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輪休日，爾沫上街走走瞧瞧，順便為她的“未來事業”做一點市場調查</p>

崇安縣城算是商業城市，買賣交易十分活絡，品項亦是五花八門，她走了大半天，還吃了幾攤不錯的平民美食</p>

她視線一掃，不經意看見一面灰灰的墻上貼了十來張尋人啟事，她靠近一看，發現失蹤的都是十三至十六歲的少女，甚至還有年紀更小的</p>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古代的失蹤人口竟然這麽多</p>

但為何都是女孩呢？若要拐帶孩子，不是男孩比較值錢嗎？想到這些失蹤孩子的爹娘，不知多麽擔心憂傷，她不由得也想起了在現代的母親</p>

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已經死了，而她母親也永遠不會知道她竟穿越時空在古代重生，她好想讓母親知道她沒事，她會好好照顧自己……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p>

為免別人看見，她很快地擦去淚水，打起精神</p>

沒關系，幸好還有兩個姊姊可以陪著母親，她相信母親一定能夠很快走出傷痛</p>

“餵！”</p>

忽地，一道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再轉身一看，竟是齊三，她一邊拍撫著胸口，一邊生氣地瞪著他</p>

“嚇到你了？”齊浩天挑了挑眉，“我以為你的膽子跟頭一樣大呢”</p>

“你才腦袋跟花生米一樣大”她沒好氣地回道</p>

可惡，他不知道人嚇人沒藥醫嗎？</p>

“看什麽這麽出神？”他瞥了一眼墻上的尋人啟事，眼底閃過一抹冷肅</p>

“沒什麽，只是好奇為什麽失蹤的全是女孩……”她說</p>

“嗯……”齊浩天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因為重男輕女的關系，一般來說，女孩不見了，家裏人找得沒那麽勤”</p>

他這麽一解釋她就明白了，也就是說，人口販子若要拐帶孩子，拐走女孩的風險沒有拐走男孩那麽高</p>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爹娘心頭的一塊肉，要是人不見了，爹娘都會難過焦急的……”</p>

睇著她那悲憫的眼神及表情，齊浩天深深一笑，卻又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p>

對於她家的事，她都是敷衍帶過，想必也有著無法訴說的苦楚，他能幫她什麽忙嗎？</p>

而且她在澡堂工作，無可避免會接觸到三教九流之輩，待得越久，越是危險，尤其他只要一想到江三郎這般向她示好，他就不知怎地心慌起來</p>

人口販子最喜歡她這種無親無故的小泵娘了，別說是失蹤，恐怕就連死了都沒人在意</p>

雖說江三郎未必真敢打她的主意，她畢竟是春姨的人，但人一旦有了歹心，有時也是說不準的</p>

春姨算是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了，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偏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又不能把江三郎的事情說給不相幹的人聽</p>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地把她弄出春風澡堂</p>

倏地，一個靈感鉆進他那被她形容跟花生米一樣大的腦袋裏，他眼神一凝，直視著她，認真地喚了一聲，“爾沫”</p>

爾沫嚇了一跳，“幹麽？”</p>

“你還想賣肉包子嗎？”他問</p>

她起先還反應不過來，旋即想到他之前開的玩笑，立刻羞惱地瞪著他，“你在說什麽？！”</p>

“唉呀，我說的是真的可以吃，吃了會飽的那種肉包子”齊浩天解釋完，又問道：“你是當真想做那小生意？”</p>

爾沫這才驚覺他是認真的，馬上點點頭，“當然”</p>

“那好”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來”</p>

“咦？”她反射動作地將手抽回，“去哪兒？”</p>

“跟我來就是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把抓著她的手往前走</p>

爾沫掙紮了一下，發現掙月兌不開，只好由著他牽著，懷著滿肚子疑問地跟著他</p>

當他帶她來到一間專賣炊事器材的小店鋪，她站在店門口，看著或吊著或擺著的各式炊具，她楞住了</p>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齊浩天笑視著她，“你要蒸包子，總得有器具吧？”</p>

店東家見有客人上門，立刻迎出來招呼道：“欸，公子、姑娘，想買些什麽呢？”</p>

“老板，我要……”</p>

齊浩天才要回話，爾沫一把抓住了他，驚慌地低聲道：“餵，我沒那麽多錢買器具”</p>

他對著她深深一笑，“我有”</p>

“你有是你的事，我沒錢”</p>

“我先墊，等你賺了錢再還我，如何？”說完，他還朝她眨了下眼睛</p>

“可是……”</p>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齊浩天便又轉過身去對著老板吩咐道：“老板，我要一整套做包子的器具，你幫我送到春風澡堂去”</p>

老板一聽器具要送到春風澡堂，不免感到疑惑，但是生意上門，他哪管是誰要的，又是要做什麽用的，立刻笑著答應道：“沒問題，回頭我就派人給公子送去”</p>

“多少銀兩？”他問</p>

老板扳扳手指算了算，“三十兩多一點，就算三十兩吧！”</p>

齊浩天從荷包裏拿出兩張面額十五兩的銀票，又再多給了十幾文錢，“多的給夥計喝涼茶吧！”</p>

老板喜孜孜地收下銀兩，“謝謝公子，我馬上命人把東西備齊了送去”</p>

“有勞了”齊浩天說完，拉著爾沫轉身離開</p>

事情的發展全不由她決定，他做事之果斷及神速，讓她有點難以招架，雖說能夠備齊器具開始她的包子生意，她是很開心沒錯，但是她與他非親非故，就這麽接受他的幫助，真的可以嗎？</p>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你別想太多，就當我只是喜歡幫助離鄉背井、無所依靠的可憐姑娘就好了”</p>

