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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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回國
（為了讓你心甘情願回國，我可費盡苦心。宿雨，你怎麽感謝我，嗯？）
宿雨被空姐叫醒時, 才發現自己睡得過熟，連飛機什麽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也幸好飛機上沒有心存歹念的人。
拎著行李下飛機，她才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 通道裏只有她一個人，靜悄悄地, 只聽得到她單調的腳步聲。
與上一次從風理國乘坐飛機到裟羅國時行李眾多相比, 這次她輕輕松松，也有了空餘的心思去觀察機場的建築, 以及通道的玻璃外面停落的大飛機。
上輩子她只能從廣播說書中聽飛機的故事，這輩子不僅能親眼所見, 還能親身經歷，也算是又圓了她一個夢。
穿過機場內部，宿雨將小行李箱換了一個手拉著，左右尋找乘坐出租車的出口地圖。
地圖路標沒找到, 倒是看到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 以及——
“宿小姐，少爺在那邊等您。”
身著正式西裝打著領帶的皇甫文卿帶著兩名保鏢將她攔住, 伸手規規矩矩地擺了一個方向, 微微低頭彎腰，恭敬之意尤為明顯。
宿雨瞥了眼他擺在一旁的手, 上面有很明顯的繭子, 紋路也多，一看就——
“宿小姐，請。”背脊發涼的皇甫文卿將頭低了幾分。
宿雨撇撇嘴, 這才擡頭看向不遠處正被保鏢環繞, 站在機場玻璃窗前的某人, 心情覆雜到了極點。
“我沒記錯的話, 兩個小時前你們還在車上。”
皇甫文卿驚訝了一瞬，又恢覆正常，“您說笑了，兩個小時前少爺已經在私人飛機上。”
還沒有乘坐過私人飛機，不知道私人飛機的座椅是什麽樣的宿雨：“……”
怪不得她之前還覺得奇怪，為什麽尚初陽坐的車座椅怎麽那麽寬敞。
可是這家夥究竟過來幹什麽啊！
本來就因為睡眠不足而頭大的宿雨，這會兒頭更大了。
尤其是玻璃窗旁的男生等不到她過去，已經冷著臉直接帶人過來。
這也算是他們高中畢業後的第一次見面，明明才過去一個月，尚初陽就已經褪去十八歲少年的模樣，搖身一變成為高冷矜貴的青年，渾身上下無不寫著貴公子的專屬標簽。
而宿雨則是恰恰相反，因睡眠不足精神頭不佳，軟萌軟萌的，吊著眼尾翻著眼白，小模樣搞笑又可愛。
原本還生氣的尚初陽一見她這般，再多的火氣也消了，沒忍住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子，低笑道：“那麽不高興見到我？”
“你覺得我應該高興嗎？”她冷哼一聲，腦袋一歪擺脫掉他的大手，沒好氣道：“你怎麽在這裏，該不會是……特意來找我吧？”
尚初陽也沒鬧她，順著她的腦袋下滑，精準不容拒絕地拿過她手中的行李箱，交給一旁的保鏢，“不然我閑著沒事幹。”
說著一手摟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彎兒，重新往回走。
“等等，去哪裏？！”
“還能去哪裏，當然是去看望爺爺奶奶。”
原本還想掙紮的宿雨立即停下，擡頭看過去，剛好看到他低垂著眼簾，不由得心頭一堵，“你都知道了？”
“嗯。”尚初陽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聲音沙啞地說：“對不起，我那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我……說了，我不怪你。”宿雨看了眼前面的登機通道，連忙拉住他的衣擺，“咱們能先別鬧嗎？我剛下飛機出來。”
“沒鬧你。”尚初陽將她另一只手也抓住，語氣認真：“陪我去看看爺爺奶奶。”
“可是我剛下飛機，我的證件什麽的——”
“尚家的私人飛機，已經和塔臺報備過了。”
見宿雨還仰著頭有話要說，尚初陽心下一動，出其不意地將她轉了個身，在她困惑中，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第一次被公主抱的宿雨嚇得驚呼一聲，引來後面跟著的保鏢註目後，連忙捂住嘴，又反應過來，松開手沒好氣道：“你幹嘛啊，放我下來。”
“老實點兒，我現在還非常生氣。”然而說生氣的人，卻因為抱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兒，連走路都是飄的，哪裏有生氣的模樣。
宿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雙手往他肩膀一撐，就要從他懷中跳下來。
“宿雨，為了來找你，我趕了一個通宵。”
動作一滯，她冷著臉反駁：“少打同情牌，放我下來。”
“不放，抱著你才肯老實。”尚初陽嘴角輕挑，掂了掂懷中的女孩兒，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避風港。
傻子才會放手。
“我真跟你動手，誰的面子都不好看！”要不是後面跟著一群保鏢，宿雨真要跟他硬碰硬了。
而尚初陽顯然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抱著她沒有停頓地走進登機通道，走下階梯。
下階梯時的失重感還是讓宿雨沒忍住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等重新走到平地時才松開，焦急道：“你到底想要幹嘛，就算要去看望爺爺奶奶，你也不能——”
聲音戛然而止。
繞過階梯，一架嶄新印著風理國尚家標志的私人飛機停在不遠處，機艙門已經開啟，空姐也站在階梯旁等候。
“看傻眼了？”尚初陽垂眸將她臉上的變化都盡收眼底，隱去到嘴邊的笑意，主動解釋說：“算著你飛機延誤後的時間，都已經和機場報備過，你的個人信息給報過去了，不用擔心……偷渡問題。”
“什麽偷渡，你才偷渡呢！”眼見就要到達私人飛機登機處，她連忙揪住尚初陽的衣領，“放我下來自己走，被你抱著太丟人了！”
“丟人？”尚初陽挑挑眉，註意到身側的皇甫文卿以及保鏢臉上都明顯閃過一絲古怪，他不由得抽抽嘴角，咬牙道：“被我抱著哪裏丟人？”
“你當然不丟人，丟人的是我，我是手腳不勤還是怎麽著，不會走路還要你抱。”
明明公主抱是多浪漫的一件事情！
尚初陽氣得只想把懷中小妖精的嘴堵上，但——
“嘶！”
他倒抽一口氣，低頭便見小妖精得意揚揚的笑著，“放不放！”
與此同時，掛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挪了一個位置，食指與拇指輕合，半月白的指甲重合，一根黑色頭發夾在其中。
小妖精可真舍得下手，硬生生拔了他一根頭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你給我等著。”
然後小心地將她放下來，確定她站穩後，先一手臂摟住她的腰肢，單手將她提起夾在腰間。
嚇得宿雨手忙腳亂地抱住他的腰，惱怒道：“尚初陽！！”
“老實一點兒！上飛機了！”
無視兩旁石化的空姐，尚初陽心情甚好地夾著新逮著的小妖精上飛機，走進寬敞舒適的機艙內，才將她丟到沙發上。
被摔得頭昏眼花的宿雨好不容易從沙發坐起來，就見尚初陽在她對面坐下，雙手環胸，冷著臉一副要算賬的模樣。
她冷哼一聲，坐起身整理身上的淩亂的衣服，氣不打一處來，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尚初陽冷笑，開始質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整理頭發的動作一頓，她撇開眼，“告訴你什麽，有什麽好說的。”
“爺爺奶奶去世那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之前我們無法聯系也就罷了，但後來我們每天晚上都有見面，你卻一直瞞著我不說。理由，宿雨，你得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
