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心裏一動，瞅了霍紹恒一眼。

為什麽他不直接說是宋女士，反而曲裏拐彎地說“首席科學家”？

她可不信那邊的高能物理學家，還有比宋女士更天才的人選……

不過看看站在霍紹恒背後，罕見地面無表情一派高冷的路遠總裁，她仿佛明白了什麽。

再看看自家老爸在這個關頭還激動地“探討”學術問題，她在心裏暗暗搖頭。

果然是憑本事單的身，本事越大，單身的程度就越堅不可破。

顧念之扯了扯嘴角，淡笑著說：“爸，他們當然能夠打開磁場通道，不然霍少怎麽過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又瞥了何之初一眼。

霍紹恒提起自己計劃的時候毫不顧忌站在這裏的何之初，這是說，何之初其實也知道了霍紹恒的真實身份？

顧念之曾經有過懷疑，現在終於證實了。

何之初察覺到她的眼神，垂眸淡定地說：“……這整個計劃，霍少功不可沒。他也對我和父親表露了他的誠意，就是他的真實身份。”

面對顧念之不解的神情，霍紹恒鎮定自若地牽住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握，他解釋道：“有些事情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就必須借助對面的力量。好在何上將和何少都是明理的人，並沒有多方刁難，這個計劃才能順利實施。”

那是自然，能夠讓蘇聯出動他們真正的遠東王牌彼得，沒有何承堅這個層面的人物出力，是不可能的。

而且只有何承堅出面，霍紹恒才不用出讓更多的利益。

顧念之吃驚地看向了何之初，她沒想到，何承堅知道真相居然也沒殺霍紹恒……

那一次不就是懷疑“遠東王牌彼得”霍紹恒其實就是對面世界的霍紹恒，所以寧可殺錯，不可放過，讓秦致寧用重狙對付他。

顧念之為他擋了一槍，差一點送命……

何之初神情覆雜地看著顧念之，心想只要自己放棄顧念之，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父親也不是非殺霍紹恒不可……

是他沒想清楚這中間的利害關系，可是一個人的感情，怎麽可能收放自如呢？

除非沒有用過真心。

他悵然地摸摸顧念之的頭，盡量做出兄長的樣子：“念之，一路順風，我就不送你了。”

顧念之掙開霍紹恒的手，走過去抱了抱何之初，“哥，有空去我們那邊度假做客。”

不動聲色地從何之初身上摘取了一根頭發。

何之初苦笑了一下。

他就是想聯系，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因為他們這邊可以開啟高能磁場的能量，已經沒有了。

所以一直都是對面定時跟霍紹恒聯系，掌握這邊的情況。

霍紹恒沒法主動跟他們聯系。

他深吸一口氣，說：“不用了。我希望你們能夠封閉磁場通道，不要再跟我們聯系。”

“兩個世界已經越來越不同，繼續往來，對我們兩方都有害無利。”

這是事實。

路近馬上給出科學佐證：“事實上，平行世界最後都會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這是一條y型曲線，不是ii型的永遠對應平行。”

顧念之對高能物理完全抓瞎，不過她信任路近的水平和能力，聞言更加難受了。

“哥，那你要好好的。我會用量子通信儀跟你打電話。”她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這樣總可以吧？”

路近在旁邊跟著點頭：“量子通信儀用的能量不多，而且是在量子微觀層面，就算聯系，也不會引起兩個世界的裂變。”

何之初其實是連電話都不願意打。

但看顧念之堅持，他還是點了點頭，“……我這段時間會很忙，如果沒有及時接你的電話，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顧念之連忙搖頭，“我也有自己的很多事情要做。等我有空了，再給你打電話。你不接也沒關系。”

路遠聽了一會兒，走過來摁住顧念之的肩膀，對何之初嚴肅地說：“何少，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顧念之只好退後一步，等著路遠跟何之初談正事。

路遠拿出手機，給何之初發了一系列文件，又說：“我剛剛跟公司那邊溝通過了，已經授權路氏集團的股權變更。我和路近簽字的文件已經發給證監會，從此以後，路氏集團就是國有了。希望你能派穩妥的人管理路氏集團。”

路遠要走，他和路近首創的路氏集團，是他唯一放不下的東西。

何之初吃了一驚，“你要把路氏集團全部給國家？！”

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財產。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路遠淡定地說，“對我來說，創立這個企業，只是為了自己能有個棲身之地。現在我要回家了，自然要交給你。”