“嗄？”爾沫微微皺起眉頭，“你上無雙院，該不會也是在“助人”吧？”</p>

齊浩天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道：“沒錯，我是在助人”</p>

看著他那一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表情，她有點惱，可又生不了他的氣</p>

真行啊，說得像是在普度眾生一樣，是不是所有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她記得她那個做為丈夫及父親都失職又失格的爸爸，也是這樣說的——</p>

在那種地方工作的女人都是可憐人，我是去救濟幫助她們，是做功德</p>

“你知道嗎？其實那些姑娘大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人是被爹娘賣掉，有些人則是被人牙子拐帶，進了青樓就再無翻身機會，就像一株只能在不見天日、沒有雨露的地獄裏日漸雕零的花朵……”齊浩天看向遠方，眼底閃過一抹憤怒</p>

自聖上授命他暗查人口販賣一案，他眼見或耳聞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那些被拐帶的孩子，若是姿色好點，就被賣進青樓或成了官老爺們的家妓，姿色差點的，被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稍有不順主人心意或礙了誰的眼，便是一頓毒打謾罵，遭到虐打及殺害的亦不在少數</p>

凡有良知之人，哪能漠視這殘忍冷酷的一切？</p>

看見他露出那悲憫沈痛的表情，爾沫心頭撼動，他是真心的憐惜同情那些姑娘，那不只是用來合理化他不正經行為的好聽話</p>

她不自覺地一直望著他，直到他將視線回到她臉上</p>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為何頓時心跳加速，她急急忙忙地把臉別開，故作鎮定</p>

“爾沫，我希望你盡早離開春風澡堂”他說</p>

她瞥了他一眼，吶吶地道：“其實我並不討厭那個地方……”</p>

“為什麽？”</p>

“春姨雖然很兇，但她其實很照顧維護每一個人，之前有個人對君姊出言羞辱，還被春姨轟了出去”提起這事，她眼底滿是對春姨的敬佩及崇拜，“盡避那個人威脅要找人來砸澡堂的招牌，春姨仍舊沒有一絲畏懼，人家不是說做生意以和為貴、能忍則忍嗎？可春姨為了維護自己人，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p>

“我知道春姨是個好人，在你還沒進澡堂前，我就認識她了，只是出入澡堂的人身分覆雜，又常會有一些鬧事的客人，你一個清清白白未嫁的姑娘，總不能一直待在那兒”</p>

“其實我還應付得了”爾沫一派輕松地道，“大部分的客人都還不錯”</p>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例如江三郎？”</p>

聽出他語氣中對江三郎的敵意，她不免疑惑地問道：“江爺跟你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嗎？”</p>

“是沒有，不過……”</p>

“既然沒有，你為什麽一直針對他？好像對他有……”</p>

說話的同時，她正要穿越大街到對面，一輛馬車卻急駛而來——</p>

“小心！”齊浩天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快速移動腳步，將她拉到了路邊</p>

拉車的兩匹馬也因為受了驚嚇，揚蹄嘶鳴，駕車的兩名侍從趕緊拉住韁繩，跳下車安撫馬兒，以免馬兒又突然暴沖</p>

馬車裏傳來男子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是誰？！懊死的！”</p>

其中一名侍從立即繞到後方打開馬車車廂的門，問道：“公子，您沒事吧？”</p>

“當然有事！懊死的東西！你是怎麽駕馬車的？”車廂裏的男子探出半身，許是剛才摔著了，還有點餘悸猶存</p>

“公子，是……是有人突然沖了出來”侍從怯怯地回道</p>

“誰？哪個王八羔子害本公子頭上撞了個包？！”</p>

侍從指向一旁剛從馬蹄下逃過一劫的爾沫，“就是那個丫頭”</p>

身著錦衣華服，腰上還系著美玉為飾的男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不客氣地罵道：“該死的丫頭，你是忘記帶眼珠子出門嗎？”</p>

“沒帶眼珠子出門的是你吧！”爾沫馬上惱怒地罵了回去，“路上那麽多人，你一路急馳狂奔，把別人的性命當什麽了？！”</p>

男子像是從來不曾被誰這樣頂撞過，又驚又怒，氣得滿臉漲紅</p>

齊浩天拉住了她，低聲勸道：“算了”</p>

爾沫驚疑的看著他算了？之前在澡堂裏為她出頭，一只手就把那醉客捏得哇哇叫的齊三，現在居然叫她算了？</p>

“明明是他不對，怎麽能算了？”她激動地道</p>

“他是不對，但……算了”齊浩天笑得有點不自在</p>

她不能理解又難以置信，她還以為他是頭獅子，怎知一離開澡堂，他竟成小貓了</p>

“沒事就好”齊浩天用商量的語氣問道：“咱們走吧？”</p>

爾沫指向那紈褲，氣沖沖地道：“本來是可以沒事的，是他……”</p>

“不知死活的臭丫頭，你可知道我爹是誰？”</p>

“齁，你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我告訴你嗎？”爾沫也被惹毛了，沖著他就問：“你的腦袋也像花生米一樣嗎？”</p>

“你——”男子的臉漲得更紅了，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似的，“我爹可是……”</p>

“唉呀！”齊浩天突然指天大喊，“有條金龍在天上飛！”</p>

他這麽一喊，那公子哥跟他的兩名侍從很自然而然就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與此同時，齊浩天抓起爾沫的手狂奔，身後傳來的是那公子哥氣怒的大吼聲——</p>

“快給我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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