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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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壞了我成反派了◎
夜幕下的都市, 嘈雜的聲音少了許多。
黑白巨人落子的頻率正在下降，一些暴力事件也得到了平息。
空中，江茜幾人飛過一座座街區，可以看到許多街道上的火焰已經熄滅, 滾滾的黑煙慢慢消散, 一些警車周圍，被逮捕的暴徒一排排趴在地上, 旁邊的市民在清理路上的油桶和碎玻璃等雜物, 而武裝的警員們則在對講機裏和其他的隊伍交流情況、做記錄、巡邏警戒。
有些超能隊員在街頭註意到了江茜幾人的識別信號, 他們會擡頭向空中張望，好奇地尋找這一支華雲小隊的身影。
繼續飛行, 江茜已經能看到遠處海岸線了，豪華的星落莊園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雖說卡門已經轉移到了港口，但是莊園依然燈火通明。甚至那豪華的燈光有些太過耀眼，以至於讓江茜都沒有註意到海岸另一邊的觀測站。
一直到她飛過沿海公路的時候, 她才發現觀測站已經近在眼前。那灰撲撲的輪廓毫不起眼, 和高地上隨便一團隆起的亂石沒什麽分別。
到了觀測站外側，江茜幾人保持在空中對站點進行觀察。
該站點位於沿海山崖的高地, 所處地形像一個突出的牛角, 外墻斜下方的斷崖一直延伸到大海之中，海浪不斷的沖刷崖壁, 浪花偶爾會濺到觀測站的外墻上。
如果在平時，觀測站外墻的燈光應該能照亮這些浪花, 讓它們像珍珠項鏈般發亮, 不過此時的墻外只有漆黑一片, 站點由內而外的燈光全部關閉, 成了一個黑色的光禿禿輪廓。
幾人轉了一圈, 發現唯有半圓形的站點頂部還有一點點鏡面反光。
“先觀察一下。”
華雲小隊兵分兩路，一前一後繞著觀察站飛行拍攝，將外部情況傳送回艦船指揮部。
“這地方好奇怪，你們剛才有註意到這個站點嗎？”
宋鑫隊長說道。
原來在剛才趕路的時候，不止江茜忽略了觀測站的位置，實際上她們小隊中的每一個人都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只看到星落莊園。
這種下意識忽略的情況，在異變環境中這種偶爾會出現。
往往在等級低的玩家對等級高的目標進行感應的時候，由於等級和屬性差距太大，玩家會本能地回避目標，以至於距離很近都完全察覺不到。
但是眼下的情況和異變環境不同，由於城區周圍的許多邊界反應都被壓制，海岸的異變活躍度也大大下降，靠近圍墻的區域甚至無法支撐異變終端的顯示。
江茜幾人飛了一圈之後，技能和終端就紛紛消失，她們只能以藍星普通人的狀態在圍墻外部活動，使用無人機繼續向內觀察。
在這種情況下，怎麽會忽略觀測站的存在呢。
“那會不會是巧合。”
“這裏畢竟很黑，和那邊燈光反差太大了，咱們幾人都是從同一個環境飛過來的，可能對光的感覺也差不多……”
傅遠游試著解釋了一下。
他甚至有些懷疑，觀測站出現的監控問題，會不會也是巧合。
畢竟這裏都沒有異變反應了，或許觀測站裏只是一場普通的盜竊或者非法侵入，並不涉及什麽超自然的部分。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指揮部傳來了命令，幾人得到了許可，可以進入調查。
調查過程可能涉密的信息，指揮部都會和利亞坦巴官方進行協調處理，所以華雲小隊可以處置一切她們認為可疑的情況。
和命令一起發過來的，還有觀測站的安保權限。憑借這個權限，宋鑫隊長通過大門的監控線路隱身接入了觀測站的的安保系統。
通過安保系統，幾人直接看到了站點內部的真實監控畫面。
所有的走廊、樓梯間、大廳都關著燈，畫面幾乎全部靜止，除了一樓大廳的兩座吊扇在氣流的推動下緩緩轉動，除此之外別無動靜。
另外還有兩個監控畫面打不開，其中一個是三樓的電工房，另一個則是頂樓的望遠鏡大廳。
繼續查詢，宋鑫隊長打開訪客記錄和個鏡頭的動態捕捉記錄，她發現三樓到四樓的監控裏曾經有過多個動態捕捉記錄，但記錄內容已被刪除。
