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無憂

那幾扇亮著燭光的窗子也很快陷入黑暗，喊了不知道有多久，梁熙力竭滑坐在門邊。

轉機就在這時候出現，門外突然傳進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怎麽了？你需要幫忙嗎？”

梁熙撐起身體努力大聲回應：“需要，我嫂嫂已經懷孕七個月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狀況不好，現在就要去醫院。”

“您家裏沒有其他人了嗎？這個門是怎麽回事？”男人很冷靜，一句一句問的緩慢。

“門是從外面鎖上的，您可以直接撬開。”來幫忙的人聽起來思慮可靠，梁熙也跟著冷靜了一點。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要急。”男人似乎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之後很快傳來一陣撬鎖的聲音。

門開了——

梁熙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樣子，帶著這個陌生男人進了屋子，上了二樓，幫著他抱起已經昏迷的顧秋茗。

又匆匆忙忙的跟著他上了那輛停在巷口的車。

後來想起來，梁熙還覺得有些後怕，萬一這個男人是個壞人呢？但轉念一想，即便是死在這個男人手裏，也比看著顧秋茗死在浴室地板上好一些。

幸好這個男人不是，甚至還懂一些急救知識，把顧秋茗安置在後排座位上，他很快從副駕駛拿出一把雨傘，沖梁熙交代：“我朋友還有急事，車上位置也不夠了，她下車自己回去。”

梁熙還沈浸在混亂中，聽到車上還有第二個人，握著顧秋茗的手，努力克制自己瘋狂的心跳。

男人的朋友站在她的視角盲區，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瘦高的背影，那人接過傘像是交代了什麽。

梁熙探出頭，大聲道：“謝謝您。”

她剛道完謝，男人已經回到車上啟動汽車，後視鏡裏撐著傘的人影在拐過彎後的一瞬間，就看不到了。

顧秋茗被推進手術室之後，男人就離開了。

梁熙怔怔地站在手術室門口，一時想不起應該做些什麽。

這家醫院時顧秋茗工作的地方，當值的護士之前還來參加了婚宴，看梁熙渾身濕噠噠的獨自站在原地，拿了毛巾過來替她披上，抱著她的肩膀輕輕搓了搓：“別擔心，我們已經通知梁先生來了。裏面是我們產科最好的醫生和護士，小方肯定會沒事的。”

梁熙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她看了眼掛鐘上的時間，再有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她心裏明白，如果現在不做，以後她是死也不會再松口了。

於是梁熙沖著護士開口：“姐姐，我能借用一下電話嗎？”

護士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同意了，帶著梁熙進了護士站。

梁熙站在座機，毫不猶豫的撥出那串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隔了一陣才被接通，那頭的人很明顯還沒有睡醒，聲音含糊沙啞。

梁熙握著冰涼的話筒，自己的手碰到臉上的皮膚時激起一層戰栗：“抱歉這麽晚給你打電話。我同意了王知然。你上次來提出的提議，我答應了。”

王知然沒有說話，像是在反應，隔了幾秒才開口：“你應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不拿這種事開完笑，”梁熙頭發上的水滴到手上，她閉了閉眼睛，“我通知到了，掛了。”

顧秋茗隔了很久才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她是意外早產，生下來的孩子不像想象的一樣香軟可愛，反而皺巴巴的，看起來有點可憐。

“阿熙，你給她取個名字吧。”顧秋茗看著梁熙坐在嬰兒床邊盯著小孩，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其實是知道的，從被關起來那天開始，她們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看著這個可憐巴巴的小東西，梁熙搖了搖頭：“還是你們取吧。”

“今天要不是你，可能就沒有她了。”顧秋茗伸手拉住她，一雙眼睛固執的盯著她。

拗不過顧秋茗，梁熙認真想了一陣，摸了摸那個嬰兒的小臉：“那就叫無憂吧，梁無憂。”病房裏再沒有話題可聊，直到護士進來換藥水。

梁熙終於找到機會讓顧秋茗松開了手，借著這個機會走到病房門口：“您睡會兒吧，外面還在下雨，很多路都淹了，梁思齊應該還要一會兒才能過來。等他到了我喊你。”

顧秋茗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的時候才覺得身上的刀口疼痛，又想起躺在浴室裏冰涼恐懼的時刻。

梁熙被他們圍獵的那天應該比起現在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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