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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花與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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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 杳杳和風疏痕被迫過上了拖家帶口的生活。

她考慮過很多次直接把孩子送回昆侖,但沒想到這個養了幾個月的小朋友居然提前開發出了黏人的屬性, 抱著杳杳的胳膊不松手, 平時除了基本日常活動,就是黏在杳杳身邊。

為此風疏痕不太滿意。

“就算不送到昆侖, 我看送到青城山也不錯,”他提議,“我們不是說好了兩個人游歷的嗎, 多一個壤畢已經很麻煩了。”

小朋友立刻開始哭。

風疏痕:“……”

既然決定將他收為弟子,風疏痕便給他起了個名字,兌卦為澤,那日降雪,雪化為水, 於是這孩子明叫風澤。同時也代表了風長老的美好願望,希望這個小朋友能夠性格如水, 聚水成海,能納百川。

起了名字,風澤就更離不開他們兩個人了, 就這樣拖著, 一轉眼又是五六年。

壤畢都和不同的對象生了兩窩孩子了。

這一年夏天,他們一同回到玉凰山消暑。

照羽一看兩個人回來了, 還帶著一個小孩, 差點沒把手中的墨玉壺砸了。

“收養的?”聽聞了這孩子的來歷, 又知道他們平時只以師徒相稱, 妖主鐵青的臉色這才好多了,他看看站在大殿外專註看天的風澤,對杳杳說,“你教他劍法倒是可以,不過養孩子這事就不必了吧。”

杳杳專心吃糕點,就當沒聽見。

沒一會兒,小風澤跑進來,五歲了,臉圓圓眼睛圓圓,雪玉可愛。

“杳杳,師父呢?”他奶聲奶氣地問。

杳杳拒絕被叫師母,於是直接讓對方喊自己名字。

“大概去和降丘切磋了吧,”她道,“今天一早就沒怎麽見到人。”

小風澤點點頭,一本正經:“那我去後山找他。”

照羽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這孩子一會兒,忽然說:“有意思,他看起來靈力遠超同齡人,要不然留下和我學五行術。”

小風澤一楞,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眼前這位是個大人物。

那大人物對自己說話,那自己該做什麽反應來著?

想了半天,小風澤也沒想出來。

照羽看他滿臉呆滯,忍不住皺眉:“怎麽回事,傻的?”

“被你嚇的,”杳杳順手把小朋友撈過來,抱自己腿上,“你別害怕,我爹和你說話照常回答就是,想不想留在玉凰山,想不想學五行術?他可是四境第一,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小風澤聞言,沈默著仔細想了一會兒,最終道:“我要和師父學劍。”

照羽:“……”

小朋友道:“師父說,擇一事就要從一而終,我不能半途而廢。”

杳杳聽完哈哈笑起來:“看見沒有?”

“明白了,我看風家人天生就是和我不對盤,”照羽簡直被氣笑了,“這都幾代了,每一代都要和我過不去。”

杳杳順手撈起小風澤的頭發,開始給他紮辮子。

“我也很遺憾呀,為什麽不是個女孩,不然就能學我的桃源四景了。”

沒一會兒,小風澤就被梳了滿頭的小辮,看起來像個小姑娘似的。

杳杳十分滿意,伸手彈了彈他的額頭,下了逐客令:“行了從我腿上下去吧,吃的不多怎麽這麽沈?”

虎頭虎腦的小風澤立刻聽話地跳下去,拎著自己的小桃木劍跑了。

照羽看了他一會兒,又看看自己的女兒:“說點正事吧,玉凰山的這份家業,你究竟是要還是不要了?”

“你不是早就問了大伯?”杳杳看了妖主一眼,毫不客氣地拆穿,“既然給我留了後路,幹什麽還要問這麽傷感情的問題?”

照羽氣道:“玉凰山生你養你,現在叫你接替你爹的王位,你都不肯?”

杳杳道:“別,我可不是你生的。”

照羽怒道:“怎麽不是?!”

杳杳:“……”

杳杳:“行行行,你懷胎十月生的我,我從蛋裏孵出來的行了嗎?”

妖主人到中年,她可惹不起。

這邊應付完照羽,杳杳叼著冰糕,從大殿一路走到後山的演武場。

之間落紅孤鶩之間,風澤小小的身影,正拿著他的桃木劍一板一眼地學著昆侖劍式其一,那是每一名昆侖弟子入門來修劍的第一堂課。

風疏痕站在他的旁邊,雖然眉眼淡然,可能看得出十分專註。

恍惚間,杳杳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見他來了,降丘等人立刻行禮。

杳杳擡手示意他們不必,背著手走過去:“風澤,練得怎麽樣,要不要和我切磋幾下?”