記下刪除操作者的用戶名，宋鑫隊長再次查找，這一次她獲得了相同用戶名的更多操作記錄，從這些記錄的時間順序來看，她推測應該是有什麽東西從觀測站三樓北側墻的窗戶，侵入了觀測站內，隨後一路從走廊到樓梯間向上，去往頂樓。
與此同時，在外墻進行實地調查的孫何尚也也通過紫光燈和夜視儀，發現了北側外墻和崖壁上有大量不自然的海水殘留。
“爬上三樓的東西是從海裏來的。”
孫何尚判斷道。
黑暗中，海浪嘩啦呼啦起伏。
四人翻過圍墻，爬上三樓窗口，沿著不明入侵者的路線向頂樓前進。
“等等，好像不對勁。”
剛剛跳進窗戶，宋新隊長就停下了動作，舉手示意窗外的三人暫停。
忽然間，漆黑的走廊一下子亮了起來。
燈光噔噔噔亮起，直通走廊，一聲當啷脆響，樓梯上噴出許多玻璃渣，一條深藍色魚尾從樓梯甩出，消失不見。
“什麽？”
“燈亮了。”
“什麽？沒有啊。”
宋鑫楞了一下，她眼前的燈光沒了，走廊還是漆黑一片，在她的夜視儀視野下，一切正常、安靜。只有前方樓梯間的地面上，那些碎玻璃渣還在。
剛才的燈光是怎麽回事，是幻覺？
孫何尚幾人進入窗口，在落地瞬間，他們也看到了同樣的畫面。
四人繼續往前，幾乎每走幾步，眼前就會閃爍一些亮燈時的畫面。
通過對畫面內容的閱讀，幾人認為，這些應該是更早些時候在觀測站裏發生的事情。
而且江茜還註意到，當眼前光線閃爍的時候，她們手上會出現終端，職業技能和道具都可以使用。
走到樓梯間，地上又多了一些玻璃碎片。
燈光閃爍，破碎聲再次響起，原來是四樓有人開槍，子彈打中了樓道的頂燈和應急燈，破碎的塑料殼掉了一地。
在這裏，閃爍的畫面中再次出現魚的尾巴，就像人魚的大尾一樣，在四樓樓梯轉角一閃而逝。
“好像是【底棲魔魚】。”
江茜判斷。
往上走來到四樓樓梯口。
燈光再次閃爍，樓梯口大門被人踹開，兩個持槍隊員闖了進來。
其中一人指著樓梯上方，另一人則指著江茜幾人。
“你們是誰？！”
“等等，華雲？怎麽會在這？”
對面的持槍男子竟然識別出了江茜幾人的小隊標識。
閃爍停止，樓梯間重回黑暗，微風吹來，損壞的木門只剩半個門軸，斜著在樓梯口隨風輕晃。
“這裏是不是有點‘時空錯亂’？”
孫何尚剛才離那兩位隊員最近，很明確對方的眼睛就是盯著他的，對方的眼睛中甚至倒映出了他們四人小隊的影子。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閃爍，讓江茜幾人更加確信時空錯亂的說法。
終於她們到了頂樓，頂樓的觀察大廳有一架大型望遠鏡，安置在高臺上。
當江茜幾人踏入大廳，閃爍開始高頻出現。
她們眼前幾乎是一個黑暗一個光亮的畫面疊加，其中光亮的畫面裏，一條巨大人魚正立在望遠鏡高臺的下方，她身後的許多觸須向天空伸展，捧著一個半透明的盆，正對著望遠鏡的目鏡口。
明暗交織之間，有一道光從目鏡照出，落在盆中，隨後又經過盆底的投射，照在人魚的身上。
可以看見，盆底的倒影是一輪滿月。
而月光照在人魚身上之後，在她的身邊兩處投射出兩個影子。
“好家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本是孫何尚吐槽的話，結果他話音剛落，地上那些影子裏真的走出來兩個人。
兩人身形瘦高，披著鬥篷。
江茜第一時間認出了她們。因為這兩人長著和她相似的面孔，在華雲的檔案中這些黑袍人有另一個名字——【黑袍江茜】。
底棲魔魚在召喚黑袍人嗎？
看到眼前這樣的畫面，江茜只能如此推測。
那些黑袍人從陰影中走出後，就繼續向著中間的觸手人魚走了過去。
她們沒走出一步，身形就矮小一截，同時身上也開始長出滑膩的魚皮、光亮的鱗片、靈活的觸須。
黑袍人走到底棲魔魚身邊，身形完全從人變成了魚，接著它們完全趴伏在地上，融入底棲魔魚的尾巴之中。
江茜幾人散開呈戰鬥隊形，開始向底棲魔魚靠近。
隨著閃爍頻率增加，她們只要註意節奏，就能保證異變技能和道具的使用。
此時終端也顯示出了底棲魔魚的信息：
【阿莉克絲，62級，底棲魔魚】
就是那位和利安登官方合作的底棲魔魚。
出於官方身份，華雲小隊還不能直接攻擊對方。否則戰鬥記錄會做為證據。
“你在這裏做什麽？”
“你在這裏做什麽？”
“什麽？”
“什麽？”
宋鑫隊長一開口，對面的底棲魔魚竟然和她發出同樣的聲音，說出同樣的話語。
並且底棲魔魚的背後，肩胛骨之間浮現出一張面孔，和宋鑫隊長長得一模一樣。
“有意思吧。”
這一次魔魚阿莉克絲沒再學人說話。
