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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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春山有雨》的制片人叫張英達, 是個矮胖的中年男子。他雖然長得不高，但是長相倒是偏儒雅，戴著副眼鏡, 書生氣挺濃。
據說他最初是做編劇的, 原創劇本, 自己出資組建班底，拍電視劇, 拍電影，然後全都撲街得不行。
哪怕家裏有錢也經不起這麽造, 拍了幾部後，家人朋友終於向他吐露了實情，實在是他編寫的劇本太沈悶無趣，劇情也平淡無聊，怎麽拍都不可能拍成賣座的片子。
張英達大受打擊之下終於認清了現實, 於是把筆一扔，做起了純粹的制片人。
還別說，他雖然寫劇本不行，但挑劇本的眼光卻很好，自從改做制片人後，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一連好幾部都爆了。
圈內地位也就此鞏固。
張英達早年結過婚，只不過在他頭懸梁錐刺股每天點燈熬油地寫劇本，卻拍一部撲一部的時候，妻子受不了跟他離了婚。
後面他潛心拍戲，圈子裏雖然美女如雲, 但他倒是一點想法也沒有，直到拍某部劇時遇見丁鳳嬌。
張英達這種帶點憨的直男, 遇上妖精一樣的丁鳳嬌，就跟小白兔遇見大狐貍一樣，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拜倒在丁鳳嬌的石榴裙下。
他甚至還想跟丁鳳嬌結婚。
丁鳳嬌只能忽悠他，說自己事業還在上升期，不是談戀愛結婚的時候，因為有錢而沒受過什麽挫折導致人到中年也沒長什麽心眼的張英達，順理成章地就相信了。
為了讓丁鳳嬌能盡快達成自己的事業目標，名正言順地和他結婚，張英達給丁鳳嬌砸過不少錢，介紹過不少資源。
丁鳳嬌告訴他，自己是邊陲小鎮出來的姑娘，在演藝圈沒背景沒靠山，出道以來受過不少冷眼和欺負，張英達於是更加心疼她了。
也正因此，在收到一條“丁老師在劇組好辛苦”的匿名短信後，張英達頓時產生了無數的聯想。
《攝政王》的導演羅慶堯是個有背景的大魔王，主演季涵章據說也擁有神秘而不可撼動的背景，這還是一個大男主戲，劇組裏男演員很多，少數的女演員很容易被孤立。丁鳳嬌雖然是女主，但其實是給男主作配的，地位尷尬不說，沒準還要受排擠。
還有，這部戲自從開機就明顯不太平，熱搜都上過好幾撥了，又是打架又是栽贓又是犯罪團夥的，沒有一絲能風平浪靜拍完的跡象，丁鳳嬌在裏面說不準就會遭受池魚之殃，被拖進某些不好的事情裏面。
最重要的是，都有人給他發匿名短信了，說明丁鳳嬌已經在默默承受著她無法承受的壓迫與痛苦。
被人排擠還是輕的，也許還被人刁難，甚至是，被人強迫潛規則。
……
總之，張英達在編劇上的才能或許不被人認可，但是在想象力方面確實堪稱卓越。
想了一堆之後，他越想越擔憂，越想越著急，於是痛定思痛痛下決心，決定大張旗鼓上《攝政王》劇組探班，給丁鳳嬌撐腰。
他跟丁鳳嬌之前合作過，以朋友的名義探班也沒什麽不妥。
張英達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來到劇組後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他剛剛過來的時候，隱約看到嘩啦娛樂的副總龐宏碩推開化妝間的門，然後一腳把一個人踹翻在地。
他以為是龐宏碩在欺負丁鳳嬌，趕忙跑過來，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男子身旁站著妝有些花了的丁鳳嬌。
王有德看情況不對，已經把跑出來看熱鬧的人都趕走了，此時留在現場的只有一臉疑惑的張英達，滿臉冷戾暴躁的龐宏碩、神情略有些慌張的丁鳳嬌，和摔在地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梁浩。
就連小田，都不知什麽時候跑開了。
哦，其實隔壁的隔壁，還有在王有德趕人前迅速躲回了屋裏的江舒綰，若有所思的季涵章和一臉茫然的夏向陽。
但是龐宏碩不知道，或者說他不在乎，他冷冷看了眼丁鳳嬌，滿含怒意的目光掃過梁浩和張英達：“呵，看來圈子裏的傳言都是真的，丁鳳嬌，你行，你可真行，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龐宏碩是那種很符合人們對這個圈子刻板印象的人，身為嘩啦娛樂的副總，他手中有一定的權力和資源，並以此為手段自認為控制住了丁鳳嬌。
在他以為，丁鳳嬌就是他養著的一只金絲雀，他並沒有多在乎這只金絲雀，但是也並不容許她背叛。
但是丁鳳嬌進入《攝政王》劇組後，又上了回熱搜後，龐宏碩就隱約地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傳聞。
其實以往他也曾經聽到過有關丁鳳嬌的傳聞，但是這個圈子真真假假的，龐宏碩並不太相信。什麽男神收割機，都是炒作罷了，就算是真的，多半也像新聞裏寫的那樣，是那些男明星單方面糾纏丁鳳嬌罷了。
