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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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這年頭出於警示犯罪分子、給百姓普法等多重考慮, 公審非常流行，就是在公共場合進行審判，百姓可以觀看庭審現場。
陶薔姐妹的審判就是公審, 審判地點就在大雜院附近公園的旱冰場，得知這個消息，顏若馬上攛掇秦家人都去看審判。
“你們都會去吧。”她特意把秦文瀾跟秦文荷叫回來吃飯，在飯桌上詢問她們。
她把陶薔兩人的發跡史說了一遍, 但隱藏了秦審墨收集證據舉報部分，秦家姐妹當然也很討厭兩人，聽得眉開眼笑。
“我陪你去。”秦審墨說，他不願意湊熱鬧, 但顏若把這當做值得慶祝的大事, 他當然要跟著她去。
“我也去，你們倆要是不算太忙也跟著去。”宋如惠說，她同樣不愛湊熱鬧, 但看害死秦文揚的罪魁禍首犯罪落魄, 她當然要去。
“我們也去。”姐妹倆異口同聲地說。
到周日這天，一家人穿著一新去公審現場, 每個人都精神振奮，興致勃勃就跟過年一樣。
可不，對秦家人來說這種大事就跟過年一樣。
旱冰場裏搭了臺子, 上拉公審宣傳的橫幅，不少穿橄欖綠制服的公安, 來湊熱鬧的群眾也不少。
在顏若要求下, 秦家人不僅要參加公審, 他們還占據了前排的好位置。
據說這次一共要審判三十名罪犯，陶薔姐妹倆是第一波出來的, 一溜十人都被公安押著站在臺上。
陶薔低著頭，卷曲的長發隨意紮起，油膩混亂不堪，臉色蠟黃灰敗，嘴唇發白幹裂爆皮，短短數日，當初港城美艷時髦女郎的形象當然無存。
對她的犯罪落魄，顏若真是喜聞樂見。
耳邊是法官在念各種審判詞，顏若很希望陶薔能擡頭看過來，這樣想著，陶薔擡起頭直視前方，剛好跟她的視線在空中相接。
顏若穿得是鵝黃色的長款呢子大衣，現在是初冬，周圍的人的穿著多是黑灰軍綠，她在人群中格外紮眼，即便是成百上千人的場合也能夠一眼看到她。
陶薔當然一眼就看到了她還有她身旁的秦審墨，他們親密的站在一起，他們看起來那樣般配，那樣和諧養眼。
也許是天道輪回，她所做出的種種改變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們，他們終究還是結婚了！還是一對恩愛夫妻！
而她陶薔，過得遠不如上一世，上一世她是個掉人堆裏找不到的普通人，這一世她是階下囚，恐怕永無翻身之日。
夫妻倆同樣俊美的面容上帶著無盡譏誚嘲諷，像刀子一樣朝她刺過去，讓她避無可避，只能感受著戳心剜骨的痛。
她嫉妒心作遂，最終遭到反噬，她害了她自己。
她的少將夫人，她的財富夢想，曾經以為這些她都抓在手裏，其實只是夢幻泡影。
在對視的幾秒鐘裏，顏若神采飛揚，抓住機會迅速對臺上的人做口型：“活該，活該，活該。”
她想陶薔一定看懂了，法官正在宣布她的罪行，還沒宣判呢，她的臉色就刷地一變，又青又黑得跟死人一樣。
陶薔想多了，她以為自己會被判無期，表現良好的話會減刑，可能不到二十年就能出獄，可她是重大經濟犯罪，宣判結果是死刑立即執行，連緩刑的餘地都沒有，審判結果一出，別的罪犯都是一片沈默死寂，只有她狀做瘋癲地大笑，在被押著她的公安踹了一腳後才結束這駭人舉動。
顏若面前的虛空出現選擇面板，上面寫著始作俑者陶薔已經受到懲罰，是否選擇世界重置。
兩個選項：法寶、甜寶的世界立刻重置；不進行世界重置。
當然要選重置啊，作這麽多事情不就等著這個選項呢嗎。
初冬天氣，顏若手心裏捏了一把汗，手指微微顫抖，但她準確無誤地在空中點了一下。
“選擇完成，法寶、甜寶的世界重置成功。”
這行大字反覆閃爍幾次之後跟著面板一起消失。
就這麽簡單？
周圍的人都在認真聽著宣判，除了秦審墨沒人註意到她。
“怎麽了，顏若。”秦審墨看她神情楞怔，輕聲問。
“我沒事兒。”顏若看著面前的虛空說。
秦審墨懷裏抱著法寶，他伸出一只胳膊把甜寶接過來，塞到站在她旁邊的秦文瀾懷裏，又捏起顏若的手。