“我只是帶回我的後代。”
“順便，向你學習一下，拯救一下你們的世界。”
阿莉克絲的面孔不斷變化，一會像宋鑫，一會像孫何尚，一會像傅遠游，但她絕不變成江茜。
“學我拯救世界？”
“是的，以後我就住在這裏了，必須構造一座城墻，把星雲和江茜都隔絕出去……”
“等等，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宋鑫問道。
“就是字面意思，你們的世界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們的出現。”
魔魚阿莉克絲伸出手指向天空。
望遠鏡對著的天空中，一黑一白兩個影子還在下棋。
“現在我有一些力量了，可以幫你們一把。”
“把一些威脅踢出這個世界。”
魔魚阿莉克絲的觸手從天上落了下來，指到了江茜眉心。
隨著魔魚觸手蕩起一陣漣漪，江茜的意識陷入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次看見光明，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裏。
滴滴的儀器聲。
江茜眨眨眼睛，眼皮發麻，眼角又粘又幹。
她看見白色的天花板，還有窗外照進來的陽光。
“你醒了？”
護士走過來，向她說明情況。
原來這裏不是病房，或者說不是住院部的病房，而是門診的輸液室。
江茜是因為低血糖昏迷，被附近居民送到社區醫院來的。
江茜本想問一下自己是怎麽從利亞坦巴回來的，宋鑫隊長她們又在哪裏。
但是當她坐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機，她看見那熟悉的手機殼，熟悉的壁紙。
然後是一大堆公會群的聊天信息。
游戲裏的朋友，有人私聊，有人群裏@她，都在討論《萬劫生存》開新版本的事情。
大家激動得不行，想著新的地圖等級上限提高，又有一大堆新技能新物品，這樣的好機會，他們是不是要提前屯一些材料，找一找商機。
一個個都希望江茜給指個明路，或者想問問江茜做了什麽準備，領主大佬願不願意透露一些。
然後還有一個游戲媒體，之前聯系她想要做專訪，江茜拒絕了，但那個編輯時不時還會找她拉近關系，此時也趕著新版本的機會，發來問候，尋求交流。
總之，通過這解鎖的幾秒鐘，江茜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她回來了。
她回到了最初的，她土生土長的世界。
她因為賬號數據損失，跑來恢覆游戲賬號，還沒進游戲公司大樓，她就昏倒在了街上。
然後她自以為重生，或者說穿越的那段經歷，其實不過是一個小時不到的功夫。
就連電視上的節目都還沒播完，她就已經醒了過來。在她昏迷之前，街邊的便利店裏，電視上也在播放這個節目。
這是最正常的世界，沒有異變，沒有底棲魔魚，沒有CJA，沒有黑袍人，也沒有輪回組織。
一切正常運轉，《萬劫生存》只不過是一個虛擬游戲。
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只是因為底棲魔魚碰了自己額頭？
這裏會是幻覺嗎？以前的幻覺沒有這麽真實吧？
離開社區醫院，江茜走在路上還想著異變華雲的事。
宋鑫隊長她們怎麽樣了，天空中的兩個影子是怎麽回事，阿莉克絲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江茜記得阿莉克絲最後說的是，她要拯救世界，並且她還要幫忙剔除一些威脅。
然後她就把觸手伸過來。
難道阿莉克絲再說，我是威脅？我威脅什麽了？我不是一直在幫助華雲調查異變的問題嗎？
江茜不明白，她走在路上，聽車輛行人的聲音，感受微風吹拂額頭，看穿校服的學生蹦跳著從便利店走出。她越發相信這裏是真的，魔魚阿莉克絲真的有某種能力，讓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咦？
江茜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熟面孔，便利店的格子衫大叔，叫什麽來著，啊對了，好像是張夏山。在張夏山後邊，還有店老板吳省壯和店員陶文文。
他們的模樣都和異變那邊一樣。
