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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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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費

護士進來換了三次藥, 江茶都沒有蘇醒,一直到中午快13點,袁庭業躺的人都麻了, 才感覺拱在他胸前的人動了動。

江茶睡得很舒服,非常舒服,很難得的好覺, 沒有噩夢也沒有驚厥,疼痛也好像一覺之後消失了。

她的臉貼在富有彈性的、溫暖可靠的懷抱裏, 世界上應該沒有比這裏更安全了。

江茶側身蜷在被窩裏, 忍不住用額頭蹭了蹭。

“江茶, 你知道你在哪裏嗎?”被她蹭的肌肉微微發緊,袁庭業低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

江茶理所應當說:“在你家。”

袁庭業低低的嗯了一聲, “還以為......”

“還以為我病糊塗了?像電視劇裏演的睜開眼要問自己在哪裏?”

袁庭業:“......”

看起來是真的清醒了, 不對,她好像一直都理智在線。

袁庭業一只手按著江茶紮針的手, 另一只手從她的脖子下穿過,充當枕頭,將她摟在懷裏, 他們離得這麽近,穿相似的睡衣, 蓋同一床被子, 呼吸都幾乎糾纏在一起。

袁庭業仿佛一低頭就能親吻到江茶的臉,她的體溫降了下去, 臉頰卻仍舊紅潤,迷蒙的目光變得清透明亮, 塗了唇膏的嘴唇亮晶晶的,她穿著自己的睡袍, 身體和他緊緊相貼,柔軟的部位讓袁庭業心猿意馬,心不在焉。“江茶”,他的聲音越來越啞,按著她的手環到她的肩膀上,將江茶更用力的帶到懷中,目光深沈,“我——”

“你能不能放開我?”江茶說。

袁庭業的心裏正在醞釀某種想法,於是按著她的背,沈聲說:“不。”

語氣堅定的就好像既然是江茶先讓他抱抱的,所以就必須要焊死的意思。

江茶淡定的說:“我要憋死了。”

袁庭業:“......”

她一句話就輕易的打破了袁庭業的堅持,他只好松開手,江茶坐起來,光腳垂在床邊。

袁庭業拿來胡卓讓夏江南給江茶買的拖鞋,江茶想站起來,但發現腿發軟,說:“我餓的沒力氣了。”

袁庭業半蹲在地上,說:“廚房裏有煲湯,先喝一點?”

江茶悶悶說:“但是我要上廁所。”

袁庭業:“那你先上廁所再吃飯?”

江茶可憐兮兮:“可是我好餓,走不到廁所。”

袁庭業:“......”

江茶之造作,袁庭業見識過很多次。

他直接把江茶橫抱起來,送進了浴室。

踏進浴室,江茶用孱弱的聲調發出感慨:“袁總,你家浴室比我的臥室還大,鏡子也好大,啊!馬桶也好大,為什麽呢,難道比較能裝嗎?”

能裝什麽?裝翔嗎?

生病的江茶是一條憂郁的蟲,病好的江茶是一條騰飛的龍。

看來她的病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袁庭業忍無可忍,把她放下來,“需要我幫你上廁所嗎?”

江茶笑嘻嘻:“這個就不麻煩了,你出去吧,快出去。”

袁庭業對她的貧嘴又無奈又好笑,目光忽然一閃,“我留下來吧,萬一你上到一半沒力氣了呢?”

江茶吃驚的看著他,片刻後嘴唇微顫,“你怎麽能對女孩子說這種話?”

袁庭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衛生間。

江茶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無聲的笑了起來。

解決生理需求,江茶洗了臉,對著鏡子將頭發整理好,她確實很餓,但不至於走不了路。

她故意對袁庭業胡說八道,他無言以對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十分有趣,很不像‘袁庭業’這三個字代表的意義。

江茶按在洗漱臺的大理石面上,閉上眼,臉上的水珠像一串眼淚,從眉梢滑落到臉頰。

良久,浴室的門打開,袁庭業抱臂站在門外。

江茶伸出手,很可愛的說:“唇膏給我。”

袁庭業拿給她,江茶回到浴室裏,對著鏡子塗唇膏。

門沒再關上,袁庭業站在門口望著她,女孩子是很神奇的生物,昨天還幹裂的唇今天就變得柔軟了,水珠滾過唇瓣,紙巾輕輕擦拭掉,塗上厚厚的唇膏,過一會兒再擦掉,唇瓣上皸裂的幹皮變就被清理幹凈了,她的唇瓣又變得飽滿、粉嫩、盈潤。

江茶得意的望他一眼。

袁庭業走進來,江茶轉過身,“幹什麽?”

袁庭業擡手握住她的肩頭,江茶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後腰抵在洗漱臺的弧形邊緣。

袁庭業垂眼看她,眼神很深,清冷的目光從江茶的眉眼之間移到她剛剛精心照顧的唇瓣上,聲線低啞,“我可以吻你嗎?”

沒等江茶回答,他便低頭吻住了她。

唇瓣相貼的時候,江茶腦子裏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接吻是這種感覺,也不知道接吻會讓人窒息。

袁庭業很溫柔,溫柔的近乎虔誠,江茶恍惚的看著他,感覺到細密的疼痛由遠及近淹沒了她,她溺斃在現實的幻覺中,一邊感受無與倫比的溫柔,一邊漸漸沈沒窒息疼痛。

江茶閉上眼,黑暗的世界裏全是袁庭業,睜開眼,現實的利刃中有周安釗的提醒、周安晶的警告、林佶的寒冬、郭傑和高警官的憐憫,還有遠在記憶裏揮舞拳頭的江照炎和下落不明的楊眉。

長長的吻後,袁庭業放開她,手按在江茶的腰上,輕快的看著江茶。

江茶沈默片刻,說:“可以去吃飯了嗎?”

