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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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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那日下過雨後,接連幾天都有一場大雨,或早或晚,沖散了終日的炎熱。

謝離便恢覆日常的請安。

今日不慎起晚,緊趕慢趕到皇後居所還是遲了些,屋裏已經坐滿妃嬪。

謝離請完安,剛一坐下,向來不喜他的麗妃開口怪氣道:“太子妃真是好福氣啊,居所偏僻自在,還有太子日夜陪著,連每日請安不是幸免就是遲到。”

麗妃手上的羽毛扇換成一柄檀香扇,扇頭墜著一條寶珠流蘇。她低頭把玩著扇折,只斜斜瞥了謝離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嘲弄,覆徐徐打開扇子,貼著脖頸輕輕扇動。

“望月居鄰近蓮湖,滿湖的蓮葉美不勝收,還有清甜的蓮子可享用,娘娘閑來無事可以到望月居賞賞蓮。”謝離看著麗妃淡淡笑說。

“這麽遠,誰去啊?又曬又累。”麗妃小小翻了個白眼無語。

謝離順著她的話點頭:“距離確實有些遠,”他轉頭面向上位的皇後,微微俯首繼續說:“幸好母後體恤,不計較兒臣因路途遙遠而無意輕慢,母後通情寬仁,真乃女子表率,兒臣當向母後學習。”

皇後撫茶的手頓住,嘴角一抽,擡眸涼涼覷了謝離一眼,默不作聲地低頭喝茶。

麗妃嘩地一聲收起檀香扇,冷笑:“太子妃確實該向皇後學習,整日鉆研心計獨占太子,真是半點主家風範都沒有。”

謝離聞言,下意識看向旁側的雲側妃,對方垂首咬唇,裝得渾不在意,不停攪動帕子的手卻洩露出不安,察覺到他的視線,擡頭對視,揚起一個略顯僵硬的笑。

“麗妃!”皇後語氣不善地說,“你這是在怪本宮沒有管教好太子妃嘛?”

麗妃面色一僵,連謝罪:“臣妾失言。”

皇後沒與她計較,擺擺手說:“行了,退下吧。”然後叫住欲起身的謝離:“太子妃留下。”

謝離心裏咯噔,重新坐下。

待人全部走後,皇後看著緊張的謝離,停頓片刻才說:“你可知太子先前為了你,是不願納側妃的?”

“有所耳聞。”謝離回道。

“男子專情確是難得的品性,但沂兒是太子,天下朝臣看著,這份專情於他而言是阻礙。太子封妃已經快四個月,他去側妃那的次數屈指可數,不僅側妃心裏惶恐,她背後的母家可是百年世族,他們又會如何作想。”皇後悉心說道。

見謝離低著頭沈默不語,她心裏嘆氣,哪個女子不願獨得丈夫的寵愛。理解歸理解,皇後私心仍是偏向太子的,惟願兒子少受些不必要的非議。她接著說:“這話本宮也跟太子說過,今日提點,你心裏要有所準備。”

謝離深吸口氣,咧嘴笑說:“兒臣明白。”

離開皇後那,謝離眉眼盡是郁色,路上少見地一言不發。花顏看在眼裏,卻不知怎麽寬慰,只能默默挽緊他的手臂。

回到住所,謝離在房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走動,垂首扁唇,手指時不時在路過的事物上碰碰。

走到大魚缸面前,浮起的荷花葉還是生機盎然,水裏的鯉魚靜靜地待著,偶爾擺一下尾。

他扒著缸沿,一動不動地盯著鯉魚看,沒一會目光就變得迷離,發起呆。

午時,林沂過來與他一同用膳。

謝離不動聲色觀察太子神色,沒看出有什麽異樣,應當心情不錯。他一下咬住筷子,躊躇著要不要說。

林沂餘光瞥見謝離滿腹心事的模樣,想起對方今日到請安,應該母後是跟他說了什麽。他沒主動問,想等著謝離先說。

可謝離維持這糾結的面色直到用完膳也未開口。

林沂嘆氣,終還是他打破沈悶:“晚上我去雲側妃那,或許明日也會在她那用膳,你不必等我。”

謝離楞住,眉尾不自覺垂下,斂起眼皮,弱弱應了聲。

林沂松開又握緊拳頭,張口想再說幾句,卻一個字未蹦出。

兩人陷入莫名的死寂中。

這些日子的無憂相處,突兀地被人橫插一腳,一時都有些怪異的不習慣。

坐了會,林沂起身離開。

謝離松了勁,慢吞吞挪位到窗臺,趴在臺子上無聊地望天。

晚上,林沂到雲側妃住所。

他面容沈靜地看著雲側妃驚喜羞赧的臉,視線偏移落到後面的嬤嬤身上。

嬤嬤了然地帶走所有婢女,合上門。

雲側妃小步上前,佇立在太子跟前,擡眸與他對視,怯聲說:“殿下,時候不早,妾身為您寬衣。”說著伸手想為林沂解腰帶。

林沂避開她的手,錯身坐到桌前說:“本宮有話跟你說。”

“是。”雲側妃轉過身認真傾聽。

林沂倒水的手停住,示意對面的位置:“坐吧。”