“這有什麽……”後面糊弄的話在尚初陽的眼神中消失殆盡，她扭過頭，聲音弱了幾分，道：“你不是忙嘛，跟你說了你肯定會想過來。”
“所以，你不希望我來。”哪怕早已經猜到這個原因，尚初陽還是不可避免地怒火中燒，“不告訴爺爺奶奶去世，也不肯告訴我手機號碼，更不希望我來找你。宿雨，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
宿雨噎了噎，事發突然，她根本沒想好什麽理由。
好在，機艙門關閉，皇甫文卿帶著空姐保鏢走過來，報告說：“少爺，一切準備就緒。”
尚初陽冷著臉應了一聲：“起飛。”
“好的，少爺。”猜出他們要談話，皇甫文卿立即帶著人往裏面的餐廳走。
宿雨沒忍住跟隨他們的動作往後看，察覺到身後的異樣迅速轉身時，尚初陽已經來到她面前，雙手撐在她沙發兩側，近距離地與她面對面。
“宿雨，別想轉移話題！”
“誰轉移話題了，”她一邊往後退一邊用手推著他的肩膀，警告道：“你別以為我不敢和你動手。”
“好啊，飛機準備起飛，你想動手我樂得奉陪。”尚初陽不為所動，穩穩當當地將她困在沙發中。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飛機也明顯傳來移動的動感。
宿雨皺起眉，背脊緊緊貼著沙發背椅，擡頭瞥了眼近在咫尺的俊臉，又撇開眼，沈默片刻，問：“……告訴你理由之後，你就肯在看完爺爺奶奶之後回風理國嗎？”
尚初陽仔細端詳她的側臉，發現她瘦了，心疼不已，不由得放緩聲音說：“看情況。”
“什麽叫看情況？”
“意思就是——”
飛機起飛了。
明顯的後坐力在漸漸加強。
宿雨下意識擡頭，見尚初陽只是單膝跪在她一側的沙發上，姿勢怎麽看怎麽危險，不做考慮地拉住他的手腕，催促道：“做什麽，還不快坐下來！”
尚初陽挑了挑眉，順著她的手坐在她身邊，在她收手時，反客為主將其抓住，拉到自己腿上控制住，“接著說。”
宿雨試著抽了抽，沒抽得動，不由得沈下臉：“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麽？”
還能像什麽，得寸進尺的流氓唄。但談戀愛要什麽臉面，要臉面能追到老婆嗎！尚初陽用力按了按她的手心，不以為恥，“說重點。”
“……重點就是，告訴你了以後呢？你肯不肯自己回風理國？”
“不肯。”
堅定無需思考的語氣，讓宿雨不怒反笑：“肯不肯回不回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等看了爺爺奶奶之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宿雨，別惹我生氣。”
話被截斷，她眼皮一跳，下意識擡頭側看過去，猝不及防對上尚初陽那雙過於幽深的黑眸。
“我們現在在飛機上，飛機剛起飛呢，惹我生氣，我拉著你跳飛機怎麽辦？”
明明是開玩笑的語氣，說話的人卻是面無表情，嚴肅又認真，不著半分開玩笑的成分。
宿雨心下一沈，大膽地回視那雙黑眸，冷笑：“我雖然是文科生，但也清楚這種類型的飛機，在起飛之後不能開機艙門。”
“那確實是。”尚初陽說著，忽然朝她傾身靠近，“那你說說，怎樣的威脅才能讓你老實聽話一些？”
她連忙往一旁退開，又被拉著手，眼見近在咫尺的俊臉就要與她貼近，千鈞一發之際，伸手一把按住他的額頭，停止距離的拉近，警惕道：
“尚初陽，你能不能恢覆正常一點兒，你這樣讓我怎麽和你交流？”
盡管停止了距離地拉近，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到達呼吸可覺的地步。
尚初陽沒再動，保持現在的姿勢，緩緩說：“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對你瞞著我的這件事情，非常生氣。”
宿雨一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就為了想說你很生氣？”
尚初陽垂下眼簾，掩去他眼底真正的情緒，“你沒發現嗎？這是我們認識以來，你第一次這樣瞞我。以往，你什麽事情都會和我商量，咨詢我的想法意見。”
唯獨這一次，蔡裏德夫婦去世她不肯說，聯系方式也不肯說，還那麽明顯的拒絕與他見面。
“那我們長大了嘛，長大了擁有彼此的秘密不是很正常的嗎？”難不成還要她說：哦我們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世界，你是小說男主，而我是以後要給你使絆子的壞反派？
“那就不要長大！”尚初陽不自覺提高分貝，捏住她手心的手也加重了幾分力道，咬牙切齒地說：“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彼此分享秘密有什麽不好？”
“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關系再親密也不能——”
“不能！”
宿雨皺起眉，盯著眼前過於幽深的黑眸，疑惑一閃而逝：“你幹嘛非要刨根到底？別忘了，你本身就支持我在這裏念大學，我們遲早要分開。一分開就會有彼此的生活，慢慢擁有彼此的秘密，這不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嗎？”
“那是我以為爺爺奶奶還在的情況下，有爺爺奶奶照顧你，我才放心支持你在這邊念書。可現在爺爺奶奶他們……”不在了。
前不久還叮囑他出門註意安全的兩位老人，每天晚上等他回家吃完飯的老人，再也見不到了。
他甚至因為這段時間處理尚家掌權的事情，忙到幾乎記不起兩位老人的模樣。
就連他們的最後一面，都是那天早上，他只模模糊糊記下了陳昭昭摸著黑給他送出一份早餐，叮囑他出門小心的身影。
他甚至忘了和陳昭昭說再見。
手一松，尚初陽忽然將她摟入懷中，將她的頭緊緊按在胸膛前。
聲音一下子就沙啞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遷怒你。”
宿雨遲疑片刻，拍拍他的背脊，“我知道。”
老狐貍心機再深，但在面對親人去世，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心中愧疚不甘在所難免。
如果不是猜到他行為逾舉的背後是因為這個，宿雨早在機場時就跟他鬧起來了。
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褚陽，看似冷情難以接近的男生，其實十分重視親人。
而那三年的朝夕相處，投入感情的可不僅僅是蔡裏德夫婦，褚陽也有未來替兩位養老送終的決心。
可因為尚家，因為尚宇垣，他被關在庸城堡，出國時沒能告別，手機被毀一句再見也沒能說上。後面又聯系不到任何人，硬生生錯過了兩位老人的葬禮，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
“對不起，宿雨。”
溫潤的氣息就打在她脖頸的皮膚上，宿雨詫異了一瞬，連忙繼續拍拍他的背，僵硬生疏地安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至於爺爺奶奶他們，相信他們知道你的情況之後，一定不會怪你。”
“……是我不對。”
“又不是你故意不聯系，你別太自責了。”
“可是我……讓爺爺奶奶失望了。他們臨走前，肯定對我特別失望。”
“爺爺奶奶走的時候我都在旁邊呢，他們走得很安詳，才沒有失望。”
“是嗎。”
尚初陽微微松開她，眼尾微紅，向她尋找答案。
宿雨嘴角抽了抽，沒忍住，一手推開他的額頭，“你差不多差不多得了。”
還想再抱抱的尚初陽神情一頓，勉強壓下心頭那股難過，往背椅靠著，頭也輕輕貼著背椅，聲音沙啞地開口說：
“宿雨，對不起，我那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宿雨剛想開口，又聽見他聲音忽然變了腔調。
“那時候……害怕嗎？我聽說裟羅國葬禮煩瑣，需要先守著棺木，等待前來參加悼念的人追悼完畢，才能火化落葬。”
