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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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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約定

藥上完之後, 溫灼把醫藥箱放回原地,拿出手機對江嘉言說:“你想吃點什麽,我來買。”

江嘉言搖頭, “我不餓。”

溫灼知道他肯定會說不餓, 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不太想吃東西。

於是她就很自作主張地買了海鮮粥和一些鹹的甜的小包子, 商家還送了些鹹菜。

外賣送來之前,溫宗元打了個視頻電話來,溫灼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接了。

“餵,爸爸媽媽。”溫灼對著鏡頭擺手打招呼。

林昕一下就看出女兒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急忙問道:“喲勺勺,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啊?還是想爸爸媽媽啦?”

溫柔的女聲從手機裏傳出來,即便是通過一層電子設備,也足以聽出來語氣裏滿是沈甸甸的愛意。

江嘉言微微擡頭, 無法抑制目光, 朝溫灼的手機看去。

溫灼就說:“沒有不開心的事情。”

這時候溫灼的奶奶也探進屏幕, 笑瞇瞇道:“勺勺哎, 我的寶寶,怎麽這次沒回來呢?一個人在那邊會不會感到孤單啊?千萬要註意安全,不要往外跑知道嗎?誰敲門也不要看, 先透過貓眼去看一看,不認識的千萬不要搭理。”

老人家的話密,一說就是一大串, 溫灼不停地點頭, 說:“沒有回去是因為快要考試了, 要抓緊時間覆習。我在這裏不會感覺孤單,晚上會跟朋友聊天, 我沒有往外跑,就今天出去買了一碗面,除了送外賣的也沒有人敲門,奶奶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

“你別總啰唆,我們勺勺一直都是又乖又聰明的。”她爺爺未入鏡,聲音像是從手機背後傳過來的。

“我怎麽啰唆了,我這是關心勺勺,哪像你,電話打來了什麽都不說。”奶奶道。

爺爺趕緊湊過來,“誰說我不關心勺勺,別聽你奶奶瞎說,我一直惦記呢。”

溫宗元與林夕也跟著笑起來。

視頻的那頭變得吵鬧了,幾人一口一個勺勺,儼然將電話這邊的溫灼當做話題中心。

溫灼也抿著唇笑。

江嘉言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他能看到溫灼屏幕上的家人,也能看到溫灼的笑臉。

那一瞬間,他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渾身的疼痛都不足以讓他精神懈怠,就這麽幾句熱鬧的家常話,讓他有些想要躺下來,然後一直聽著他們聊天。

同時他的心裏空了一塊,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總之不太好受。

溫灼拿起手機晃了一下,然後說:“爸爸,我朋友在我旁邊,今天的雨下得太大了,他不方便回去,可以在這裏留宿嗎?”

江嘉言聽這話,倏爾吃驚地看了溫灼一眼。

她竟然擅作主張讓他在這裏留宿,這話可都沒提前跟他商量的。

就聽溫宗元說:“那你讓我跟小夥子講兩句。”

溫灼就起身,坐到了江嘉言的身邊,想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但卻被江嘉言伸手接了過來,他半張臉湊到鏡頭前,雖然有意遮擋,但還是被看見了。

溫宗元叫了一聲,“哎呦,這臉是怎麽回事啊?”

江嘉言笑笑,“摔的。”

“怎麽給摔成這樣了?你這小夥子俊得可少見,可得好好保護自己地臉啊。”溫宗元跟他開玩笑。

江嘉言說:“可不是嗎?我買了不少藥塗呢。”

溫宗元說:“勺勺都跟我說了,我跟他媽媽這兩天回老家了,本來還想著她一個睡那邊會孤單,有你這個朋友陪著還挺好。我們的臥房空著,被褥都是剛換的,你晚上去睡就可以了。”

江嘉言說:“不用那麽麻煩,我睡沙發就行。”

“那怎麽行,哪有讓客人睡沙發的道理。”溫宗元說話溫潤,不徐不疾,又道:“我可是相信你小子才讓你留下的啊。”

江嘉言沒忍住笑開了,扯動了臉上的傷口,又咧了下嘴,最後說:“放心吧溫叔叔,我好歹也是學校裏的模範三好學生,是不是?”

溫宗元與他仿佛心照不宣地交談了什麽,然後兩個人同時笑起來。

溫灼接過手機,又跟家人說了一會兒,最後溫宗元又慣例叮囑她夜間鎖好門窗,註意水電,溫灼一一應了,才對電話那頭的親人說再見。

電話掛斷,江嘉言笑著看她,沒說話。

溫灼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不過看起來心情像是比剛才好了一些,她看了看外賣,發現正好送達,於是就站在門口等著。

門鈴聲響起,她先是從貓眼裏看了看,然後又接起外賣小哥的電話,這才把門打開,一系列的動作謹慎而小心。

落在江嘉言的眼裏,只剩下可愛。

她把買的飯擺在餐桌上,又拿出筷子勺子,對江嘉言說:“快來吃。”

江嘉言起身,走到餐桌邊,說:“你還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留宿晚飯都齊全了。”

“你晚上睡在我爸媽的房間裏。”溫灼說。

“我睡客廳沙發就行,不用那麽麻煩。”江嘉言說:“而且我還認床,不是熟悉的氣味,我很難入睡。”

溫灼心想,這是什麽奇怪的理由。

但是她又覺得這事不用勉強,因為客廳的沙發足夠大,也很軟,他想睡在上面也行,反正夜晚空調不會關掉,也熱不到他。

江嘉言原本沒什麽胃口吃飯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些粥和包子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可是溫灼開始吃之後,他突然就覺得好像有點餓了。

於是也拿著勺子慢慢喝粥,吃著鹹菜。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顯得客廳有種沈悶的安靜。

溫灼站起身,去喚醒了小愛同學,然後播放了音樂。

都是節奏舒緩的樂曲,在劈裏啪啦的雨聲裏,還真有一種浪漫的氛圍。

溫灼和江嘉言在沈默中吃完了粥,然後溫灼給江嘉言拿了根新牙刷,讓他去刷牙洗臉。

等他都收拾好,躺上了沙發時,溫灼才拿著一個筆記本走過來,坐在另一個沙發上,問:“你喜歡大海嗎?”