她的小手汗津津的微涼，秦審墨的大手溫厚而幹燥，把她的手整個包裹起來。
堅持到公審結束，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往家裏走，兩小只牽著舅舅舅媽的手，這樣的公審活動對甜寶一點教育意義都沒有，她只是湊了個熱鬧，這時候蹦蹦跳跳地走著。
法寶大概能猜出陶薔跟法寶爸媽的恩怨糾葛，拉著顏若的手仰頭說：“舅媽，這些犯罪分子罪有應得。”
顏若握著他的小手，看著他明亮黝黑的眼睛，點頭：“對，她們犯了大罪，應該受到懲罰。”
她已經給兩小只換回來了爸媽重生的機會，不，是她跟秦審墨一塊換來的機會，有秦審墨這個強大的可靠隊友，在她看來很覆雜的事情都變得簡單。
她現在熱切希望倆娃爸媽回到他們身邊，她希望一切都回歸正軌。
要是能重新得到父母，這倆小家夥得多開心。
秦文荷心情特別好，一路走一路說：“大快人心，死了活該，真應該讓安報國來看看，跟他搞破鞋的女人成了死刑犯，他應該心疼得不得了吧。”
顏若笑道：“他應該會無動於衷吧，沒準他還會慶幸陶薔又是放顏色片，又是倒賣木頭跟他毫無關系，沒影響到他。”
顏若開始八卦她跟安報國兩次見面的事情，她說：“他應該對陶薔沒什麽感情。”
秦文荷哼了一聲：“反正當時他救的是陶薔，放棄了三姐，我們不會原諒他。”
顏若點頭：“對，他不值得原諒。”
秦審墨在旁邊默默聽著，他知道安報國跟陶薔斷了聯系，不知道是顏若發揮了點作用。
剛踏進月亮門，就聞到廚房裏傳出來煎炒烹炸的各種香氣，出發之前宋如惠讓章嫂多做幾個好菜慶祝。
秦審墨第一件事是給安報國打電話，電話接通馬上告訴他：“陶薔倒賣木頭，投機倒把，被判了死刑，剛判的。”
秦文荷臉上堆滿了笑，等她哥說完話馬上嘲諷道：“安副團，你是不是很心疼？你怎麽不救她啊，她可是你在火場裏拼了命救出來的女人，你心愛的女人，為了她你可以放棄自己的媳婦，她被判死刑，你不應該拼盡關系保住她的命嗎？”
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兩秒：“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嘟嘟嘟，秦審墨只是通知他，並不想聽他為自己辯白解釋。
倒是秦文荷抱怨道：“掛那麽快幹嘛，我想聽他辯解，當笑話聽，不行，我要再撥過去。”
宋如惠說：“胡鬧。”
不過看秦文荷又往回撥電話，也沒制止。
她們在客廳裏打電話，秦審墨拉著顏若進了屋，問道：“你在想什麽？心不在焉的。”
果然，大反派的觀察力極其敏銳。
顏若還能想什麽，當然是想既然世界重置，那到底是怎麽重置的，秦文奕、秦文揚、徐鷹他們如何“死而覆生”，世界意志如何“編造”他們生還的故事，他們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才能跟秦家人，跟法寶、甜寶團圓。
不過這都不重要，不管世界意志怎麽編，反正他們能回來就行。
問題是系統就讓她做了世界重置的選擇，系統又不會說話，不能跟她開口對話，不能告訴她細節，系統不會忽悠她吧！
她可以相信世界重置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系統起碼得說到做到。
但這事兒靠譜嗎，系統有那麽大的能量嗎？
她大腦中各種思慮攪合在一起，當然會顯得心不在焉。
“我沒想什麽？”顏若的粉潤嘴唇微微嘟起。
秦審墨才不相信呢，循循善誘：“她們罪有應得，這不是好事兒嗎，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顏若嘆了口氣，唇角帶笑：“這麽大的事兒完成了，覺得空虛。”
秦審墨曲指刮她鼻尖：“你就編吧。”
聽秦文荷還沒打完電話，秦審墨又拉著顏若出屋，聽秦文荷在罵安報國：“可不是，她現在是死刑t犯，你可不願意跟死刑犯扯上關系，趕緊把自己擇幹凈。”
