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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伏旱未消愈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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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伏旱未消愈嚴。

2.

(蔻燎)

零歡花被砍毀的時候,喬家小三少坐在院中,竹薄小扇摭著白凈的面。

我看向他。

農仆們引我到他面前,讓我低頭。

我的喉被人握住,扣緊。我才發現,這比被伏旱的中日長久暴曬還要難捱。

眼前清俊的少年扇蔭下的眼攏著厚重的陰翳,拔不開,撫不去。他潤柔的唇如塊被露水親吻過的玉石,飽澤而無暇,而冷。

我的頭很快被低到沙土地上,滾燙的礫石硌穿我的臉頰,跳動進皮肉裏,不舍出來。血開始往外浸,浸濕了面上的黃土灰,我閉著雙眼,誰也不看。

空中彌漫著肉葷欲念的氣息和那與烈日相對,冷靜的血味。

我突然憶起,零歡花何時移栽到這裏。

那個五風十雨,晴霽溫柔的幻夢般的記憶裏,零歡花和一位幼小的流民孤女一並被移載到這片田邊小屋裏。

光陰來去如梭,零歡花骯臟得生長,愈發盛勢,孤獨孱弱的野女也日加————

少年的目啊,那般黑暗無底。

經年伏旱,荒田廢土,赤地千裏,餓莩相枕,水不得飲,食不得足。活著的人煎熬如此,人人卑弱戰栗,人人自危。死了的人,慶幸他死了。

今兒終於輪到了我,這個養在野地,專守一望無跡苦海般的田地的女人。

不知孤獨,不知倦疲地守候的流民,終也得要融化在太陽裏,滲進這日夜相對的土地。

“小三少………”我閉著眼睛。

“小三少……”

我的手狠狠嵌進土地。

我說,“別砍它了……”

“它?”

小三少的臉朝著哪邊,朝我或是朝著零歡花,我看不見。小三少的聲音真冷,在這烈日下居然甚覺寒涼心腑。

“花。”我說,臉又更加低進土沙裏。

“你記得麽?”

小三少說,“君兒,你問過我這花有何用途。我說什麽來著?臭,熏人。君兒……可你知道嗎?起初以為這東西是西洋稀罕物兒,誰知同罌粟一樣是毒……君兒,你走了……這花自然也無須留著……”

走了,去哪呢?

小三少,你也怕我問這句話,是嗎?你扇蔭下的眸子還有半刻流駐在我身上嗎?

零歡花啊,同罌粟一樣。

零歡花啊,有毒。

所以叫零歡嗎?不開心的,毒荼而無價值的玩意兒。世間那震疼人心,殘怕詭戾,慌絕無情的,當真只是毒嗎?

那日,伏旱未消愈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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