龐宏碩雖然稱不上霸總，卻擁有著霸總的自信，他覺得丁鳳嬌不敢。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跟丁鳳嬌鬧t上熱搜的是季涵章，季涵章可不是什麽小魚小蝦，何況最後輿論翻轉，丁鳳嬌還成了被群嘲的那個。
雖然熱搜上根本沒有他龐宏碩的姓名，但是龐宏碩還是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丟盡了。
他開始重新審視之前忽略掉的那些傳聞，心中被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而就在這時候，他收到了一條匿名的短信：丁老師在劇組好辛苦。
這條短信，也讓龐宏碩產生了無數的聯想。
只不過他聯想的方向跟張英達南轅北轍。
這個人既然把匿名短信發到了他這裏，肯定是知道他和丁鳳嬌的關系。
知道他們的關系，卻給他發這樣的短信，很明顯，帶著不懷好意的挑釁與嘲弄。
丁鳳嬌在《攝政王》劇組是女主角，羅慶堯是個“電影瘋子”，除了電影，其他事情一概不管的，至於季涵章，圈內人都知道，他雖然冷淡，卻也是個好相處的人。
所以說，丁鳳嬌在劇組還能怎麽辛苦？
辛苦勾搭男人嗎？
龐宏碩甚至覺得這條短信末尾的句號都是一種嘲諷，不然，正常人誰發個短信還這麽嚴謹認真標上句號？
只能說，人的心理真的是很奇妙，一模一樣的短信，在張英達和龐宏碩眼中的含義卻是千差萬別。
回到眼前。
龐宏碩本身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這一刻明顯也不準備再忍下去了，直接就攤牌了。
丁鳳嬌還沒說話，張英達和梁浩先破防了。
張英達臉色蒼白，如遭電擊：“鳳、鳳嬌，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梁浩也是一臉受傷：“鳳、鳳嬌姐，你，我……”
我不是你一見鐘情寧願背負閑言碎語也要偷偷在一起的那個人嗎？！
龐宏碩看到他們的樣子，心頭的怒意莫名消散了一些，用看蠢貨的眼神看了兩人一眼，冷笑：“呵，被女人玩弄股掌之上的傻帽兒！”
全然不顧自己也是傻帽兒中的一員。
丁鳳嬌臉色變幻，最後深深吸了口氣，勉強露出個笑容，說：“龐總，你是代表公司來探班的吧，感謝您和公司的關心，我一定會好好拍好這部戲，爭取為公司創造更多的財富。”
龐宏碩臉色微微一僵。
是啊，丁鳳嬌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演藝圈寂寂無名，求著他，讓他幫忙爭取資源的丁鳳嬌了。
她現在在嘩啦娛樂雖稱不上一姐，但地位也舉足輕重的，公司確實是希望通過《攝政王》這部戲，把她推向更高的位置，從而為公司帶來更大的利益。
他跟丁鳳嬌的關系暴露倒不是什麽大事情，他的妻子是個一輩子圍繞著柴米油鹽丈夫兒子的家庭主婦，而且性格軟弱，根本不敢對他的事情有所指責。但如果因為他，給丁鳳嬌造成了不良的影響，甚至是弄丟了蘇曉薇這個極有可能給公司帶來巨大好處的角色，公司那邊他怕是不好交代。
切身利益面前，暴躁如龐宏碩也冷靜了下來。
丁鳳嬌輕蔑一笑，換了副溫柔的面孔轉頭看向張英達：“張制片，你也是來探班的嗎，你真是有心了，不過下午的戲我還沒有準備好，得抽時間盡快再熟悉一下劇本，恐怕沒有時間招待你，咱們回頭再聊好不好？”
她眼神溫柔而真摯，張英達怔怔與她對視，內心情緒翻湧。
然後，丁鳳嬌沖仍舊頹然癱在地上的梁浩說：“梁浩，今天先算了，姐改天再教你臺詞。”
梁浩死灰般的面容重新煥發了光彩。
*
幾分鐘前，確定王有德把周圍的“閑雜人等”都清場了，並且自己也避嫌走人以後，江舒綰打開了門，淡定走到丁鳳嬌隔壁季涵章化妝間的門口，靠墻擺了把凳子坐下了。
丁鳳嬌化妝間的門沒有關嚴實，坐在這裏就能清楚聽見裏面的說話聲。
夏向陽這時候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了，想起一些關於丁鳳嬌的傳聞，腦海中出現了曾經某個劇本中出現過的詞：修羅場。
他探頭看了眼江舒綰的騷操作，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心想真不愧是熱心市民江女士，真是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她。
夏向陽想起之前網上的熱搜，他是真沒想到，那天江舒綰和季涵章一起出去，居然是幹了那樣一件大事。雖然後面江舒綰沒跟他說實話，不過夏向陽也理解，這種事情確實不好大張旗鼓到處宣揚。
而且，當初江舒綰最先找的是他，是他沒時間，才被季影帝給撿漏了的。
夏向陽追悔莫及，早知道就該找導演請假了。
總之，現在江舒綰在他心裏的形象是更神秘更高深莫測了。
跟著熱心市民江女士，有瓜吃！
夏向陽迅速行動，學著江舒綰搬了把輕便的折疊凳，悄悄摸到江舒綰旁邊跟她排排坐。剛坐下，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起身悄悄摸回自己的化妝間，不到一分鐘後，他拎著另一把折疊凳身後跟著面容沈靜的季涵章，又出來了。