安報國被她逼向墻角無力反駁，只能說：“要是你願意的話，我當面跟你解釋。”
秦文荷的話很粗暴：“你還是想辦法見見你那個死刑犯姘頭吧，再不見她可就成死人了。”
給安報國打完電話，秦文荷繼續撥號，宋如惠問：“給誰打？”
秦文荷揚起下巴：“還能是誰，東北炮團那幫子人唄，這麽大的事兒他們當然得第一時間知道。”
宋如惠並沒有制止她。
她撥的居然是師長的電話，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人，開口第一句就是：“齊師長，你們部隊的優秀烈士遺孀陶薔女士因為倒賣木頭被判了死刑，當時可是您把她給安排到木材公司上班的，她跟木材公司的人勾結犯了死罪，驚不驚喜？”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就跟掉線了似的，好一會兒才傳來聲音：“哦？什麽時候的事？”
顏若對秦文荷好感度飆升，這姑娘的這種說話方式太讓人痛快了吧。
換做是她，她也會這樣嘲諷對方，管他是什麽職位呢。
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中午，午飯最好吃的菜是麻辣魚塊，魚塊裹了面粉先炸後燉，鮮香嫩滑。
吃過午飯，母女三人去逛街采購，兩小只去擺攤，夫妻倆陪著他們倆，等到晚上又是夫妻倆一塊看書學習時間。
顏若根本就看不進去書，把鉛筆扔在一邊說：“不學了。”
再次參加高考，她感覺自己在覆讀。
秦審墨心說年輕人想法變得就是快，連忙安撫她：“是不是我最近給你壓力了，你不參加高考也行，你還年輕，人生還有很多路可以選擇。”
這些日子總逼她學習的大反派居然這麽善解人意。
顏若長睫忽閃，在眼窩處投下濃郁的陰影，她說：“你抱抱我。”
秦審墨意外得不得了，嘴角拼命上揚，既然媳婦這麽主動，他當然不能放過機會，馬上熱情洋溢地伸出雙臂，直接把顏若抱到自己腿上，雙臂收緊，把她抱了個滿懷說：“今晚不看書了？休息一段時間？”
顏若雙臂勾住他的脖頸，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處，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加快跳動的心音。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信任秦審墨的？他的懷抱厚實溫暖，雙臂有力，跟他擁抱的時候她會感覺踏實，很有安全感。
秦審墨的下巴貼著她的額側，就那麽靜默的抱著她，懷中的女人安靜、柔軟，百分百的信任他，就跟棉花一樣。
見她一直不說話，秦審墨一手托著她的腿彎，一手托著她的後背，把她打橫抱到床上，拿起床頭疊著整齊的睡衣幫她換。
看到她胸前跳動的小兔子，秦審墨眸色黝黑，喉結微動，他很意外在這一刻他竟是毫無雜念的。
可他畢竟是個大反派，不做點什麽是不可能的。
看著顏若懵懂的臉龐，他伸出食指在小兔子邊緣戳了一下，小兔子像受到驚嚇一樣彈跳開來，可顏若竟沒反應。
再戳，顏若終於看向他筋絡分明的手，嗔道：“好玩兒，沒完了是吧。”
秦審墨略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指，只能心無旁騖地合攏她的睡衣，幫她系好扣子。
他躺到她身邊，伸出長臂攬住她，女人便很聽話的蜷縮在他懷裏。
“以後都抱著睡。”秦審墨軟玉溫香抱了滿懷，格外滿足地提要求說。
“嗯。”顏若回答。
“不許反悔。”
秦審墨嘴角噙了笑意，她依舊在想問題，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秦審墨提議：“暫時放下書本，要不去我們工廠玩，只是最近沒什麽活動，你去也沒意思。”
顏若馬上答應：“好呀，我想去你們工廠。”
把倆娃送到學校，顏若坐上他的自行車後座，雙手摟著他的腰說：“我去一趟可不白去，你得跟你們廠的女工介紹說我是你媳婦。”