看到這些，江茜下意識摸了摸手腕，習慣性地要查看好友列表或者營地人員名單。
只是現在她的手腕光禿禿，什麽也沒有，江茜再次確定自己去而覆返的現實。
所以就這麽結束了嗎？
那場穿越到另一個異變的藍星世界，和華雲的許多人一起在異變中求生，在異變中探索，不斷擴大營地，解決各種壞人。
那麽長的冒險經歷，就結束了嗎。
明明很多懸而未決的東西，江茜沒有搞清楚。
就算是結束，那也是戛然而止。
走著走著，江茜來到了游戲公司的樓下。
她再次推動旋轉門，走進一樓大廳。
然後她找到客服服務，這一次前臺的姐姐不太一樣了，她的年紀顯然大了一些。
對方告訴江茜，游戲賬號可以恢覆，只要確認了玩家身份，賬號數據在半小時內就能恢覆完畢。
技術人員還保證，肯定不會耽誤她玩新版本。
“嗯，謝謝。”
按理說，這應該是大好事，也是江茜跑來總公司最主要的目標。
可現在她目標達成，卻少了一些喜悅和滿足。
從大廳離開，她好幾次轉身，想看看魔盆BOSS是不是還會出現。
走過車站，她甚至幻聽，以為天空中又傳來異變開始的聲音。
可直到她走出車站，走過報刊亭。
直到麻雀從枝頭跳下來，又從長椅上跳回去。
一切都是安然無恙，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走到路口，江茜甚至看見了那幾個穿校服的中學生。是謝浩他們。
江茜對這幾個學生印象都可深了，尤其是謝浩和牛明明。
可是此時街頭的幾個學生卻完全不認得她了。
這也正常，本來他們在原本的世界就是不認識。
和中學生們擦肩而過，看著他們嬉笑著在路上蹦跶，江茜也不知怎麽了，忽然喊了一聲謝浩的名字。
“謝浩。”
後邊，中學生都好奇回頭，尤其謝浩，十分詫異，看江茜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電信詐騙。
咳咳，江茜假裝拿起手機打電話，眼神飄向另一邊。
“浩哥這人是誰？”
“你問我我問誰？”
“臥槽太詭異了，是不是騙錢的。”
“不可能，我根本沒錢，她騙什麽。”
“……”
幾個中學生說著話，走去了報刊亭方向。
拿著手機，再看上面熱火朝天的聊天，江茜點開一個群，給公會成員們報了個平安。
“賬號恢覆了。”
簡單的一句話，引發一陣消息刷屏，全是慶祝、表情包。
江茜稍微舒心了一些。
不過她馬上又想到，在異變那邊的藍星，如果沒有她的魔盆，沒有轉換材料的Bug能力，華雲對抗異變會不會出現重大損失。
也許會有影響。
但華雲那麽大，本來在各方面的應對就已經很強了。
又或者宋隊她們說不定能找到方法控制魔盆，起碼得到一個代理領主權限應該不難。
現在隔著一個世界，江茜總是會覺得，自己的考慮會不會有些多此一舉。
如果兩個世界的時間差是均勻的，那她回來已經過了好一陣，相比起她昏迷的時候還要長。那異變的藍星世界搞不好已經過去了一年，她再怎麽操心，可能也沒什麽意義了。
想著想著，江茜的手不小心碰了下屏幕。
屏幕上顯示，她撥出了一通電話。
那號碼是她剛才順手輸入的，那是宋鑫隊長的手機號，是她最近一陣子聯系最多的號碼，早就已經背過。
本來她也沒想撥號，只是在屏幕上輸個數字，找找回憶的感覺。
現在誤撥了，她卻鬼使神差地沒有掛斷。
就像剛才喊謝浩，現在的江茜想要聽一下宋鑫隊長的聲音。
“餵，你好。”
電話接通了，果然是宋隊的聲音，不過語氣中少了一些親近，多了一些平和的客氣。
“不好意思，我打錯了。”
“嗯？嗯，沒關系。”
江茜道歉，那邊宋隊停頓了一下，隨後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江茜從長椅上蹦起來，她伸展胳膊，要讓自己振作振作。告訴自己那邊的藍星，自有那邊的人去保護。
自己已經回不去，也沒必要再回去了。
話是這麽說。
但她真的回不去嗎？
那第一次她怎麽就一昏迷，就去另一個世界了呢。
她這邊的藍星，是真的一點超自然現象都沒有嗎？不見得吧。
江茜的思緒，逐漸飄向一個有些危險的區域。
疑似在世界間穿越的技術，她並不是一點都不了解。
起碼有一樣東西，似乎是在各個“世界”都發揮過作用，即便是那些看起來很正常的世界。
江茜想到了【輪回】技能。