三人在季涵章化妝室門口坐了一排，默契地沒有說話，耳邊傳來隔壁化妝間裏傳出的說話聲，偶爾也能聽見更遠處工作人員準備布景道具的聲音。
他們是從龐宏碩那句“被女人玩弄股掌之上的傻帽兒”開始聽的。
江舒綰忍不住在心裏感嘆：
【這位龐總不愧是做管理層的，使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懟人方式，真是勇敢啊！】
季涵章手裏捏著劇本，這是他的習慣，哪怕劇本早已倒背如流，但在劇組期間，他總是時常捏著劇本。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落在因為經常翻動而變得柔軟的紙張上，視線卻落在似乎比之前清明了許多的天空，唇角帶著一絲莞爾的笑意。
然後他們聽見丁鳳嬌開口了。
不愧是團夥老大的女人，丁鳳嬌的心理素質堪稱驚人，這種局面下她居然幾乎馬上就恢覆了鎮定，並且根據每個人的身份、性格和弱點，進行各個擊破。
聽完丁鳳嬌說的話，就連夏向陽都忍不住無聲地說了句“牛逼”。
江舒綰則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啊，去除幹擾物的嘗試失敗了嗎？】
季涵章收回看著天空的視線，側頭看了江舒綰一眼。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只不過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是並不在意所謂的失敗，而是迅速地開始考慮接替的補救措施。
但是隔壁化妝室很快響起張英達激動的聲音。
“鳳嬌，是不是他們逼你的，我懂了，我明白了，你一個邊陲小鎮出來的姑娘在嘩啦娛樂這個吃人的公司裏，經受的肯定不止是冷眼和排擠，是他，肯定是他，他搞惡心的潛規則是不是？！”
“你這個人渣，你這個敗類，我打死你！”
隨之響起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打鬥聲，東西落地聲，尖叫聲。
夏向陽一下站了起來，激動道：“啊，江女士，不是，江小姐，他們打起來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果然啊，跟著江女士有瓜吃！
江舒綰看看他又看看季涵章，思考一瞬，說：“你還是快去把王導喊過來吧，你們去拉架萬一不小心被打傷了，下午的戲就沒辦法拍了。”
夏向陽沒想到這時候江舒綰還能冷靜地考慮到這些，不過顯然江舒綰的顧慮是對的，他點了下頭，飛快跑了，然後不到一分鐘，就帶著王有德和幾個工作人員跑回來了。
看到江舒綰和季涵章坐在化妝室門口，王有德楞了下，脫口而出：“你們坐在這裏幹什麽？”
江舒綰淡定道：“曬太陽。”
王有德：“今天哪有太陽……”
然後他就發現天空的雲層不知什麽時候散開了，一束陽光落了下來。
王有德：“……”
當他沒說。
隔壁化妝間的打鬥聲和尖叫聲更明顯了，王有德嘀咕了聲“這都什麽事”，匆匆帶人進去了。
二十多分鐘後，影視城內部私人醫院的救護車低調地停靠在《攝政王》劇組片場外的停車場，不久後，醫護人員擡出了一個擔架，隨後，兩個用外套遮著腦袋的男子也跟著上了救護車。
私人醫院已經盡量低調，他們甚至貼心地開了一輛黑色的、看上去像普通面包車的、極不起眼的救護車。
但是關註《攝政王》的狗仔實在太多，他們具有極高的新聞敏感性和敏銳的洞察力，尤其是他們中不少人都常年在影視城蹲點，對私人醫院的“小花招”早已司空見慣，馬上就識破了私人醫院的偽裝，用鏡頭記錄下了這驚人的一幕。
很快，網上就開始流傳《t攝政王》劇組有人受傷的消息。
這是後話。
而這時候依舊坐在季涵章化妝室門口，曬著微弱陽光的江舒綰，也在夏向陽好奇詢問王有德後，知道了龐宏碩他們的情況。
剛才醫護人員接他們幾個出去的時候，江舒綰只能從身高判斷，擔架上的人是張英達。
“據說是張英達先動手的，嗐，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個身材，不管是龐宏碩還是梁浩，都比他高出一截，他跟他們動手，能落得什麽好嘛！好像是龐宏碩踹了他一腳，他摔在地上，結果不小心把腿給摔了。”
“不過龐宏碩也沒落什麽好，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張英達真是不要命地打，我們進去的時候，他還揪著龐宏碩不肯放呢，龐宏碩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
“至於梁浩，也不知道他怎麽被牽扯進去的，一個年輕小夥子，居然打不過中年人，也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我們進去的時候，他還哇哇哭呢，哎呀媽呀。”
王有德一陣唏噓感嘆，然後就匆匆走了：“我得跟羅導說一聲，這事沒準又得鬧到網上去，嘖，這都什麽事啊，咱們開機的日子是不是沒選好啊？”
世界的盡頭是玄學。
