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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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伴隨著燙金色的晚霞, 夕陽即將落幕。三月的晚風帶著絲絲沁人的涼意，順著手指拂過，親吻了燥熱的臉頰。
他伸手將安全帶替她系上, 柔軟的發絲輕觸到她的脖頸, 有些癢，也有些燥。
車裏很安靜, 安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隨著安全帶插進座裏，“啪嗒”，也顫了下心弦。
“你......”
“嗯？”
安全帶是系好了，可人卻沒有半點要回歸到座位上的意思。喉結上下輕微滾動，低垂著的睫毛濃密藏著愛意, 他擡眸, 望著她。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雲紓。”
他的嗓音有些沈，似在克制著什麽，喚她的名字時, 總能勾泛起她內心最深處的漣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擴著, 無法抑制......
睫羽輕顫，低聲應道：“嗯。”
“我可以親你嗎？”
烏黑的瞳仁裏此刻僅剩下溫柔, 嘴唇與嘴唇間僅隔著一張薄紙的距離，只要一方稍稍越過城池，就可以肆意侵略那柔軟的地方。
羞怯掛上了臉, 雙手攥著腿上的衣裙, 揪出了兩道小小的褶皺。眼眸輕擡，又迅速落下,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今天的耐心似也是難得的好，就這樣靜靜等著, 勢必要她親口說想要。
輕咬了下唇，她被他灼熱帶著明顯占有欲的目光“逼迫”得無處遁形。她垂著腦袋，烏發順著從肩頭垂落，發梢碰了碰他的手背。
輕點了點頭，嗓音低發出了一個音節：“嗯。”
答允的那一瞬，他伸手托著她的腦袋，肆意吻著。他的吻經常如他的性格一般，霸道，張揚，帶著極強的占有欲，視她如自己的所有物。
但卻也將她視若珍寶，一點點的耐心撫摸循序漸進，惹得她無力嬌軟，化作一團棉花趴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是親了多久，等分開之時，孟雲紓已經渾身發軟趴在裴歧珘的懷裏喘著粗氣。上車前才在衛生間裏補好的口紅，現在也全都被親掉了。
剛剛親得忘我，導致還有點口紅蹭到了裴歧珘的唇角，他膚色本就偏冷白，平白添上一抹艷色，卻更增顯其野性和魅惑。
臉紅得發燙，等稍稍平覆好氣息，才又掙紮著從他身體挪開。羞紅得像一個軟甜的柿子，輕咬著唇，睨了他一眼，嗔怒道：“剛補的口紅，揪被你親沒了。”
而後看見他唇角下的一抹，又不禁低聲笑了笑。伸出手指幫他輕輕擦拭掉，故意打趣道：“其實你塗抹起口紅來也挺合適的，好看。”
唇角一側微勾，裴歧珘終於肯坐回到椅子上，對於孟雲紓的話，他卻是讚同般地點了點頭。隨即側眸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是嘛？那以後都用這種方式幫我塗口紅吧。”
在氣人這方面，孟雲紓總是比不過他，剛揚起的笑又凝固在了臉上。側轉過頭看著窗外哼了一聲，漲紅了臉。
她將車窗按下半寸，讓風順著方向吹拂進來，揚揚吹起了她的發絲，也吹淡了身體的潮熱。裴歧珘也大開著車窗，手上伸出窗外，指尖尚且夾著那根沒有燃盡的香煙。猩紅一點在黑夜中明明滅滅，白煙縈繞上他的臉龐，一半隱匿在這漆黑的夜裏，但還是難掩他那俊冷貴氣的容顏。
忽是想起了什麽，孟雲紓將腦袋轉了過去看著裴歧珘，有些好奇地問道：“歧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撚滅，他將煙頭包進紙裏放回了車上，扭頭，應聲：“嗯，你問。”
“其實我有點好奇，剛剛在那，你是想選那個實習生還是他那個師父呀？”
裴歧珘沒有彎繞，便也直接道：“剛開始只是覺得他們一擁而上，說話的聲音吵得很，便想找個安靜點的。至於那個實習生，我不是非得選他，而且我已經給了他機會，在場的人也必定看出來這是個大單。倘若剛剛他師父出來說話那會，他沒有出言為自己爭取的話，我到最後也是不會選他的。”
“機會擺在面前，卻不懂得為自己爭取的人，即便選了他也成不了氣候。”
孟雲紓倒沒想到裴歧珘還深入考慮到了這一點，不知該說他為人細心呢，還是慣有的老板思維。
但不管怎樣，孟雲紓還是十分讚同他這個觀點的。機會是靠爭取來的，自己都不懂得把握住的話，那也沒有人有這閑心一直幫他。
不過一想到今日那三套昂貴的房子，孟雲紓就不禁覺得肉疼。
放置在座位中間的手機亮了亮，車內的光線本就幽暗，如今這一抹亮光閃現，不由得吸引著孟雲紓轉眸看了一眼。
不過也就這一眼，便孟雲紓整個人直接僵住。即便他沒有備註來電人的名字，但那串號碼，每一個數字都是這麽的熟悉。
“這、這是孟......”孟雲紓看著他，欲言又止。
距離孟向德打來的第一通電話起，已經相隔將近十個小時了。在此期間，電話、短信一直沒有間斷，耶大概率下是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因此裴歧珘也沒再隱瞞，而是緩緩轉頭看向她，眸底劃過一抹覆雜的情緒，薄唇微啟，道：“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
孟家
此時燈火通明，所見陳設無一不透著奢華，但也是鮮少的，地上一片狼藉。瓷碎、枕頭、揉成團的紙張，甚至還有滴落在地上的鮮血......男男女女坐著或站著圍繞在客廳，個個人的臉上神色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低壓。
孟向德黑著臉，坐在沙發正中間，左手搭放在枕頭上，手掌處不知是被什麽利器劃了一口子，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灰白的枕套，看著有些瘆人。