如果她找到一個魔盆石像，對它進行拜神，會發生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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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都市, 嘈雜的聲音少了許多。
黑白巨人落子的頻率正在下降，一些暴力事件也得到了平息。
空中，江茜幾人飛過一座座街區，可以看到許多街道上的火焰已經熄滅, 滾滾的黑煙慢慢消散, 一些警車周圍，被逮捕的暴徒一排排趴在地上, 旁邊的市民在清理路上的油桶和碎玻璃等雜物, 而武裝的警員們則在對講機裏和其他的隊伍交流情況、做記錄、巡邏警戒。
有些超能隊員在街頭註意到了江茜幾人的識別信號, 他們會擡頭向空中張望，好奇地尋找這一支華雲小隊的身影。
繼續飛行, 江茜已經能看到遠處海岸線了，豪華的星落莊園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雖說卡門已經轉移到了港口，但是莊園依然燈火通明。甚至那豪華的燈光有些太過耀眼，以至於讓江茜都沒有註意到海岸另一邊的觀測站。
一直到她飛過沿海公路的時候, 她才發現觀測站已經近在眼前。那灰撲撲的輪廓毫不起眼, 和高地上隨便一團隆起的亂石沒什麽分別。
到了觀測站外側，江茜幾人保持在空中對站點進行觀察。
該站點位於沿海山崖的高地, 所處地形像一個突出的牛角, 外墻斜下方的斷崖一直延伸到大海之中，海浪不斷的沖刷崖壁, 浪花偶爾會濺到觀測站的外墻上。
如果在平時，觀測站外墻的燈光應該能照亮這些浪花, 讓它們像珍珠項鏈般發亮, 不過此時的墻外只有漆黑一片, 站點由內而外的燈光全部關閉, 成了一個黑色的光禿禿輪廓。
幾人轉了一圈, 發現唯有半圓形的站點頂部還有一點點鏡面反光。
“先觀察一下。”
華雲小隊兵分兩路，一前一後繞著觀察站飛行拍攝，將外部情況傳送回艦船指揮部。
“這地方好奇怪，你們剛才有註意到這個站點嗎？”
宋鑫隊長說道。
原來在剛才趕路的時候，不止江茜忽略了觀測站的位置，實際上她們小隊中的每一個人都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只看到星落莊園。
這種下意識忽略的情況，在異變環境中這種偶爾會出現。
往往在等級低的玩家對等級高的目標進行感應的時候，由於等級和屬性差距太大，玩家會本能地回避目標，以至於距離很近都完全察覺不到。
但是眼下的情況和異變環境不同，由於城區周圍的許多邊界反應都被壓制，海岸的異變活躍度也大大下降，靠近圍墻的區域甚至無法支撐異變終端的顯示。
江茜幾人飛了一圈之後，技能和終端就紛紛消失，她們只能以藍星普通人的狀態在圍墻外部活動，使用無人機繼續向內觀察。
在這種情況下，怎麽會忽略觀測站的存在呢。
“那會不會是巧合。”
“這裏畢竟很黑，和那邊燈光反差太大了，咱們幾人都是從同一個環境飛過來的，可能對光的感覺也差不多……”
傅遠游試著解釋了一下。
他甚至有些懷疑，觀測站出現的監控問題，會不會也是巧合。
畢竟這裏都沒有異變反應了，或許觀測站裏只是一場普通的盜竊或者非法侵入，並不涉及什麽超自然的部分。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指揮部傳來了命令，幾人得到了許可，可以進入調查。
調查過程可能涉密的信息，指揮部都會和利亞坦巴官方進行協調處理，所以華雲小隊可以處置一切她們認為可疑的情況。
和命令一起發過來的，還有觀測站的安保權限。憑借這個權限，宋鑫隊長通過大門的監控線路隱身接入了觀測站的的安保系統。
通過安保系統，幾人直接看到了站點內部的真實監控畫面。
所有的走廊、樓梯間、大廳都關著燈，畫面幾乎全部靜止，除了一樓大廳的兩座吊扇在氣流的推動下緩緩轉動，除此之外別無動靜。
另外還有兩個監控畫面打不開，其中一個是三樓的電工房，另一個則是頂樓的望遠鏡大廳。
繼續查詢，宋鑫隊長打開訪客記錄和個鏡頭的動態捕捉記錄，她發現三樓到四樓的監控裏曾經有過多個動態捕捉記錄，但記錄內容已被刪除。
記下刪除操作者的用戶名，宋鑫隊長再次查找，這一次她獲得了相同用戶名的更多操作記錄，從這些記錄的時間順序來看，她推測應該是有什麽東西從觀測站三樓北側墻的窗戶，侵入了觀測站內，隨後一路從走廊到樓梯間向上，去往頂樓。