這段時間事情真的是太多了，王有德琢磨著跟羅慶堯說說，什麽時候休息一天，一起去附近的天寧寺上柱香，聽說很靈驗的。
夏向陽看一眼丁鳳嬌化妝間緊閉著的門，輕聲感嘆：“丁老師可真厲害啊！”
丁鳳嬌是個厲害人物這一點，江舒綰早就知道了，她的關註點跟夏向陽略有不同。
要不是張英達，這次的事情沒準就被丁鳳嬌糊弄過去了。
很明顯，張英達是個戀愛腦，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得出丁鳳嬌是被害一方的結論，進而孤註一擲完全不考慮後果地跟龐宏碩打起來。
而且他的戰鬥力是真的不行，先動手的是他，最後受傷最重的也是他。
江舒綰皺皺眉頭，再次在心裏警醒自己：
【戀愛腦果然是害人害己，殺傷力和危害性都非常巨大。】
【拒絕戀愛腦，從我做起。】
視線不經意落在旁邊端坐垂眸的季涵章身上，最怕是坐在廉價簡陋的折疊凳上，他的身姿依然挺拔，氣質也依然淡漠矜貴，淺淡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他周身打了一層光，削減了他平日的清冷感，整個人看著溫暖了許多。
江舒綰聽見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變重，像有什麽東西輕輕敲擊著脆弱的耳膜，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然後心跳變得更急促了。
【見色起意是人之常情，但是，拒絕戀愛腦，從我做起。】
江舒綰突然站起來，面無表情沖季涵章和夏向陽點下了頭：“季老師，夏老師，我有事失陪了。”
說完就匆匆拎著折疊凳走了。
夏向陽有些莫名，他還在感嘆最近這段時間“一線吃瓜”的經歷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呢，本來還想跟江舒綰交流一下吃瓜的經驗，哪知道江舒綰突然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季涵章看著江舒綰的背影，眼中浮現幾許無奈，嘴上淡淡道：“可能有事吧。”
*
這天原本是有夜戲的，但是鑒於劇組發生了一些“意外事件”，需要幾個導演和主任商量處理，於是臨時修改了行程單，把夜戲挪到了其他時間。
傍晚，江舒綰騎著小電驢從片場回到酒店，剛到門口，周經理就微笑著迎了出來：“江小姐，您回來了。”
江舒綰把小電驢停靠在酒店大門旁。整個酒店據說只有員工宿舍那邊可以停放電動車，所以江舒綰每次都是把小電驢停在門口，再把鑰匙交給總臺，酒店的工作人員隨後會幫忙把小電驢停放好。
不遠處蹲點的狗仔看著這熟悉而違和的一幕，都不禁抽了抽嘴角。
以他們的業務能力，這幾天他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騎小電驢的姑娘是《攝政王》劇組的小配角，據說是群演出身，狗屎運才蹭上個角色的。
至於她一個小群演，為什麽會住在挽舟酒店，他們也想方設法從酒店保安、保潔和服務員口中套出來了，這姑娘是酒店經理的親戚，有人說是侄女，有人說是外甥女，也有說表妹堂妹什麽的，總歸就是親戚，所以這個經理才每天噓寒問暖事無巨細的，據說是怕被沒照顧好，回頭被這姑娘的父母哥哥埋怨。
一個有點小關系但平平無奇的姑娘。
狗仔們在心裏給江舒綰蓋上了戳，連隨手拿設備拍張照片的欲望都沒有。
酒店安保部門嚴防死守，以至於狗仔們蹲點的地方離酒店大門並不近，也因此，他們沒有聽到周經理含笑的語聲：“江小姐，您定的保姆車已經送來了，就在車庫，需要現在去看看嗎？”
江舒綰把解下來的頭盔放在小電驢的坐墊上，想了想，說：“季影帝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你把鑰匙交給他吧。”
周經理完美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凝滯了下，遲疑詢問：“這車，是給季先生的嗎？”
這車不是林特助幫忙買的嗎，林特助還特意吩咐了，車款韓總已經支付過了，讓江小姐不用轉錢給他。
韓總知道這車是給情敵買的嗎？
周經理冷汗都快下來了。
江舒綰沒察覺到周經理豐富的心理活動，隨意道：“嗯，他的車上次壞了，這是賠他的。”
周經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很有職業素養地點了點頭：“好的，江小姐，晚餐已經送到您房間，祝您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江舒綰點點頭，在周經理覆雜的目光註視下，走進了酒店。
她之前沒有跟季涵章說買車的事，本來就是準備等車到了以後再跟他說的，現在車已經在車庫裏了，她應該馬上打個電話告訴季涵章這件事。
但是，江舒綰突然發現。
她並沒有季涵章的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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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有雨》的制片人叫張英達, 是個矮胖的中年男子。他雖然長得不高，但是長相倒是偏儒雅，戴著副眼鏡, 書生氣挺濃。
