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湖，你現在有地方待嗎？”爾沫關心地問道</p>

爾湖點頭，“我住在城北的無垢庵，了塵師太收留了我，也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女孩，我在那兒幫忙一些雜務，也幫師太照顧那些年紀較小的孤女”</p>

聞言，爾沫想起她在現代長期捐款的一家偏鄉教會，修女們收留照顧著一些無依無靠或是身心障礙的孩子</p>

“那位了塵師太真是位活菩薩”她忍不住讚佩道</p>

爾湖勉強一笑，“如果你得空，可以去無垢庵找我”</p>

“嗯，我會的！”爾沫想也不想便應道</p>

兩日後，爾沫趁著店休，做了素包子前往無垢庵找爾湖</p>

她發現爾湖對於她的來訪，雖然感到歡喜，但眼底卻又有著一絲愁緒，想著她這些日子可能經歷了什麽，她不免有些心疼</p>

爾湖將她送來的素包子交給一名女子，幫忙分給大家</p>

爾沫發現在無垢庵中有不少年輕女子出入，疑惑地道：“這兒有好多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出入，她們都是……”</p>

爾湖不等她說完，便回道：“她們都是在庵中帶發修行的，了塵師太她不只收容孤女，也收留像我這樣無法見容於世的女子”</p>

“原來如此”爾沫點點頭，不由得想起了春姨</p>

原來這位了塵師太做的事跟春姨一樣，想必這位師太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吧？</p>

爾湖領著爾沫在庵中四處走走看看，前方不遠處來了三名著淺藍色素袍的女子，年紀約莫四十上下</p>

爾湖一見她們，立刻停下腳步，點頭致意</p>

三名藍袍女子朝她們走來，為首的女子笑視著她們，柔聲問道：“爾湖，這位姑娘是……”</p>

“師太，這位姑娘名叫爾沫，是我同村的姊妹”爾湖回道</p>

爾沫心想對方應該就是了塵師太，有禮地朝她頷首示意</p>

了塵師太目光一凝，“原來是你，我聽說過”</p>

爾沫不免疑惑，是聽誰說過？是爾湖嗎？</p>

“聽聞你在黃水街開了家包子店，是嗎？”了塵師太笑問</p>

“是的”爾沫回道</p>

“師太，爾沫才帶了素包子來分送給孩子們”爾湖說</p>

了塵師太一聽，唇角輕揚，“姑娘真是有心了”</p>

“太過獎，比起師太所做的，爾沫這點心意不足掛齒”爾沫謙遜地道</p>

了塵師太面帶微笑，端詳著她一會兒，又道：“朱大人昨日才差人給貧尼送來一些春茶，若姑娘不嫌棄的話，可願移步至貧尼小廳裏品茗？”</p>

“卻之不恭”爾沫毫不遲疑地道</p>

“請”了塵師太話聲溫煦，“爾湖，你也一起來吧”</p>

“是，師太”爾湖眼底閃過一抹畏懼擔憂，怯怯地答應一聲就在她們移步時，庵堂屋脊上有一雙眼睛正靜靜地盯著——</p>

茶樓裏，一名身著黑袍，蓄著滿臉胡子的男人在二樓憑欄而坐</p>

他悠哉的喝著剛送來的茶，兩只眼睛如鷹隼般註視著剛走進茶樓的爾威</p>

爾威四處張望了一下，再朝二樓看去，兩人眼神對上，彼此點了個頭，不一會兒，爾威上樓來，在男人對面坐下</p>

“你是馬勇？”爾威問</p>

“正是”馬勇目光一凝：“相信你已經知道我家主子是何人”</p>

爾威點頭，“久聞大名”</p>

“我正在幫主子找貨，聽說你那兒貨色齊全？”馬勇問</p>

爾威一笑，“這倒是不假，在崇安，除了江三郎，應該沒人手上的貨色能像我這兒這麽齊全了”</p>

“江三郎已經被逮，你可知道？”馬勇一臉嚴肅</p>

“聽說了”</p>

“我家主子險些遭他牽連，不知道你……”</p>

“閣下請放心，我可比江三郎警醒多了我爾威交易的貨色全都幹幹凈凈的”</p>

“爾這姓氏不多，你是哪兒人？”</p>

“鬼山爾家村，我們那兒遺世獨立，罕有人至，村民也少有外出，就是個小地方，沒什麽好說的”爾威說完，接著問道：“不知道你家主子要多少貨？”</p>

馬勇眼底過一抹銳芒，“你有多少？”</p>

“目前至少有三十個，都在城北的無垢庵，全是消失在這世間也不會有人註意到的好貨色”爾威得意地道，“我在那兒安插了自己人，你可以放心”</p>

馬勇想了一下，“那，我們先要二十個，至少十四歲以上，你有嗎？”</p>

“應該沒問題，我回頭找人點一下，不過到時該如何和你聯系？”</p>

“白天裏我到處去，你若要找我，晚上到雲仙客棧來”馬勇說</p>

爾威站了起來，“好，那在下先告辭了”</p>

“靜候你的消息”</p>

爾威點頭一笑，旋身離開，走下樓去</p>

馬勇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面無表情地啜著茶，深沈的黑眸迸射出懾人的光</p>

其實馬勇是齊浩天化名易容的新身分，幾個月前他藉此接近繼慕凡，透過一次又一次的交涉及布局，他終於取得繼慕凡的信任，負責代繼慕凡與各地人牙子交涉</p>

經過他持續的追蹤及監控，案件露出曙光，那些蟄伏隱藏在黑水裏的怪物也一一現形</p>

不久前，他發現朱博的幾名家仆經常出入城北的無垢庵，偶爾會帶走一些年輕姑娘或是童女，他透過各地的線人及匯報，查到了無垢庵的了塵師太便是惡名昭彰的人牙子周玉鳳</p>