與此同時，在外墻進行實地調查的孫何尚也也通過紫光燈和夜視儀，發現了北側外墻和崖壁上有大量不自然的海水殘留。
“爬上三樓的東西是從海裏來的。”
孫何尚判斷道。
黑暗中，海浪嘩啦呼啦起伏。
四人翻過圍墻，爬上三樓窗口，沿著不明入侵者的路線向頂樓前進。
“等等，好像不對勁。”
剛剛跳進窗戶，宋新隊長就停下了動作，舉手示意窗外的三人暫停。
忽然間，漆黑的走廊一下子亮了起來。
燈光噔噔噔亮起，直通走廊，一聲當啷脆響，樓梯上噴出許多玻璃渣，一條深藍色魚尾從樓梯甩出，消失不見。
“什麽？”
“燈亮了。”
“什麽？沒有啊。”
宋鑫楞了一下，她眼前的燈光沒了，走廊還是漆黑一片，在她的夜視儀視野下，一切正常、安靜。只有前方樓梯間的地面上，那些碎玻璃渣還在。
剛才的燈光是怎麽回事，是幻覺？
孫何尚幾人進入窗口，在落地瞬間，他們也看到了同樣的畫面。
四人繼續往前，幾乎每走幾步，眼前就會閃爍一些亮燈時的畫面。
通過對畫面內容的閱讀，幾人認為，這些應該是更早些時候在觀測站裏發生的事情。
而且江茜還註意到，當眼前光線閃爍的時候，她們手上會出現終端，職業技能和道具都可以使用。
走到樓梯間，地上又多了一些玻璃碎片。
燈光閃爍，破碎聲再次響起，原來是四樓有人開槍，子彈打中了樓道的頂燈和應急燈，破碎的塑料殼掉了一地。
在這裏，閃爍的畫面中再次出現魚的尾巴，就像人魚的大尾一樣，在四樓樓梯轉角一閃而逝。
“好像是【底棲魔魚】。”
江茜判斷。
往上走來到四樓樓梯口。
燈光再次閃爍，樓梯口大門被人踹開，兩個持槍隊員闖了進來。
其中一人指著樓梯上方，另一人則指著江茜幾人。
“你們是誰？！”
“等等，華雲？怎麽會在這？”
對面的持槍男子竟然識別出了江茜幾人的小隊標識。
閃爍停止，樓梯間重回黑暗，微風吹來，損壞的木門只剩半個門軸，斜著在樓梯口隨風輕晃。
“這裏是不是有點‘時空錯亂’？”
孫何尚剛才離那兩位隊員最近，很明確對方的眼睛就是盯著他的，對方的眼睛中甚至倒映出了他們四人小隊的影子。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閃爍，讓江茜幾人更加確信時空錯亂的說法。
終於她們到了頂樓，頂樓的觀察大廳有一架大型望遠鏡，安置在高臺上。
當江茜幾人踏入大廳，閃爍開始高頻出現。
她們眼前幾乎是一個黑暗一個光亮的畫面疊加，其中光亮的畫面裏，一條巨大人魚正立在望遠鏡高臺的下方，她身後的許多觸須向天空伸展，捧著一個半透明的盆，正對著望遠鏡的目鏡口。
明暗交織之間，有一道光從目鏡照出，落在盆中，隨後又經過盆底的投射，照在人魚的身上。
可以看見，盆底的倒影是一輪滿月。
而月光照在人魚身上之後，在她的身邊兩處投射出兩個影子。
“好家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本是孫何尚吐槽的話，結果他話音剛落，地上那些影子裏真的走出來兩個人。
兩人身形瘦高，披著鬥篷。
江茜第一時間認出了她們。因為這兩人長著和她相似的面孔，在華雲的檔案中這些黑袍人有另一個名字——【黑袍江茜】。
底棲魔魚在召喚黑袍人嗎？
看到眼前這樣的畫面，江茜只能如此推測。
那些黑袍人從陰影中走出後，就繼續向著中間的觸手人魚走了過去。
她們沒走出一步，身形就矮小一截，同時身上也開始長出滑膩的魚皮、光亮的鱗片、靈活的觸須。
黑袍人走到底棲魔魚身邊，身形完全從人變成了魚，接著它們完全趴伏在地上，融入底棲魔魚的尾巴之中。
江茜幾人散開呈戰鬥隊形，開始向底棲魔魚靠近。
隨著閃爍頻率增加，她們只要註意節奏，就能保證異變技能和道具的使用。
此時終端也顯示出了底棲魔魚的信息：
【阿莉克絲，62級，底棲魔魚】
就是那位和利安登官方合作的底棲魔魚。
出於官方身份，華雲小隊還不能直接攻擊對方。否則戰鬥記錄會做為證據。
“你在這裏做什麽？”
“你在這裏做什麽？”
“什麽？”
“什麽？”
宋鑫隊長一開口，對面的底棲魔魚竟然和她發出同樣的聲音，說出同樣的話語。
並且底棲魔魚的背後，肩胛骨之間浮現出一張面孔，和宋鑫隊長長得一模一樣。
“有意思吧。”
這一次魔魚阿莉克絲沒再學人說話。
“我只是帶回我的後代。”
“順便，向你學習一下，拯救一下你們的世界。”
阿莉克絲的面孔不斷變化，一會像宋鑫，一會像孫何尚，一會像傅遠游，但她絕不變成江茜。