秦審墨抗議說：“哪來的那麽多假想敵，你跟我走在一塊別人不就知道你是我媳婦了嗎，特意告訴人家那不是傻嗎？”
顏若難得任性：“我不管，你不說我就自己說。”
秦審墨想象了一下，覺得顏若自己說的話更顯得傻，還是他自己來。
早上上班時間進廠的人可真多，浩大的自行車流從門口往各個方向分散而去，秦審墨一路跟人介紹說這是我媳婦，說了不下二三十遍。
他覺得也許自己很寵顏若吧，反正顏若讓他做的事情，他都想去做。
“那些女工為啥看你？已婚男有什麽好看的，不要讓她們看你，只能我看。”顏若問。
秦審墨巴不得她的醋勁兒更明顯點，唇角揚起，反問：“男工還看你呢，你看你是不是比我們廠的女工都俊俏，你只能來這麽一次，以後別來了。”
顏若覺得在大廠上班可真好，她看這些工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意氣風發，尤其是年輕工人更是朝氣蓬勃，她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自豪感，在大廠上班的自豪感、歸屬感跟認同感。
她上午就在會議室帶著看書，中午跟秦審墨一塊兒去吃飯，中午有七八樣菜可供選擇，秦審墨打的是紅燒肉燉百葉結，肉沫豆腐，大骨頭熬白菜，飯菜都挺好吃，夥食的豐富美味程度超出顏若的想象。
下午三點到三點半是休息時間，顏若早就在籃球場邊等著，到了時間就看到秦審墨他們抱著籃球往這邊跑。
顏若還是第一次看秦審墨打籃球，他脫了呢子外套遞給她，一身藏藍色工服襯托得身姿修長筆挺，跑跳騰挪格外矯健靈活。
等快到時間，顏若拿手絹幫他擦汗，又把水壺遞過去，兩人一邊往廠房的方向走，顏若問：“你經常在休息時間打籃球嗎？”
秦審墨笑道：“盡量抽空運動，我得保持腹肌，你還沒摸過呢，起碼得讓腹肌保持到你摸過。”
顏若的小臉又紅又燙，趕緊往邊上看，小聲說：“你把工友不當外人是吧，別人都聽見了。”
秦審墨臉皮厚，拿過外套套在身上，嘴角含笑：“走吧。”
這一天過得格外輕松，傍晚回家路上，顏若說：“我還是要去覆習考大學，我要有自己的工作跟事業，要不見到我的人只會說你長得真漂亮，都說不新鮮點的誇獎的話。”
秦審墨想顏若一定在考慮什麽覆雜問題，要不她不會去計較這些小事。
她的心事一直很好猜，可是這一次，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人家初次見到你，當然只能看到表象，你知足吧，好歹你長得好看別人還有的誇，不過，你要是想考大學我絕對會支持你。”秦審墨說。
晚上顏若還是一直想著世界重置的事兒，根本就無心看書，秦審墨勸她：“別看了，玩兒會吧。”
聽到客廳裏電話響，只是很平常的聲音，可是顏若似乎驚了一下，馬上站起身往外走，宋如惠就坐在客廳裏，比她更早地接起電話。
“餵！”宋如惠淡聲說。
“媽，是媽吧，我是秦文奕，徐鷹也在旁邊呢，媽。”電話那頭傳來輕快女聲。
顏若湊得近，仍聽不太真切，只聽到有人管宋如惠叫媽，她趕緊叫宋如惠放下聽筒，按了免提。
“媽，是我，秦文奕。媽，你能聽到嗎？”外放的聲音說。
顏若被巨大的驚訝跟驚喜沖擊得蒙圈，這是世界重置，兩人“死而覆生”了嗎？就這麽兌現了嗎？
讓她意外的是，宋如惠非常淡定，就跟平時嘮家常似的說：“文奕啊，徐鷹也在啊，你們在哪兒呢，這麽長時間也不回來看看。”
“媽，我們一直在西北執行任務回不了家，過兩天就能回家看你們。”秦文奕的聲音倒是很激動。
聽到外面打電話的聲音，秦審墨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大步奔向客廳，見宋如惠轉頭看他：“你二姐跟二姐夫。”
秦審墨一臉茫然：“誰，大姐？”
他靠近電話機，身體壓低，試探著問：“二姐跟二姐夫？”
“審墨，是我們。徐鷹，你說句話啊。”秦文奕柔聲催促。
一道清朗男聲響起：“是我們，我們完成任務最近會回家探親。”