葉芹從樓上翻找著醫藥箱，折騰了好一會才下來。聽見那噠噠噠地從樓上匆匆下來的腳步聲，孟向德怒呵一聲，臉色愈發的難看：“你再慢一點，我的血都要流幹了！你是不是也存心想盼著我死啊！”
葉芹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跟前蹲下，緊抿著唇，知道他這會正在氣頭上，也懶得和他吵吵。
從醫藥箱裏拿出碘伏、棉簽、紗布之類的，小心蘸取著輕輕擦拭在傷口邊緣，可即便她做到如此輕慢，也還是逃不過孟向德的一頓訓斥。
“嘶，輕點啊！讓你幹點小事都幹不好，整天在家吃我的穿我的，如今讓你伺候一下，也使喚不動了是吧！”
孟向德左手一揮，直接揮打掉了葉芹的手，而葉芹也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下，直接沒穩住重心，身體直跌倒在了地上，胳膊肘還磕到了一旁的桌角。
“媽！”原還怕殃及到自己，所以特意走遠些了的孟以蔓此刻也急忙上前，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葉芹，滿眼焦急，“媽媽，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
孟以蔓的臉上盡是寫著擔憂，轉頭也看著孟向德時，也不由得怨懟道：“爸，你自己心裏有氣也別往媽身上撒啊！要怪就怪孟雲紓那賤人，是她不幫著自個家人，你有氣就往她那撒去。裴歧珘不接電話，你怎麽不知道打給孟雲紓？”
孟以蔓的話直戳他的心窩子，他用力一甩，又將桌上剛收拾好的果盤、茶盞悉數推到地上，冷嗤一聲道：“就你聰明？那死丫頭把我微信手機全都拉黑了，我打不過去我能怎麽辦！裴歧珘也是個狠人，他當時年紀小，跟他爸關系也不好。回國這麽長時間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把女兒嫁給他，還巴巴地把公司資源往裏送，本以為還能攀上這麽個親家。呵，好啊好啊，還真能忍啊，原來是裏應外合打算毀了我孟家！我呸，賤骨頭，虧我養到她這麽大，好吃好喝的供著，到頭來居然還養了頭白眼狼！我倒要看看，等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到底是個怎樣的表情。”
這直接關系到孟家存亡的問題，知道孟向德心裏煩躁，發這麽大的脾氣，葉芹也是不好說什麽。只是當她聽到末尾孟向德的那番話時，眼底的情緒是肉眼可見的產生了異樣。
她稍稍平緩了一下情緒，隨即扯了扯孟以蔓的手，對著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你爸正為咱家的事情煩著呢，不要再頂撞他了。”
“媽，這明明是爸他自己......”
“好了，別再說了。”
客廳裏再次陷入沈寂，空氣中僅剩下了粗重的呼吸聲。
驀地一道剎車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氣氛，車燈照射進窗戶一角，瞬間便吸引了孟向德的註意。
他也顧不得手上的傷，噌的一下便從沙發上站起，眼睛瞪得極大，緊盯著門口，配上他現在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龐，看著有些可怖。
時間像是靜止了幾秒，車燈暗下，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步踏在了孟向德身上。
門是大開著的，似是等候多時。當影子先行一步進入到屋內的時候，孟向德緊捂著胸口，一腳踩在了地上的碎片，哢啪一聲，碾碎快步走了過去。
裴歧珘摟著孟雲紓的腰，赫然出現在了門口。他申請淡定，嘴角甚至帶著一抹有意無意的笑，自若程度更像是來參加家庭聚會一般。
他沒等招呼，便自顧自地緩步走到了對面沙發坐下。慵懶地翹起二郎腿，略略擡眸，橫掃了一眼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語氣淡漠道：“這是在等我們？也不知道孟總有什麽事情，給我打了這麽多的電話，看來是很急啊。剛剛陪著我的太太睡了會覺，吃了個飯，又逛了會街，這才沒接到孟總的電話來遲了些，抱歉啊。”
嘴上雖說著抱歉，但從眼睛、臉上，甚至是語氣，都沒有聽出一點點的歉意，反倒是滿滿的輕慢和嘲諷。
孟向德知道這人是故意的，即便有再多的怒氣，也只能咬牙生生咽下。還得放低姿態，低聲懇求：“歧珘啊，我們兩家好歹是親家。我知道以前我是鬼迷心竅，拿了你爺爺的勞動成果，但、但這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如今你爺爺也不在了，你也娶了雲紓，難道這事情就不能一筆勾銷嗎？我們兩家就此放下恩怨，你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雲紓沒有爸爸吧？”
一聲嗤笑，裴歧珘看著孟向德的嘴臉，實在是想不通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他沈默地看著他，淡定反問：“一筆勾銷？怎麽一筆勾銷？就因為你當初偷取了我爺爺的勞動成果，那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跟研了五年的勞動成果，他一氣之下，死了。他死了，你還活著，你讓我怎麽一筆勾銷。”
他冷哼一笑，嘴角露著笑，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孟向德，但那眼神實在是令人生寒：“不對，一筆勾銷也可以啊。那你去死吧，一命抵一命，只要你死了，我可以大發慈悲放過你的公司，也順帶著放過你的家人。”
孟向德知道裴歧珘是個手段狠辣的，他緊揪著胸口處的衣服，嘴巴大張著拼命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瞪著他，手指不停地顫動著：“你、你！”