據說他最初是做編劇的, 原創劇本, 自己出資組建班底，拍電視劇, 拍電影，然後全都撲街得不行。
哪怕家裏有錢也經不起這麽造, 拍了幾部後，家人朋友終於向他吐露了實情，實在是他編寫的劇本太沈悶無趣，劇情也平淡無聊，怎麽拍都不可能拍成賣座的片子。
張英達大受打擊之下終於認清了現實, 於是把筆一扔，做起了純粹的制片人。
還別說，他雖然寫劇本不行，但挑劇本的眼光卻很好，自從改做制片人後，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一連好幾部都爆了。
圈內地位也就此鞏固。
張英達早年結過婚，只不過在他頭懸梁錐刺股每天點燈熬油地寫劇本，卻拍一部撲一部的時候，妻子受不了跟他離了婚。
後面他潛心拍戲，圈子裏雖然美女如雲, 但他倒是一點想法也沒有，直到拍某部劇時遇見丁鳳嬌。
張英達這種帶點憨的直男, 遇上妖精一樣的丁鳳嬌，就跟小白兔遇見大狐貍一樣，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拜倒在丁鳳嬌的石榴裙下。
他甚至還想跟丁鳳嬌結婚。
丁鳳嬌只能忽悠他，說自己事業還在上升期，不是談戀愛結婚的時候，因為有錢而沒受過什麽挫折導致人到中年也沒長什麽心眼的張英達，順理成章地就相信了。
為了讓丁鳳嬌能盡快達成自己的事業目標，名正言順地和他結婚，張英達給丁鳳嬌砸過不少錢，介紹過不少資源。
丁鳳嬌告訴他，自己是邊陲小鎮出來的姑娘，在演藝圈沒背景沒靠山，出道以來受過不少冷眼和欺負，張英達於是更加心疼她了。
也正因此，在收到一條“丁老師在劇組好辛苦”的匿名短信後，張英達頓時產生了無數的聯想。
《攝政王》的導演羅慶堯是個有背景的大魔王，主演季涵章據說也擁有神秘而不可撼動的背景，這還是一個大男主戲，劇組裏男演員很多，少數的女演員很容易被孤立。丁鳳嬌雖然是女主，但其實是給男主作配的，地位尷尬不說，沒準還要受排擠。
還有，這部戲自從開機就明顯不太平，熱搜都上過好幾撥了，又是打架又是栽贓又是犯罪團夥的，沒有一絲能風平浪靜拍完的跡象，丁鳳嬌在裏面說不準就會遭受池魚之殃，被拖進某些不好的事情裏面。
最重要的是，都有人給他發匿名短信了，說明丁鳳嬌已經在默默承受著她無法承受的壓迫與痛苦。
被人排擠還是輕的，也許還被人刁難，甚至是，被人強迫潛規則。
……
總之，張英達在編劇上的才能或許不被人認可，但是在想象力方面確實堪稱卓越。
想了一堆之後，他越想越擔憂，越想越著急，於是痛定思痛痛下決心，決定大張旗鼓上《攝政王》劇組探班，給丁鳳嬌撐腰。
他跟丁鳳嬌之前合作過，以朋友的名義探班也沒什麽不妥。
張英達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來到劇組後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他剛剛過來的時候，隱約看到嘩啦娛樂的副總龐宏碩推開化妝間的門，然後一腳把一個人踹翻在地。
他以為是龐宏碩在欺負丁鳳嬌，趕忙跑過來，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男子身旁站著妝有些花了的丁鳳嬌。
王有德看情況不對，已經把跑出來看熱鬧的人都趕走了，此時留在現場的只有一臉疑惑的張英達，滿臉冷戾暴躁的龐宏碩、神情略有些慌張的丁鳳嬌，和摔在地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梁浩。
就連小田，都不知什麽時候跑開了。
哦，其實隔壁的隔壁，還有在王有德趕人前迅速躲回了屋裏的江舒綰，若有所思的季涵章和一臉茫然的夏向陽。
但是龐宏碩不知道，或者說他不在乎，他冷冷看了眼丁鳳嬌，滿含怒意的目光掃過梁浩和張英達：“呵，看來圈子裏的傳言都是真的，丁鳳嬌，你行，你可真行，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龐宏碩是那種很符合人們對這個圈子刻板印象的人，身為嘩啦娛樂的副總，他手中有一定的權力和資源，並以此為手段自認為控制住了丁鳳嬌。
在他以為，丁鳳嬌就是他養著的一只金絲雀，他並沒有多在乎這只金絲雀，但是也並不容許她背叛。
但是丁鳳嬌進入《攝政王》劇組後，又上了回熱搜後，龐宏碩就隱約地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傳聞。
其實以往他也曾經聽到過有關丁鳳嬌的傳聞，但是這個圈子真真假假的，龐宏碩並不太相信。什麽男神收割機，都是炒作罷了，就算是真的，多半也像新聞裏寫的那樣，是那些男明星單方面糾纏丁鳳嬌罷了。
龐宏碩雖然稱不上霸總，卻擁有著霸總的自信，他覺得丁鳳嬌不敢。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跟丁鳳嬌鬧t上熱搜的是季涵章，季涵章可不是什麽小魚小蝦，何況最後輿論翻轉，丁鳳嬌還成了被群嘲的那個。