她一怔，想到那時候她用著一口磕磕絆絆的英文在各個部門來回跑手續，好不容易把手續辦完，蔡裏德停放在太平間的遺體已經變了樣。
在接受追悼時，追悼現場溫度極低，她一個人站在一旁，接受附近的工作人員參加追悼。來一個送花，她就鞠一個躬……
辦完蔡裏德的葬禮，她還沒從悲傷中走出，又接到陳昭昭去世的電話。
那時候，她確實害怕，所以才會忍不住怪尚初陽，為什麽他消失得那麽徹底。哪怕是打個電話，給她加油打氣 都行。
也好過……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
“對不起。”她的沈默，讓尚初陽的一顆心仿佛被千刀萬剮般，疼得他渾身抽搐，想去用力擁抱獨自承受一切的女孩兒，又害怕……
她會怪她，不原諒他。
可他的女孩兒是那麽的善良又敏感。
宿雨也隨他一起，靠在背椅上，反手抓住他的手指，淺淺搖頭，聲線柔軟：“都過去了，我當時確實怪過你，但是你也沒有辦法，我可以理解。”
“說到底，還是我不夠強大，如果當時我足夠有能力，逃離庸城堡出國，哪怕遲到兩三天，起碼也能見上爺爺奶奶一面，陪你一起……”
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更何況——
“我當時特別理解，你奶奶落葬那天，想要尋死的想法。”
最親近的親人去世，那股被拋棄的荒涼感根本控制不住，不停地侵占你的腦子，叫囂著要跟隨一起死亡。
一了百了。
尚初陽心如刀絞，又聽到她說：
“幸好我因為擔心你身處不測，沒有一直沈澱在悲傷中，四處聯系老師同學幫忙打探。”
尚初陽一怔：“那你怎麽不回來找我？”
宿雨撇撇嘴，點了點自己的眼睛，“哭太多，奶奶落葬後，我就算戴著眼鏡也看不清兩米之內的東西，還時不時會陷入黑暗，怎麽回國找你。”
他立即坐直身體，神色嚴肅：“和你眼睛中毒有關？”
“嗯。中毒太久，因為一直哭，產生了某種病理變化，去醫院檢查，醫生要求立即住院。”不然，她或許真的會無視小說劇情，因遲遲沒有尚初陽的消息而回國親自查看。
不過好在住院沒幾天，她就在夢境裏看到了平安無事的尚初陽。
“是哪家醫院，我——”
“別想了，醫生說我這眼睛是徹底好了的，放心吧。”
尚初陽舒了一口氣，握緊她的手，“你放心，以後有我保護你，誰也休想再動你一根汗毛。”
宿雨冷笑，“還一根汗毛呢，也不知道剛剛是誰不由分說就把我打劫上飛機。”
他抿抿唇，無辜地眨眼睛，“我當時是真的生氣，你還一副不肯和我走的樣子。”
“那我跟你走幹嘛，我才剛下飛機，還困著呢。而且你不請自來，在夢境裏還不跟我說，故意瞞著我，誰知道你有何居心。”
“那還不是你不肯告訴我你的聯系方式，誰知道你是不是偷偷瞞著我，比如……”
尚初陽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起來。
宿雨眼皮一跳，警惕地後退：“你是不是派人查我？不然怎麽知道我會在這個機場？”
“我不派人查你，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遇險？你知道我看到有個男的在你頭上舉刀時，有多擔心害怕嗎？”不提還好，一提讓尚初陽整個人都陷入怒火中，松開她的手，雙手交錯用力一捏，骨骼哢哢作響，冷聲說：“當地警察查不出來，我們自己查。”
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為自己抱不平，宿雨勉強原諒他一次，一把拍下他的手，沒好氣道：“別折騰了，我心裏已經有了目標，不用你動手。”
尚初陽的怒火被撲了一半，盯緊她：“你知道是誰？”
“嗯，準確來說是知道那個人是誰派來的。”宿雨捏了捏手指，整個人都往後靠，感受到屁股底下的座椅用料頂好，不由得摸了摸，“你這飛機不錯。”
“當然——”
“適合睡覺。”說著，她打了個哈欠。
尚初陽嘴角一抽，“先別睡，咱們先把話說完。”
“有什麽好說的，是不是也要兩個多小時啊？那我再睡一會兒。”她都沒睡飽。
她皮膚白，睡眠不足微腫起來的眼袋遠看並不明顯，但近距離一瞧，就發現尤為突出。
知道這個小妖精昨晚被嚇到了沒休息好，尚初陽只好壓下重重探究，往沙發盡頭挪，又拍拍自己的大腿，“睡吧，到了叫你。”
宿雨瞥了眼他拍的大腿，沒靠過去，而是直接靠著背椅閉目養神，“你別吵我。”
“……行。”他就不信，等她睡著了，她自己不倒下來。
宿雨對尚初陽的信任有多深，從她幾乎秒睡的情況就能看出來。
幾分鐘後，尚初陽小心翼翼地將倒在自己腿上的女孩兒調整好睡姿，才心滿意足地用指尖輕輕描繪女孩兒精致美麗的臉龐。
不再戴眼鏡假性近視的她更美了。
在機場看到她的第一眼，尚初陽差點兒沒因為心跳加速過快而出糗。
可這麽美麗的、他的女孩兒，正在計劃遠離他……
簡直是……做夢。
——
“宿雨，宿雨？我們到了。”
宿雨將臉頰上的騷擾拍開，不想那股騷動不厭其煩地追著她的臉捏，她不由得氣沖沖地睜開眼，坐起身沒好氣道：“尚初陽，你好煩啊！”
剛睡醒的小妖精不僅渾身軟乎乎的，連聲音都軟。
尚初陽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無辜，又沖一旁擡了擡下顎，“我們到墓園了。”
什麽？
宿雨扭頭望去，看到熟悉的七尺墓園大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怎麽那麽快 ？”
“不快了，到機場兩個小時，從機場出來到這裏一個半小時，你睡得跟小豬一樣，叫都叫不醒。”當然，其實是他故意不把人叫醒，親力親為地將人抱到車上，又把人攏在懷中……
毫不知情的宿雨捏了捏太陽穴，疲倦感消退，不再那麽累了些。一頓，她回頭環視了一眼，發現他們這是在車廂內，不由得嘴角一抽：“我們什麽時候上的車？”
“在你睡著的時候。”說著，尚初陽當機立斷拉開車門下車，沖她伸出手，“走吧，先去給爺爺奶奶買花。”
原本還想追究她怎麽跑到車上的宿雨，聞言立即爬下車。
來到墓園，自然是要對死者尊重，不可大聲喧嘩吵鬧。
他們來得晚，墓園裏已經沒有什麽人在走動，連墓園的服務大廳裏都只留了兩名值班的工作人員。
看到他們帶著 一群保鏢進來，還嚇一大跳，直到聽說他們的來意之後，才虛笑著將他們引到花房。
尚初陽掃了一圈花房裏的品種，低頭問宿雨：“爺爺最喜歡的風信子，和奶奶最愛的小雛菊。還要買其他的嗎？”
宿雨搖頭：“我昨天才來看過爺爺奶奶，不用買其他的了。”
“……好。”說著，手臂也攬在她肩膀上，非常用力。
一是他愧疚沒能陪她一起，二是想安慰她。
宿雨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兩把花束，將其中一束花放到他懷裏，“走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轉向墓區。
今天天氣並不好，天空烏沈沈的，恐怕再過不久就要下雨。
但因為整個墓園的規劃綠化非常好，鳥語花香，時不時還有一些名人雕塑，絲毫沒有電視劇裏拍攝的墓園的恐怖陰森。
穿過一座座形狀各異的墓碑，來到蔡裏德夫婦合葬的墓碑前。
保鏢們已經自發守在一旁的階梯處，肅穆守護，以示對死者尊重。
昨天留下的花束供品都還在。
宿雨和尚初陽並排站在墓碑前，默契十足的先同時鞠躬，才單膝著地，半跪著將鮮花送到擺臺上。
她輕聲說：“爺爺奶奶，我和褚陽來看你們了。”
尚初陽神色黯然，目光一一劃過墓碑上的刻字，啞聲說：“對不起，爺爺奶奶，到現在才來看你們。”
他應該有很多話要對蔡裏德夫婦說。
宿雨沈默著，陪他半跪在墓碑前，果不其然聽到他開始講述高考結束後發生的事情，以及——
“爺爺奶奶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宿雨，從今以後，宿雨就是我的命，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她。”
雖然在墓碑前不得放肆，但宿雨還是沒忍住拉了拉尚初陽的手，小聲呵斥道：“你瞎說什麽，命是你自己的，你——”
“那就以後我們倆相依為命。”
尚初陽快速換了一個說法，繼續道：
“我雖然剛接手尚家，未來風雲變幻莫測，但我還是想要帶宿雨回風理國。希望爺爺奶奶你們能同意，你們放心，我和宿雨會經常來看望你們的。”