他心絞呼吸不順，身體支撐不住往後退了好幾步，葉芹見狀也趕忙沖上前來，連忙伸手扶穩了差點摔倒在地上的孟向德。她自知理虧不敢怒斥裴歧珘，索性將矛頭指向了孟雲紓。雙眼瞪得極大，惡狠狠地對她道：“孟雲紓！我知道，我不是你媽，你可以恨我！但他是你爸啊！你怎麽能幫著一個外人來搶占公司，難道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你全都忘記了嗎！”
孟雲紓之所以沈默不語，是因為她真的已經恨透厭倦了這家人。在來的路上，裴歧珘擔憂她會不適，就已經對她說，這是裴孟兩家的仇恨，她不必參與進來。只是孟雲紓心裏依舊有恨，她懷揣著一種難言的情感，想親眼看著孟家沒落。
她以為孟家是知道這些她是怎麽過來，互相怨懟，生恨，倒還釋然些。
但是她沒想到，他們至今都還覺得，是她忘恩負義，他們一點錯都沒有。
那股涼寒浸透了她的身心，也淹沒了她最後一點憐憫。
等她再次擡頭看向葉芹的時候，眼裏的情緒已經激不起太多的波瀾，連帶著語調，也顯得格外平靜：“你們從收養我回來的那一天起，有過一天，不，有過一分有過一秒是把我當作你們的女兒嗎？我就像是一個物品，一個被烙印著替代品的物件，我每一天都只能活在這個烙印的陰影下。在外，我或許是受人尊重的孟家二小姐。可在家呢，在你們的眼裏呢，我永遠都是一個搶占了你們的親女兒身份，一個可恥可惡的替代品。甚至於我的每一個生日，我許下的願望都是希望你們的親女兒可以早點回家。啊，或許也不對，因為這生日日期也不是我的，我的身份我的名字，都不是我的。”
“我清楚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要代替掉她。我只是希望，我能得到一點父母的愛。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我不明白明明是你們從孤兒院接我回來的，可為什麽一直在恨我。我沒有選擇，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我這二十年來都在扮演著一個替代品的角色！可為什麽啊，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討厭我！”
即便剛才的心情足以平靜，可當訴說起過往的種種，回憶重新浮現在腦海中的時候，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
是，她是想不明白，她還是想質問，為什麽當初選擇了她把她帶回了家，可到頭來卻一心想著拋棄她。
她無法原諒，一個每天都在扼殺她對於親情渴望的人。一個給予了她家的希望，卻又狠狠將她拋下的人。
她顫動著身體，連聲音也止不住發顫。她緊握著雙手，強忍著淚水，直到被擁進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
她擡眸，對上了那一雙同樣紅了的眼睛。
她的肩膀，她的身體都被牢牢抱著，那種被愛意禁錮住的感覺，也讓她終於忍受不住趴在他的肩頭低聲哭泣。淚水暈濕了他的肩膀，滲透進了他的衣服，也流到了他的心。
葉芹沈默了，她垂下雙手，一下子像是老了許多。她斂著眸，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哼笑一聲。
等再次睜開眼，她的眼睛裏也噙著淚。
“你想知道為什麽對吧，好，那我今天就把真相告訴你。”
孟向德跌坐在沙發上，目光滲著詫異，他緊蹙著眉看著葉芹，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都知道了？”
葉芹橫著眼，看著他，這個和她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她冷笑，隨即笑得愈發大聲：“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從你帶這個小賤人回來沒幾天我就都知道了。”
她冷笑著，將目光又落在了孟雲紓身上，甚至往前走了幾步，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的臉。
“你和那個女人，長得可真像啊，簡直一模一樣。所以我特別恨你，我特別討厭你，特別是看著你長大，你的臉越來越像那個女人的時候，我就恨不得殺了你！”
葉芹幾經癲狂的怒吼，那話裏說著她聽不懂的意思，她有些懵，擡頭茫然地看著葉芹：“什麽？你是什麽意思？什麽那個女人？”
“你還不知道吧，我雖然不是你媽，但孟向德卻是你的親爸，你是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生的孩子。”
葉芹的話宛如一個冰錘子捅進了孟雲紓的心，她整個人木訥住了，雙手雙腳都涼麻得可怕。
“不，這不可能。”孟雲紓搖著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孟雲紓的眼睛看著他，孟向德垂著頭，無力地靠在沙發一角，一連低喃道：“真是造孽啊。”
他沈默了許久，才喘著氣，看著孟雲紓。那眼底的情緒，是她從未見到過的。
“沒錯，你的確是我的女兒。二十四年前，我認識了你的媽媽，當時我還是一個一貧如洗的窮小子。你媽媽當時家裏條件還不錯，她長得也很漂亮，是當時廠裏遠近聞名的大美女。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喜歡上了我。她不在意我窮，我沒錢，不顧家裏的反對，就毅然決然的跟我在一起。她陪著我吃苦，陪著我創業，甚至拿出錢來資助我開公司。我很感激她，真的。”
孟向德的尾音已經帶著哭腔，他掩著面繼續道：“我當時運氣還不錯，公司被我開起來了，並且越做越大。我就計劃著，我要娶你的媽媽，明媒正娶地把她娶回家。可就當我這個念頭產生沒幾個月，我的公司突然就陷入了經濟危機，當時那年很多產業都不景氣，倒閉的倒閉，破產的破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業就這麽毀於一旦！但也就在這時，我遇到了葉芹，我知道她家業豐厚，如果我能娶了她，她們家必定會幫助我度過此次難關。所以我在走投無路之下，我只能選擇背叛了你的媽媽，和葉芹結了婚。”