於是他開始對無垢庵進行不定時的盯梢，也因此發現了爾威這條線</p>

他透過其它人牙子跟爾威接觸，終於得以跟爾威碰到面</p>

而在稍早前，他去了一趟無垢庵，驚見爾沫的身影，她與庵中一個名叫爾湖的女子似乎十分熟稔，後來又與周玉鳳駐室密會，讓他感到困惑不解，甚至是不安</p>

爾威說他來自鬼山爾家村，而他記得爾沫也說過她來自深山，爾威、爾湖、爾沫……他們三人是什麽關系？爾沫在這整件事情裏又是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p>

他喜歡她，不想懷疑她，但他有職責在身，不得不多一分防備，這讓他的內心糾結起來</p>

“爾沫，我可以相信你吧？”他緊皺起眉頭低喃</p>

爾沫正忙著招呼客人，視線一瞥，發現對街的屋檐下站著一名衫襤褸的少女，她身形瘦削，一頭不知多久沒梳冼的發隨意紮在頸後，她的背脊有點駝，應不是身體有殘缺，只是慣於如此卑微，且她大概是餓極了，不時會偷偷看向包子店眼裏有著渴望</p>

爾沫大抵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她消化完手邊的人，取了兩顆肉包子走向那個少女</p>

少女慌了，急著想跑</p>

“欸，別跑！”爾沫趕緊出聲喊住了人：“你餓嗎？”</p>

少女停下了腳步，不安地轉頭看著她</p>

爾沫不免心生同情，這少女一定在處面流浪很久了，她離開鬼山後，一路上也遇到很多不友善的人，她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她希望只要她能力所及，也能夠多多幫助需要幫助的人</p>

“別怕，我已是想拿兩個肉包子給你吃”她將肉包子遞出去，見少女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她溫柔一笑：“拿去”</p>

少女先是猶豫，但旋則便接過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p>

爾沫心疼不舍，“慢慢吃，別噎著了”</p>

少女點點頭，但仍是很快地吃完了個肉包子</p>

爾沫趁著空檔問她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p>

“我叫小雲，今年十三歲”小雲怯怯地回道</p>

“小雲，你家住何處？”</p>

“我是延齡人，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半年前我娘也死了，所以我想到崇安來依靠姨母，沒想到姨母一家人已經離開崇安，不知去處”說著，小雲紅了眼眶</p>

“那你現在住在什麽地方？”</p>

“我沒有地方可住，都是入夜後偷偷躲在店家的廊下或是街角”</p>

聽著，爾沫不禁一陣心酸“小雲，我知道有個地方能安頓你這樣的孩子，你願意去嗎？”</p>

“姊姊，有這種地方嗎？”</p>

爾沫溫和笑道：“在城北的無垢庵，那兒有位了塵師太收留了很多像你這樣的孩子，在裏面幫忙的一位姊姊是我的好姊妹，若你願意，等姊姊關了店再帶你去，好嗎？”</p>

“好！”小雲流落街頭已久，想到有地方可以安頓，一口答應</p>

爾沫先帶著她到自己店裏稍坐，待工作結束後，她親自帶著小雲前往無垢庵，而易容化名為馬勇的齊浩天一路跟著，他的心一陣一陣抽緊著</p>

爾威說有爾家村的女子在幫他做事，爾沫也是其中之一嗎？她跟爾湖是不是負責在街上拐騙流落異地、無親無故的女子到無垢庵，再以安置之名將她們賣往各地？</p>

難道她在澡堂做事、出來賣包子，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這麽想來，她一個未嫁的閨女在澡堂做事，成天看著衣衫不整的男人也不心慌，確實不太尋常</p>

但，怎麽可能呢？她的眼神是那麽的澄澈，她的表情是那麽的明朗，她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那麽的良善正直</p>

這樣的她，怎可能跟爾威是一丘之貉呢？</p>

齊浩天，別被感情蒙蔽了</p>

身為潛行使，他心裏的另一道聲音這麽告訴他，提醒他要用理智、以眼見的事實去判斷</p>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陷入天人交戰的境地，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麽，又能相信什麽？</p>

他想起她站在滿墻的尋人啟事前，臉上那悲憫的神情，若她幫著爾威拐帶少女，她何以會對她們產生悲憐？還是那只是因為她心有愧疚？</p>

若是她感到愧疚，又為回要為虎作偎？因為他們是爾村人？還是她有什麽難言之隱？</p>

齊浩天覺得，越是猜想，他的思緒就越混亂，也更看不清真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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