宿雨連忙擡頭，瞪著他：“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回風理國？”
“現在不是在說了嗎？你自己一個人在裟羅國，爺爺奶奶肯定不放心，和我回風理國是最讓爺爺奶奶放心的方法。”
“可我——”
“你看看你才在裟羅國幾天，就有人晚上闖你的房間刺殺你，要不是我……”
後面的話，在宿雨威脅的目光中收了回去。可尚初陽鐵了心要將她帶回風理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於是又繼續說：
“總之，現在只有把宿雨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才敢放心，相信爺爺奶奶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宿雨皮笑肉不笑，“爺爺奶奶，你們別聽他胡說，我不回風理國，我就在裟羅國陪——啊！”
一道閃電，好巧不巧地劈落在遠處的海岸線上，驚得宿雨一把躲到身邊的尚初陽身邊。
尚初陽也第一反應將宿雨摟到懷裏，下一秒又忍不住勾了勾唇，拍拍她的肩膀，“聽到沒，爺爺奶奶他們不同意你留在裟羅國。”
閃電過後，沒多久就傳來一陣悶雷聲，聲音不大，但遠處的風景已經霧蒙蒙一片，只怕是那邊天已經開始下雨。
宿雨還心有餘悸，尤其是想到另一側還有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墓碑，一時間哪裏還有心思待在這裏。
催促道：“你你說好了沒，要下雨了。”
尚初陽點點頭，朝蔡裏德夫婦告別：“爺爺奶奶，今天來得匆忙，又要準備下雨，我和宿雨先回風理國，等我們安頓下來了，再過來看望你們。”
說完，就著跪姿沖墓碑鞠躬，才拉著宿雨起身。
離開時的路線，不可避免還是要經過那座同名同姓的墓碑。
宿雨也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心理，並不想讓尚初陽發現，便換了個位置，擋在一旁的墓碑。
尚初陽皺了皺眉，“走這邊做什麽。”
她撇開眼：“我喜歡不行麽。”
“行。”只要不是跟他鬧就行。
就在即將經過那座墓碑時，說巧不巧，一道閃電又劈了下來，將原本霧蒙蒙的墓園照亮了一秒。
宿雨條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尚初陽也下意識側身將她拉到懷裏，下一秒動作頓住，皺著眉看向她身側，聲音發沈：“這座墓碑——”
“要下雨了，快走！”
宿雨真怕尚初陽認真看那座碑墓，立即戰勝被雷劈的恐懼，拉著他拔腿就跑。
直到拐進下山的階梯，才松一口氣。
尚初陽反手牽著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試探道：“剛剛那座墓碑上刻的名字，是……”
“你看錯了。”
看錯？怎麽可能。
借助閃電短短一兩秒不到的光亮，尚初陽十分確定自己看到了墓碑上刻印的宿雨二字。
可是見她一口咬定以及急忙離開的樣子……顯然並不想讓他知道。
罷了。
先把人弄回國再說。
尚初陽沒再追問，也沒法再追問。
瓢潑大雨說下就下，兩人猝不及防被淋濕了一身，就算保鏢從工作人員處拿到傘送過來，也來不及了。
回到車上，身上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成了落湯雞的兩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同時打了個噴嚏，才齊齊笑出聲來。
“看看，都怪你！”
“嗯，對，怪我，選擇今天來找你。你怎麽不怪昨晚那個男人，挑昨天下手！”
“本來就怪你。”
“是是是。”
皇甫文卿很快就撐著傘送來兩條幹毛巾，並咨詢是要直接回風理國，還是先找個酒店住下。
宿雨的意思是先找個酒店住下，但——
“掌權大會如期舉行，宿雨，我得在晚上九點前趕回去。”
宿雨也知道他確實有這項安排，只好說：“那你送我到最近的酒店，你自己回去。”
尚初陽皺著眉，“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我說了——”
“爺爺奶奶都同意了由我來照顧你。宿雨，你一個人，我真的不放心。昨晚那樣的畫面，再經歷一次，我真的會殺|人。”
他神色冷厲，渾身戾氣若隱若現，隱約有幾分那晚尚宇垣的模樣。
宿雨抿抿唇，一時間沒法反駁。
昨晚的事情，她其實也心有餘悸。
可要她跟尚初陽回國，跟他回尚家，那怎麽行？
小說劇情就要開始了，她跟尚初陽回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正想著，額頭忽然覆蓋了一只滾燙的手掌。
宿雨下意識擡頭，便對上尚初陽氣急敗壞的臉色，“怎麽那麽涼？”
“難道不是因為你的手太燙嗎？”那溫度實在是燙得不像話，她不做思考便擡起手覆蓋在尚初陽的額頭，果真是感受到他體溫的異常。
淋了雨回車上後立即開空調，溫差過大，只怕——
“你發燒了。”
“你感冒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完，面面相覷。
而還等著車外的皇甫文卿當機立斷：“少爺，宿小姐，我這就安排回國。”
“去吧。”尚初陽聲音悶悶的。
皇甫文卿得令之後，立即轉身回車上，三兩下就沒人影。
車也開始發動起來。
尚初陽按了關窗鍵，便靠在座椅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宿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飛機上吹了一路空調的尚初陽繼續病懨懨的，指出問題：“你得陪我回去，照顧生病的我。”
“憑什麽？”她下意識反駁。
尚初陽悶聲悶氣地說：“高二那年你生病，可是我手把手照顧的你，你不禮尚往來一下，像話嗎？”
宿雨：“……”
那麽久以前的賬你也好意思翻出來。
但她也總算是看透了。
這個老狐貍打算軟硬兼施，硬著要她回國，又裝可憐生病想要她心軟。
真真是好算計。
好吧，雖然他也是為了她好，擔心她，明知道晚上還有那麽重要的掌權大會，還千裏迢迢跑過來找她。
這份關心與愛護，加上他現在這副病懨懨虛弱的模樣，晚上他還得面對一群對他還既不認可的老家夥，一時間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只得發洩般掐了一把他大腿，沒好氣道：“就你聰明，就你會！”
知道她這是妥協了的尚初陽頓時沒控制住嘴角勾起，也不敢躲開，只能配合著倒抽冷氣，求饒：
“我錯了，宿雨，你就當陪陪我嘛，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的……”
“需要我？需要你個頭！你敢說你沒有窩藏私心嗎？”
“那你不是拒絕我了嗎？你不接受我，我也不會逼你。”
“對，你是不會逼我，就是套路一個比一個深！”
但套路再深，也需要她心甘情願肯踩進去才能套住人。
她明知道這只老狐貍是故意的，還是心軟……選擇妥協。
真是見鬼了。
——
兩人一番奔波，去了機場後匆匆忙忙在免稅店買了兩套衣服換上，又趕上飛機飛回風理國。
到飛機上舒適的大沙發後，尚初陽就原形畢露。
將早已備好的退燒藥感冒藥輪番上陣，面對面看著彼此把藥吃了，才露出狐貍般的微笑。
握著她的手不放，悶聲哼哼：“為了讓你心甘情願回國，我可費盡苦心。宿雨，你怎麽感謝我，嗯？”
宿雨翻了個白眼，因為感冒讓她呼吸有些不順，脾氣也上來了，“你怕不是腦子有什麽大病吧？你算計了我，還想讓我感激你，做夢去吧。”
“夢裏你不也還得和我見面。”
“嘿，你是以為你現在發燒我就不會跟你動手了嗎？”
“宿雨，我頭疼……”
“別裝，你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尚初陽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的尾脊骨，皺眉：“騙我。”
宿雨：“……”
好家夥。
剛送餐過來的空姐：“……”