“婚後沒多久，我和她就有了孩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弄人，我的孩子在一歲多的時候就走丟了。當時我的公司正在上市，我絕不能因為這個事情導致公司出現一點問題！所以我就想到了去孤兒院收養一個孩子，來暫代我的女兒。但或許葉是命運使然吧，我得知你媽媽在和我分手之前就已經懷了我的骨肉，在同一天，生下了你。只不過我找到你媽媽的時候，你媽媽已經走了。距你外公所說，她生你的時候大出血，在手術臺上就咽氣了。我和你外公說我想將你帶回家，他老人家身體不好 ，沒了女兒也是整日郁郁寡歡。他知道把你給我帶回家，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所以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娘倆，對不起。”孟向德顫顫巍巍地扶著沙發站起了身，走到孟雲紓的跟前，忽地一下想要跪在地上。
孟雲紓驀地起身，推閃到了一邊，她不想看著這人跪她，但也不想將他扶起。他是該跪的，只不過該贖罪的對象不是她，該是她的媽媽。
巨大的信息量充斥著她的腦海，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身體發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也幸得裴歧珘一直陪伴在她的身側，雙手及時扶住了她，攙扶著她的胳膊，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擔憂：“還好嗎雲紓？”
她低呼著氣，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不要太過急促，她忍著淚，對著裴歧珘點了點頭。
再次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孟向德，她捏緊了拳頭，聲音變得沙啞，卻也是字字有力質問道：“那我外公呢？他在哪？你有沒有去看過他！”
孟向德低著頭，沈默。
良久，才開口道：“他走了，在我接走你的大後年，他就死了。”
心裏是抽搐著的疼，一股強大的悲傷無力感籠罩她，她癱軟跌倒在裴歧珘身上，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
沒有了，她的親人，全都死了。
當聽到真相的那一刻，她多麽希望，她的媽媽還活著。她不是一個孤兒，她有媽媽！
她渾身疼得發抖，巨大的哭泣聲試圖掩蓋住她幾乎要崩潰的情緒，她不能接受，她沒有辦法接受，眼前這個她恨了這麽久，這般對待她的男人，居然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大口喘息著，感覺要窒息了，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淚水早已浸滿了她的雙眼，她趴在裴歧珘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光亮。
她緊緊抓著裴歧珘的衣服，她擰著眉，拉扯著他。她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歧、歧珘，我...我想回家。”
裴歧珘紅著眼眶，心疼地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緊緊抱著，雙臂將她牢牢地抱在懷裏。貼附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道：“好，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孟雲紓此刻的情緒很不好，她不想再看到孟向德，也不想再看到這家人。她此刻只想走，徹底遠離這，徹底離開這。
她失神地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裴歧珘的身上，任由他攙扶著，一步一步往門口走著。
“雲紓！”
孟向德忽然地一聲，將她的雙腳定在原地。只是她沒有回頭，只是這般沈默地站著。
而裴歧珘擔心孟向德再說出什麽話刺激到孟雲紓，於是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獨自走到了孟向德的跟前。
孟向德的手有些顫抖，顫顫巍巍地握住了裴歧珘的胳膊，看了看孟雲紓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裴歧珘。最終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懺悔的眼神對著他低語了什麽。
裴歧珘頓時眉頭一皺，冷眼看著他，並沒有言語。
下一秒，他轉身離開，甩掉了孟向德的手。徑直走到孟雲紓的身旁，摟著她的肩膀，徹底離開了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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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燙金色的晚霞, 夕陽即將落幕。三月的晚風帶著絲絲沁人的涼意，順著手指拂過，親吻了燥熱的臉頰。
他伸手將安全帶替她系上, 柔軟的發絲輕觸到她的脖頸, 有些癢，也有些燥。
車裏很安靜, 安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隨著安全帶插進座裏，“啪嗒”，也顫了下心弦。
“你......”