雖然熱搜上根本沒有他龐宏碩的姓名，但是龐宏碩還是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丟盡了。
他開始重新審視之前忽略掉的那些傳聞，心中被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而就在這時候，他收到了一條匿名的短信：丁老師在劇組好辛苦。
這條短信，也讓龐宏碩產生了無數的聯想。
只不過他聯想的方向跟張英達南轅北轍。
這個人既然把匿名短信發到了他這裏，肯定是知道他和丁鳳嬌的關系。
知道他們的關系，卻給他發這樣的短信，很明顯，帶著不懷好意的挑釁與嘲弄。
丁鳳嬌在《攝政王》劇組是女主角，羅慶堯是個“電影瘋子”，除了電影，其他事情一概不管的，至於季涵章，圈內人都知道，他雖然冷淡，卻也是個好相處的人。
所以說，丁鳳嬌在劇組還能怎麽辛苦？
辛苦勾搭男人嗎？
龐宏碩甚至覺得這條短信末尾的句號都是一種嘲諷，不然，正常人誰發個短信還這麽嚴謹認真標上句號？
只能說，人的心理真的是很奇妙，一模一樣的短信，在張英達和龐宏碩眼中的含義卻是千差萬別。
回到眼前。
龐宏碩本身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這一刻明顯也不準備再忍下去了，直接就攤牌了。
丁鳳嬌還沒說話，張英達和梁浩先破防了。
張英達臉色蒼白，如遭電擊：“鳳、鳳嬌，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梁浩也是一臉受傷：“鳳、鳳嬌姐，你，我……”
我不是你一見鐘情寧願背負閑言碎語也要偷偷在一起的那個人嗎？！
龐宏碩看到他們的樣子，心頭的怒意莫名消散了一些，用看蠢貨的眼神看了兩人一眼，冷笑：“呵，被女人玩弄股掌之上的傻帽兒！”
全然不顧自己也是傻帽兒中的一員。
丁鳳嬌臉色變幻，最後深深吸了口氣，勉強露出個笑容，說：“龐總，你是代表公司來探班的吧，感謝您和公司的關心，我一定會好好拍好這部戲，爭取為公司創造更多的財富。”
龐宏碩臉色微微一僵。
是啊，丁鳳嬌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演藝圈寂寂無名，求著他，讓他幫忙爭取資源的丁鳳嬌了。
她現在在嘩啦娛樂雖稱不上一姐，但地位也舉足輕重的，公司確實是希望通過《攝政王》這部戲，把她推向更高的位置，從而為公司帶來更大的利益。
他跟丁鳳嬌的關系暴露倒不是什麽大事情，他的妻子是個一輩子圍繞著柴米油鹽丈夫兒子的家庭主婦，而且性格軟弱，根本不敢對他的事情有所指責。但如果因為他，給丁鳳嬌造成了不良的影響，甚至是弄丟了蘇曉薇這個極有可能給公司帶來巨大好處的角色，公司那邊他怕是不好交代。
切身利益面前，暴躁如龐宏碩也冷靜了下來。
丁鳳嬌輕蔑一笑，換了副溫柔的面孔轉頭看向張英達：“張制片，你也是來探班的嗎，你真是有心了，不過下午的戲我還沒有準備好，得抽時間盡快再熟悉一下劇本，恐怕沒有時間招待你，咱們回頭再聊好不好？”
她眼神溫柔而真摯，張英達怔怔與她對視，內心情緒翻湧。
然後，丁鳳嬌沖仍舊頹然癱在地上的梁浩說：“梁浩，今天先算了，姐改天再教你臺詞。”
梁浩死灰般的面容重新煥發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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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前，確定王有德把周圍的“閑雜人等”都清場了，並且自己也避嫌走人以後，江舒綰打開了門，淡定走到丁鳳嬌隔壁季涵章化妝間的門口，靠墻擺了把凳子坐下了。
丁鳳嬌化妝間的門沒有關嚴實，坐在這裏就能清楚聽見裏面的說話聲。
夏向陽這時候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了，想起一些關於丁鳳嬌的傳聞，腦海中出現了曾經某個劇本中出現過的詞：修羅場。
他探頭看了眼江舒綰的騷操作，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心想真不愧是熱心市民江女士，真是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她。
夏向陽想起之前網上的熱搜，他是真沒想到，那天江舒綰和季涵章一起出去，居然是幹了那樣一件大事。雖然後面江舒綰沒跟他說實話，不過夏向陽也理解，這種事情確實不好大張旗鼓到處宣揚。
而且，當初江舒綰最先找的是他，是他沒時間，才被季影帝給撿漏了的。
夏向陽追悔莫及，早知道就該找導演請假了。
總之，現在江舒綰在他心裏的形象是更神秘更高深莫測了。
跟著熱心市民江女士，有瓜吃！
夏向陽迅速行動，學著江舒綰搬了把輕便的折疊凳，悄悄摸到江舒綰旁邊跟她排排坐。剛坐下，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起身悄悄摸回自己的化妝間，不到一分鐘後，他拎著另一把折疊凳身後跟著面容沈靜的季涵章，又出來了。
