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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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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番外三

◎西北遇故人(魏柔線)◎

西北大漠, 風塵滾滾,一望無際。

顧蘭枝與魏琰一路走走停停,從馬車換成了駱駝, 繞過了連綿成片的奇峰峻嶺, 橫跨了漫無邊際的沙漠戈壁,總算在三個月後,遙遙望見了一縷炊煙。

顧蘭枝站立在高聳的黃土坡上,手執薄紗掩面, 踮起腳尖眺望遠方。

正是夕陽西下之際, 七彩流光籠罩在邊城之上,溝壑嶙峋,線條斑斕,黃土窯洞在其中層裏交錯, 靜默著歷經萬千滄桑,依舊屹立不倒。

顧蘭枝完全壓抑不住心中的雀躍激動,她拽著魏琰的衣袖, “我們是不是到西北了?”

魏琰托著氅衣, 替顧蘭枝遮擋頭頂的烈日, 望著炊煙背後的連綿雪山,“是啊,前面就是邊城小鎮了。”

兩人短暫休整後,繼續前行, 等到了邊城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不同於秦淮河上的燈影重重,笙歌流連, 這裏只有黃沙抱城, 冷風如鐵, 耳邊流轉的全是顧蘭枝聽不懂的方言。

“我們今夜住哪兒?”

盡管這是她從未涉足的陌生之地,顧蘭枝也並不擔憂。

就見魏琰用同樣的方言與附近的百姓交流,似乎在打聽什麽,當地人給他指了個方向。

沖那人道了謝,魏琰牽著顧蘭枝往邊城最深處走去,“我先帶你去見個人。”

“誰呀?”顧蘭枝愈發好奇。

魏琰笑笑,“應該……算得上你的熟人。”

兩人穿過鬧哄哄的街道,來到一處窯洞前,那窯洞有別於周圍其他人家,門口還用楊樹枝圍了一圈籬笆,籬笆兩側栽滿了成片的鳶尾花,中間只留下一條狹長的小道,勉強能容納兩個人並肩行走。

魏琰幾步跨過,隨後叩響正中央那扇沈重古樸的木門。

顧蘭枝盯著門上的風鈴看了很久,那風鈴顯然出自心靈手巧之人,其上嵌滿了紅黃兩種刺玫。

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還是新鮮的,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顧蘭枝再次感嘆,“這花……至少得兩天一換吧?”

能有這閑情逸致,裏頭住的定然是幸福安樂之人。

魏琰的目光也落在風鈴上,薄唇揚起一抹弧度。

緊接著,裏頭傳出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說著顧蘭枝聽不懂的方言。

顧蘭枝猜測,對方應該是要她們稍等片刻的意思。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門終於打開了,從裏面探出一張氣色紅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顧蘭枝一怔,對方似乎也怔住了,但顯然她不認得顧蘭枝,於是又挪開視線,當她看清魏琰的模樣時,面上大喜。

“哥哥?”

聽到這一聲,顧蘭枝心裏最後一絲不確定消散了。

面前這個體態勻稱,膚色紅潤的女人,就是魏琰的親妹妹魏柔,與顧蘭枝夢境裏的柔弱少女截然不同,此時的魏柔年近三十,身上多了一份與西北相融的堅韌明朗。

她熱切地拉住魏琰,“哥哥,你怎麽來了?是來看我的嗎?”說話間,黑葡萄似的眼眶裏盈滿淚水。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又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過來,站在魏柔背後,見到魏琰,男人露出了同樣驚訝卻歡喜的神情。

“侯爺?真的是你!”

他們久居西北,還不知道魏琰已被冊封為王。

魏琰也不在乎這些,自覺牽過顧蘭枝,沖兩人含笑點頭,“好久不見了。”

魏柔捂嘴喜極而泣。

男人上前一步,將魏柔摟在胸前,視線在顧蘭枝身上停了片刻,“這位,莫非就是侯爺的夫人?”

顧蘭枝回以一笑。

男人哈哈大笑,爽朗抱拳,“在下前錦衣衛鎮撫使申屠越,見過嫂夫人。”

魏琰也順著話頭一一介紹,“這位申屠越,從前是我錦衣衛同僚,後來隨我共赴西北邊關,又做了我麾下副將,現如今是朝廷親封的三品鎮護將軍,亦是這的邊城總兵,除此之外,他也是你我的妹夫。”

說到“妹夫”二字,顧蘭枝不由多看了申屠越一眼,竟發現這個魁梧健碩的總兵將軍居然悄悄紅了臉。

對方撓撓頭,露出一個憨厚笨拙的笑,“見笑了,見笑了。”