“嗯？”
安全帶是系好了，可人卻沒有半點要回歸到座位上的意思。喉結上下輕微滾動，低垂著的睫毛濃密藏著愛意, 他擡眸, 望著她。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雲紓。”
他的嗓音有些沈，似在克制著什麽，喚她的名字時, 總能勾泛起她內心最深處的漣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擴著, 無法抑制......
睫羽輕顫，低聲應道：“嗯。”
“我可以親你嗎？”
烏黑的瞳仁裏此刻僅剩下溫柔, 嘴唇與嘴唇間僅隔著一張薄紙的距離，只要一方稍稍越過城池，就可以肆意侵略那柔軟的地方。
羞怯掛上了臉, 雙手攥著腿上的衣裙, 揪出了兩道小小的褶皺。眼眸輕擡，又迅速落下,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今天的耐心似也是難得的好，就這樣靜靜等著, 勢必要她親口說想要。
輕咬了下唇，她被他灼熱帶著明顯占有欲的目光“逼迫”得無處遁形。她垂著腦袋，烏發順著從肩頭垂落，發梢碰了碰他的手背。
輕點了點頭，嗓音低發出了一個音節：“嗯。”
答允的那一瞬，他伸手托著她的腦袋，肆意吻著。他的吻經常如他的性格一般，霸道，張揚，帶著極強的占有欲，視她如自己的所有物。
但卻也將她視若珍寶，一點點的耐心撫摸循序漸進，惹得她無力嬌軟，化作一團棉花趴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是親了多久，等分開之時，孟雲紓已經渾身發軟趴在裴歧珘的懷裏喘著粗氣。上車前才在衛生間裏補好的口紅，現在也全都被親掉了。
剛剛親得忘我，導致還有點口紅蹭到了裴歧珘的唇角，他膚色本就偏冷白，平白添上一抹艷色，卻更增顯其野性和魅惑。
臉紅得發燙，等稍稍平覆好氣息，才又掙紮著從他身體挪開。羞紅得像一個軟甜的柿子，輕咬著唇，睨了他一眼，嗔怒道：“剛補的口紅，揪被你親沒了。”
而後看見他唇角下的一抹，又不禁低聲笑了笑。伸出手指幫他輕輕擦拭掉，故意打趣道：“其實你塗抹起口紅來也挺合適的，好看。”
唇角一側微勾，裴歧珘終於肯坐回到椅子上，對於孟雲紓的話，他卻是讚同般地點了點頭。隨即側眸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是嘛？那以後都用這種方式幫我塗口紅吧。”
在氣人這方面，孟雲紓總是比不過他，剛揚起的笑又凝固在了臉上。側轉過頭看著窗外哼了一聲，漲紅了臉。
她將車窗按下半寸，讓風順著方向吹拂進來，揚揚吹起了她的發絲，也吹淡了身體的潮熱。裴歧珘也大開著車窗，手上伸出窗外，指尖尚且夾著那根沒有燃盡的香煙。猩紅一點在黑夜中明明滅滅，白煙縈繞上他的臉龐，一半隱匿在這漆黑的夜裏，但還是難掩他那俊冷貴氣的容顏。
忽是想起了什麽，孟雲紓將腦袋轉了過去看著裴歧珘，有些好奇地問道：“歧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撚滅，他將煙頭包進紙裏放回了車上，扭頭，應聲：“嗯，你問。”
“其實我有點好奇，剛剛在那，你是想選那個實習生還是他那個師父呀？”
裴歧珘沒有彎繞，便也直接道：“剛開始只是覺得他們一擁而上，說話的聲音吵得很，便想找個安靜點的。至於那個實習生，我不是非得選他，而且我已經給了他機會，在場的人也必定看出來這是個大單。倘若剛剛他師父出來說話那會，他沒有出言為自己爭取的話，我到最後也是不會選他的。”
“機會擺在面前，卻不懂得為自己爭取的人，即便選了他也成不了氣候。”
孟雲紓倒沒想到裴歧珘還深入考慮到了這一點，不知該說他為人細心呢，還是慣有的老板思維。
但不管怎樣，孟雲紓還是十分讚同他這個觀點的。機會是靠爭取來的，自己都不懂得把握住的話，那也沒有人有這閑心一直幫他。
不過一想到今日那三套昂貴的房子，孟雲紓就不禁覺得肉疼。
放置在座位中間的手機亮了亮，車內的光線本就幽暗，如今這一抹亮光閃現，不由得吸引著孟雲紓轉眸看了一眼。
不過也就這一眼，便孟雲紓整個人直接僵住。即便他沒有備註來電人的名字，但那串號碼，每一個數字都是這麽的熟悉。
“這、這是孟......”孟雲紓看著他，欲言又止。
距離孟向德打來的第一通電話起，已經相隔將近十個小時了。在此期間，電話、短信一直沒有間斷，耶大概率下是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因此裴歧珘也沒再隱瞞，而是緩緩轉頭看向她，眸底劃過一抹覆雜的情緒，薄唇微啟，道：“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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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
此時燈火通明，所見陳設無一不透著奢華，但也是鮮少的，地上一片狼藉。瓷碎、枕頭、揉成團的紙張，甚至還有滴落在地上的鮮血......男男女女坐著或站著圍繞在客廳，個個人的臉上神色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低壓。
孟向德黑著臉，坐在沙發正中間，左手搭放在枕頭上，手掌處不知是被什麽利器劃了一口子，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灰白的枕套，看著有些瘆人。
葉芹從樓上翻找著醫藥箱，折騰了好一會才下來。聽見那噠噠噠地從樓上匆匆下來的腳步聲，孟向德怒呵一聲，臉色愈發的難看：“你再慢一點，我的血都要流幹了！你是不是也存心想盼著我死啊！”
