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六十二章
江從亭有些猶豫, 他想試探性地問問景雲初是否還有什麽重要的事。
他斟酌片刻，就要開口時卻聽到景雲初先他一步問話，“二哥, 你和合園化肥有限公司還有合作？”
江從亭一楞，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桌上的文件，“你怎麽知道是合園？”
景雲初對著文件封面努努嘴，“像合園這種樸素的商標也很少見了。”
江從亭：“……”
合園的商標多年來都沒啥變化, 近看知道是合園兩個藝術字, 遠看……像坨屎。
他之前一直沒覺得合園這份文件有什麽問題，現在被景雲初這麽一提點, 他都要隱隱感覺這是一份有味道的文件。
好在景雲初沒在人家的商標上有什麽糾結。
想了想, 他問：“二哥, 這是你自己接的項目嗎，你的老師有沒有……幹預？”
江從亭眉心一跳。他擡頭, 不明的情緒自眼底洩露。
“暫時沒有。”他聲音輕了些, “你問這個做什麽？”
景雲初搖了搖頭。
她當然可以直接說劉穩以後會抄襲他，問題是說出來以後他不會信也就算了，估計還會直接把她當作想要挑撥離間的壞人。
於是景雲初什麽都沒提, 只道：“因為這份文件看起來挺私密的, 我記得合園的那些研究員都有簽訂保密協議。”
江從亭沒有接上話。
景雲初又道：“合園的社會新聞還挺多的, 好多次都刷到有營銷號說合園專註學術研究，致力於國家的農業發展。不過我感覺合園那些研究員有一點不好，既然怎麽都沒法提高產量和純度到理想值，他們為什麽不想想是不是原料上出現了問題呢？”
江從亭正在拿水杯，聞言他竟是手一抖, 杯子“嘭”得掉回桌面。好在它晃了幾圈穩住了，也就桌子周圍多了幾圈水漬。
江從亭也顧不上擦水, 用一雙震驚的眼睛看著景雲初。
“誒，怎麽這麽不小心。”倒是景雲初動作快，連著抽了幾張餐巾紙摁在了桌面上，“還好沒打濕什麽重要的文件。”
江從亭用疑慮的眼神看她，“合園的事情，你怎麽這麽清楚。”
不光眼神懷疑，他的語氣中也是疑問，就差把“你調查我”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景雲初也不生氣，她摸摸手腕，似真似假地道：“合園總部在京市嘛，前段時間去工作的時候運氣好碰到了兩個合園的化學研究員，他們討論的好像就是原料的事情。他們沒說用了什麽原料，不過倒是有抱怨這個月又花了兩百萬，研究負責人還因此發了很大的火。”
江從亭並不怎麽相信。
不過景雲初才不管他信不信，她從旁邊一堆稿紙中抽出了一張，又拿起筆刷刷地寫下了一串化學方程式和組合式。
“化肥需要的，無非就是要一些氮磷鉀混合物，我無聊的時候有想過，原料為什麽非得是已成的礦物質呢？用催化出來的不也是一樣的嗎，純度還能更高。”
江從亭往稿紙上掃了眼，“氮化物，這種氮化物和水會發生反應影響土壤溫度。”
景雲初點點頭，被否定了也不失落，“但是它是唯一一個，會和這個物質發生反應並且產生微量元素的——”她刷刷地又寫下兩種磷化物。
“白磷燃點低，溫度稍微高一點就會燃燒，一般研究員都會避免用它來提取磷元素。但就是因為它這一特征，催化反應才能更快更有效地進行。”
江從亭看著紙上寫得有些許淩亂的化學式，亂糟糟的心情竟是詭異得平靜下來。
早在第一次過柱、得到不過1%的產物的時候，他就懷疑原料上出現了問題。但是合園提供的原料確實又能成功提取出需要的混合物，相對成本也沒有其他原料貴。
江從亭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實驗方式，所以在那之後他就開始思考，合園的這個項目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然而這麽多年來，不管是合園化肥有限公式還是其他那些有獨立實驗室的化肥廠，在混合肥以後都沒有研究出什麽新東西。他們已經站在了先輩的肩膀上，所以始終沒有讓自己變成巨人。
化肥的作用不僅是能提供植物所需要的營養物質，合園理想中的化肥是可以預防一些植物的基礎病的，他們甚至還想要用一些化學新物質去改變植物的基因。
江從亭當初就是被合園老總這種遠大的理想所吸引，要不然也不至於在知道原料已經出現問題以後他還試圖繼續研究。
景雲初剛才的那番話就像是一盞燈，給他本來還有些昏暗的路照得通明起來，腦中糅雜得有些亂糟糟的線都在這會理清。他承認剛開始是有點想要直接利用別人的思想，也就是在原有的材料上進行實驗的精化，因為這樣能夠省去一大把原材料研究的時間。
現在他算是想通了，要是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那麽繼續往下走的結果只會是造成更大的損失。
景雲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對自己的說法不是無動於衷的，於是她又在紙上寫下了一串化學式，“想要結合物，這種會不會很能派的上用場？”
景雲初寫的分子式中包括了氮磷鉀和一些鐵元素，這其實和文件中最後的產物有些出入，但是江從亭看到的時候還是不敢置信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甚至有點激動地直接把那張紙拽了過來，“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景雲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面上表情卻控制的很好，“不算是，看過一點國外的化學書。這也是我的一種想法，雖然沒有直接實踐過，但是從理想狀態出發好像這種催化可以實現。”
江從t亭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描述了。
“在化學方面，你可能比我有更高的天賦。”江從亭道：“你能想出來這種物質，就已經領先不少化學家很多了。”
景雲初笑了笑，並沒有應下這句話。
她還是說了點謊，這種化肥混合物質並不是她胡謅出來的，而是她在任務世界經過三年研究得出來的產物。它和合園提出的理想物質有一些區別，卻因為氮鉀的含量在效果上有些天差地別。
合園設想的理想物質確實不錯，但是他們的生物研究員在實驗的時候選樣不充分，實際上這種物質對一些生命周期長、生長條件苛刻的植物是有致命的打擊的，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植物產量減少。當然用在周期短生長快的植物上，它的劣勢沒有那麽明顯。
在那個任務世界中，景雲初最後選擇的這個職業受到了江從亭的很大影響，所以現在她把自己三年的研究成果隨隨便便寫在紙上告訴了他。
這是對江從亭的一些彌補，要是這個世界沒有這個領域的巨人，那她願意當那個肩膀，她想讓他收獲到更多的名譽。反正像江從亭那樣的人，生來就是應該當天之驕子的。
景雲初回憶上輩子的時候，江從亭也在看紙上分子式的結構，越看他眼中的驚嘆就越盛。
看到最後他直接把那張紙撕碎，用很嚴肅的表情對景雲初道：“你的這個想法，還告訴了誰？”
景雲初搖搖頭，“沒有，我就在這裏寫過而已。”
江從亭聞言松了口氣，隨即更加認真，“不管你是隨便想想還是別的，這種物質你先不要和別人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實驗過後確認可行的話我去幫你申請一項專利。”
他雖然不是很清楚景雲初比下的混合物和合園混合物有什麽質的區別，但是可以知道的是景雲初這個能使用更多的原料，並且在元素量上看起來有了更明顯的控制。