魏柔則依偎在他懷裏,咯咯咯的嬌笑。

顧蘭枝從未見過這樣的魏柔。

柔和,明亮,又充滿了朝陽般的溫暖與生機勃勃,盡管她的膚色不再白皙,皮膚也因為常年待在西北,泛著略微粗糙的小麥色,卻掩飾不了她身上洋溢的幸福的光。

察覺到顧蘭枝看來的視線,魏柔勉強止住笑聲,主動拉著顧蘭枝往屋裏走。

“嫂嫂,你快進來,別在外頭吹風了。”

在魏柔看來,她們是初次相見,但不知為何,自己對顧蘭枝並無生分之感,而顧蘭枝也不抗拒,任由她把自己拽進去。

室內環境簡單,也不算太過寬敞,但桌椅炕頭都收拾得幹凈整潔,一塵不染,墻面桌角都擺放了悉心修剪過的鮮花,無需熏香,屋內自有清香彌漫。

申屠越自然有許多話想和魏琰說,魏琰下意識用眼神請示顧蘭枝,得到肯定的回覆後,才與申屠越坐在炕上閑聊。

魏柔則拉著顧蘭枝去了後院,後院的空間與前院差不多大,地上開滿了紫色鳶尾花,花叢中央搭建了一只花藤纏繞的秋千架,魏柔坐了上去,拍拍旁邊空出的位置,招呼顧蘭枝過去坐。

顧蘭枝剛坐下,魏柔就拉著她問東問西,問她是何方人士,多大年紀,與魏琰如何相識雲雲,顧蘭枝能回答的部分都回答了。

最後,魏柔仰頭看天,長嘆一聲,“我險些以為,哥哥這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了,幸好,他遇上了你。”

多餘的話,魏柔沒有說,但她和當初一樣,對魏琰總有種盲目的崇拜,“我哥哥是全天下最厲害,最出色的男兒,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

當年她做了錯事,連累哥哥失去至愛之人,這些年她躲在西北,偶爾想起過去,心中免不了愧疚,直至今日,她看到魏琰身側有佳人相伴,愧疚感才稍稍淡了些。

顧蘭枝能理解她的心情,笑著點頭,“會的,我們能遇到彼此,都不容易。”

她和他都走了許多彎路,終於走到了一起,她們自然倍加珍惜,但眼下,顧蘭枝對魏柔如今的情況同樣好奇。

“你和那位申屠將軍,很早就認識嗎?”

一提申屠越,原本還一臉惆悵的魏柔,低頭噗嗤笑出了聲,

“他曾經的確是我哥哥麾下副將,但我與他最初並不相識……”

說起來,這還是一樁啼笑皆非的姻緣。

當年她因未婚先孕,被魏琰暗中送到莊子上,阿柔則代替了她的身份死去,這個消息被新婚不久的付瑾聽到了,也不知付瑾哪根筋搭錯了,發了瘋地跑到墳前又跪又哭,後來棺中人死而覆生,被先帝帶回宮裏,他才知道那棺材裏的,並不是魏柔本人。

然而他去墳前哭跪懺悔之事被公主殿下知曉,二人生了隔閡,先帝懷疑他覬覦自己的寵妃,便尋了個由頭,將付瑾貶到西北充。

好巧不巧,那段時間,魏柔剛生完孩子,準備追隨兄長同去西北,當然她去西北是瞞著魏琰的。

此去路途遙遠,她半道遭遇劫匪,山匪瞧上了她,要她給寨主當壓寨夫人,遂遇見了申屠越。

彼時申屠越受命潛入匪窩,因武功高強,在原寨主死去後,被眾人奉為新寨主,申屠越知道這幫山匪大多曾是行伍出身,生活所迫,不得已之下落草為寇,他的目的便是勸這些人回頭是岸,走上正途,誰知山匪窩裏還藏了個美嬌娘——帶個拖油瓶的那種。

孩子總在半夜嗷嗷啼哭,魏柔也因為恐懼,抱著孩子一起哭。

寨子裏都是一幫糙老爺兒們,誰也沒娶過妻,沒帶過孩子,拿魏柔母子倆毫無辦法,只能將這對麻煩母子送到申屠越跟前。

申屠越犯了難。

要他上陣殺敵,查案剿匪沒問題,但要他照顧女人孩子,他可無從下手,卻又怕這幫山匪傷了魏柔,無奈之下,半推半就的與魏柔結了姻緣,只等收服山匪後就放魏柔母子離開。

魏柔起初很恐懼申屠越的存在,畢竟這是她見過最魁梧,最兇神惡煞的男人,但相處久了,竟發現他自有可愛之處。

打從魏柔決定離開付瑾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守寡一輩子,既然遇到了喜歡的人,當然要下手為強了。