她可能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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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你心甘情願回國，我可費盡苦心。宿雨，你怎麽感謝我，嗯？）
宿雨被空姐叫醒時, 才發現自己睡得過熟，連飛機什麽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也幸好飛機上沒有心存歹念的人。
拎著行李下飛機，她才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 通道裏只有她一個人，靜悄悄地, 只聽得到她單調的腳步聲。
與上一次從風理國乘坐飛機到裟羅國時行李眾多相比, 這次她輕輕松松，也有了空餘的心思去觀察機場的建築, 以及通道的玻璃外面停落的大飛機。
上輩子她只能從廣播說書中聽飛機的故事，這輩子不僅能親眼所見, 還能親身經歷，也算是又圓了她一個夢。
穿過機場內部，宿雨將小行李箱換了一個手拉著，左右尋找乘坐出租車的出口地圖。
地圖路標沒找到, 倒是看到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 以及——
“宿小姐，少爺在那邊等您。”
身著正式西裝打著領帶的皇甫文卿帶著兩名保鏢將她攔住, 伸手規規矩矩地擺了一個方向, 微微低頭彎腰，恭敬之意尤為明顯。
宿雨瞥了眼他擺在一旁的手, 上面有很明顯的繭子, 紋路也多，一看就——
“宿小姐，請。”背脊發涼的皇甫文卿將頭低了幾分。
宿雨撇撇嘴, 這才擡頭看向不遠處正被保鏢環繞, 站在機場玻璃窗前的某人, 心情覆雜到了極點。
“我沒記錯的話, 兩個小時前你們還在車上。”
皇甫文卿驚訝了一瞬，又恢覆正常，“您說笑了，兩個小時前少爺已經在私人飛機上。”
還沒有乘坐過私人飛機，不知道私人飛機的座椅是什麽樣的宿雨：“……”
怪不得她之前還覺得奇怪，為什麽尚初陽坐的車座椅怎麽那麽寬敞。
可是這家夥究竟過來幹什麽啊！
本來就因為睡眠不足而頭大的宿雨，這會兒頭更大了。
尤其是玻璃窗旁的男生等不到她過去，已經冷著臉直接帶人過來。
這也算是他們高中畢業後的第一次見面，明明才過去一個月，尚初陽就已經褪去十八歲少年的模樣，搖身一變成為高冷矜貴的青年，渾身上下無不寫著貴公子的專屬標簽。
而宿雨則是恰恰相反，因睡眠不足精神頭不佳，軟萌軟萌的，吊著眼尾翻著眼白，小模樣搞笑又可愛。
原本還生氣的尚初陽一見她這般，再多的火氣也消了，沒忍住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子，低笑道：“那麽不高興見到我？”
“你覺得我應該高興嗎？”她冷哼一聲，腦袋一歪擺脫掉他的大手，沒好氣道：“你怎麽在這裏，該不會是……特意來找我吧？”
尚初陽也沒鬧她，順著她的腦袋下滑，精準不容拒絕地拿過她手中的行李箱，交給一旁的保鏢，“不然我閑著沒事幹。”
說著一手摟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彎兒，重新往回走。
“等等，去哪裏？！”
“還能去哪裏，當然是去看望爺爺奶奶。”
原本還想掙紮的宿雨立即停下，擡頭看過去，剛好看到他低垂著眼簾，不由得心頭一堵，“你都知道了？”
“嗯。”尚初陽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聲音沙啞地說：“對不起，我那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我……說了，我不怪你。”宿雨看了眼前面的登機通道，連忙拉住他的衣擺，“咱們能先別鬧嗎？我剛下飛機出來。”
“沒鬧你。”尚初陽將她另一只手也抓住，語氣認真：“陪我去看看爺爺奶奶。”
“可是我剛下飛機，我的證件什麽的——”
“尚家的私人飛機，已經和塔臺報備過了。”
見宿雨還仰著頭有話要說，尚初陽心下一動，出其不意地將她轉了個身，在她困惑中，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第一次被公主抱的宿雨嚇得驚呼一聲，引來後面跟著的保鏢註目後，連忙捂住嘴，又反應過來，松開手沒好氣道：“你幹嘛啊，放我下來。”
“老實點兒，我現在還非常生氣。”然而說生氣的人，卻因為抱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兒，連走路都是飄的，哪裏有生氣的模樣。
宿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雙手往他肩膀一撐，就要從他懷中跳下來。
“宿雨，為了來找你，我趕了一個通宵。”
動作一滯，她冷著臉反駁：“少打同情牌，放我下來。”
“不放，抱著你才肯老實。”尚初陽嘴角輕挑，掂了掂懷中的女孩兒，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避風港。
傻子才會放手。
“我真跟你動手，誰的面子都不好看！”要不是後面跟著一群保鏢，宿雨真要跟他硬碰硬了。
而尚初陽顯然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抱著她沒有停頓地走進登機通道，走下階梯。
下階梯時的失重感還是讓宿雨沒忍住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等重新走到平地時才松開，焦急道：“你到底想要幹嘛，就算要去看望爺爺奶奶，你也不能——”
聲音戛然而止。
繞過階梯，一架嶄新印著風理國尚家標志的私人飛機停在不遠處，機艙門已經開啟，空姐也站在階梯旁等候。
“看傻眼了？”尚初陽垂眸將她臉上的變化都盡收眼底，隱去到嘴邊的笑意，主動解釋說：“算著你飛機延誤後的時間，都已經和機場報備過，你的個人信息給報過去了，不用擔心……偷渡問題。”
“什麽偷渡，你才偷渡呢！”眼見就要到達私人飛機登機處，她連忙揪住尚初陽的衣領，“放我下來自己走，被你抱著太丟人了！”
“丟人？”尚初陽挑挑眉，註意到身側的皇甫文卿以及保鏢臉上都明顯閃過一絲古怪，他不由得抽抽嘴角，咬牙道：“被我抱著哪裏丟人？”
“你當然不丟人，丟人的是我，我是手腳不勤還是怎麽著，不會走路還要你抱。”
明明公主抱是多浪漫的一件事情！
尚初陽氣得只想把懷中小妖精的嘴堵上，但——
“嘶！”
他倒抽一口氣，低頭便見小妖精得意揚揚的笑著，“放不放！”
與此同時，掛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挪了一個位置，食指與拇指輕合，半月白的指甲重合，一根黑色頭發夾在其中。
小妖精可真舍得下手，硬生生拔了他一根頭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你給我等著。”
然後小心地將她放下來，確定她站穩後，先一手臂摟住她的腰肢，單手將她提起夾在腰間。
嚇得宿雨手忙腳亂地抱住他的腰，惱怒道：“尚初陽！！”
“老實一點兒！上飛機了！”
無視兩旁石化的空姐，尚初陽心情甚好地夾著新逮著的小妖精上飛機，走進寬敞舒適的機艙內，才將她丟到沙發上。
被摔得頭昏眼花的宿雨好不容易從沙發坐起來，就見尚初陽在她對面坐下，雙手環胸，冷著臉一副要算賬的模樣。
她冷哼一聲，坐起身整理身上的淩亂的衣服，氣不打一處來，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尚初陽冷笑，開始質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整理頭發的動作一頓，她撇開眼，“告訴你什麽，有什麽好說的。”
“爺爺奶奶去世那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之前我們無法聯系也就罷了，但後來我們每天晚上都有見面，你卻一直瞞著我不說。理由，宿雨，你得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