三人在季涵章化妝室門口坐了一排，默契地沒有說話，耳邊傳來隔壁化妝間裏傳出的說話聲，偶爾也能聽見更遠處工作人員準備布景道具的聲音。
他們是從龐宏碩那句“被女人玩弄股掌之上的傻帽兒”開始聽的。
江舒綰忍不住在心裏感嘆：
【這位龐總不愧是做管理層的，使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懟人方式，真是勇敢啊！】
季涵章手裏捏著劇本，這是他的習慣，哪怕劇本早已倒背如流，但在劇組期間，他總是時常捏著劇本。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落在因為經常翻動而變得柔軟的紙張上，視線卻落在似乎比之前清明了許多的天空，唇角帶著一絲莞爾的笑意。
然後他們聽見丁鳳嬌開口了。
不愧是團夥老大的女人，丁鳳嬌的心理素質堪稱驚人，這種局面下她居然幾乎馬上就恢覆了鎮定，並且根據每個人的身份、性格和弱點，進行各個擊破。
聽完丁鳳嬌說的話，就連夏向陽都忍不住無聲地說了句“牛逼”。
江舒綰則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啊，去除幹擾物的嘗試失敗了嗎？】
季涵章收回看著天空的視線，側頭看了江舒綰一眼。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只不過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是並不在意所謂的失敗，而是迅速地開始考慮接替的補救措施。
但是隔壁化妝室很快響起張英達激動的聲音。
“鳳嬌，是不是他們逼你的，我懂了，我明白了，你一個邊陲小鎮出來的姑娘在嘩啦娛樂這個吃人的公司裏，經受的肯定不止是冷眼和排擠，是他，肯定是他，他搞惡心的潛規則是不是？！”
“你這個人渣，你這個敗類，我打死你！”
隨之響起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打鬥聲，東西落地聲，尖叫聲。
夏向陽一下站了起來，激動道：“啊，江女士，不是，江小姐，他們打起來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果然啊，跟著江女士有瓜吃！
江舒綰看看他又看看季涵章，思考一瞬，說：“你還是快去把王導喊過來吧，你們去拉架萬一不小心被打傷了，下午的戲就沒辦法拍了。”
夏向陽沒想到這時候江舒綰還能冷靜地考慮到這些，不過顯然江舒綰的顧慮是對的，他點了下頭，飛快跑了，然後不到一分鐘，就帶著王有德和幾個工作人員跑回來了。
看到江舒綰和季涵章坐在化妝室門口，王有德楞了下，脫口而出：“你們坐在這裏幹什麽？”
江舒綰淡定道：“曬太陽。”
王有德：“今天哪有太陽……”
然後他就發現天空的雲層不知什麽時候散開了，一束陽光落了下來。
王有德：“……”
當他沒說。
隔壁化妝間的打鬥聲和尖叫聲更明顯了，王有德嘀咕了聲“這都什麽事”，匆匆帶人進去了。
二十多分鐘後，影視城內部私人醫院的救護車低調地停靠在《攝政王》劇組片場外的停車場，不久後，醫護人員擡出了一個擔架，隨後，兩個用外套遮著腦袋的男子也跟著上了救護車。
私人醫院已經盡量低調，他們甚至貼心地開了一輛黑色的、看上去像普通面包車的、極不起眼的救護車。
但是關註《攝政王》的狗仔實在太多，他們具有極高的新聞敏感性和敏銳的洞察力，尤其是他們中不少人都常年在影視城蹲點，對私人醫院的“小花招”早已司空見慣，馬上就識破了私人醫院的偽裝，用鏡頭記錄下了這驚人的一幕。
很快，網上就開始流傳《t攝政王》劇組有人受傷的消息。
這是後話。
而這時候依舊坐在季涵章化妝室門口，曬著微弱陽光的江舒綰，也在夏向陽好奇詢問王有德後，知道了龐宏碩他們的情況。
剛才醫護人員接他們幾個出去的時候，江舒綰只能從身高判斷，擔架上的人是張英達。
“據說是張英達先動手的，嗐，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個身材，不管是龐宏碩還是梁浩，都比他高出一截，他跟他們動手，能落得什麽好嘛！好像是龐宏碩踹了他一腳，他摔在地上，結果不小心把腿給摔了。”
“不過龐宏碩也沒落什麽好，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張英達真是不要命地打，我們進去的時候，他還揪著龐宏碩不肯放呢，龐宏碩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
“至於梁浩，也不知道他怎麽被牽扯進去的，一個年輕小夥子，居然打不過中年人，也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我們進去的時候，他還哇哇哭呢，哎呀媽呀。”
王有德一陣唏噓感嘆，然後就匆匆走了：“我得跟羅導說一聲，這事沒準又得鬧到網上去，嘖，這都什麽事啊，咱們開機的日子是不是沒選好啊？”
世界的盡頭是玄學。