頓了一下，他又含蓄地說：“網絡安保和醫療教育這些產業，本來就不應該由私人掌控。何少，你確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何之初將感情壓在心底深處，讚同地點點頭，“對，我知道了。身在這個位置，就不應該逃避自己的責任。我會跟內閣和議會一起商談這些問題，以後確實要忙起來了。”

他又看了看顧念之，沙啞的嗓音裏帶了幾分戀戀不舍：“念之，過去之後，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哥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但是你的父親卻可以，記得把你的結婚照發給哥看看就可以了。”

顧念之猛地點頭，“一定一定！哥，你真的不打算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哥最近很忙……”何之初覺得，顧念之一回到對面，霍紹恒估計就要迫不及待舉行婚禮綁定她了。

顧念之卻說：“不會馬上舉行婚禮的。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況且……”

她看了看霍紹恒，“我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我想為她守一年的孝。”

雖然不至於跟古人一樣在墳墓旁邊結廬而居，但不會進行婚宴嫁娶這種喜慶活動。

霍紹恒沒有反對，“沒關系，我和你一起為岳母守孝。”

顧念之又看了看路近，卻瞥見路近躲閃的目光。

她在心裏冷哼。

路近還有話沒有說，她對秦素問的死因，依然保有疑問。

秦瑤光和秦霸業當然是秦素問之死的罪魁禍首，但是秦素問染病那麽多年，怎麽突然就在那一天去世了。

這其中的催化劑，或者說導火索，到底是什麽？

之前為了打官司釘死秦瑤光，顧念之有意把這一點忽略過去了。

因為她不想把路近牽扯進來。

但現在案情已經了結，路近又跟他們去對面世界，她可是有時間好好籌劃一下這件事。

不過臉上依然露出甜美的笑容，一手拉著路近，一手拉著霍紹恒，對何之初點點頭，“哥，那我們走了，你好好保重。”

何之初的手指動了動，還是背起手來，“嗯，你也保重。”

路近走上前來，把房車鑰匙放在何之初手裏，也豪氣地說：“這房車也給你了，不過是給你一個人，不是給國家。你記得要好好保管。我們的幾處房產已經轉到念之名下，都托給你保管，可不可以？”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示威一樣看了霍紹恒一眼。

這是在給顧念之留後路，找娘家了。

何之初嘴角抽搐了一下，霍紹恒啼笑皆非，但卻都不動聲色。

何之初握緊了鑰匙，“謝謝顧伯父。”

路遠瞪了路近一眼，帶頭轉身離開。

顧念之和霍紹恒、路近跟在後面。

走到門口的時候，顧念之突然回頭，只看見何之初頎長清雋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這房車的臨時病房裏，身後是一張臨時病床，而臨時病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何承堅。

世界好像一瞬間變成了黑白色的老式照片，何之初那瀲灩的桃花眼，成了這個黑白世界裏唯一的精彩。

“哥，保重。”顧念之朝何之初又說了一句道別的話。

何之初緩緩點頭，目送著一行四人消失在房車的車門外。

……

外面的雪很大，已經漫過了腳背。

顧念之身上的獵裝是路近特制的，還可以保暖，因此一點都不覺得冷。

而且她心底是熱的，熱得發燙。

四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又回到了通古斯天坑旁邊的空地上。

這裏已經被收拾得幹幹凈凈。

白雪覆蓋了一切痕跡，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霍紹恒看了看手表，“還有一分鐘。”

他握緊了顧念之的手，另一邊握緊了路遠的手。

顧念之也緊緊拉住路近，生怕他又出妖蛾子。

路遠也握住路近另一邊的手，四個人手拉著手，呈正方形站立。

四周白雪皚皚，群山寂寂，除了他們，一個旁人都沒有。

很快，一分鐘的倒計時到了。

顧念之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開始出現波浪般的漣漪。

就像她之前在通古斯天坑上空感覺到的不對勁一樣。

她有些頭暈，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四周還是一片雪白，跟之前的景象沒有兩樣。

她茫然地看著霍紹恒，又看了看路近，不知道他們到底過來了沒有。

霍紹恒但笑不語。

路近卻已經開始東張西望，“你們的首席科學家呢？在哪裏？我要好好跟他探討一下高能物理！”

路遠突然心有所感，倏地回頭，看見一道靚麗的倩影站在白雪皚皚的白樺樹下，微笑著看向他們的方向。

十八年過去，這個女子居然跟他離開的時候一般無二，歲月在她身上毫無痕跡，只將那份美艷襯托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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