江從亭幾乎不敢相信這種物質居然會是一個德語專業的女生隨便寫出來的，就算她已經接觸了一段時間化學。
大概是他的表情和語氣太認真，景雲初都不自覺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二哥，你說的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她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這就是我的一個假想而已，哪怕你真的做實驗知道了它的可行性，這個專利最後也應該屬於你才對。”見他皺起眉頭，景雲初趕緊補充，“以我現在的能力完全還不足以單獨完成這樣的實驗，你要是說出我的名字才是讓別人把我當做出頭鳥，到時候要是別人問起我我該怎麽回答？”
江從亭一噎。
雖然景雲初這個想的有點早，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猜想要想被讚頌永遠都是不夠的，她還需要更多，足夠的實力和經驗……
想了想，江從亭還是決定把專利的事情先放一放。
“總之你先別把這個化學式寫給別人看。”江從亭耳提命面。
景雲初試探，“連家裏人也不行嗎？”
江從亭看了她一眼，“你說的家裏人指的是誰。”
景雲初說：“大哥。”
江從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接著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家裏誰都可以，就是江淮清不行。你不知道他現在是個商人，要是他知道這個式子，他只會竭盡所能地把這個物質利益最大化。要是你不想看到自己的成果最後只是一張一張的錢的話，我勸你不要和他說。”
說完，江從亭有些別扭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景雲初也是擰著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外面都說江家兩個兒子性格完全不同，但是景雲初和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以後發現，兩人不愧是兄弟，在一些自己的想法上那真是出乎意料的執拗。
江從亭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溫和謙遜的，只有碰到江淮清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劍拔弩張的樣子。
景雲初知道江淮清是個商人，他任何想法的決定和初衷確實是為了利益，但是她也明白他這人有原則，要是真的像江從亭說的那樣得到了化學式，他也不會在不和她商量的情況下做出那種只要利益的事情。
“二哥，你對大哥可能有點誤會。”
景雲初想要緩和一下江從亭兄弟倆的關系，誰知才剛一出聲，江從亭就擡手打斷了她，“不用替他說好話，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話落，他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在說別人的壞話，於是話音一轉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我準備去實驗室了，你呢？要不要一起。”
景雲初驚訝問：“華大的實驗室不是連普通學生都不能進去嗎？”
江從亭嗯了聲，“高級實驗室確實只有認證的研究員可以進去，普通實驗室只有化學系學生能進，要有老師帶領，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實驗室。”
“有多小？”
江從亭沒想到她會這麽問，視線在辦公室轉了一圈後才回，“和這一間辦公室差不多大吧。”
景雲初的目光跟著在這個房間轉了圈，然後在心裏暗暗吐槽了一句：那確實是夠小的。
有機實驗的實驗設備有不少都是大型的，再加上催化覆雜，還需要有專門的冷櫃放置產物。所以和這個辦公室一樣大的實驗室，可以想象江從亭站在那裏的時候都施展不開。
……
景雲初最後還是拒絕了江從亭的實驗室邀請，她還有別的事情，也確實沒有那麽多時間在實驗室看過柱。
走在華大化學系樓下的綠蔭的時候，景雲初的思緒還有點翻飛。
這下子，江從亭應該不會因為茫然去和劉穩討論實驗新方案了吧？只要劉穩不插手這件事不在背後耍小花招，江從亭在這個學校的名譽只會越來越高……
-
S大就在華大對面，兩所大學大門對著大門，站在華大門口的時候都能看到S大的學子在校門口聊天打鬧。
景雲初要進S大就方便多了，摘下口罩掃下臉就能了事。
走在S大校區的時候，她才清晰地感受到華大和S大這種普通大學的區別。上輩子的很多時候，她都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怎麽說也是大學生，比那些考不上本科的厲害多了。但是現在重新來感受一遍以後，她才知道有些學校就是為了讓學生學習的，而有些學校更多的是讓學生享受一下大學生活，比如S大。
還沒開學，S大的學生比華大少了一大半還要多，學校的課程也還沒有開始，所以走在路上能看到的要麽就是準備出去兼職的學生，要麽就是睡眼惺忪的剛買了早餐回來的。偶爾看到一兩個抱著書往園區裏面走的學生，那也是準備考研的學長學姐。
景雲初對這所學校並不陌生，所以只是有些隨意地看了幾眼路過的學生以後她就徑直朝著教導主任辦公室走去。
她是想要去好好商討一下轉專業的事情的，沒想到到教導主任辦公室以後，才一開口就遭到了來串門的德語老師的嘲諷。
“景雲初，老師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什麽毒雞湯，但是你應該明白，和你未來找工作息息相關的不止是你的專業，更多的是你的能力。你可以學化學，但你真的能保證以後自己的成績可以達到化學工作者的錄用條件嗎？”
德語老師坐在教導主任辦公室，手上還捧著一杯茶，語重心長地說道：“照我看，你還不如好好學一下德語，以後還能找個好點的翻譯工作。”頓了下，他狀似無意地和教導主任對視了一眼，“其實吧，你這個外型條件以後還真不一定沒有出路。”
教導主任有點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話糙理不糙，可當著學生的面說這些還是有點不太好。
景雲初看著德語老師，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們的德語老師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還蠻老實的模樣。景雲初以前並沒有怎麽關註過他，倒是聽室友吐槽過這個老師經常在課堂上用德語開一些很不禮貌的玩笑。
當時景雲初並不怎麽在意這些小事，反正她專業課成績不好，老師上課在說些什麽她也不怎麽能聽懂。但是現在重新和這個老師一接觸，她就發現室友的吐槽都是對的。
這個中年男人雖然是教授，可他的想法迂腐，腦子裏有一套固有的愚蠢思想，甚至因為自己的社會地位稍微高一點而不可t一世。
景雲初不想和德語老師說話，偏生他被冷眼以待後還不服氣，轉頭就對著教導主任冷哼道：“主任，什麽時候我們系的學生還能隨便轉專業了？之前院裏不是規定地很清楚嗎，德語系只有期末考試前三名的學生有轉專業的機會，並且在轉專業的時候要通過心儀專業的考試，沒記錯的話得拿到心儀專業前二十的成績吧？”