“這有什麽……”後面糊弄的話在尚初陽的眼神中消失殆盡，她扭過頭，聲音弱了幾分，道：“你不是忙嘛，跟你說了你肯定會想過來。”
“所以，你不希望我來。”哪怕早已經猜到這個原因，尚初陽還是不可避免地怒火中燒，“不告訴爺爺奶奶去世，也不肯告訴我手機號碼，更不希望我來找你。宿雨，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
宿雨噎了噎，事發突然，她根本沒想好什麽理由。
好在，機艙門關閉，皇甫文卿帶著空姐保鏢走過來，報告說：“少爺，一切準備就緒。”
尚初陽冷著臉應了一聲：“起飛。”
“好的，少爺。”猜出他們要談話，皇甫文卿立即帶著人往裏面的餐廳走。
宿雨沒忍住跟隨他們的動作往後看，察覺到身後的異樣迅速轉身時，尚初陽已經來到她面前，雙手撐在她沙發兩側，近距離地與她面對面。
“宿雨，別想轉移話題！”
“誰轉移話題了，”她一邊往後退一邊用手推著他的肩膀，警告道：“你別以為我不敢和你動手。”
“好啊，飛機準備起飛，你想動手我樂得奉陪。”尚初陽不為所動，穩穩當當地將她困在沙發中。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飛機也明顯傳來移動的動感。
宿雨皺起眉，背脊緊緊貼著沙發背椅，擡頭瞥了眼近在咫尺的俊臉，又撇開眼，沈默片刻，問：“……告訴你理由之後，你就肯在看完爺爺奶奶之後回風理國嗎？”
尚初陽仔細端詳她的側臉，發現她瘦了，心疼不已，不由得放緩聲音說：“看情況。”
“什麽叫看情況？”
“意思就是——”
飛機起飛了。
明顯的後坐力在漸漸加強。
宿雨下意識擡頭，見尚初陽只是單膝跪在她一側的沙發上，姿勢怎麽看怎麽危險，不做考慮地拉住他的手腕，催促道：“做什麽，還不快坐下來！”
尚初陽挑了挑眉，順著她的手坐在她身邊，在她收手時，反客為主將其抓住，拉到自己腿上控制住，“接著說。”
宿雨試著抽了抽，沒抽得動，不由得沈下臉：“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麽？”
還能像什麽，得寸進尺的流氓唄。但談戀愛要什麽臉面，要臉面能追到老婆嗎！尚初陽用力按了按她的手心，不以為恥，“說重點。”
“……重點就是，告訴你了以後呢？你肯不肯自己回風理國？”
“不肯。”
堅定無需思考的語氣，讓宿雨不怒反笑：“肯不肯回不回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等看了爺爺奶奶之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宿雨，別惹我生氣。”
話被截斷，她眼皮一跳，下意識擡頭側看過去，猝不及防對上尚初陽那雙過於幽深的黑眸。
“我們現在在飛機上，飛機剛起飛呢，惹我生氣，我拉著你跳飛機怎麽辦？”
明明是開玩笑的語氣，說話的人卻是面無表情，嚴肅又認真，不著半分開玩笑的成分。
宿雨心下一沈，大膽地回視那雙黑眸，冷笑：“我雖然是文科生，但也清楚這種類型的飛機，在起飛之後不能開機艙門。”
“那確實是。”尚初陽說著，忽然朝她傾身靠近，“那你說說，怎樣的威脅才能讓你老實聽話一些？”
她連忙往一旁退開，又被拉著手，眼見近在咫尺的俊臉就要與她貼近，千鈞一發之際，伸手一把按住他的額頭，停止距離的拉近，警惕道：
“尚初陽，你能不能恢覆正常一點兒，你這樣讓我怎麽和你交流？”
盡管停止了距離地拉近，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到達呼吸可覺的地步。
尚初陽沒再動，保持現在的姿勢，緩緩說：“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對你瞞著我的這件事情，非常生氣。”
宿雨一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就為了想說你很生氣？”
尚初陽垂下眼簾，掩去他眼底真正的情緒，“你沒發現嗎？這是我們認識以來，你第一次這樣瞞我。以往，你什麽事情都會和我商量，咨詢我的想法意見。”
唯獨這一次，蔡裏德夫婦去世她不肯說，聯系方式也不肯說，還那麽明顯的拒絕與他見面。
“那我們長大了嘛，長大了擁有彼此的秘密不是很正常的嗎？”難不成還要她說：哦我們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世界，你是小說男主，而我是以後要給你使絆子的壞反派？
“那就不要長大！”尚初陽不自覺提高分貝，捏住她手心的手也加重了幾分力道，咬牙切齒地說：“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彼此分享秘密有什麽不好？”
“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關系再親密也不能——”
“不能！”
宿雨皺起眉，盯著眼前過於幽深的黑眸，疑惑一閃而逝：“你幹嘛非要刨根到底？別忘了，你本身就支持我在這裏念大學，我們遲早要分開。一分開就會有彼此的生活，慢慢擁有彼此的秘密，這不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嗎？”
“那是我以為爺爺奶奶還在的情況下，有爺爺奶奶照顧你，我才放心支持你在這邊念書。可現在爺爺奶奶他們……”不在了。
前不久還叮囑他出門註意安全的兩位老人，每天晚上等他回家吃完飯的老人，再也見不到了。
他甚至因為這段時間處理尚家掌權的事情，忙到幾乎記不起兩位老人的模樣。
就連他們的最後一面，都是那天早上，他只模模糊糊記下了陳昭昭摸著黑給他送出一份早餐，叮囑他出門小心的身影。
他甚至忘了和陳昭昭說再見。
手一松，尚初陽忽然將她摟入懷中，將她的頭緊緊按在胸膛前。
聲音一下子就沙啞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遷怒你。”
宿雨遲疑片刻，拍拍他的背脊，“我知道。”
老狐貍心機再深，但在面對親人去世，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心中愧疚不甘在所難免。
如果不是猜到他行為逾舉的背後是因為這個，宿雨早在機場時就跟他鬧起來了。
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褚陽，看似冷情難以接近的男生，其實十分重視親人。
而那三年的朝夕相處，投入感情的可不僅僅是蔡裏德夫婦，褚陽也有未來替兩位養老送終的決心。
可因為尚家，因為尚宇垣，他被關在庸城堡，出國時沒能告別，手機被毀一句再見也沒能說上。後面又聯系不到任何人，硬生生錯過了兩位老人的葬禮，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
“對不起，宿雨。”
溫潤的氣息就打在她脖頸的皮膚上，宿雨詫異了一瞬，連忙繼續拍拍他的背，僵硬生疏地安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至於爺爺奶奶他們，相信他們知道你的情況之後，一定不會怪你。”
“……是我不對。”
“又不是你故意不聯系，你別太自責了。”
“可是我……讓爺爺奶奶失望了。他們臨走前，肯定對我特別失望。”
“爺爺奶奶走的時候我都在旁邊呢，他們走得很安詳，才沒有失望。”
“是嗎。”
尚初陽微微松開她，眼尾微紅，向她尋找答案。
宿雨嘴角抽了抽，沒忍住，一手推開他的額頭，“你差不多差不多得了。”
還想再抱抱的尚初陽神情一頓，勉強壓下心頭那股難過，往背椅靠著，頭也輕輕貼著背椅，聲音沙啞地開口說：
“宿雨，對不起，我那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宿雨剛想開口，又聽見他聲音忽然變了腔調。
“那時候……害怕嗎？我聽說裟羅國葬禮煩瑣，需要先守著棺木，等待前來參加悼念的人追悼完畢，才能火化落葬。”
她一怔，想到那時候她用著一口磕磕絆絆的英文在各個部門來回跑手續，好不容易把手續辦完，蔡裏德停放在太平間的遺體已經變了樣。