江嘉言楞了一下,然後才回答:“喜歡啊。”

“你應該看過很多海。”溫灼說:“但是我們淮城的海不一樣,是淺藍色的,很漂亮,尤其是在晴天裏,與天空是一個顏色。”

江嘉言說:“真的嗎?說得我好想去看看。”

“你之前說去了淮城跟著我,可以吃到更便宜的海鮮。”溫灼說。

江嘉言一時間有些記不得這話他是什麽時候說的了,但是溫灼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就在上學期運動會上,我摔倒了,你往我腿上倒水的時候說的。”

他面容一怔,想起來了。

當時他與溫灼其實並不相熟,只不過見她坐在地上蜷縮著自己,眼睛裏噙著淚的模樣很是可憐,才會主動伸出援手。

那些話,都是當時為了分散溫灼註意力隨口說的。

他忘了,但溫灼記得。

“後來回淮城,我特地又把那些便宜又好吃的海鮮店所在的路線走了一遍,就是想著以後你真的來找我了,我能立馬帶你去。”溫灼笑了一下,“因為你是我轉來松市之後,第一個拜托我的人。”

說著,她翻開了筆記本,然後給江嘉言看,“你看,我把路線都畫下來了。”

本子上是溫灼稍顯稚嫩的線條,但畫得有條不紊,相當易懂,甚至紅綠燈都有,儼然是一張簡易版的地圖,可以看出她經常畫這種地圖,

“那等以後我去找你,一定去吃。”江嘉言說。

溫灼說了這些,目的仿佛就是要聽他這一句話,於是趕緊點頭,又把本子合上。

江嘉言又說:“你還真厲害,能把地圖給畫下來。”

“這條路我經常走,我還可以畫得更多。”溫灼說。

“是嗎?畫給我看看。”江嘉言提出要求。

溫灼大概對自己的這項技能有些小自豪,於是拿了筆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幾上就開始畫。

江嘉言側著身,靜靜地看著她。

“你知道嗎?”江嘉言忽然開口:“全息投影的畫面再逼真,也不如真正的風景。我曾經去過南極站在極光下,也去過高原攀上雪山之巔,以前我總認為這樣極端的環境裏,才能有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令人震撼,但是現在我只想跟你一起去看淮城的海,光是在腦子裏想想,我就覺得那一定特別美好。”

溫灼的筆尖頓了一下,然後小聲說:“我可以帶你去。”

江嘉言彎眸,又笑了。

“你也不問我為什麽放棄保送。”江嘉言主動說起了這個話題。

溫灼就回答:“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畢竟誰都有秘密,就像江嘉言曾經兩次問她為什麽不午休,她也沒有選擇回答一樣。

江嘉言看著溫灼的眉眼,感覺這一刻非常令人滿足,他希望時間能夠慢下來,至少讓他多體會一點,然後深深地記住。

長時間的緊繃狀態,在這裏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和放松,江嘉言很快就有了睡意,耳朵裏只剩下溫灼筆尖落在之上的細小聲音,還有節奏緩慢的音樂,遙遠的雨聲。

溫灼的地圖畫了一般,偏頭就發現江嘉言睡著了。

他閉著眼睛的模樣非常乖,連帶著臉上的傷痕也變得可憐兮兮,溫灼合上筆記本起身,然後關了客廳的大燈,留下一盞昏暗的小燈。

她想了想,去自己房中拿了空調薄被,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輕輕蓋在江嘉言的身上。

盡管動作很輕了,但江嘉言還是被驚醒了,顯然睡得並不安穩。

他睜開蒙眬的睡眼,看了看溫灼,然後擡手抓住了她的手,低聲說:“溫灼,對不起。”

這句道歉也不知道是針對什麽事,但十足地莊重認真。

溫灼看著他水潤的黑眸,慢慢彎腰俯身,像媽媽平時對自己那樣,將額頭輕輕貼在江嘉言的手背上,輕輕呢喃,“沒關系,江嘉言,我已經原諒你了。”

她把空調被蓋在江嘉言身上,然後慢慢起身離開。

溫灼知道自己心軟,仿佛就算是做了傷害她的事,只要認認真真道歉,她就能原諒,像之前程璐璐那樣。

但對江嘉言說的這句話,卻不是因為本性使然,而是她認認真真考慮之後的結果。

溫灼患有社交焦慮障礙,經過矯正和治療後仍懼怕熱鬧懼怕被人圍觀,她的世界孤僻而安靜,色彩單調。

直到轉入松市一高後,是江嘉言牽著她的手,將她拽入熾陽之下,她才得以看到這個世界的絢爛多彩。

或許江嘉言確實給她帶來了一些不太好的負面情緒,但較之他在溫灼世界中渲染的那些彩色,那麽一丁點的負面情緒早已算不上什麽了。

溫灼輕手輕腳地去洗了澡,將大門鎖上,回到房間之後又按照父親叮囑的那樣鎖了門,然後從櫃中取出一條小薄被,躺上床睡覺。

第二天江嘉言醒得很早。

他把睡衣脫下來疊整齊放在沙發上,然後留了張紙條在上面,在溫灼還在睡覺的時候輕輕離開。

還在睡夢中的溫灼並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她在高中時代,最後一次見到江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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