教導主任嗯了聲，依舊有點尷尬的樣子，“德語系要想轉專業確實比其他系稍微難一點。”
畢竟德語專業在他們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低，只要是二本專業線的都能考慮他們學校的這個專業。為了不引起其他系裏學生的不滿，學校才額外增加了這個規定。
教導主任就是景雲初的導員，上一個教導主任在暑假的時候退休了，他因為工作還算出色被提到了這個位置。因為資歷尚淺，他性格好好說話，因此德語老師和他聊天的時候才會這麽隨意。
猶豫了一會，教導主任還是勸道：“景雲初同學，你要不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你現在這個成績，轉專業的申請也是會被駁回的。”
景雲初搖了搖頭，看都沒往一臉得意的德語老師臉上看，她只是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主任，據我所知以前也不是沒有我這樣的先例。雖然我這次期末考試的時候德語成績不是很好，但是只要化學成績達到專業前三名，好像也是可以破格轉的吧？”
“呵呵。”
景雲初話音才落下，座位上的德語老師就已經嘲諷出聲，“連德語都學不好，還想學化學？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自以為是了。”
教導主任皺了下眉，掃了他一眼：“周老師，德語播音比賽的報名表既然已經送到了，那你先回你的辦公室吧。”
德語老師沒想到教導主任居然會趕自己走，他有些生氣，擡了下屁股卻沒走。
“怎麽說景雲初也是我的學生，轉專業和我們任課老師也有關系。我就留在這裏看看她到底有多喜歡化學。”
教導主任無奈，最後還是沒有繼續趕人。
景雲初說得那個規則也是有的，一直都存在，但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並沒有哪個專業的學生能達到這個程度。
首先學生在學習課程的時候是要保證自己的專業課不掛科，這對很多S大的學生來說已經是一件難事，其次學專業課的同時還得去自學另一門專業。有時候運氣好兩個專業的課程是分開的，但就算是那樣也得一個人完成兩份學習任務。
S大轉專業的學生也有一部分，不過其中有一些是有老師的放水，畢竟考專業前三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景雲初所說的那個規則，是為本專業課成績沒有那麽好的學生準備的，說是準備實際上就是為了打消他們轉專業的念頭。自學成才的終歸是少數，沒有平時課加分，想要光靠期末成績拿到專業前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雲初，我們還是要從實際出發。”教導主任苦口婆心，“我們學校建校以來沒有靠這項考試轉專業成功的學生，換個角度想，其實學習德語也是挺好的選擇，未來還能出國留學。”
景雲初善意笑笑，“之前都沒有成功的學生嗎？那我會變成第一個。”
教導主任：“……”
聽她這麽說，他算是明白這個學生的決心有多重了，看來不讓她親自撞一下南墻她是不會回頭的。
主任選擇妥協，“好吧，試試也沒什麽不好的，正好你可以了解一下化學專業的難度。不是我說，我們學校的化學系還是學校重點培養人才的院系。”
景雲初依舊是笑笑。
S大化學系有多厲害她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比華大更好，能有一半的師資條件都算好了。不過這些景雲初只是在心裏吐槽了一下，沒敢當著教導主任的面打他的臉。
……
教導主任到底還是幫景雲初去化學系拿試卷了。
要是景雲初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話，教導主任都不想做這種無用功的事情，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是不可能實現的，但是現在景雲初的身份又有點敏感。
她上了綜藝，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了，到時候萬一在節目上提起來，自己想轉專業結果教導主任連試都不讓她試，那到時候等待他的怕是只有網暴了。現在雖然是麻煩了一點，那也比有被網暴的風險好。
出門的時候教導主任還在心中暗罵德語老師沒腦子。莫欺少年窮這個道理真是應該懂，就算景雲初現在成績不好，在網上的名聲也沒有那麽好，可人家好歹是影後溫韶華的繼女，不管怎麽樣都比他們這些高校老師要多點曝光度。和她保持關系和諧總歸是沒有什麽錯的。
德語老師可不知道教導主任心裏在想什麽，在教導主任出門以後，他索性翹起腿，一副他才是這裏老大的模樣。
“景雲初啊景雲初。”德語老師押了口茶，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感慨的語氣，“我都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麽，為什麽非得往那些熱門專業擠呢？以你的水準，學好德語就已經不容易了。你到底是為什麽，還是對德語有什麽意見？”
景雲初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老師，你太敏感了，我沒有歧視專業的習慣。”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對德語已經學透了。”景雲初說：“不管是語法發音還是別的，我都沒有什麽更加深入可以學的知識了。”
“……”
德語老師一口茶都差點噴出來。
要不是景雲初臉上的表情認真，他都要以為自己在看什麽小品表演。他放下茶杯，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著景雲初，“你？學透？這真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景雲初面無表情地對上他戲弄的臉，嘴角一勾，“謝謝，你也是。”
德語老師：“……”
景雲初移開了視線，繼續說道：“老師，我不知道這幾年別的學校的教師水平都發展成了什麽地步，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大部分都用上了外教。”
“你什麽意思！”德語老師把杯子用力往桌上一磕，“你是覺得我的教課水平不如那些外教？”
景雲初莞爾，“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德語老師：“……”
別的學校的老師她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眼前這個老師確實比不過別人。都說生於安樂死於憂患，沒有競爭老師又何嘗不是原地踏步？
眼前的這位老師自從當上S大教授以後就把自己當做這個專業最有資歷的授課老師，他不參加外面的專業考試，也不去聽那些資質更深的外教老師傳授教課方式。有句話說得好，沒有進步就是退步，所以就算她還是留在德語專業，也不會繼續選擇這個口音都不怎麽準的老師。
這個德語老師人品就那樣，教書時間卻將近二十年，第一次聽到一個學生當著自己的面說他不如外教，他氣得才喝下去的茶都快吐出來了。