葉芹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跟前蹲下，緊抿著唇，知道他這會正在氣頭上，也懶得和他吵吵。
從醫藥箱裏拿出碘伏、棉簽、紗布之類的，小心蘸取著輕輕擦拭在傷口邊緣，可即便她做到如此輕慢，也還是逃不過孟向德的一頓訓斥。
“嘶，輕點啊！讓你幹點小事都幹不好，整天在家吃我的穿我的，如今讓你伺候一下，也使喚不動了是吧！”
孟向德左手一揮，直接揮打掉了葉芹的手，而葉芹也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下，直接沒穩住重心，身體直跌倒在了地上，胳膊肘還磕到了一旁的桌角。
“媽！”原還怕殃及到自己，所以特意走遠些了的孟以蔓此刻也急忙上前，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葉芹，滿眼焦急，“媽媽，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
孟以蔓的臉上盡是寫著擔憂，轉頭也看著孟向德時，也不由得怨懟道：“爸，你自己心裏有氣也別往媽身上撒啊！要怪就怪孟雲紓那賤人，是她不幫著自個家人，你有氣就往她那撒去。裴歧珘不接電話，你怎麽不知道打給孟雲紓？”
孟以蔓的話直戳他的心窩子，他用力一甩，又將桌上剛收拾好的果盤、茶盞悉數推到地上，冷嗤一聲道：“就你聰明？那死丫頭把我微信手機全都拉黑了，我打不過去我能怎麽辦！裴歧珘也是個狠人，他當時年紀小，跟他爸關系也不好。回國這麽長時間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把女兒嫁給他，還巴巴地把公司資源往裏送，本以為還能攀上這麽個親家。呵，好啊好啊，還真能忍啊，原來是裏應外合打算毀了我孟家！我呸，賤骨頭，虧我養到她這麽大，好吃好喝的供著，到頭來居然還養了頭白眼狼！我倒要看看，等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到底是個怎樣的表情。”
這直接關系到孟家存亡的問題，知道孟向德心裏煩躁，發這麽大的脾氣，葉芹也是不好說什麽。只是當她聽到末尾孟向德的那番話時，眼底的情緒是肉眼可見的產生了異樣。
她稍稍平緩了一下情緒，隨即扯了扯孟以蔓的手，對著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你爸正為咱家的事情煩著呢，不要再頂撞他了。”
“媽，這明明是爸他自己......”
“好了，別再說了。”
客廳裏再次陷入沈寂，空氣中僅剩下了粗重的呼吸聲。
驀地一道剎車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氣氛，車燈照射進窗戶一角，瞬間便吸引了孟向德的註意。
他也顧不得手上的傷，噌的一下便從沙發上站起，眼睛瞪得極大，緊盯著門口，配上他現在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龐，看著有些可怖。
時間像是靜止了幾秒，車燈暗下，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步踏在了孟向德身上。
門是大開著的，似是等候多時。當影子先行一步進入到屋內的時候，孟向德緊捂著胸口，一腳踩在了地上的碎片，哢啪一聲，碾碎快步走了過去。
裴歧珘摟著孟雲紓的腰，赫然出現在了門口。他申請淡定，嘴角甚至帶著一抹有意無意的笑，自若程度更像是來參加家庭聚會一般。
他沒等招呼，便自顧自地緩步走到了對面沙發坐下。慵懶地翹起二郎腿，略略擡眸，橫掃了一眼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語氣淡漠道：“這是在等我們？也不知道孟總有什麽事情，給我打了這麽多的電話，看來是很急啊。剛剛陪著我的太太睡了會覺，吃了個飯，又逛了會街，這才沒接到孟總的電話來遲了些，抱歉啊。”
嘴上雖說著抱歉，但從眼睛、臉上，甚至是語氣，都沒有聽出一點點的歉意，反倒是滿滿的輕慢和嘲諷。
孟向德知道這人是故意的，即便有再多的怒氣，也只能咬牙生生咽下。還得放低姿態，低聲懇求：“歧珘啊，我們兩家好歹是親家。我知道以前我是鬼迷心竅，拿了你爺爺的勞動成果，但、但這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如今你爺爺也不在了，你也娶了雲紓，難道這事情就不能一筆勾銷嗎？我們兩家就此放下恩怨，你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雲紓沒有爸爸吧？”
一聲嗤笑，裴歧珘看著孟向德的嘴臉，實在是想不通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他沈默地看著他，淡定反問：“一筆勾銷？怎麽一筆勾銷？就因為你當初偷取了我爺爺的勞動成果，那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跟研了五年的勞動成果，他一氣之下，死了。他死了，你還活著，你讓我怎麽一筆勾銷。”
他冷哼一笑，嘴角露著笑，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孟向德，但那眼神實在是令人生寒：“不對，一筆勾銷也可以啊。那你去死吧，一命抵一命，只要你死了，我可以大發慈悲放過你的公司，也順帶著放過你的家人。”
孟向德知道裴歧珘是個手段狠辣的，他緊揪著胸口處的衣服，嘴巴大張著拼命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瞪著他，手指不停地顫動著：“你、你！”
