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吃驚吧？</p>

辛至煥端詳那個名義上至今仍是他妻子的女人自從專訪的記者小姐離去後，她一直維持同一副表情，不笑也不冷，就是那麽淡淡的，眉宇之間看不出太多的情緒</p>

但他知道，她不可能如表面這般冷靜乍見他時，她原本盈盈的笑顏曾短暫錯亂，而他便是在那短短的瞬間感受到一絲滿足與得意</p>

齊菲菲，她覺得自己開了兩、三家餐廳，成為他人口中聰慧勤奮的女強人，便能夠在他面前端起自以為是的架子了嗎？在他眼裏，她永遠是六年前那個迷亂悵惘、對未來毫無信心的女孩</p>

他記得她跟他說過，別看她平常裝得很倔強，其實她很自卑，因為自認出身寒微，學識品貌都及不上同年齡的女孩，當別的花樣少女們彈琴唱歌時，她卻是跟著母親奔走於陰濕骯臟的菜市場中討生活</p>

她連一張大學畢業證書都拿不到，這將成為她一生的遺憾</p>

可如今，她拿到了，不僅拿到了文憑，事業也很成功，甚至有雜志記者前來專訪，寫她的創業故事</p>

她成長了</p>

不再是他印象中那個羞怯文靜的女孩，現在的她，很美很自信，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優雅的氣質，並非來自於高貴的出身，而是曾歷經過貧困，也見識過奢華，是在日常生活中洗煉出來的氣韻</p>