待人坐下,他喝了口水,放下後撫著杯沿,眼神無波無瀾盯著雲側妃,端正的身形卻無形透著一種壓迫感,令雲側妃心裏莫名一緊。

林沂松開水杯,指尖點了點桌面,語氣平淡地說:“你與麗妃同宗,現下處於行宮相隔較近,往來密切理所應當,她憐惜你遭冷待,也合情合理。但本宮平素最厭外人插手私事,尤其是告狀。”

告狀二字,如一道驚雷劈得雲側妃戰栗不止。她無措地滑跪,仰著頭哀泣說:“殿下,妾身沒有,只是難得有伴,多找了麗妃姐姐幾次,恐生了些誤會,妾身阻礙不得,望殿下恕罪。”

林沂向下睨著眼眶含淚的人,一陣心煩意亂,移開目光沈聲道:“你先起來。”

雲側妃重新坐好,擦拭完眼淚,哽咽著解釋:“妾身知您與太子妃兩情相悅,從無一絲介入之心,只母家關懷,多問了幾句,妾身未曾撒謊過,只能實話實說......”

林沂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雲側妃的母家乃陳姓世族,在南方地區有著舉重若輕的份量,朝中亦有不少同宗官員,母後大抵是出於這方面的考量才選擇雲側妃。

縱使如此,林沂也不願他們隨意幹涉,意圖用後宮左右他的事。

林沂瞇了瞇眼睛,心下已經有了思量。半響,他看向惴惴不安的雲側妃,驀地頭疼,擡手按住額角,不管怎麽說,眼前的女子是無辜的。

在他理清謝離的事前,斷不能碰她,只能暫時先這麽僵持著。

林沂收回手,緩下神色說:“本宮沒怪你,日後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若無事可去——”他本想說謝離,旋即改口:“聽說你字不錯?”

雲側妃怔怔點頭,不太明白太子為何突然提這個。

“本宮先前遇到個小孩,承諾送他一本字帖,但他還未識字,不好用那些名家大作,可否麻煩側妃臨些啟蒙文字?”

雲側妃應下:“是,妾身明日就開始準備。”

林沂頷首,補充一句:“寫上你的名字。”

“啊?”雲側妃惶恐:“殿下擡舉,妾身的字還不到著名的地步,再者女子閨名怎能上書?”

林沂隨意翻了翻腰間的玉佩,淡淡道:“哪來的規矩,既是臨你的字帖,便是半個老師,他當然應該知曉你的名字,你只管寫就是。”

他不欲多說,起身往床邊走:“很晚了,睡覺吧。”

接下來幾天,林沂沒有再去望月居,皆宿在雲側妃那。

望月居內,花顏和江星勉對著一盤圍棋大眼瞪小眼,兩張迥異的臉有著相似的痛苦。

謝離捧著一本圍棋書鉆研棋道,沒人對弈就拉著花顏和江星勉一起。他們兩個哪裏會下圍棋,能知曉規則就已經不錯。

“快點,你們兩個人還要思考這麽久嗎?”謝離等了好半天都不見對面的人落子,催促道。

花顏與江星勉對視一眼,齊齊嘆氣:“太子妃可繞了我們吧,你自己有太子教導這麽久才上手,我們哪裏會啊?”

“誰教導了,我自學的。”謝離哼了聲,合上書本放到一旁,邊收拾棋子邊說:“算了,不為難你們。”

江星勉幫他撿子:“要不請太子來陪您玩?”

謝離動作一頓,努努嘴:“不要。”

收拾好棋子,謝離盯著棋盤呆滯一秒,轉頭看向窗外,日光雖不大,溫度卻還是逼人。他來到魚缸前,荷花葉已經枯萎,魚兒也死氣沈沈,隨意都要翻肚皮的樣子。

看了好半天,他叫來花顏:“晚上把魚燉了吧。”

花顏點頭:“要叫太子來吃嗎?”

“不要。”

謝離甩下一句,轉身到書桌前,攤開宣紙,深吸口氣,提筆靜心寫字。

紙張寫過大半,花顏忽然跑過來叫他,手一抖,墨點甩到紙張中間,暈染開一大團,字跡都糊掉大塊。

花顏看著謝離怔然不動,自覺闖禍,彎腰拿起紙張,迅速換上新的紙,歉疚地說:“對不起,我只是想跟你說兩條魚燉湯有點多,要不一條紅燒吧?”

謝離放下毛筆,“隨便。”

“好的。”

他換了一只筆,沈思片刻,畫下一副魚戲荷葉圖。收筆後,端詳會笑說:“好歹陪了我們幾天,紀念一下小魚。”

花顏撐著桌面煞有其事地點頭:“要不再取個名字?”

“就叫小紅小朱吧。”

“啊?好敷衍啊。”

謝離卷起畫敲了敲花顏的頭:“我是主人,我說了算。”

讓花顏收好畫,謝離百無聊賴地癱在桌子上嘆氣:“好無聊啊。”

“之前不也是這樣的嗎?”花顏說,“你是想太子陪你玩吧?哼,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舊人不會是說你們吧?”謝離無語,“我讓你們陪我下棋都不樂意。”

“以前沒見你喜歡下棋啊。”

“那是以前不會嘛,現在好不容易得趣了。”謝離幽幽抱怨,臉貼著桌面滾了一圈,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物被迫拱手讓人的滋味真是令人煩躁。

一直沈默寡言的江星勉出聲:“要不去山裏走走?有時我們會進山訓練,山後有一潭泉水,兩側有結果的桑樹。”

謝離眼睛一亮:“好好,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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