小風澤仰起頭,然後認真道:“好。”

說完他扔了劍。

眾人:“……”

在桃源塢主面前,敢扔下兵器比試的,四境之內可不太多。

“你這是做什麽?”杳杳哭笑不得地問,“是想要我不戰而勝嗎?”

小風澤道:“師父說,要讓著女孩。”

“別聽他的,”杳杳瞪了風疏痕一眼,想起他們無數次切磋時候對方有意無意的放水,氣不打一處來,“拿起你的劍,任何時候都不許放手,知道嗎?”

小風澤很少見杳杳如此正經,立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行,開始吧。”她十分滿意,背起一只手,不用桃枝,只用單手接招。

降丘有些緊張:“少主,你不要受傷了啊。”

翎翀連忙捅了對方腰側一下:“說什麽呢,少主又不是小孩子了。”

風疏痕笑著接過杳杳的桃枝,然後退到一旁,專心看起自己徒弟和自己老婆的過招來。

風澤雖然年紀小,但是招式規範、動作敏捷,儼然已經有了幾分入門的意思。

杳杳一邊輕松地化解攻擊一邊在心裏感慨,現在的小朋友真是越來越強了。

雖然自己的攻擊不起效,不過風澤仍然很努力,勝不驕敗不餒,倒是真有了風疏痕所期望的那樣,性格穩重,沈靜如水。

只是要先忽略掉他那一頭的小辮子。

“少主這是想生個閨女嗎?”降丘忍不住問,“為什麽這麽熱衷女孩子?”

翎翀面無表情地說:“其實我覺得,風澤這樣也挺好看。”

“?!”降丘驚恐地看向對方,“你不會逼我穿女裝吧?”

翎翀:“?”

翎翀:“也不是不行。”

對戰小風澤,杳杳甚至連退都不用退,只需要微微閃躲幾下,就能把這個只有五歲的小孩晃得不知道該用劍向哪裏刺。

幾番下來,縱然小修者沒有惱怒,卻也有氣餒。

杳杳笑嘻嘻地趁機蹲下身,開始循循善誘:“現在是不是覺得劍不夠長,很不好用呀,其實世界上還有一種道,叫‘五行術’,想攻擊多遠的就攻擊多遠的。以你的天賦來看,不用十天,就能入門,怎麽樣,心動嗎?”

小風澤聽過之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滿頭小辮甩來甩去。

“我答應了師父的。”雖然他也很喜歡杳杳,可是還是師父最重要。

杳杳:“……”算了,隨便你吧。

她輕輕敲了小朋友的腦殼一下,然後替他散了小辮子,對風疏痕道:“你教出來的好徒弟怎麽如此聽話,我想再遇見一個,是不是基本沒有可能了?”

風疏痕笑道:“可以都學,然後去拿桃枝。”

“算啦,我看他似乎更喜歡用劍,”杳杳牽起小風澤的手,嘆息著說道,“人活著,還是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小朋友若有所思,站在原地沒有動。

杳杳笑問:“怎麽,覺得很正確嗎?”

小風澤開口,臉上滿是疑惑:“可是如果有些事情,是我必須做的呢?”

“沒有什麽必須做的,”杳杳沈默了一會兒,認真道,“人活一世,要做你喜歡做的,而不是必須做的。否則豈不是太累了?”

風疏痕笑著聽對方說完。

“明白了?”而後他詢問小風澤。

後者點點頭:“明白了。”

這次他回答地鄭重萬分。

在玉凰山呆了大約三個多月,期間他們又去過藥王谷,在雲裊的帶領下,藥聖闕氏逐漸發展了起來。只是那個冰冷而重情的領頭者,卻始終沒有醒過來。

雲裊見了年紀小小的風澤,神色有些覆雜,她想了很久,最終在杳杳他們離去的那天,對著被風雪覆滿的山谷輕聲問。

“如果人們終將遺忘谷主呢……”

她是如此懼怕,怕巫南淵醒不來,怕死,怕她終其一生,也等不到他睜開眼。

沒過多久,藥王谷廣招天下醫術能者。

旁人都認為是新谷主大度,願意將畢生絕學傳下去。

而杳杳卻清楚,雲裊要做的,是為了“記住”。

很久之後,他們又回了昆侖,元氣大傷之後的昆侖山閉門不收弟子,在齊朝衣的帶領下潛心修道。剩下的這些人都相信,沒有成功不過是他們資質不夠,時機未到,所以只要心誠,只要刻苦,那就必然可以修成正果。