“學我拯救世界？”
“是的，以後我就住在這裏了，必須構造一座城墻，把星雲和江茜都隔絕出去……”
“等等，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宋鑫問道。
“就是字面意思，你們的世界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們的出現。”
魔魚阿莉克絲伸出手指向天空。
望遠鏡對著的天空中，一黑一白兩個影子還在下棋。
“現在我有一些力量了，可以幫你們一把。”
“把一些威脅踢出這個世界。”
魔魚阿莉克絲的觸手從天上落了下來，指到了江茜眉心。
隨著魔魚觸手蕩起一陣漣漪，江茜的意識陷入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次看見光明，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裏。
滴滴的儀器聲。
江茜眨眨眼睛，眼皮發麻，眼角又粘又幹。
她看見白色的天花板，還有窗外照進來的陽光。
“你醒了？”
護士走過來，向她說明情況。
原來這裏不是病房，或者說不是住院部的病房，而是門診的輸液室。
江茜是因為低血糖昏迷，被附近居民送到社區醫院來的。
江茜本想問一下自己是怎麽從利亞坦巴回來的，宋鑫隊長她們又在哪裏。
但是當她坐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機，她看見那熟悉的手機殼，熟悉的壁紙。
然後是一大堆公會群的聊天信息。
游戲裏的朋友，有人私聊，有人群裏@她，都在討論《萬劫生存》開新版本的事情。
大家激動得不行，想著新的地圖等級上限提高，又有一大堆新技能新物品，這樣的好機會，他們是不是要提前屯一些材料，找一找商機。
一個個都希望江茜給指個明路，或者想問問江茜做了什麽準備，領主大佬願不願意透露一些。
然後還有一個游戲媒體，之前聯系她想要做專訪，江茜拒絕了，但那個編輯時不時還會找她拉近關系，此時也趕著新版本的機會，發來問候，尋求交流。
總之，通過這解鎖的幾秒鐘，江茜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她回來了。
她回到了最初的，她土生土長的世界。
她因為賬號數據損失，跑來恢覆游戲賬號，還沒進游戲公司大樓，她就昏倒在了街上。
然後她自以為重生，或者說穿越的那段經歷，其實不過是一個小時不到的功夫。
就連電視上的節目都還沒播完，她就已經醒了過來。在她昏迷之前，街邊的便利店裏，電視上也在播放這個節目。
這是最正常的世界，沒有異變，沒有底棲魔魚，沒有CJA，沒有黑袍人，也沒有輪回組織。
一切正常運轉，《萬劫生存》只不過是一個虛擬游戲。
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只是因為底棲魔魚碰了自己額頭？
這裏會是幻覺嗎？以前的幻覺沒有這麽真實吧？
離開社區醫院，江茜走在路上還想著異變華雲的事。
宋鑫隊長她們怎麽樣了，天空中的兩個影子是怎麽回事，阿莉克絲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江茜記得阿莉克絲最後說的是，她要拯救世界，並且她還要幫忙剔除一些威脅。
然後她就把觸手伸過來。
難道阿莉克絲再說，我是威脅？我威脅什麽了？我不是一直在幫助華雲調查異變的問題嗎？
江茜不明白，她走在路上，聽車輛行人的聲音，感受微風吹拂額頭，看穿校服的學生蹦跳著從便利店走出。她越發相信這裏是真的，魔魚阿莉克絲真的有某種能力，讓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咦？
江茜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熟面孔，便利店的格子衫大叔，叫什麽來著，啊對了，好像是張夏山。在張夏山後邊，還有店老板吳省壯和店員陶文文。
他們的模樣都和異變那邊一樣。
看到這些，江茜下意識摸了摸手腕，習慣性地要查看好友列表或者營地人員名單。
只是現在她的手腕光禿禿，什麽也沒有，江茜再次確定自己去而覆返的現實。