見她這番態度,袁庭業有些遲疑不定,沒松手,低聲叫她的名字,“你——”

江茶仰起頭,心裏的酸楚連綿起伏,她微笑著問:“這算是救援費嗎?”

袁庭業楞了一下,僵硬的看著她,心臟鈍痛,悶澀堵在胸口,他不理解為什麽上一刻還對她笑的江茶,這一刻能說出來這種殘忍的話。

接受他有一萬種可能性,但拒絕他只有一種原因,江茶曾經說過了,但她意識不清的索要擁抱,所以袁庭業就忘記了。

在深夜的火車站找她找到淩晨三點、為她請醫生、徹夜不眠照顧她,袁庭業不需要江茶付出什麽,他心甘情願,不求回報。

袁庭業沈默的放開她,站直了身體,“吃飯吧。”

餐桌上的菜肴很美味,小貓一邊吃貓糧一邊眼巴巴的瞅著餐桌,袁庭業是個嚴謹的家長,嚴格管控貓的飲食,沒理會它饞兮兮的可憐表情。

胡卓說他們哥幾個都愛吃辣,但袁庭業和江茶一起吃飯時,餐桌上從來沒出現過一道不適合她的菜品。

江茶吃的很心酸,她沒辦法給袁庭業一個健康體面的女朋友,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袁庭業一直保持著沈默的態度,直到午餐結束。

“江茶,如果你遇到了什麽事,可以和我說,我幫你解決。”

江茶的鼻尖發酸,幾乎沒辦法控制住,竭力保持著冷靜,說:“我的事我自己解決,袁總,謝謝你的招待,我去換衣服。”

她返回她待過的房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江茶直到現在才好好看過這間房間,這裏處處有袁庭業的痕跡,不是偌大的房子裏的某個客房,而是袁庭業的起居室。

江茶站了一會兒,想起來周安釗的話。

不是誰都能接受你的病,

換了任何人的父母,都是一樣的態度。

她自虐一般將周安釗的話在腦中反覆想了好幾遍,想的心口淌著血,才勉強止住了不該生出的妄想。

走出房間,袁庭業正站在門外。

江茶不敢看他,生怕好不容易壓下的臆想又重新燎原,沙啞說:“袁總,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從前是什麽樣子?”

袁庭業說:“我不會隨便在別人的病房外待一整夜,不會送別人回家,不會找各種理由延長在一起的時間,江茶,從前是什麽樣子?”

袁庭業用手指觸碰江茶的臉,“江茶,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在顧慮什麽?”

她的妄想像暗無天日的貪婪深淵,無數猖狂的念頭瘋了般迫切想將袁庭業拉進黑暗中,想讓他陪自己瘋魔,想讓他也沾染上那些絕望崩潰和痛苦。

江茶猛地退後一步,倉促笑了一下,說:“袁總,您是聰明人,同樣的話不需要我說第二次吧?”

不喜歡他的那句話,袁庭業這輩子也不想聽第二遍。

袁庭業收回手指,閉了閉眼,說:“江茶,我該拿你怎麽辦?”

江茶竭力平靜,垂在身側的手蜷起來,指甲紮著肉,“就當......我們不認識就好了,我所有的事都不要管。”

袁庭業落寞的望著她:“你真的想這樣?”

江茶點點頭。

袁庭業說:“我會如你所願。”

江茶笑了笑,視線從他的身上離開,落在沖他們喵喵叫的小貓身上,輕聲說:“開心,再見。”

她轉身便走,剛想按下門禁開關,門就突然自動打開了。

門外的人用紅通通的眼睛驚訝的看著他們,含糊不清的說:“我是不是來的不合適?”

“沒有”,江茶沖他笑了下,低著頭走進電梯。

袁庭業快步走過去,手按在電梯門上,說:“我送你”。

又低聲補充道,“最後一次,你手機沒電......”

袁庭業終於知道為什麽曾經的胡卓和曾經的夏江南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賤了。

江茶搖頭。

袁庭業說:“叫司機送你。”

江茶不肯,袁庭業便用手撐著電梯門。

袁庭業總是強調安全,卻做出擋電梯這麽不安全的行為,江茶與他沈默對峙,片刻後還是落了下風,同意讓司機送她回家。

等候司機到來的時候,氣氛有種凝固的僵持。

wink則獨自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因此沒有發現袁庭業和江茶的古怪。

就在江茶幾乎要忍不了的時候,wink突然走向袁庭業,紅著眼睛,嚷著嗓子說:“哥,我失戀了。”

袁庭業:“......”

袁庭業一言不發,卻感同身受。

wink今天穿了白襯衫,黑色細帶領帶,肩上背著吉他,像臺劇裏的男高中生,又幹凈又漂亮,江茶想不通什麽樣的女孩會拒絕他。

可她轉念一想,她這種人都能拒絕袁庭業,好像也沒資格說什麽。

司機來的很快,江茶客氣疏離的對袁庭業說了謝謝,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袁庭業回到房間,從冰箱裏取出了酒,倒上兩杯,一杯遞給wink,一杯自己一飲而盡。

江茶降下車窗,濕潤的江風撲在臉上,游輪載著游客緩慢的經過渡江大橋,江對岸的高樓大廈的藍色玻璃窗折射著下午晶瑩剔透的陽光。

——我會如你所願。

江茶閉上眼,江風挾裹初春的涼意打濕了她的睫羽,江茶忘恩負義,不知好歹、陰晴不定,這次袁庭業應該對此有更深的了解。

屬於凜冽寒冬的大病永遠留在了舊年的冬日裏,便這樣,在沒開始前就結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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