想要訓斥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是教導主任去而覆返了。
“景雲初同學。”教導主任喘著粗氣，把手上的幾張試卷放在了桌上，“試卷我已經幫你要回來了，兩個小時時間，你坐在那個空位上去答吧。”
景雲初接過了教導主任手上的試卷，還殷勤地到一邊幫他倒了杯溫水，“辛苦導員了。”
教導主任接過杯子猛喝了一口，隨後擺了擺手，“不要耽擱，做完我再拿去給化學系的教授。”
景雲初應了聲好，抽了一支筆走到一邊。得虧了教導主任是剛上任，新官上任一顆心還沒有那麽冰冷，這件事才能這麽順利。
喝空了杯子裏的水，教導主任的餘光才瞥到一邊的德語老師。只見他冷著一張臉，臉色難看的就像是被石板壓過的鹹菜。
教導主任剛咽下去的水都差點噴出來，想到景雲初對他的態度，主任小聲又有點小心地問：“周老師，心情不好？”
周老師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教導主任也不生氣，趕緊過去把人拉到一邊，“上個月我從家裏拿來了一些茶葉，我老家是茶葉之鄉，要不給你泡上一杯？”
德語老師這些年教的雖然是洋文化，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那他是愛國的一把手，t對中國傳統文化那叫一個熱愛。聽到教導主任這麽說以後，他立馬心動，只是嘴上還恨恨地道：“我教書這麽多年，景雲初絕對是我教過最差勁的一屆！”
“一個。”教導主任提醒。
德語老師冷哼了一聲，“我就沒見她比她更加不知好歹、不懂得尊重老師的學生！”
教導主任：“……”
他本來就跑的累，現在更加覺得自己額頭冒汗。他擡頭朝著景雲初方向看了眼，正對上她看過來的戲謔的眼神。
“……”教導主任不敢多看，趕緊把視線給收了回來。
-
景雲初已經有蠻久沒有做過試卷了，上一個任務世界她當的是企業家，畢業以後沒有接觸過這種題目。盡管如此，之前任務世界的記憶還停留在腦中。
在這個世界讀書的時候，她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學霸的滋味，就算是成績還不錯的時候也是需要認真審題並且仔細檢查的。這回重生，她才知道學神回到新手村是這樣的滋味。
S大的題目和華大的比起來就好像是小學題碰上了高中題。華大江從亭出的題目還能讓她動一下腦子，S大的期末試題已經到了連腦子都不需要怎麽轉的地步。
她只不過是把題目讀上一遍，下一秒眼睛就能自動鎖定到正確答案上。
對於景雲初來說，她的速度就是正常的答題速度，但是對於坐在她斜對面的教導主任和德語老師來說，她這樣的行為就無疑於蒙題，也就比一路隨便寫下來稍微慢了一點點。
德語老師本來臉色很難看的，見景雲初這樣，他心裏莫名舒服了一點。
把空下來的茶杯往教導主任面前一推，他老神在在地說：“我就說這不是什麽正經的學生，你就是資歷太淺了，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種學生耍。”
“……”
教導主任心中覆雜，他遠遠地看著景雲初幾乎沒有停下來過的筆，喊道：“景雲初同學，你有兩個小時時間，不用那麽著急。”
景雲初手下的筆一頓，她嗯了聲，然後在教導主任還帶著點希冀的目光下繼續刷刷刷。
教導主任：“……”
德語老師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他被景雲初下了面子，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主任還想維護自己的學生，沒想到得到的只有學生的玩弄，這就是因果循環啊。
德語老師心情好起來，和年輕主任說話的時候總算是態度好了點。
半個小時以後，景雲初放下筆站了起來。
“主任，我寫完了。”
教導主任手上的茶杯一晃，心中沈沈地嘆了口氣。最害怕的一幕還是來了。
聽化學系的老師說，這套期末卷子是化學系老教授親自出題，難倒了不少學生，上學期掛科率出乎意料的高。連化學系學生花兩小時都做不完的試卷，景雲初半個小時解決，這不是蒙的又是什麽？
斟酌片刻後，教導主任還是決定讓景雲初自己去化學組的辦公室。
“景雲初同學，既然是誠心想要學習化學，不妨和我一起去化學組走一趟？批卷的時候也好看看自己哪裏有問題。”
實際上他想的是，就算這張試卷上全是錯誤的圈，到時候化學組的老師罵的也是景雲初，而他這個教導主任能夠避免一點被耍的怒火。
景雲初並不知道他心裏做的什麽打算，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只不過離開教室的時候，她還有些不解地朝著德語老師的方向看了眼，“周老師，你對化學也感興趣？”
德語老師立馬哼了聲，“我才沒興趣，我就是去看看你這學生有多天才，才能在這半小時裏寫完這麽幾張卷子。”
景雲初看著他懷疑的眼神，不說話了。
……
化學組的辦公室就在同一棟樓的樓上，教導主任帶著景雲初兩人來的時候，化學組氛圍正好，正在說暑假剛過去的化學競賽的事情。
“要我說盧教授就是對學生的要求太高了，S大的學生怎麽和華大學生相比？暑假那次全國性的化學競賽中，前三甲都是華大和南大的學生，我們學校連進前一百的都沒有。”
“何止是沒有前一百，我去看過試卷，我們學校那幾個答得都是些什麽東西。還有實驗報告，系裏第一居然因為一些小細節的操作不當導致連實驗報告都沒得寫，真是丟臉丟到全國去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全國那麽多所高校呢，總不能因為我們在華大的對面就總是和華大去比。”
化學組的老師們聊得熱火朝天，看到教導主任進來才止住話頭，視線隨即落在了景雲初身上。
坐在最靠外的老師笑道：“這就是想要轉到化學系的景雲初同學吧？喜歡化學就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
說完他又看向景雲初手上的試卷，“怎麽了，是試卷有什麽問題嗎？”
教導主任沒敢說話，還是景雲初自己主動走過去把試卷放在了說話老師的桌上。
“沒什麽太大的問題。”景雲初一邊說一邊把試卷翻到最後一頁，“就是最後這個驗證產率的有點不對，雖然95%這個產率通過計算可以達到，不過實際操作的時候會有至少5%被其他催化物消耗掉，這是化學專家組一致得出來的結果。”
“……”
說話的化學老師本來臉上還帶著笑意，現在他看著景雲初指著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這道題確實是從理想角度出發的，考試的時候老師都有提醒過學生……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景雲初不解地看向他，“這不是常識嗎？”
化學老師：“……”
這道題是作為壓軸題出在最後的，他怎麽不知道這種壓軸的題能是常識？
等視線匆匆往卷面上一掃以後，化學老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點。
“這張試卷怎麽是寫滿的？？”
景雲初一臉問號：“做完了當然是寫滿的。”
化學老師：“……”
景雲初說得話就像個深水炸彈，化學組的辦公室沈靜下來，緊接著是轟得一聲響，坐得遠一點的幾個化學老師都一窩蜂地圍了過來。
“做完了？主任不是半小時之前才把試卷拿走嗎？”
他們看向試卷，確定那幾道壓軸題都是寫完的以後，不敢置信地眼神才落在景雲初身上。