秦審墨神色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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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出於警示犯罪分子、給百姓普法等多重考慮, 公審非常流行，就是在公共場合進行審判，百姓可以觀看庭審現場。
陶薔姐妹的審判就是公審, 審判地點就在大雜院附近公園的旱冰場，得知這個消息，顏若馬上攛掇秦家人都去看審判。
“你們都會去吧。”她特意把秦文瀾跟秦文荷叫回來吃飯，在飯桌上詢問她們。
她把陶薔兩人的發跡史說了一遍, 但隱藏了秦審墨收集證據舉報部分，秦家姐妹當然也很討厭兩人，聽得眉開眼笑。
“我陪你去。”秦審墨說，他不願意湊熱鬧, 但顏若把這當做值得慶祝的大事, 他當然要跟著她去。
“我也去，你們倆要是不算太忙也跟著去。”宋如惠說，她同樣不愛湊熱鬧, 但看害死秦文揚的罪魁禍首犯罪落魄, 她當然要去。
“我們也去。”姐妹倆異口同聲地說。
到周日這天，一家人穿著一新去公審現場, 每個人都精神振奮，興致勃勃就跟過年一樣。
可不，對秦家人來說這種大事就跟過年一樣。
旱冰場裏搭了臺子, 上拉公審宣傳的橫幅，不少穿橄欖綠制服的公安, 來湊熱鬧的群眾也不少。
在顏若要求下, 秦家人不僅要參加公審, 他們還占據了前排的好位置。
據說這次一共要審判三十名罪犯，陶薔姐妹倆是第一波出來的, 一溜十人都被公安押著站在臺上。
陶薔低著頭，卷曲的長發隨意紮起，油膩混亂不堪，臉色蠟黃灰敗，嘴唇發白幹裂爆皮，短短數日，當初港城美艷時髦女郎的形象當然無存。
對她的犯罪落魄，顏若真是喜聞樂見。
耳邊是法官在念各種審判詞，顏若很希望陶薔能擡頭看過來，這樣想著，陶薔擡起頭直視前方，剛好跟她的視線在空中相接。
顏若穿得是鵝黃色的長款呢子大衣，現在是初冬，周圍的人的穿著多是黑灰軍綠，她在人群中格外紮眼，即便是成百上千人的場合也能夠一眼看到她。
陶薔當然一眼就看到了她還有她身旁的秦審墨，他們親密的站在一起，他們看起來那樣般配，那樣和諧養眼。
也許是天道輪回，她所做出的種種改變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們，他們終究還是結婚了！還是一對恩愛夫妻！
而她陶薔，過得遠不如上一世，上一世她是個掉人堆裏找不到的普通人，這一世她是階下囚，恐怕永無翻身之日。
夫妻倆同樣俊美的面容上帶著無盡譏誚嘲諷，像刀子一樣朝她刺過去，讓她避無可避，只能感受著戳心剜骨的痛。
她嫉妒心作遂，最終遭到反噬，她害了她自己。
她的少將夫人，她的財富夢想，曾經以為這些她都抓在手裏，其實只是夢幻泡影。
在對視的幾秒鐘裏，顏若神采飛揚，抓住機會迅速對臺上的人做口型：“活該，活該，活該。”
她想陶薔一定看懂了，法官正在宣布她的罪行，還沒宣判呢，她的臉色就刷地一變，又青又黑得跟死人一樣。
陶薔想多了，她以為自己會被判無期，表現良好的話會減刑，可能不到二十年就能出獄，可她是重大經濟犯罪，宣判結果是死刑立即執行，連緩刑的餘地都沒有，審判結果一出，別的罪犯都是一片沈默死寂，只有她狀做瘋癲地大笑，在被押著她的公安踹了一腳後才結束這駭人舉動。
顏若面前的虛空出現選擇面板，上面寫著始作俑者陶薔已經受到懲罰，是否選擇世界重置。
兩個選項：法寶、甜寶的世界立刻重置；不進行世界重置。
當然要選重置啊，作這麽多事情不就等著這個選項呢嗎。
初冬天氣，顏若手心裏捏了一把汗，手指微微顫抖，但她準確無誤地在空中點了一下。
“選擇完成，法寶、甜寶的世界重置成功。”
這行大字反覆閃爍幾次之後跟著面板一起消失。
就這麽簡單？
周圍的人都在認真聽著宣判，除了秦審墨沒人註意到她。
“怎麽了，顏若。”秦審墨看她神情楞怔，輕聲問。
“我沒事兒。”顏若看著面前的虛空說。
秦審墨懷裏抱著法寶，他伸出一只胳膊把甜寶接過來，塞到站在她旁邊的秦文瀾懷裏，又捏起顏若的手。
她的小手汗津津的微涼，秦審墨的大手溫厚而幹燥，把她的手整個包裹起來。