在她幾番試探之下,魏柔知道申屠越對自己並非無意,她想著,當個壓寨夫人好像也不錯,遠離紅塵,逍遙快活,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日子裏,魏柔主動拿下申屠越。

翌日醒來,申屠越臉紅得滴血,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男子漢大丈夫,做便做了,該負責的要負責,不出三日,申屠越同邊軍裏應外合,收覆山寨,決定正大光明迎娶魏柔。

魏柔方才知道,自己糟蹋的男人居然是哥哥麾下得力副將,一面擔心哥哥責怪,一面又惱怒申屠越的隱瞞,於是又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日子裏,魏柔跑了。

大概魏柔自己都不知道,她看似柔弱,實則體質上佳,她帶著大兒子跑到半路,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摸著肚子裏的“罪證”,魏柔心想,這下西北是去不成了。

好在她溜走時,順手牽羊拿走了申屠越的玉佩,當掉換了不少錢,足夠維持她三年五載的開銷,便尋了個宜人小鎮住下,打算養胎,待生完了再走也不遲。

豈料產後,申屠越就從那枚玉佩順藤摸瓜找到了她,魏柔趕緊帶著大兒子小兒子連夜逃跑。

命運不公啊,魏柔辛辛苦苦跑到半路,遇上了被貶至西北的付瑾。

前有豺狼,後頭虎豹,進退兩難。

魏柔帶著兩個孩子,於北風中淩亂。

付瑾看到兩個孩子的時候,先是高興,以為魏柔給自己生了對雙胞胎,但再一看體型,明顯是不一樣大的兩個孩子,又黑了臉。

“柔兒,你告訴我,這繈褓裏的孩子,是誰的?”

魏柔面對他的質問,覺得莫名其妙,“廢話,當然是我的孩子。”

此話一出,付瑾瀕臨崩潰。

又一道擲地有聲的男音傳來,“柔兒,你莫不是忘了,那也是我的孩子。”

魏柔臉色大變,回頭一看,果然是煞氣騰騰的申屠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似有滔天怨氣。

魏柔有些腿軟,不禁往後踉蹌了數步,將前後兩個男人暴露在他們彼此的視線中。

付瑾與申屠越四目相對,頓時火光四射,殺氣森森……

顧蘭枝聽到這裏,幾乎驚掉了下巴,看魏柔的眼神都變了。

當初魏琰告訴她,魏柔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她一旦認清現實,自會放下,可顧蘭枝萬萬沒想到,魏柔還是個如此風流隨性之人。

這一點,顧蘭枝是羨慕且欽佩,“那、那後來呢?”

“後來就是你看到的呀。”魏柔聳聳肩,神情輕松自然,“好馬不吃回頭草,況且付瑾還是公主殿下不要的破鞋,我撿回來惡心自己嗎?”

“嗯……”

顧蘭枝沈思片刻,“你說的很有道理。”

魏柔足尖撐地,讓秋千慢慢晃動起來,“他若承認他趨炎附勢,攀附公主,我也就認了,畢竟我的確不如公主尊貴,與他門不當戶不對,我就當自己一片真心餵了狗,算了,偏他得了公主,還想與我再續前緣,腳踩兩只船的癩蛤蟆,看了就煩。”

顧蘭枝也是第一回聽魏柔罵人,不知為何,聽著居然有點暗爽。

再回想當年她在付瑾面前柔情似水的樣子,忽然就明白了,魏琰為何評價魏柔是個愛憎分明之人。

“幸虧當初你選擇了申屠將軍,我看得出,他滿心滿眼都是你。”

魏柔一臉驕傲,“他能娶到我,是他的福氣。”

“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魏柔的話音剛落,申屠越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件滾毛披風。

魏柔立時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撲到他懷裏,“嫂嫂誇你是個磊落可靠的好男兒,我當然開心啦。”

簡單的一句話,哄得申屠越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魏琰的步伐緊隨而來,也拿了件披風給顧蘭枝穿上。

魏柔幾次偷眼瞧她二人,又和申屠越擠眉弄眼。

申屠越很快明白妻子的意思,訕訕笑了兩聲,“那個,一會兒我兩個兒子也要從營地裏回來了,我和柔兒先去竈房準備飯菜,你們忙著。”說完摟著魏柔走開了。

後院,滿地的鳶尾花隨風搖曳,只有顧蘭枝與魏琰兩人,花前月下,一切圓滿。

【作者有話說】

顧蘭枝:原來你是這樣的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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