“這真是你自己做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江從亭有些猶豫, 他想試探性地問問景雲初是否還有什麽重要的事。
他斟酌片刻，就要開口時卻聽到景雲初先他一步問話，“二哥, 你和合園化肥有限公司還有合作？”
江從亭一楞，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桌上的文件，“你怎麽知道是合園？”
景雲初對著文件封面努努嘴，“像合園這種樸素的商標也很少見了。”
江從亭：“……”
合園的商標多年來都沒啥變化, 近看知道是合園兩個藝術字, 遠看……像坨屎。
他之前一直沒覺得合園這份文件有什麽問題，現在被景雲初這麽一提點, 他都要隱隱感覺這是一份有味道的文件。
好在景雲初沒在人家的商標上有什麽糾結。
想了想, 他問：“二哥, 這是你自己接的項目嗎，你的老師有沒有……幹預？”
江從亭眉心一跳。他擡頭, 不明的情緒自眼底洩露。
“暫時沒有。”他聲音輕了些, “你問這個做什麽？”
景雲初搖了搖頭。
她當然可以直接說劉穩以後會抄襲他，問題是說出來以後他不會信也就算了，估計還會直接把她當作想要挑撥離間的壞人。
於是景雲初什麽都沒提, 只道：“因為這份文件看起來挺私密的, 我記得合園的那些研究員都有簽訂保密協議。”
江從亭沒有接上話。
景雲初又道：“合園的社會新聞還挺多的, 好多次都刷到有營銷號說合園專註學術研究，致力於國家的農業發展。不過我感覺合園那些研究員有一點不好，既然怎麽都沒法提高產量和純度到理想值，他們為什麽不想想是不是原料上出現了問題呢？”
江從亭正在拿水杯，聞言他竟是手一抖, 杯子“嘭”得掉回桌面。好在它晃了幾圈穩住了，也就桌子周圍多了幾圈水漬。
江從亭也顧不上擦水, 用一雙震驚的眼睛看著景雲初。
“誒，怎麽這麽不小心。”倒是景雲初動作快，連著抽了幾張餐巾紙摁在了桌面上，“還好沒打濕什麽重要的文件。”
江從亭用疑慮的眼神看她，“合園的事情，你怎麽這麽清楚。”
不光眼神懷疑，他的語氣中也是疑問，就差把“你調查我”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景雲初也不生氣，她摸摸手腕，似真似假地道：“合園總部在京市嘛，前段時間去工作的時候運氣好碰到了兩個合園的化學研究員，他們討論的好像就是原料的事情。他們沒說用了什麽原料，不過倒是有抱怨這個月又花了兩百萬，研究負責人還因此發了很大的火。”
江從亭並不怎麽相信。
不過景雲初才不管他信不信，她從旁邊一堆稿紙中抽出了一張，又拿起筆刷刷地寫下了一串化學方程式和組合式。
“化肥需要的，無非就是要一些氮磷鉀混合物，我無聊的時候有想過，原料為什麽非得是已成的礦物質呢？用催化出來的不也是一樣的嗎，純度還能更高。”
江從亭往稿紙上掃了眼，“氮化物，這種氮化物和水會發生反應影響土壤溫度。”
景雲初點點頭，被否定了也不失落，“但是它是唯一一個，會和這個物質發生反應並且產生微量元素的——”她刷刷地又寫下兩種磷化物。
“白磷燃點低，溫度稍微高一點就會燃燒，一般研究員都會避免用它來提取磷元素。但就是因為它這一特征，催化反應才能更快更有效地進行。”
江從亭看著紙上寫得有些許淩亂的化學式，亂糟糟的心情竟是詭異得平靜下來。
早在第一次過柱、得到不過1%的產物的時候，他就懷疑原料上出現了問題。但是合園提供的原料確實又能成功提取出需要的混合物，相對成本也沒有其他原料貴。
江從亭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實驗方式，所以在那之後他就開始思考，合園的這個項目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然而這麽多年來，不管是合園化肥有限公式還是其他那些有獨立實驗室的化肥廠，在混合肥以後都沒有研究出什麽新東西。他們已經站在了先輩的肩膀上，所以始終沒有讓自己變成巨人。
化肥的作用不僅是能提供植物所需要的營養物質，合園理想中的化肥是可以預防一些植物的基礎病的，他們甚至還想要用一些化學新物質去改變植物的基因。
江從亭當初就是被合園老總這種遠大的理想所吸引，要不然也不至於在知道原料已經出現問題以後他還試圖繼續研究。
景雲初剛才的那番話就像是一盞燈，給他本來還有些昏暗的路照得通明起來，腦中糅雜得有些亂糟糟的線都在這會理清。他承認剛開始是有點想要直接利用別人的思想，也就是在原有的材料上進行實驗的精化，因為這樣能夠省去一大把原材料研究的時間。
現在他算是想通了，要是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那麽繼續往下走的結果只會是造成更大的損失。
景雲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對自己的說法不是無動於衷的，於是她又在紙上寫下了一串化學式，“想要結合物，這種會不會很能派的上用場？”
景雲初寫的分子式中包括了氮磷鉀和一些鐵元素，這其實和文件中最後的產物有些出入，但是江從亭看到的時候還是不敢置信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甚至有點激動地直接把那張紙拽了過來，“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景雲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面上表情卻控制的很好，“不算是，看過一點國外的化學書。這也是我的一種想法，雖然沒有直接實踐過，但是從理想狀態出發好像這種催化可以實現。”
江從t亭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描述了。
“在化學方面，你可能比我有更高的天賦。”江從亭道：“你能想出來這種物質，就已經領先不少化學家很多了。”
景雲初笑了笑，並沒有應下這句話。
她還是說了點謊，這種化肥混合物質並不是她胡謅出來的，而是她在任務世界經過三年研究得出來的產物。它和合園提出的理想物質有一些區別，卻因為氮鉀的含量在效果上有些天差地別。
合園設想的理想物質確實不錯，但是他們的生物研究員在實驗的時候選樣不充分，實際上這種物質對一些生命周期長、生長條件苛刻的植物是有致命的打擊的，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植物產量減少。當然用在周期短生長快的植物上，它的劣勢沒有那麽明顯。
在那個任務世界中，景雲初最後選擇的這個職業受到了江從亭的很大影響，所以現在她把自己三年的研究成果隨隨便便寫在紙上告訴了他。
這是對江從亭的一些彌補，要是這個世界沒有這個領域的巨人，那她願意當那個肩膀，她想讓他收獲到更多的名譽。反正像江從亭那樣的人，生來就是應該當天之驕子的。
景雲初回憶上輩子的時候，江從亭也在看紙上分子式的結構，越看他眼中的驚嘆就越盛。
看到最後他直接把那張紙撕碎，用很嚴肅的表情對景雲初道：“你的這個想法，還告訴了誰？”
景雲初搖搖頭，“沒有，我就在這裏寫過而已。”
江從亭聞言松了口氣，隨即更加認真，“不管你是隨便想想還是別的，這種物質你先不要和別人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實驗過後確認可行的話我去幫你申請一項專利。”
他雖然不是很清楚景雲初比下的混合物和合園混合物有什麽質的區別，但是可以知道的是景雲初這個能使用更多的原料，並且在元素量上看起來有了更明顯的控制。