堅持到公審結束，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往家裏走，兩小只牽著舅舅舅媽的手，這樣的公審活動對甜寶一點教育意義都沒有，她只是湊了個熱鬧，這時候蹦蹦跳跳地走著。
法寶大概能猜出陶薔跟法寶爸媽的恩怨糾葛，拉著顏若的手仰頭說：“舅媽，這些犯罪分子罪有應得。”
顏若握著他的小手，看著他明亮黝黑的眼睛，點頭：“對，她們犯了大罪，應該受到懲罰。”
她已經給兩小只換回來了爸媽重生的機會，不，是她跟秦審墨一塊換來的機會，有秦審墨這個強大的可靠隊友，在她看來很覆雜的事情都變得簡單。
她現在熱切希望倆娃爸媽回到他們身邊，她希望一切都回歸正軌。
要是能重新得到父母，這倆小家夥得多開心。
秦文荷心情特別好，一路走一路說：“大快人心，死了活該，真應該讓安報國來看看，跟他搞破鞋的女人成了死刑犯，他應該心疼得不得了吧。”
顏若笑道：“他應該會無動於衷吧，沒準他還會慶幸陶薔又是放顏色片，又是倒賣木頭跟他毫無關系，沒影響到他。”
顏若開始八卦她跟安報國兩次見面的事情，她說：“他應該對陶薔沒什麽感情。”
秦文荷哼了一聲：“反正當時他救的是陶薔，放棄了三姐，我們不會原諒他。”
顏若點頭：“對，他不值得原諒。”
秦審墨在旁邊默默聽著，他知道安報國跟陶薔斷了聯系，不知道是顏若發揮了點作用。
剛踏進月亮門，就聞到廚房裏傳出來煎炒烹炸的各種香氣，出發之前宋如惠讓章嫂多做幾個好菜慶祝。
秦審墨第一件事是給安報國打電話，電話接通馬上告訴他：“陶薔倒賣木頭，投機倒把，被判了死刑，剛判的。”
秦文荷臉上堆滿了笑，等她哥說完話馬上嘲諷道：“安副團，你是不是很心疼？你怎麽不救她啊，她可是你在火場裏拼了命救出來的女人，你心愛的女人，為了她你可以放棄自己的媳婦，她被判死刑，你不應該拼盡關系保住她的命嗎？”
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兩秒：“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嘟嘟嘟，秦審墨只是通知他，並不想聽他為自己辯白解釋。
倒是秦文荷抱怨道：“掛那麽快幹嘛，我想聽他辯解，當笑話聽，不行，我要再撥過去。”
宋如惠說：“胡鬧。”
不過看秦文荷又往回撥電話，也沒制止。
她們在客廳裏打電話，秦審墨拉著顏若進了屋，問道：“你在想什麽？心不在焉的。”
果然，大反派的觀察力極其敏銳。
顏若還能想什麽，當然是想既然世界重置，那到底是怎麽重置的，秦文奕、秦文揚、徐鷹他們如何“死而覆生”，世界意志如何“編造”他們生還的故事，他們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才能跟秦家人，跟法寶、甜寶團圓。
不過這都不重要，不管世界意志怎麽編，反正他們能回來就行。
問題是系統就讓她做了世界重置的選擇，系統又不會說話，不能跟她開口對話，不能告訴她細節，系統不會忽悠她吧！
她可以相信世界重置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系統起碼得說到做到。
但這事兒靠譜嗎，系統有那麽大的能量嗎？
她大腦中各種思慮攪合在一起，當然會顯得心不在焉。
“我沒想什麽？”顏若的粉潤嘴唇微微嘟起。
秦審墨才不相信呢，循循善誘：“她們罪有應得，這不是好事兒嗎，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顏若嘆了口氣，唇角帶笑：“這麽大的事兒完成了，覺得空虛。”
秦審墨曲指刮她鼻尖：“你就編吧。”
聽秦文荷還沒打完電話，秦審墨又拉著顏若出屋，聽秦文荷在罵安報國：“可不是，她現在是死刑t犯，你可不願意跟死刑犯扯上關系，趕緊把自己擇幹凈。”
安報國被她逼向墻角無力反駁，只能說：“要是你願意的話，我當面跟你解釋。”
秦文荷的話很粗暴：“你還是想辦法見見你那個死刑犯姘頭吧，再不見她可就成死人了。”
