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帝都國際機場仍然很繁忙。

飛機閃著紅燈起起落落，指揮塔上燈火通明，大家都在緊張地工作。

顧念之和霍紹恒站在停機坪的走道上，看著那精神矍鑠的老者迎著燈光走下來。

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拎著公文包，戴著墨鏡，既像秘書，又像保鏢。

霍紹恒帶著顧念之迎了上去。

“表叔祖，一路上還順利？”霍紹恒伸出手，說話的聲音很是親切。

這種親切是跟他對季上將和龍議長他們的親切不一樣的，帶了些連著血脈的熟稔。

那老者正是謝慎行，謝家這一代的家主。

雖然已經不大管事了，但餘威猶在。

他點了點頭，溫言說：“還好。紹恒，這就是你的未婚妻？”

目光看向站在霍紹恒身邊的顧念之。

顧念之的照片和視頻他都看過很多遍了，這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說實話，看見她的人，謝慎行覺得那些照片和視頻都沒有反映出她的真實樣貌。

雖然在照片和視頻上，她也是美貌的，可愛的，但還是遠遠不及真人的活色生香。

謝慎行本來對顧念之和霍紹恒的關系還是頗有微詞。

但霍紹恒堅持，他也就不反對，現在看見顧念之本人，他才恍然。

有這樣的姑娘在身邊追得那麽緊，就算是心志堅定的霍紹恒也無法無動於衷。

霍紹恒忙給他們介紹：“表叔祖，她是念之。”

又對顧念之說：“這是我表叔祖，我祖母的親兄弟。”

顧念之知道霍紹恒的祖母謝姿妍是謝家大小姐，忙說：“謝先生您好。”

“還叫我謝先生？”謝慎行似笑非笑地背起手，“這麽見外，那禮物我不給你了。”

顧念之眨了眨眼，發現這個老爺子好有趣。

她從善如流，甜甜地叫：“表叔祖好。”

“乖。”謝慎行笑呵呵地朝她伸出胳膊，“你最近有沒有空？我這老頭子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你願意做我的向導陪我幾天嗎？”

霍紹恒和他身後兩個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不約而同扯了扯嘴角。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

虧他一把年紀了還說得出口！

謝慎行這個名字，到哪裏都能橫著走！

在帝都不說跺一腳帝都要抖三抖，至少抖一抖是做得到的。

顧念之知道謝家勢力極大，但那是在國外。

因為謝家百多年前就舉家移居海外了。

她不知道謝家的名頭在國內還管不管用。

所以她摻扶著謝慎行，馬上說：“沒問題，只要我有空，我肯定陪您，您別嫌我話多煩人就行。”

“不會不會！我就喜歡會說話的小姑娘。”謝慎行笑著誇了她一句，“不過，你說你只要有空才陪我，那你會沒空嗎？”

得，這老人家思維還挺縝密。

顧念之斟酌著說：“我最近在休假，不忙。但是，我正幫人打官司，如果法庭近期內開庭，我恐怕就沒有那麽多時間陪您逛了。但是，只要我有空……”

沒等顧念之說完，謝慎行已經打斷她，笑著說：“打官司？好啊，我最愛看打官司。我在法國的時候，最愛看法庭記實一類的電視節目。”

顧念之：“……”

霍紹恒微笑著在旁邊說：“我們念之是大律師，打過很多官司，從無敗績。”

聲音淺淺淡淡，但那語氣中的炫耀之意幾乎要突破天際了。

顧念之想顯得雲淡風輕，但心裏高興極了，那股喜悅怎麽壓也壓不下去。

她含笑回頭，對霍紹恒嗔道：“霍少，我總歸才打了幾個官司，你就給我立flag了，這一次萬一輸了，都是你的錯！”

“餵餵餵！你們倆不要當著我老頭子的面打情罵俏好不好？！老年人也有尊嚴的，拒絕這碗狗糧！”謝慎行故作嚴肅地說道，但是眼底卻閃著詼諧的光。

顧念之見這老爺子一點都不迂腐，而且連時髦的網絡用語“狗糧”都用得分毫不差，對他感覺更親切了。

“表叔祖，您這次回來，要住哪裏？”霍紹恒淡淡一笑，引著他們往停車場走去。

謝家安排的司機等在停車場裏。

謝慎行想了一下，“還是住西山別墅吧。那裏風景好，清靜。我在國外清靜慣了。”

“好的。”霍紹恒什麽都沒說，一口答應下來。

又是西山別墅，這謝家還真厲害……

顧念之沒有再說話了，跟著他們坐進加長定制的勞斯萊斯幻影。

汽車平穩啟動，幾乎一點顛簸都感覺不到。

車外的噪音被隔絕，車裏安靜極了。

謝慎行喝了口水，感慨地說：“十來年沒回來過了。上一次我回來，還是你祖母的葬禮。”