在接受追悼時，追悼現場溫度極低，她一個人站在一旁，接受附近的工作人員參加追悼。來一個送花，她就鞠一個躬……
辦完蔡裏德的葬禮，她還沒從悲傷中走出，又接到陳昭昭去世的電話。
那時候，她確實害怕，所以才會忍不住怪尚初陽，為什麽他消失得那麽徹底。哪怕是打個電話，給她加油打氣 都行。
也好過……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
“對不起。”她的沈默，讓尚初陽的一顆心仿佛被千刀萬剮般，疼得他渾身抽搐，想去用力擁抱獨自承受一切的女孩兒，又害怕……
她會怪她，不原諒他。
可他的女孩兒是那麽的善良又敏感。
宿雨也隨他一起，靠在背椅上，反手抓住他的手指，淺淺搖頭，聲線柔軟：“都過去了，我當時確實怪過你，但是你也沒有辦法，我可以理解。”
“說到底，還是我不夠強大，如果當時我足夠有能力，逃離庸城堡出國，哪怕遲到兩三天，起碼也能見上爺爺奶奶一面，陪你一起……”
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更何況——
“我當時特別理解，你奶奶落葬那天，想要尋死的想法。”
最親近的親人去世，那股被拋棄的荒涼感根本控制不住，不停地侵占你的腦子，叫囂著要跟隨一起死亡。
一了百了。
尚初陽心如刀絞，又聽到她說：
“幸好我因為擔心你身處不測，沒有一直沈澱在悲傷中，四處聯系老師同學幫忙打探。”
尚初陽一怔：“那你怎麽不回來找我？”
宿雨撇撇嘴，點了點自己的眼睛，“哭太多，奶奶落葬後，我就算戴著眼鏡也看不清兩米之內的東西，還時不時會陷入黑暗，怎麽回國找你。”
他立即坐直身體，神色嚴肅：“和你眼睛中毒有關？”
“嗯。中毒太久，因為一直哭，產生了某種病理變化，去醫院檢查，醫生要求立即住院。”不然，她或許真的會無視小說劇情，因遲遲沒有尚初陽的消息而回國親自查看。
不過好在住院沒幾天，她就在夢境裏看到了平安無事的尚初陽。
“是哪家醫院，我——”
“別想了，醫生說我這眼睛是徹底好了的，放心吧。”
尚初陽舒了一口氣，握緊她的手，“你放心，以後有我保護你，誰也休想再動你一根汗毛。”
宿雨冷笑，“還一根汗毛呢，也不知道剛剛是誰不由分說就把我打劫上飛機。”
他抿抿唇，無辜地眨眼睛，“我當時是真的生氣，你還一副不肯和我走的樣子。”
“那我跟你走幹嘛，我才剛下飛機，還困著呢。而且你不請自來，在夢境裏還不跟我說，故意瞞著我，誰知道你有何居心。”
“那還不是你不肯告訴我你的聯系方式，誰知道你是不是偷偷瞞著我，比如……”
尚初陽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起來。
宿雨眼皮一跳，警惕地後退：“你是不是派人查我？不然怎麽知道我會在這個機場？”
“我不派人查你，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遇險？你知道我看到有個男的在你頭上舉刀時，有多擔心害怕嗎？”不提還好，一提讓尚初陽整個人都陷入怒火中，松開她的手，雙手交錯用力一捏，骨骼哢哢作響，冷聲說：“當地警察查不出來，我們自己查。”
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為自己抱不平，宿雨勉強原諒他一次，一把拍下他的手，沒好氣道：“別折騰了，我心裏已經有了目標，不用你動手。”
尚初陽的怒火被撲了一半，盯緊她：“你知道是誰？”
“嗯，準確來說是知道那個人是誰派來的。”宿雨捏了捏手指，整個人都往後靠，感受到屁股底下的座椅用料頂好，不由得摸了摸，“你這飛機不錯。”
“當然——”
“適合睡覺。”說著，她打了個哈欠。
尚初陽嘴角一抽，“先別睡，咱們先把話說完。”
“有什麽好說的，是不是也要兩個多小時啊？那我再睡一會兒。”她都沒睡飽。
她皮膚白，睡眠不足微腫起來的眼袋遠看並不明顯，但近距離一瞧，就發現尤為突出。
知道這個小妖精昨晚被嚇到了沒休息好，尚初陽只好壓下重重探究，往沙發盡頭挪，又拍拍自己的大腿，“睡吧，到了叫你。”
宿雨瞥了眼他拍的大腿，沒靠過去，而是直接靠著背椅閉目養神，“你別吵我。”
“……行。”他就不信，等她睡著了，她自己不倒下來。
宿雨對尚初陽的信任有多深，從她幾乎秒睡的情況就能看出來。
幾分鐘後，尚初陽小心翼翼地將倒在自己腿上的女孩兒調整好睡姿，才心滿意足地用指尖輕輕描繪女孩兒精致美麗的臉龐。
不再戴眼鏡假性近視的她更美了。
在機場看到她的第一眼，尚初陽差點兒沒因為心跳加速過快而出糗。
可這麽美麗的、他的女孩兒，正在計劃遠離他……
簡直是……做夢。
——
“宿雨，宿雨？我們到了。”
宿雨將臉頰上的騷擾拍開，不想那股騷動不厭其煩地追著她的臉捏，她不由得氣沖沖地睜開眼，坐起身沒好氣道：“尚初陽，你好煩啊！”
剛睡醒的小妖精不僅渾身軟乎乎的，連聲音都軟。
尚初陽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無辜，又沖一旁擡了擡下顎，“我們到墓園了。”
什麽？
宿雨扭頭望去，看到熟悉的七尺墓園大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怎麽那麽快 ？”
“不快了，到機場兩個小時，從機場出來到這裏一個半小時，你睡得跟小豬一樣，叫都叫不醒。”當然，其實是他故意不把人叫醒，親力親為地將人抱到車上，又把人攏在懷中……
毫不知情的宿雨捏了捏太陽穴，疲倦感消退，不再那麽累了些。一頓，她回頭環視了一眼，發現他們這是在車廂內，不由得嘴角一抽：“我們什麽時候上的車？”
“在你睡著的時候。”說著，尚初陽當機立斷拉開車門下車，沖她伸出手，“走吧，先去給爺爺奶奶買花。”
原本還想追究她怎麽跑到車上的宿雨，聞言立即爬下車。
來到墓園，自然是要對死者尊重，不可大聲喧嘩吵鬧。
他們來得晚，墓園裏已經沒有什麽人在走動，連墓園的服務大廳裏都只留了兩名值班的工作人員。
看到他們帶著 一群保鏢進來，還嚇一大跳，直到聽說他們的來意之後，才虛笑著將他們引到花房。
尚初陽掃了一圈花房裏的品種，低頭問宿雨：“爺爺最喜歡的風信子，和奶奶最愛的小雛菊。還要買其他的嗎？”
宿雨搖頭：“我昨天才來看過爺爺奶奶，不用買其他的了。”
“……好。”說著，手臂也攬在她肩膀上，非常用力。
一是他愧疚沒能陪她一起，二是想安慰她。
宿雨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兩把花束，將其中一束花放到他懷裏，“走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轉向墓區。
今天天氣並不好，天空烏沈沈的，恐怕再過不久就要下雨。
但因為整個墓園的規劃綠化非常好，鳥語花香，時不時還有一些名人雕塑，絲毫沒有電視劇裏拍攝的墓園的恐怖陰森。
穿過一座座形狀各異的墓碑，來到蔡裏德夫婦合葬的墓碑前。
保鏢們已經自發守在一旁的階梯處，肅穆守護，以示對死者尊重。
昨天留下的花束供品都還在。
宿雨和尚初陽並排站在墓碑前，默契十足的先同時鞠躬，才單膝著地，半跪著將鮮花送到擺臺上。
她輕聲說：“爺爺奶奶，我和褚陽來看你們了。”
尚初陽神色黯然，目光一一劃過墓碑上的刻字，啞聲說：“對不起，爺爺奶奶，到現在才來看你們。”
他應該有很多話要對蔡裏德夫婦說。
宿雨沈默著，陪他半跪在墓碑前，果不其然聽到他開始講述高考結束後發生的事情，以及——
“爺爺奶奶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宿雨，從今以後，宿雨就是我的命，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她。”
雖然在墓碑前不得放肆，但宿雨還是沒忍住拉了拉尚初陽的手，小聲呵斥道：“你瞎說什麽，命是你自己的，你——”
“那就以後我們倆相依為命。”
尚初陽快速換了一個說法，繼續道：
“我雖然剛接手尚家，未來風雲變幻莫測，但我還是想要帶宿雨回風理國。希望爺爺奶奶你們能同意，你們放心，我和宿雨會經常來看望你們的。”
宿雨連忙擡頭，瞪著他：“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回風理國？”