給安報國打完電話，秦文荷繼續撥號，宋如惠問：“給誰打？”
秦文荷揚起下巴：“還能是誰，東北炮團那幫子人唄，這麽大的事兒他們當然得第一時間知道。”
宋如惠並沒有制止她。
她撥的居然是師長的電話，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人，開口第一句就是：“齊師長，你們部隊的優秀烈士遺孀陶薔女士因為倒賣木頭被判了死刑，當時可是您把她給安排到木材公司上班的，她跟木材公司的人勾結犯了死罪，驚不驚喜？”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就跟掉線了似的，好一會兒才傳來聲音：“哦？什麽時候的事？”
顏若對秦文荷好感度飆升，這姑娘的這種說話方式太讓人痛快了吧。
換做是她，她也會這樣嘲諷對方，管他是什麽職位呢。
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中午，午飯最好吃的菜是麻辣魚塊，魚塊裹了面粉先炸後燉，鮮香嫩滑。
吃過午飯，母女三人去逛街采購，兩小只去擺攤，夫妻倆陪著他們倆，等到晚上又是夫妻倆一塊看書學習時間。
顏若根本就看不進去書，把鉛筆扔在一邊說：“不學了。”
再次參加高考，她感覺自己在覆讀。
秦審墨心說年輕人想法變得就是快，連忙安撫她：“是不是我最近給你壓力了，你不參加高考也行，你還年輕，人生還有很多路可以選擇。”
這些日子總逼她學習的大反派居然這麽善解人意。
顏若長睫忽閃，在眼窩處投下濃郁的陰影，她說：“你抱抱我。”
秦審墨意外得不得了，嘴角拼命上揚，既然媳婦這麽主動，他當然不能放過機會，馬上熱情洋溢地伸出雙臂，直接把顏若抱到自己腿上，雙臂收緊，把她抱了個滿懷說：“今晚不看書了？休息一段時間？”
顏若雙臂勾住他的脖頸，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處，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加快跳動的心音。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信任秦審墨的？他的懷抱厚實溫暖，雙臂有力，跟他擁抱的時候她會感覺踏實，很有安全感。
秦審墨的下巴貼著她的額側，就那麽靜默的抱著她，懷中的女人安靜、柔軟，百分百的信任他，就跟棉花一樣。
見她一直不說話，秦審墨一手托著她的腿彎，一手托著她的後背，把她打橫抱到床上，拿起床頭疊著整齊的睡衣幫她換。
看到她胸前跳動的小兔子，秦審墨眸色黝黑，喉結微動，他很意外在這一刻他竟是毫無雜念的。
可他畢竟是個大反派，不做點什麽是不可能的。
看著顏若懵懂的臉龐，他伸出食指在小兔子邊緣戳了一下，小兔子像受到驚嚇一樣彈跳開來，可顏若竟沒反應。
再戳，顏若終於看向他筋絡分明的手，嗔道：“好玩兒，沒完了是吧。”
秦審墨略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指，只能心無旁騖地合攏她的睡衣，幫她系好扣子。
他躺到她身邊，伸出長臂攬住她，女人便很聽話的蜷縮在他懷裏。
“以後都抱著睡。”秦審墨軟玉溫香抱了滿懷，格外滿足地提要求說。
“嗯。”顏若回答。
“不許反悔。”
秦審墨嘴角噙了笑意，她依舊在想問題，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秦審墨提議：“暫時放下書本，要不去我們工廠玩，只是最近沒什麽活動，你去也沒意思。”
顏若馬上答應：“好呀，我想去你們工廠。”
把倆娃送到學校，顏若坐上他的自行車後座，雙手摟著他的腰說：“我去一趟可不白去，你得跟你們廠的女工介紹說我是你媳婦。”
秦審墨抗議說：“哪來的那麽多假想敵，你跟我走在一塊別人不就知道你是我媳婦了嗎，特意告訴人家那不是傻嗎？”
顏若難得任性：“我不管，你不說我就自己說。”