他心絞呼吸不順，身體支撐不住往後退了好幾步，葉芹見狀也趕忙沖上前來，連忙伸手扶穩了差點摔倒在地上的孟向德。她自知理虧不敢怒斥裴歧珘，索性將矛頭指向了孟雲紓。雙眼瞪得極大，惡狠狠地對她道：“孟雲紓！我知道，我不是你媽，你可以恨我！但他是你爸啊！你怎麽能幫著一個外人來搶占公司，難道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你全都忘記了嗎！”
孟雲紓之所以沈默不語，是因為她真的已經恨透厭倦了這家人。在來的路上，裴歧珘擔憂她會不適，就已經對她說，這是裴孟兩家的仇恨，她不必參與進來。只是孟雲紓心裏依舊有恨，她懷揣著一種難言的情感，想親眼看著孟家沒落。
她以為孟家是知道這些她是怎麽過來，互相怨懟，生恨，倒還釋然些。
但是她沒想到，他們至今都還覺得，是她忘恩負義，他們一點錯都沒有。
那股涼寒浸透了她的身心，也淹沒了她最後一點憐憫。
等她再次擡頭看向葉芹的時候，眼裏的情緒已經激不起太多的波瀾，連帶著語調，也顯得格外平靜：“你們從收養我回來的那一天起，有過一天，不，有過一分有過一秒是把我當作你們的女兒嗎？我就像是一個物品，一個被烙印著替代品的物件，我每一天都只能活在這個烙印的陰影下。在外，我或許是受人尊重的孟家二小姐。可在家呢，在你們的眼裏呢，我永遠都是一個搶占了你們的親女兒身份，一個可恥可惡的替代品。甚至於我的每一個生日，我許下的願望都是希望你們的親女兒可以早點回家。啊，或許也不對，因為這生日日期也不是我的，我的身份我的名字，都不是我的。”
“我清楚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要代替掉她。我只是希望，我能得到一點父母的愛。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我不明白明明是你們從孤兒院接我回來的，可為什麽一直在恨我。我沒有選擇，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我這二十年來都在扮演著一個替代品的角色！可為什麽啊，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討厭我！”
即便剛才的心情足以平靜，可當訴說起過往的種種，回憶重新浮現在腦海中的時候，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
是，她是想不明白，她還是想質問，為什麽當初選擇了她把她帶回了家，可到頭來卻一心想著拋棄她。
她無法原諒，一個每天都在扼殺她對於親情渴望的人。一個給予了她家的希望，卻又狠狠將她拋下的人。
她顫動著身體，連聲音也止不住發顫。她緊握著雙手，強忍著淚水，直到被擁進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
她擡眸，對上了那一雙同樣紅了的眼睛。
她的肩膀，她的身體都被牢牢抱著，那種被愛意禁錮住的感覺，也讓她終於忍受不住趴在他的肩頭低聲哭泣。淚水暈濕了他的肩膀，滲透進了他的衣服，也流到了他的心。
葉芹沈默了，她垂下雙手，一下子像是老了許多。她斂著眸，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哼笑一聲。
等再次睜開眼，她的眼睛裏也噙著淚。
“你想知道為什麽對吧，好，那我今天就把真相告訴你。”
孟向德跌坐在沙發上，目光滲著詫異，他緊蹙著眉看著葉芹，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都知道了？”
葉芹橫著眼，看著他，這個和她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她冷笑，隨即笑得愈發大聲：“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從你帶這個小賤人回來沒幾天我就都知道了。”
她冷笑著，將目光又落在了孟雲紓身上，甚至往前走了幾步，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的臉。
“你和那個女人，長得可真像啊，簡直一模一樣。所以我特別恨你，我特別討厭你，特別是看著你長大，你的臉越來越像那個女人的時候，我就恨不得殺了你！”
葉芹幾經癲狂的怒吼，那話裏說著她聽不懂的意思，她有些懵，擡頭茫然地看著葉芹：“什麽？你是什麽意思？什麽那個女人？”
“你還不知道吧，我雖然不是你媽，但孟向德卻是你的親爸，你是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生的孩子。”
葉芹的話宛如一個冰錘子捅進了孟雲紓的心，她整個人木訥住了，雙手雙腳都涼麻得可怕。
“不，這不可能。”孟雲紓搖著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孟雲紓的眼睛看著他，孟向德垂著頭，無力地靠在沙發一角，一連低喃道：“真是造孽啊。”
他沈默了許久，才喘著氣，看著孟雲紓。那眼底的情緒，是她從未見到過的。
“沒錯，你的確是我的女兒。二十四年前，我認識了你的媽媽，當時我還是一個一貧如洗的窮小子。你媽媽當時家裏條件還不錯，她長得也很漂亮，是當時廠裏遠近聞名的大美女。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喜歡上了我。她不在意我窮，我沒錢，不顧家裏的反對，就毅然決然的跟我在一起。她陪著我吃苦，陪著我創業，甚至拿出錢來資助我開公司。我很感激她，真的。”