江從亭幾乎不敢相信這種物質居然會是一個德語專業的女生隨便寫出來的，就算她已經接觸了一段時間化學。
大概是他的表情和語氣太認真，景雲初都不自覺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二哥，你說的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她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這就是我的一個假想而已，哪怕你真的做實驗知道了它的可行性，這個專利最後也應該屬於你才對。”見他皺起眉頭，景雲初趕緊補充，“以我現在的能力完全還不足以單獨完成這樣的實驗，你要是說出我的名字才是讓別人把我當做出頭鳥，到時候要是別人問起我我該怎麽回答？”
江從亭一噎。
雖然景雲初這個想的有點早，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猜想要想被讚頌永遠都是不夠的，她還需要更多，足夠的實力和經驗……
想了想，江從亭還是決定把專利的事情先放一放。
“總之你先別把這個化學式寫給別人看。”江從亭耳提命面。
景雲初試探，“連家裏人也不行嗎？”
江從亭看了她一眼，“你說的家裏人指的是誰。”
景雲初說：“大哥。”
江從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接著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家裏誰都可以，就是江淮清不行。你不知道他現在是個商人，要是他知道這個式子，他只會竭盡所能地把這個物質利益最大化。要是你不想看到自己的成果最後只是一張一張的錢的話，我勸你不要和他說。”
說完，江從亭有些別扭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景雲初也是擰著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外面都說江家兩個兒子性格完全不同，但是景雲初和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以後發現，兩人不愧是兄弟，在一些自己的想法上那真是出乎意料的執拗。
江從亭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溫和謙遜的，只有碰到江淮清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劍拔弩張的樣子。
景雲初知道江淮清是個商人，他任何想法的決定和初衷確實是為了利益，但是她也明白他這人有原則，要是真的像江從亭說的那樣得到了化學式，他也不會在不和她商量的情況下做出那種只要利益的事情。
“二哥，你對大哥可能有點誤會。”
景雲初想要緩和一下江從亭兄弟倆的關系，誰知才剛一出聲，江從亭就擡手打斷了她，“不用替他說好話，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話落，他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在說別人的壞話，於是話音一轉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我準備去實驗室了，你呢？要不要一起。”
景雲初驚訝問：“華大的實驗室不是連普通學生都不能進去嗎？”
江從亭嗯了聲，“高級實驗室確實只有認證的研究員可以進去，普通實驗室只有化學系學生能進，要有老師帶領，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實驗室。”
“有多小？”
江從亭沒想到她會這麽問，視線在辦公室轉了一圈後才回，“和這一間辦公室差不多大吧。”
景雲初的目光跟著在這個房間轉了圈，然後在心裏暗暗吐槽了一句：那確實是夠小的。
有機實驗的實驗設備有不少都是大型的，再加上催化覆雜，還需要有專門的冷櫃放置產物。所以和這個辦公室一樣大的實驗室，可以想象江從亭站在那裏的時候都施展不開。
……
景雲初最後還是拒絕了江從亭的實驗室邀請，她還有別的事情，也確實沒有那麽多時間在實驗室看過柱。
走在華大化學系樓下的綠蔭的時候，景雲初的思緒還有點翻飛。
這下子，江從亭應該不會因為茫然去和劉穩討論實驗新方案了吧？只要劉穩不插手這件事不在背後耍小花招，江從亭在這個學校的名譽只會越來越高……
-
S大就在華大對面，兩所大學大門對著大門，站在華大門口的時候都能看到S大的學子在校門口聊天打鬧。
景雲初要進S大就方便多了，摘下口罩掃下臉就能了事。
走在S大校區的時候，她才清晰地感受到華大和S大這種普通大學的區別。上輩子的很多時候，她都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怎麽說也是大學生，比那些考不上本科的厲害多了。但是現在重新來感受一遍以後，她才知道有些學校就是為了讓學生學習的，而有些學校更多的是讓學生享受一下大學生活，比如S大。
還沒開學，S大的學生比華大少了一大半還要多，學校的課程也還沒有開始，所以走在路上能看到的要麽就是準備出去兼職的學生，要麽就是睡眼惺忪的剛買了早餐回來的。偶爾看到一兩個抱著書往園區裏面走的學生，那也是準備考研的學長學姐。
景雲初對這所學校並不陌生，所以只是有些隨意地看了幾眼路過的學生以後她就徑直朝著教導主任辦公室走去。
她是想要去好好商討一下轉專業的事情的，沒想到到教導主任辦公室以後，才一開口就遭到了來串門的德語老師的嘲諷。
“景雲初，老師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什麽毒雞湯，但是你應該明白，和你未來找工作息息相關的不止是你的專業，更多的是你的能力。你可以學化學，但你真的能保證以後自己的成績可以達到化學工作者的錄用條件嗎？”
德語老師坐在教導主任辦公室，手上還捧著一杯茶，語重心長地說道：“照我看，你還不如好好學一下德語，以後還能找個好點的翻譯工作。”頓了下，他狀似無意地和教導主任對視了一眼，“其實吧，你這個外型條件以後還真不一定沒有出路。”
教導主任有點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話糙理不糙，可當著學生的面說這些還是有點不太好。
景雲初看著德語老師，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們的德語老師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還蠻老實的模樣。景雲初以前並沒有怎麽關註過他，倒是聽室友吐槽過這個老師經常在課堂上用德語開一些很不禮貌的玩笑。
當時景雲初並不怎麽在意這些小事，反正她專業課成績不好，老師上課在說些什麽她也不怎麽能聽懂。但是現在重新和這個老師一接觸，她就發現室友的吐槽都是對的。
這個中年男人雖然是教授，可他的想法迂腐，腦子裏有一套固有的愚蠢思想，甚至因為自己的社會地位稍微高一點而不可t一世。
景雲初不想和德語老師說話，偏生他被冷眼以待後還不服氣，轉頭就對著教導主任冷哼道：“主任，什麽時候我們系的學生還能隨便轉專業了？之前院裏不是規定地很清楚嗎，德語系只有期末考試前三名的學生有轉專業的機會，並且在轉專業的時候要通過心儀專業的考試，沒記錯的話得拿到心儀專業前二十的成績吧？”