最終,杳杳和風疏痕就將風澤安頓在了昆侖山。

這個時候的齊朝衣已經是個絕頂的修者了,多年來的刻苦讓他進步飛快,四境之內除去風疏痕,當屬他劍法超絕。

“既然是風長老的弟子,那應與我平輩,”見了風澤,齊朝衣抓抓頭發,在他們二人面前顯露出與當年無二的青澀來,讓杳杳不禁有幾分晃神,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昆侖山下,提醒她買劍的少年,“不如讓他喊我齊大哥吧。”

風疏痕無奈笑道:“哪有如此稱呼的?還是要喊掌門。”

已經成為少年的風澤立刻尊敬地行禮:“掌門好。”

“好,”齊朝衣也不再客氣,笑了一下,詢問正法長老“那風澤是入劍峰嗎?峰主今日剛好在,可以一見。”

杳杳想了想,忽然道:“你親自教吧。”

“……”齊朝衣哭笑不得,“你還真直白。”

“我們阿澤天賦很高,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有勇氣和我過招了,”杳杳伸出手,拍了拍這個個頭幾乎要趕上她的少年的肩膀,“現在和我有來有回,能打上個半盞茶的工夫了,怎麽樣,這麽厲害的弟子,心動不心動?”

齊朝衣向來說不過她,於是只好點頭:“心動。”

一旁圍觀的弟子都驚呆了,齊朝衣身為掌門,平日裏雖然溫和,但在昆侖卻有絕對的威嚴和壓迫力,很多弟子敬愛他同時也怕他,還從未見過掌門露出這樣的表情。無奈中又夾雜著縱容,加在一起混成十成的熟稔和親昵。

這麽多年來,昆侖和桃源不合的消息傳遍了四境,然而今日,這個謠傳不攻自破了,什麽不合,在弟子們看來,桃源塢主和昆侖掌門,是絕對絕對好的朋友。

然而風澤卻道:“我想參加試劍會。”

“嗯?”杳杳看他,“沒有不讓你參加啊。”

風澤認真道:“我想通過拿試劍會的第一,讓掌門認可我,並收我為弟子。”

他一直看著杳杳,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卻十分執拗:“杳杳,多謝你,可是我想通過這場比試來證明自己。”

說罷,少年有些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可以嗎?”

“……”杳杳和風疏痕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出來了,“有什麽不行的?”

風疏痕笑道:“你師母當年就是靠試劍會,在四境嶄露頭角的。”

“真的嗎?”風澤聽到當年事,露出幾分神往和驚喜,不過更多的是下定決心的嚴謹,“那我更要努力了。”

“好了好了,”杳杳擺擺手,心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不用這麽拘謹,這裏是昆侖,以後就是你的家了,隨意一些吧。”

說完她挽起風疏痕的手臂:“我們去鳳川看看吧,好久沒去了。”

齊朝衣道:“最近剛好是‘春愁’,春神集市開了。”

杳杳聞言眼睛一亮:“好啊,那我們現在就下山。”

說完她笑著揶揄對方:“身居高位,便不能隨便離開了,唉,可憐的朝衣,我們跑了把擔子扔給你,不知你何年才能解放。”

“這是風長老做出的最優決定,”齊朝衣勤勤懇懇,毫無怨言,“也多謝昆侖和四境上下那麽多的支持。”

當年若非有妖族和東境發聲,恐怕不服的人會再鬧個三百年。

杳杳笑起來:“多謝你了,朝衣。”

若非他,自己也不會有這麽多年的自由時光。

然而最後這句話,她並未說出口,相信對方也明白了。

“春愁已到,不知道今年緬江的水急不急?”杳杳一邊說著,一邊牽住了風疏痕的手,只是手指有些冷,“我們去許願吧。”

還記得當年那麽多的願望,她希望日子能永遠如當年平靜,而靈佼、星垂他們希望師父身體健康,不管最終實現了多少,總之,緬江帶走了他們的願望。

“今年你的願望是什麽?”風疏痕反握住她,問道。

杳杳道:“仍然和曾經一樣,我希望我可以一直過如現在的生活。”

風疏痕沈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那個疑惑如鯁在喉,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忘記。

然而思忖再三,他只說:“再過一百年,好不好?”

杳杳聽後如有所感,她擡起頭,看著對方漆黑如墨的眼眸,片刻後,眉眼彎彎地笑起來,然後鄭重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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