孟向德的尾音已經帶著哭腔，他掩著面繼續道：“我當時運氣還不錯，公司被我開起來了，並且越做越大。我就計劃著，我要娶你的媽媽，明媒正娶地把她娶回家。可就當我這個念頭產生沒幾個月，我的公司突然就陷入了經濟危機，當時那年很多產業都不景氣，倒閉的倒閉，破產的破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業就這麽毀於一旦！但也就在這時，我遇到了葉芹，我知道她家業豐厚，如果我能娶了她，她們家必定會幫助我度過此次難關。所以我在走投無路之下，我只能選擇背叛了你的媽媽，和葉芹結了婚。”
“婚後沒多久，我和她就有了孩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弄人，我的孩子在一歲多的時候就走丟了。當時我的公司正在上市，我絕不能因為這個事情導致公司出現一點問題！所以我就想到了去孤兒院收養一個孩子，來暫代我的女兒。但或許葉是命運使然吧，我得知你媽媽在和我分手之前就已經懷了我的骨肉，在同一天，生下了你。只不過我找到你媽媽的時候，你媽媽已經走了。距你外公所說，她生你的時候大出血，在手術臺上就咽氣了。我和你外公說我想將你帶回家，他老人家身體不好 ，沒了女兒也是整日郁郁寡歡。他知道把你給我帶回家，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所以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娘倆，對不起。”孟向德顫顫巍巍地扶著沙發站起了身，走到孟雲紓的跟前，忽地一下想要跪在地上。
孟雲紓驀地起身，推閃到了一邊，她不想看著這人跪她，但也不想將他扶起。他是該跪的，只不過該贖罪的對象不是她，該是她的媽媽。
巨大的信息量充斥著她的腦海，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身體發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也幸得裴歧珘一直陪伴在她的身側，雙手及時扶住了她，攙扶著她的胳膊，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擔憂：“還好嗎雲紓？”
她低呼著氣，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不要太過急促，她忍著淚，對著裴歧珘點了點頭。
再次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孟向德，她捏緊了拳頭，聲音變得沙啞，卻也是字字有力質問道：“那我外公呢？他在哪？你有沒有去看過他！”
孟向德低著頭，沈默。
良久，才開口道：“他走了，在我接走你的大後年，他就死了。”
心裏是抽搐著的疼，一股強大的悲傷無力感籠罩她，她癱軟跌倒在裴歧珘身上，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
沒有了，她的親人，全都死了。
當聽到真相的那一刻，她多麽希望，她的媽媽還活著。她不是一個孤兒，她有媽媽！
她渾身疼得發抖，巨大的哭泣聲試圖掩蓋住她幾乎要崩潰的情緒，她不能接受，她沒有辦法接受，眼前這個她恨了這麽久，這般對待她的男人，居然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大口喘息著，感覺要窒息了，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淚水早已浸滿了她的雙眼，她趴在裴歧珘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光亮。
她緊緊抓著裴歧珘的衣服，她擰著眉，拉扯著他。她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歧、歧珘，我...我想回家。”
裴歧珘紅著眼眶，心疼地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緊緊抱著，雙臂將她牢牢地抱在懷裏。貼附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道：“好，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孟雲紓此刻的情緒很不好，她不想再看到孟向德，也不想再看到這家人。她此刻只想走，徹底遠離這，徹底離開這。
她失神地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裴歧珘的身上，任由他攙扶著，一步一步往門口走著。
“雲紓！”
孟向德忽然地一聲，將她的雙腳定在原地。只是她沒有回頭，只是這般沈默地站著。
而裴歧珘擔心孟向德再說出什麽話刺激到孟雲紓，於是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獨自走到了孟向德的跟前。
孟向德的手有些顫抖，顫顫巍巍地握住了裴歧珘的胳膊，看了看孟雲紓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裴歧珘。最終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懺悔的眼神對著他低語了什麽。
裴歧珘頓時眉頭一皺，冷眼看著他，並沒有言語。
下一秒，他轉身離開，甩掉了孟向德的手。徑直走到孟雲紓的身旁，摟著她的肩膀，徹底離開了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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