教導主任嗯了聲，依舊有點尷尬的樣子，“德語系要想轉專業確實比其他系稍微難一點。”
畢竟德語專業在他們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低，只要是二本專業線的都能考慮他們學校的這個專業。為了不引起其他系裏學生的不滿，學校才額外增加了這個規定。
教導主任就是景雲初的導員，上一個教導主任在暑假的時候退休了，他因為工作還算出色被提到了這個位置。因為資歷尚淺，他性格好好說話，因此德語老師和他聊天的時候才會這麽隨意。
猶豫了一會，教導主任還是勸道：“景雲初同學，你要不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你現在這個成績，轉專業的申請也是會被駁回的。”
景雲初搖了搖頭，看都沒往一臉得意的德語老師臉上看，她只是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主任，據我所知以前也不是沒有我這樣的先例。雖然我這次期末考試的時候德語成績不是很好，但是只要化學成績達到專業前三名，好像也是可以破格轉的吧？”
“呵呵。”
景雲初話音才落下，座位上的德語老師就已經嘲諷出聲，“連德語都學不好，還想學化學？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自以為是了。”
教導主任皺了下眉，掃了他一眼：“周老師，德語播音比賽的報名表既然已經送到了，那你先回你的辦公室吧。”
德語老師沒想到教導主任居然會趕自己走，他有些生氣，擡了下屁股卻沒走。
“怎麽說景雲初也是我的學生，轉專業和我們任課老師也有關系。我就留在這裏看看她到底有多喜歡化學。”
教導主任無奈，最後還是沒有繼續趕人。
景雲初說得那個規則也是有的，一直都存在，但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並沒有哪個專業的學生能達到這個程度。
首先學生在學習課程的時候是要保證自己的專業課不掛科，這對很多S大的學生來說已經是一件難事，其次學專業課的同時還得去自學另一門專業。有時候運氣好兩個專業的課程是分開的，但就算是那樣也得一個人完成兩份學習任務。
S大轉專業的學生也有一部分，不過其中有一些是有老師的放水，畢竟考專業前三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景雲初所說的那個規則，是為本專業課成績沒有那麽好的學生準備的，說是準備實際上就是為了打消他們轉專業的念頭。自學成才的終歸是少數，沒有平時課加分，想要光靠期末成績拿到專業前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雲初，我們還是要從實際出發。”教導主任苦口婆心，“我們學校建校以來沒有靠這項考試轉專業成功的學生，換個角度想，其實學習德語也是挺好的選擇，未來還能出國留學。”
景雲初善意笑笑，“之前都沒有成功的學生嗎？那我會變成第一個。”
教導主任：“……”
聽她這麽說，他算是明白這個學生的決心有多重了，看來不讓她親自撞一下南墻她是不會回頭的。
主任選擇妥協，“好吧，試試也沒什麽不好的，正好你可以了解一下化學專業的難度。不是我說，我們學校的化學系還是學校重點培養人才的院系。”
景雲初依舊是笑笑。
S大化學系有多厲害她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比華大更好，能有一半的師資條件都算好了。不過這些景雲初只是在心裏吐槽了一下，沒敢當著教導主任的面打他的臉。
……
教導主任到底還是幫景雲初去化學系拿試卷了。
要是景雲初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話，教導主任都不想做這種無用功的事情，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是不可能實現的，但是現在景雲初的身份又有點敏感。
她上了綜藝，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了，到時候萬一在節目上提起來，自己想轉專業結果教導主任連試都不讓她試，那到時候等待他的怕是只有網暴了。現在雖然是麻煩了一點，那也比有被網暴的風險好。
出門的時候教導主任還在心中暗罵德語老師沒腦子。莫欺少年窮這個道理真是應該懂，就算景雲初現在成績不好，在網上的名聲也沒有那麽好，可人家好歹是影後溫韶華的繼女，不管怎麽樣都比他們這些高校老師要多點曝光度。和她保持關系和諧總歸是沒有什麽錯的。
德語老師可不知道教導主任心裏在想什麽，在教導主任出門以後，他索性翹起腿，一副他才是這裏老大的模樣。
“景雲初啊景雲初。”德語老師押了口茶，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感慨的語氣，“我都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麽，為什麽非得往那些熱門專業擠呢？以你的水準，學好德語就已經不容易了。你到底是為什麽，還是對德語有什麽意見？”
景雲初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老師，你太敏感了，我沒有歧視專業的習慣。”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對德語已經學透了。”景雲初說：“不管是語法發音還是別的，我都沒有什麽更加深入可以學的知識了。”
“……”
德語老師一口茶都差點噴出來。
要不是景雲初臉上的表情認真，他都要以為自己在看什麽小品表演。他放下茶杯，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著景雲初，“你？學透？這真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景雲初面無表情地對上他戲弄的臉，嘴角一勾，“謝謝，你也是。”
德語老師：“……”
景雲初移開了視線，繼續說道：“老師，我不知道這幾年別的學校的教師水平都發展成了什麽地步，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大部分都用上了外教。”
“你什麽意思！”德語老師把杯子用力往桌上一磕，“你是覺得我的教課水平不如那些外教？”
景雲初莞爾，“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德語老師：“……”
別的學校的老師她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眼前這個老師確實比不過別人。都說生於安樂死於憂患，沒有競爭老師又何嘗不是原地踏步？
眼前的這位老師自從當上S大教授以後就把自己當做這個專業最有資歷的授課老師，他不參加外面的專業考試，也不去聽那些資質更深的外教老師傳授教課方式。有句話說得好，沒有進步就是退步，所以就算她還是留在德語專業，也不會繼續選擇這個口音都不怎麽準的老師。
這個德語老師人品就那樣，教書時間卻將近二十年，第一次聽到一個學生當著自己的面說他不如外教，他氣得才喝下去的茶都快吐出來了。