她變美了，而辛至煥發現，自己對這一點感到莫名的氣惱</p>

“要喝茶嗎？還是你偏愛咖啡？”齊菲菲站在吧臺後，親自為他調制飲品</p>

整間餐廳只剩下他們兩人，其它員工都被她打發出去了，他猜想，她是為了避免兩人即將爆發的口角引來太多註目</p>

一念及此，辛至煥譏誚地撇撇唇“我寧願來點酒，你這裏不是有賣嗎？”</p>

“才下午四點，你現在就要喝酒嗎？”</p>

“放松一下不好嗎？你不覺得現在氣氛很緊繃？”</p>

“會嗎？”齊菲菲不以為然，卻不再與他爭論，從身後酒櫃取下一瓶伏特加“我調一杯馬丁尼給你好嗎？”</p>

“你會調酒？”他倒有些驚訝</p>

“小意思”她微揚唇，打開搖酒器，利落地丟進冰塊，依序註入伏特加、蘋果酒、橙酒，最後輕盈地搖蕩</p>

“這好像不是平常的馬丁尼？”辛至煥挑眉“我記得基酒應該是琴酒吧？”</p>

“這杯是我特調的蘋果馬丁尼，嘗嘗看”她將調制好的雞尾酒擱在他面前</p>

他端起酒杯，飲一口，醇厚的伏特加酒，隱蘊著清淡的蘋果香，比之傳統馬丁尼，少了分辛辣，多了點香甜</p>

“這比較適合女人喝吧”他評論</p>

“不喜歡嗎？”</p>

他聳聳肩倒也說不上不喜歡，其實滿好喝的，很順口，在懶洋洋的午後時分來上這麽一杯，挺不賴</p>

“你過得好嗎？”她也為自己調了同樣一杯，淺啜一口後，幽幽地問</p>

他差點嗆到“什麽？”</p>

“我問你，這六年來，過得好嗎？”她靜靜地凝睇他</p>

是他看錯了嗎？還是她幽蒙的水眸裏果真氳漫著一抹迷離的哀愁？</p>

這是對他示好的表現嗎？是在表達對他的關心嗎？若是如此，這關懷未免來得太遲</p>

他驀地放下酒杯，在桌面上敲出清脆聲響“我可不是來跟你敘舊的，齊小姐……不對，我該叫你辛太太”</p>

辛太太！</p>

這尖銳的稱謂似是刺了她一下，肩頭微微顫縮</p>

他敏銳地註意到了，相當滿意她的反應很好，至少她對他、對這個婚姻不是全然無所謂</p>

幾秒後，她像是尋回了冷靜，揚起秀顏，朝他淺淺一笑“你不必勉強自己這麽稱呼我，我們的婚姻關系很快就會結束了”</p>

是啊，很快，她認為會有多快呢？</p>

他冷笑，倏地背轉過身，邁開步履，悠然自得地在店裏打轉，觀察每個細部裝潢</p>

即便以一個最挑剔的企管顧問眼光來看，這間餐廳的外觀布置確實都具備了成功的要件，舒適的空間是吸引客人流連的第一步，而她顯然掌握得很好</p>

而據他所聞，餐點亦是一等一的美味，吃過的人回味無窮，夜晚駐店演奏的樂團也都頗具水平</p>

這家餐廳會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唯一最沒道理的，就是這莫名其妙的店名</p>

“NewYorkEx”</p>

他一直對這店名頗有意見，除去紐約，意思就是除去“他”吧！</p>

她就這麽討厭他嗎？連開間餐廳都恨不得把這些年來遠走美國紐約的他排除在外？</p>

好歹他也是她老公，不是嗎？即使已經分居六年了……</p>

想著，胸臆倏地燃起一把怒火，辛至煥瞇起眼，郁郁地瞪著占據店裏所有空間、琳瑯滿目的禮物盒</p>

這些都是那個該死的方家俊送來的吧？她打算擺在這裏炫耀到什麽時候？</p>

“你不覺得這些東西很占空間嗎？”說著，他忍不住伸出一條長腿踢了踢其中一個禮物盒</p>

齊菲菲註視著他近乎幼稚的舉動，楞了楞“這個——等下員工回來我會請他們替我搬上車”</p>

“搬上車？”他回身瞪她“你的意思是你要把這些東西帶回去？”</p>

“是啊”不然難道擺在店裏？</p>

“你要收這些禮物？”</p>

“嗯”為何不收？</p>

“你這——”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辛至煥簡直快抓狂，怒火熊熊，從胸口燒上眼底“你不懂男人送這些禮物的意思嗎？不過是生日而已，他像是要把全世界都搜刮給你，你以為他想做什麽？”</p>

想做什麽？這還用問嗎？齊菲菲錯愕地眨眨眼</p>

辛至煥一窒，驀地驚覺自己這問題問得可笑方家俊是何用意，她怎可能不懂？就因為明白得很，才會接連對他發出離婚通知</p>

不懂的人是他，像個醜角鬧笑話的人，是他！</p>

辛至煥閉了閉眼，深深地、深深地從肺裏呼吸一口長氣，壓下胸臆滿懷的不忿，只留下淡漠</p>

他來到她面前，隔著吧臺，與她對峙“你以為自己能稱心如意嗎？”一字一句由齒縫迸落</p>

她蹙眉“什麽意思？”</p>

他虛假地揚唇“你認為我為什麽回來？”</p>

“不就是為了跟我離婚嗎？”</p>

“誰說的？”</p>

齊菲菲一震，差點碰落吧臺上的酒杯，她放下雙手，悄悄藏在他視線不能觸及的地方</p>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謹慎地低語，不讓聲調洩漏一絲情緒的起伏“難道……你不想跟我離婚？”</p>

“誰說我不想的？”他淡哼“別把自己看得太搶手了，辛太太，這些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巴不得能徹底擺月兌你”</p>

是嗎？</p>

她心一沈，眸光轉瞬黯淡，但仍勉力持住平靜的表情，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動搖</p>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馬上就去辦清楚手續，明天就去戶政事務所吧，如果你有空的話”</p>

“很不巧，本人沒空”他態度高傲</p>

她一怔“那你什麽時候有空？”</p>

“近期之內都沒空”</p>

她開始有點生氣了他是故意玩弄她嗎？“你不是說很想擺月兌我？”</p>

“我是很想，但不是現在”</p>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p>

他沒立刻回答，傾過身，用一雙放肆的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甚至不客氣地停留在她領口微敞的酥胸口</p>

她驀地感到一陣奇異的羞赧，心湖宛若有蜻蜓點水，漾開圈圈漣漪，不覺往後退</p>

“怕了嗎？”俊唇一扯，似笑非笑“你是該怕的齊菲菲，你以為自己發出通知，我就要配合你限時離婚嗎？記得嗎？當年我說要離婚，可是你不停哀求我別那麽做”</p>

不錯，當年的確是她極力懇求他多給她一點轉圜的時間，別那麽快離婚</p>

齊菲菲戒備地瞇眸“所以你想怎樣？”</p>

想怎樣？</p>

“所以，親愛的，現在你要我離婚，可以”他冷冷一笑，大手擒住她小巧的下頷，輕薄地揉捏</p>

“照我的游戲規則來玩——”</p>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