秦審墨想象了一下，覺得顏若自己說的話更顯得傻，還是他自己來。
早上上班時間進廠的人可真多，浩大的自行車流從門口往各個方向分散而去，秦審墨一路跟人介紹說這是我媳婦，說了不下二三十遍。
他覺得也許自己很寵顏若吧，反正顏若讓他做的事情，他都想去做。
“那些女工為啥看你？已婚男有什麽好看的，不要讓她們看你，只能我看。”顏若問。
秦審墨巴不得她的醋勁兒更明顯點，唇角揚起，反問：“男工還看你呢，你看你是不是比我們廠的女工都俊俏，你只能來這麽一次，以後別來了。”
顏若覺得在大廠上班可真好，她看這些工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意氣風發，尤其是年輕工人更是朝氣蓬勃，她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自豪感，在大廠上班的自豪感、歸屬感跟認同感。
她上午就在會議室帶著看書，中午跟秦審墨一塊兒去吃飯，中午有七八樣菜可供選擇，秦審墨打的是紅燒肉燉百葉結，肉沫豆腐，大骨頭熬白菜，飯菜都挺好吃，夥食的豐富美味程度超出顏若的想象。
下午三點到三點半是休息時間，顏若早就在籃球場邊等著，到了時間就看到秦審墨他們抱著籃球往這邊跑。
顏若還是第一次看秦審墨打籃球，他脫了呢子外套遞給她，一身藏藍色工服襯托得身姿修長筆挺，跑跳騰挪格外矯健靈活。
等快到時間，顏若拿手絹幫他擦汗，又把水壺遞過去，兩人一邊往廠房的方向走，顏若問：“你經常在休息時間打籃球嗎？”
秦審墨笑道：“盡量抽空運動，我得保持腹肌，你還沒摸過呢，起碼得讓腹肌保持到你摸過。”
顏若的小臉又紅又燙，趕緊往邊上看，小聲說：“你把工友不當外人是吧，別人都聽見了。”
秦審墨臉皮厚，拿過外套套在身上，嘴角含笑：“走吧。”
這一天過得格外輕松，傍晚回家路上，顏若說：“我還是要去覆習考大學，我要有自己的工作跟事業，要不見到我的人只會說你長得真漂亮，都說不新鮮點的誇獎的話。”
秦審墨想顏若一定在考慮什麽覆雜問題，要不她不會去計較這些小事。
她的心事一直很好猜，可是這一次，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人家初次見到你，當然只能看到表象，你知足吧，好歹你長得好看別人還有的誇，不過，你要是想考大學我絕對會支持你。”秦審墨說。
晚上顏若還是一直想著世界重置的事兒，根本就無心看書，秦審墨勸她：“別看了，玩兒會吧。”
聽到客廳裏電話響，只是很平常的聲音，可是顏若似乎驚了一下，馬上站起身往外走，宋如惠就坐在客廳裏，比她更早地接起電話。
“餵！”宋如惠淡聲說。
“媽，是媽吧，我是秦文奕，徐鷹也在旁邊呢，媽。”電話那頭傳來輕快女聲。
顏若湊得近，仍聽不太真切，只聽到有人管宋如惠叫媽，她趕緊叫宋如惠放下聽筒，按了免提。
“媽，是我，秦文奕。媽，你能聽到嗎？”外放的聲音說。
顏若被巨大的驚訝跟驚喜沖擊得蒙圈，這是世界重置，兩人“死而覆生”了嗎？就這麽兌現了嗎？
讓她意外的是，宋如惠非常淡定，就跟平時嘮家常似的說：“文奕啊，徐鷹也在啊，你們在哪兒呢，這麽長時間也不回來看看。”
“媽，我們一直在西北執行任務回不了家，過兩天就能回家看你們。”秦文奕的聲音倒是很激動。
聽到外面打電話的聲音，秦審墨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大步奔向客廳，見宋如惠轉頭看他：“你二姐跟二姐夫。”
秦審墨一臉茫然：“誰，大姐？”
他靠近電話機，身體壓低，試探著問：“二姐跟二姐夫？”
“審墨，是我們。徐鷹，你說句話啊。”秦文奕柔聲催促。
一道清朗男聲響起：“是我們，我們完成任務最近會回家探親。”
秦審墨神色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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