所以就這麽結束了嗎？
那場穿越到另一個異變的藍星世界，和華雲的許多人一起在異變中求生，在異變中探索，不斷擴大營地，解決各種壞人。
那麽長的冒險經歷，就結束了嗎。
明明很多懸而未決的東西，江茜沒有搞清楚。
就算是結束，那也是戛然而止。
走著走著，江茜來到了游戲公司的樓下。
她再次推動旋轉門，走進一樓大廳。
然後她找到客服服務，這一次前臺的姐姐不太一樣了，她的年紀顯然大了一些。
對方告訴江茜，游戲賬號可以恢覆，只要確認了玩家身份，賬號數據在半小時內就能恢覆完畢。
技術人員還保證，肯定不會耽誤她玩新版本。
“嗯，謝謝。”
按理說，這應該是大好事，也是江茜跑來總公司最主要的目標。
可現在她目標達成，卻少了一些喜悅和滿足。
從大廳離開，她好幾次轉身，想看看魔盆BOSS是不是還會出現。
走過車站，她甚至幻聽，以為天空中又傳來異變開始的聲音。
可直到她走出車站，走過報刊亭。
直到麻雀從枝頭跳下來，又從長椅上跳回去。
一切都是安然無恙，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走到路口，江茜甚至看見了那幾個穿校服的中學生。是謝浩他們。
江茜對這幾個學生印象都可深了，尤其是謝浩和牛明明。
可是此時街頭的幾個學生卻完全不認得她了。
這也正常，本來他們在原本的世界就是不認識。
和中學生們擦肩而過，看著他們嬉笑著在路上蹦跶，江茜也不知怎麽了，忽然喊了一聲謝浩的名字。
“謝浩。”
後邊，中學生都好奇回頭，尤其謝浩，十分詫異，看江茜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電信詐騙。
咳咳，江茜假裝拿起手機打電話，眼神飄向另一邊。
“浩哥這人是誰？”
“你問我我問誰？”
“臥槽太詭異了，是不是騙錢的。”
“不可能，我根本沒錢，她騙什麽。”
“……”
幾個中學生說著話，走去了報刊亭方向。
拿著手機，再看上面熱火朝天的聊天，江茜點開一個群，給公會成員們報了個平安。
“賬號恢覆了。”
簡單的一句話，引發一陣消息刷屏，全是慶祝、表情包。
江茜稍微舒心了一些。
不過她馬上又想到，在異變那邊的藍星，如果沒有她的魔盆，沒有轉換材料的Bug能力，華雲對抗異變會不會出現重大損失。
也許會有影響。
但華雲那麽大，本來在各方面的應對就已經很強了。
又或者宋隊她們說不定能找到方法控制魔盆，起碼得到一個代理領主權限應該不難。
現在隔著一個世界，江茜總是會覺得，自己的考慮會不會有些多此一舉。
如果兩個世界的時間差是均勻的，那她回來已經過了好一陣，相比起她昏迷的時候還要長。那異變的藍星世界搞不好已經過去了一年，她再怎麽操心，可能也沒什麽意義了。
想著想著，江茜的手不小心碰了下屏幕。
屏幕上顯示，她撥出了一通電話。
那號碼是她剛才順手輸入的，那是宋鑫隊長的手機號，是她最近一陣子聯系最多的號碼，早就已經背過。
本來她也沒想撥號，只是在屏幕上輸個數字，找找回憶的感覺。
現在誤撥了，她卻鬼使神差地沒有掛斷。
就像剛才喊謝浩，現在的江茜想要聽一下宋鑫隊長的聲音。
“餵，你好。”
電話接通了，果然是宋隊的聲音，不過語氣中少了一些親近，多了一些平和的客氣。
“不好意思，我打錯了。”
“嗯？嗯，沒關系。”
江茜道歉，那邊宋隊停頓了一下，隨後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江茜從長椅上蹦起來，她伸展胳膊，要讓自己振作振作。告訴自己那邊的藍星，自有那邊的人去保護。
自己已經回不去，也沒必要再回去了。
話是這麽說。
但她真的回不去嗎？
那第一次她怎麽就一昏迷，就去另一個世界了呢。
她這邊的藍星，是真的一點超自然現象都沒有嗎？不見得吧。
江茜的思緒，逐漸飄向一個有些危險的區域。
疑似在世界間穿越的技術，她並不是一點都不了解。
起碼有一樣東西，似乎是在各個“世界”都發揮過作用，即便是那些看起來很正常的世界。
江茜想到了【輪回】技能。
如果她找到一個魔盆石像，對它進行拜神，會發生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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