“現在不是在說了嗎？你自己一個人在裟羅國，爺爺奶奶肯定不放心，和我回風理國是最讓爺爺奶奶放心的方法。”
“可我——”
“你看看你才在裟羅國幾天，就有人晚上闖你的房間刺殺你，要不是我……”
後面的話，在宿雨威脅的目光中收了回去。可尚初陽鐵了心要將她帶回風理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於是又繼續說：
“總之，現在只有把宿雨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才敢放心，相信爺爺奶奶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宿雨皮笑肉不笑，“爺爺奶奶，你們別聽他胡說，我不回風理國，我就在裟羅國陪——啊！”
一道閃電，好巧不巧地劈落在遠處的海岸線上，驚得宿雨一把躲到身邊的尚初陽身邊。
尚初陽也第一反應將宿雨摟到懷裏，下一秒又忍不住勾了勾唇，拍拍她的肩膀，“聽到沒，爺爺奶奶他們不同意你留在裟羅國。”
閃電過後，沒多久就傳來一陣悶雷聲，聲音不大，但遠處的風景已經霧蒙蒙一片，只怕是那邊天已經開始下雨。
宿雨還心有餘悸，尤其是想到另一側還有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墓碑，一時間哪裏還有心思待在這裏。
催促道：“你你說好了沒，要下雨了。”
尚初陽點點頭，朝蔡裏德夫婦告別：“爺爺奶奶，今天來得匆忙，又要準備下雨，我和宿雨先回風理國，等我們安頓下來了，再過來看望你們。”
說完，就著跪姿沖墓碑鞠躬，才拉著宿雨起身。
離開時的路線，不可避免還是要經過那座同名同姓的墓碑。
宿雨也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心理，並不想讓尚初陽發現，便換了個位置，擋在一旁的墓碑。
尚初陽皺了皺眉，“走這邊做什麽。”
她撇開眼：“我喜歡不行麽。”
“行。”只要不是跟他鬧就行。
就在即將經過那座墓碑時，說巧不巧，一道閃電又劈了下來，將原本霧蒙蒙的墓園照亮了一秒。
宿雨條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尚初陽也下意識側身將她拉到懷裏，下一秒動作頓住，皺著眉看向她身側，聲音發沈：“這座墓碑——”
“要下雨了，快走！”
宿雨真怕尚初陽認真看那座碑墓，立即戰勝被雷劈的恐懼，拉著他拔腿就跑。
直到拐進下山的階梯，才松一口氣。
尚初陽反手牽著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試探道：“剛剛那座墓碑上刻的名字，是……”
“你看錯了。”
看錯？怎麽可能。
借助閃電短短一兩秒不到的光亮，尚初陽十分確定自己看到了墓碑上刻印的宿雨二字。
可是見她一口咬定以及急忙離開的樣子……顯然並不想讓他知道。
罷了。
先把人弄回國再說。
尚初陽沒再追問，也沒法再追問。
瓢潑大雨說下就下，兩人猝不及防被淋濕了一身，就算保鏢從工作人員處拿到傘送過來，也來不及了。
回到車上，身上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成了落湯雞的兩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同時打了個噴嚏，才齊齊笑出聲來。
“看看，都怪你！”
“嗯，對，怪我，選擇今天來找你。你怎麽不怪昨晚那個男人，挑昨天下手！”
“本來就怪你。”
“是是是。”
皇甫文卿很快就撐著傘送來兩條幹毛巾，並咨詢是要直接回風理國，還是先找個酒店住下。
宿雨的意思是先找個酒店住下，但——
“掌權大會如期舉行，宿雨，我得在晚上九點前趕回去。”
宿雨也知道他確實有這項安排，只好說：“那你送我到最近的酒店，你自己回去。”
尚初陽皺著眉，“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我說了——”
“爺爺奶奶都同意了由我來照顧你。宿雨，你一個人，我真的不放心。昨晚那樣的畫面，再經歷一次，我真的會殺|人。”
他神色冷厲，渾身戾氣若隱若現，隱約有幾分那晚尚宇垣的模樣。
宿雨抿抿唇，一時間沒法反駁。
昨晚的事情，她其實也心有餘悸。
可要她跟尚初陽回國，跟他回尚家，那怎麽行？
小說劇情就要開始了，她跟尚初陽回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正想著，額頭忽然覆蓋了一只滾燙的手掌。
宿雨下意識擡頭，便對上尚初陽氣急敗壞的臉色，“怎麽那麽涼？”
“難道不是因為你的手太燙嗎？”那溫度實在是燙得不像話，她不做思考便擡起手覆蓋在尚初陽的額頭，果真是感受到他體溫的異常。
淋了雨回車上後立即開空調，溫差過大，只怕——
“你發燒了。”
“你感冒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完，面面相覷。
而還等著車外的皇甫文卿當機立斷：“少爺，宿小姐，我這就安排回國。”
“去吧。”尚初陽聲音悶悶的。
皇甫文卿得令之後，立即轉身回車上，三兩下就沒人影。
車也開始發動起來。
尚初陽按了關窗鍵，便靠在座椅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宿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飛機上吹了一路空調的尚初陽繼續病懨懨的，指出問題：“你得陪我回去，照顧生病的我。”
“憑什麽？”她下意識反駁。
尚初陽悶聲悶氣地說：“高二那年你生病，可是我手把手照顧的你，你不禮尚往來一下，像話嗎？”
宿雨：“……”
那麽久以前的賬你也好意思翻出來。
但她也總算是看透了。
這個老狐貍打算軟硬兼施，硬著要她回國，又裝可憐生病想要她心軟。
真真是好算計。
好吧，雖然他也是為了她好，擔心她，明知道晚上還有那麽重要的掌權大會，還千裏迢迢跑過來找她。
這份關心與愛護，加上他現在這副病懨懨虛弱的模樣，晚上他還得面對一群對他還既不認可的老家夥，一時間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只得發洩般掐了一把他大腿，沒好氣道：“就你聰明，就你會！”
知道她這是妥協了的尚初陽頓時沒控制住嘴角勾起，也不敢躲開，只能配合著倒抽冷氣，求饒：
“我錯了，宿雨，你就當陪陪我嘛，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的……”
“需要我？需要你個頭！你敢說你沒有窩藏私心嗎？”
“那你不是拒絕我了嗎？你不接受我，我也不會逼你。”
“對，你是不會逼我，就是套路一個比一個深！”
但套路再深，也需要她心甘情願肯踩進去才能套住人。
她明知道這只老狐貍是故意的，還是心軟……選擇妥協。
真是見鬼了。
——
兩人一番奔波，去了機場後匆匆忙忙在免稅店買了兩套衣服換上，又趕上飛機飛回風理國。
到飛機上舒適的大沙發後，尚初陽就原形畢露。
將早已備好的退燒藥感冒藥輪番上陣，面對面看著彼此把藥吃了，才露出狐貍般的微笑。
握著她的手不放，悶聲哼哼：“為了讓你心甘情願回國，我可費盡苦心。宿雨，你怎麽感謝我，嗯？”
宿雨翻了個白眼，因為感冒讓她呼吸有些不順，脾氣也上來了，“你怕不是腦子有什麽大病吧？你算計了我，還想讓我感激你，做夢去吧。”
“夢裏你不也還得和我見面。”
“嘿，你是以為你現在發燒我就不會跟你動手了嗎？”
“宿雨，我頭疼……”
“別裝，你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尚初陽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的尾脊骨，皺眉：“騙我。”
宿雨：“……”
好家夥。
剛送餐過來的空姐：“……”
她可能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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