想要訓斥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是教導主任去而覆返了。
“景雲初同學。”教導主任喘著粗氣，把手上的幾張試卷放在了桌上，“試卷我已經幫你要回來了，兩個小時時間，你坐在那個空位上去答吧。”
景雲初接過了教導主任手上的試卷，還殷勤地到一邊幫他倒了杯溫水，“辛苦導員了。”
教導主任接過杯子猛喝了一口，隨後擺了擺手，“不要耽擱，做完我再拿去給化學系的教授。”
景雲初應了聲好，抽了一支筆走到一邊。得虧了教導主任是剛上任，新官上任一顆心還沒有那麽冰冷，這件事才能這麽順利。
喝空了杯子裏的水，教導主任的餘光才瞥到一邊的德語老師。只見他冷著一張臉，臉色難看的就像是被石板壓過的鹹菜。
教導主任剛咽下去的水都差點噴出來，想到景雲初對他的態度，主任小聲又有點小心地問：“周老師，心情不好？”
周老師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教導主任也不生氣，趕緊過去把人拉到一邊，“上個月我從家裏拿來了一些茶葉，我老家是茶葉之鄉，要不給你泡上一杯？”
德語老師這些年教的雖然是洋文化，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那他是愛國的一把手，t對中國傳統文化那叫一個熱愛。聽到教導主任這麽說以後，他立馬心動，只是嘴上還恨恨地道：“我教書這麽多年，景雲初絕對是我教過最差勁的一屆！”
“一個。”教導主任提醒。
德語老師冷哼了一聲，“我就沒見她比她更加不知好歹、不懂得尊重老師的學生！”
教導主任：“……”
他本來就跑的累，現在更加覺得自己額頭冒汗。他擡頭朝著景雲初方向看了眼，正對上她看過來的戲謔的眼神。
“……”教導主任不敢多看，趕緊把視線給收了回來。
-
景雲初已經有蠻久沒有做過試卷了，上一個任務世界她當的是企業家，畢業以後沒有接觸過這種題目。盡管如此，之前任務世界的記憶還停留在腦中。
在這個世界讀書的時候，她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學霸的滋味，就算是成績還不錯的時候也是需要認真審題並且仔細檢查的。這回重生，她才知道學神回到新手村是這樣的滋味。
S大的題目和華大的比起來就好像是小學題碰上了高中題。華大江從亭出的題目還能讓她動一下腦子，S大的期末試題已經到了連腦子都不需要怎麽轉的地步。
她只不過是把題目讀上一遍，下一秒眼睛就能自動鎖定到正確答案上。
對於景雲初來說，她的速度就是正常的答題速度，但是對於坐在她斜對面的教導主任和德語老師來說，她這樣的行為就無疑於蒙題，也就比一路隨便寫下來稍微慢了一點點。
德語老師本來臉色很難看的，見景雲初這樣，他心裏莫名舒服了一點。
把空下來的茶杯往教導主任面前一推，他老神在在地說：“我就說這不是什麽正經的學生，你就是資歷太淺了，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種學生耍。”
“……”
教導主任心中覆雜，他遠遠地看著景雲初幾乎沒有停下來過的筆，喊道：“景雲初同學，你有兩個小時時間，不用那麽著急。”
景雲初手下的筆一頓，她嗯了聲，然後在教導主任還帶著點希冀的目光下繼續刷刷刷。
教導主任：“……”
德語老師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他被景雲初下了面子，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主任還想維護自己的學生，沒想到得到的只有學生的玩弄，這就是因果循環啊。
德語老師心情好起來，和年輕主任說話的時候總算是態度好了點。
半個小時以後，景雲初放下筆站了起來。
“主任，我寫完了。”
教導主任手上的茶杯一晃，心中沈沈地嘆了口氣。最害怕的一幕還是來了。
聽化學系的老師說，這套期末卷子是化學系老教授親自出題，難倒了不少學生，上學期掛科率出乎意料的高。連化學系學生花兩小時都做不完的試卷，景雲初半個小時解決，這不是蒙的又是什麽？
斟酌片刻後，教導主任還是決定讓景雲初自己去化學組的辦公室。
“景雲初同學，既然是誠心想要學習化學，不妨和我一起去化學組走一趟？批卷的時候也好看看自己哪裏有問題。”
實際上他想的是，就算這張試卷上全是錯誤的圈，到時候化學組的老師罵的也是景雲初，而他這個教導主任能夠避免一點被耍的怒火。
景雲初並不知道他心裏做的什麽打算，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只不過離開教室的時候，她還有些不解地朝著德語老師的方向看了眼，“周老師，你對化學也感興趣？”
德語老師立馬哼了聲，“我才沒興趣，我就是去看看你這學生有多天才，才能在這半小時裏寫完這麽幾張卷子。”
景雲初看著他懷疑的眼神，不說話了。
……
化學組的辦公室就在同一棟樓的樓上，教導主任帶著景雲初兩人來的時候，化學組氛圍正好，正在說暑假剛過去的化學競賽的事情。
“要我說盧教授就是對學生的要求太高了，S大的學生怎麽和華大學生相比？暑假那次全國性的化學競賽中，前三甲都是華大和南大的學生，我們學校連進前一百的都沒有。”
“何止是沒有前一百，我去看過試卷，我們學校那幾個答得都是些什麽東西。還有實驗報告，系裏第一居然因為一些小細節的操作不當導致連實驗報告都沒得寫，真是丟臉丟到全國去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全國那麽多所高校呢，總不能因為我們在華大的對面就總是和華大去比。”
化學組的老師們聊得熱火朝天，看到教導主任進來才止住話頭，視線隨即落在了景雲初身上。
坐在最靠外的老師笑道：“這就是想要轉到化學系的景雲初同學吧？喜歡化學就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
說完他又看向景雲初手上的試卷，“怎麽了，是試卷有什麽問題嗎？”
教導主任沒敢說話，還是景雲初自己主動走過去把試卷放在了說話老師的桌上。
“沒什麽太大的問題。”景雲初一邊說一邊把試卷翻到最後一頁，“就是最後這個驗證產率的有點不對，雖然95%這個產率通過計算可以達到，不過實際操作的時候會有至少5%被其他催化物消耗掉，這是化學專家組一致得出來的結果。”
“……”
說話的化學老師本來臉上還帶著笑意，現在他看著景雲初指著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這道題確實是從理想角度出發的，考試的時候老師都有提醒過學生……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景雲初不解地看向他，“這不是常識嗎？”
化學老師：“……”
這道題是作為壓軸題出在最後的，他怎麽不知道這種壓軸的題能是常識？
等視線匆匆往卷面上一掃以後，化學老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點。
“這張試卷怎麽是寫滿的？？”
景雲初一臉問號：“做完了當然是寫滿的。”
化學老師：“……”
景雲初說得話就像個深水炸彈，化學組的辦公室沈靜下來，緊接著是轟得一聲響，坐得遠一點的幾個化學老師都一窩蜂地圍了過來。
“做完了？主任不是半小時之前才把試卷拿走嗎？”
他們看向試卷，確定那幾道壓軸題都是寫完的以後，不敢置信地眼神才落在景雲初身上。
“這真是你自己做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