這段時間事情真的是太多了，王有德琢磨著跟羅慶堯說說，什麽時候休息一天，一起去附近的天寧寺上柱香，聽說很靈驗的。
夏向陽看一眼丁鳳嬌化妝間緊閉著的門，輕聲感嘆：“丁老師可真厲害啊！”
丁鳳嬌是個厲害人物這一點，江舒綰早就知道了，她的關註點跟夏向陽略有不同。
要不是張英達，這次的事情沒準就被丁鳳嬌糊弄過去了。
很明顯，張英達是個戀愛腦，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得出丁鳳嬌是被害一方的結論，進而孤註一擲完全不考慮後果地跟龐宏碩打起來。
而且他的戰鬥力是真的不行，先動手的是他，最後受傷最重的也是他。
江舒綰皺皺眉頭，再次在心裏警醒自己：
【戀愛腦果然是害人害己，殺傷力和危害性都非常巨大。】
【拒絕戀愛腦，從我做起。】
視線不經意落在旁邊端坐垂眸的季涵章身上，最怕是坐在廉價簡陋的折疊凳上，他的身姿依然挺拔，氣質也依然淡漠矜貴，淺淡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他周身打了一層光，削減了他平日的清冷感，整個人看著溫暖了許多。
江舒綰聽見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變重，像有什麽東西輕輕敲擊著脆弱的耳膜，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然後心跳變得更急促了。
【見色起意是人之常情，但是，拒絕戀愛腦，從我做起。】
江舒綰突然站起來，面無表情沖季涵章和夏向陽點下了頭：“季老師，夏老師，我有事失陪了。”
說完就匆匆拎著折疊凳走了。
夏向陽有些莫名，他還在感嘆最近這段時間“一線吃瓜”的經歷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呢，本來還想跟江舒綰交流一下吃瓜的經驗，哪知道江舒綰突然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季涵章看著江舒綰的背影，眼中浮現幾許無奈，嘴上淡淡道：“可能有事吧。”
*
這天原本是有夜戲的，但是鑒於劇組發生了一些“意外事件”，需要幾個導演和主任商量處理，於是臨時修改了行程單，把夜戲挪到了其他時間。
傍晚，江舒綰騎著小電驢從片場回到酒店，剛到門口，周經理就微笑著迎了出來：“江小姐，您回來了。”
江舒綰把小電驢停靠在酒店大門旁。整個酒店據說只有員工宿舍那邊可以停放電動車，所以江舒綰每次都是把小電驢停在門口，再把鑰匙交給總臺，酒店的工作人員隨後會幫忙把小電驢停放好。
不遠處蹲點的狗仔看著這熟悉而違和的一幕，都不禁抽了抽嘴角。
以他們的業務能力，這幾天他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騎小電驢的姑娘是《攝政王》劇組的小配角，據說是群演出身，狗屎運才蹭上個角色的。
至於她一個小群演，為什麽會住在挽舟酒店，他們也想方設法從酒店保安、保潔和服務員口中套出來了，這姑娘是酒店經理的親戚，有人說是侄女，有人說是外甥女，也有說表妹堂妹什麽的，總歸就是親戚，所以這個經理才每天噓寒問暖事無巨細的，據說是怕被沒照顧好，回頭被這姑娘的父母哥哥埋怨。
一個有點小關系但平平無奇的姑娘。
狗仔們在心裏給江舒綰蓋上了戳，連隨手拿設備拍張照片的欲望都沒有。
酒店安保部門嚴防死守，以至於狗仔們蹲點的地方離酒店大門並不近，也因此，他們沒有聽到周經理含笑的語聲：“江小姐，您定的保姆車已經送來了，就在車庫，需要現在去看看嗎？”
江舒綰把解下來的頭盔放在小電驢的坐墊上，想了想，說：“季影帝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你把鑰匙交給他吧。”
周經理完美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凝滯了下，遲疑詢問：“這車，是給季先生的嗎？”
這車不是林特助幫忙買的嗎，林特助還特意吩咐了，車款韓總已經支付過了，讓江小姐不用轉錢給他。
韓總知道這車是給情敵買的嗎？
周經理冷汗都快下來了。
江舒綰沒察覺到周經理豐富的心理活動，隨意道：“嗯，他的車上次壞了，這是賠他的。”
周經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很有職業素養地點了點頭：“好的，江小姐，晚餐已經送到您房間，祝您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江舒綰點點頭，在周經理覆雜的目光註視下，走進了酒店。
她之前沒有跟季涵章說買車的事，本來就是準備等車到了以後再跟他說的，現在車已經在車庫裏了，她應該馬上打個電話告訴季涵章這件事。
但是，江舒綰突然發現。
她並沒有季涵章的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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