顧念之大氣都不敢出，豎著耳朵聽謝老爺子說當年。

這都是霍家的家史，霍紹恒很少說這些家長裏短的事，顧念之自然無從得知。

霍紹恒輕輕“嗯”了一聲，“祖母在法國有您照料，我是放心的。”

“你祖母葬在我們謝家在法國的陵園，這麽多年，只有你和你父親、母親曾經去拜祭過。”謝慎行沈下面容，“某人這麽多年活得輕松自在，都忘了自己的骨頭有幾兩重。我這一次回來，主要是幫某人正正骨，次要才是陪小念之游山玩水。”

顧念之滿頭黑線。

怎麽成了陪她游山玩水？！

她什麽時候要去游山玩水了？！

“……是吧？小念之？”謝慎行轉眼看見顧念之，立刻又笑了起來。

顧念之看了霍紹恒一眼，見他不置可否，才笑著說：“表叔祖太風趣了，是我陪您游山玩水才對，我怎麽敢讓您陪我呢？那真是太不孝了。”

“哈哈哈哈，沒關系的，我喜歡跟年輕人打交道，你別嫌我老頭子老土，我也經常上網跟人聊天掐架，我都自稱自己是十七歲萌萌噠的小姑娘！”

顧念之失聲笑了起來，拊掌說：“厲害厲害！我一般稱自己是三十歲的老男人！”

霍紹恒和兩個黑衣制服的工作人員不約而同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看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

三十歲的老男人。

三個很快就要滿三十歲的老男人，一瞬間覺得受到十萬點傷害的暴擊！

謝慎行卻和顧念之終於一見如故，就上網偽裝身份的問題津津有味地交換了意見。

當知道顧念之電腦網絡水平不錯，還能做黑客的時候，謝慎行的目光可以說是崇拜了。

“小念之這麽厲害！以後我歸你罩了！”謝慎行興致勃勃拿出手機，“你的手機號多少？加個微信。”

顧念之：“……”

不過還是乖乖拿出手機，跟謝老爺子交換了電話號碼。

然後點了通過，和謝老爺子成了微信好友。

豪氣沖天的謝老爺子大手筆，馬上給顧念之微信轉賬紅包十萬塊，聲稱：給小念之的見面禮。

顧念之看見那數目，幾乎數不過來後面的零了。

“霍少……”顧念之見手機遞到霍紹恒面前，怯怯地問：“老爺子給我的……”

這麽大數目，她不敢收。

霍紹恒笑了一下，點頭說：“表叔祖給你的見面禮，收下吧。這只是前菜。”

後面的會更大手筆。

謝慎行故作生氣，“怎麽了？我給你的見面禮，關這小子什麽事？！還要他點頭？小念之，不是我說你，這男人啊，不能寵，一寵他們就要翻天！”

顧念之：“……”

“那要怎麽辦？”顧念之攤了攤手，笑瞇瞇地說：“表叔祖傳授點經驗吧？”

“很簡單，要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對男人就要狠狠地管，你祖母年輕的時候，我就老這麽說她，不要太賢惠，不要把男人太當人。男人都是賤胚子……”

“你看，她不聽我的……”

想起謝姿妍和霍學農兩人的事，謝慎行滿腹牢騷，“我是男人，我還不知道男人是什麽德行？！”

說完又驕傲地挺直了胸膛：“我夫人就不一樣，她對我一直鐵腕管束，所以我才行得正，立得穩，事業人生雙豐收！”

顧念之突然覺得這樣的謝老爺子真是蠻可愛的！

再腦補一下他和他夫人之間雞飛狗跳的婚姻生活，不由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不信？”謝老爺子跟著笑了起來，不過笑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我跟我夫人吵吵鬧鬧過了一輩子，我以前覺得她是有些煩人，但她一個人先走了，我才知道，原來想讓她再煩我，再打我，再罵我，都已經是奢望了。”

顧念之最受不了這樣無形的狗糧，簡直致命。

她扭過頭去看霍紹恒，卻見霍紹恒正回頭看著她。

昏暗的車裏，兩人晶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交織著外人看不懂的節奏。

謝慎行被這倆未婚夫妻之間的默契和深情感染，也陷入自己的回憶中。

車裏一時靜悄悄地，前面的司機和兩個工作人員連呼吸都不敢出聲。

過了一會兒，謝慎行從回憶中醒過神，轉頭看見顧念之和霍紹恒的目光幾乎膠著在一起，呵了一聲，問道：“紹恒，今天太晚了，先去你祖父和父親那裏過一夜，明天再去西山別墅，來得及嗎？”

“當然沒問題。”霍紹恒忙把軍部總部大院的地址發給前面的司機，“麻煩師傅開去這個地址。”

謝家的司機和工作人員都習慣了謝老爺子隨時隨地的心血來潮。

他們熟練地改變了工作行程，通知了各方接應人員，改道往軍部總部大院開去了。

顧念之有些局促了，“霍少，我也要去嗎？”

“嗯，今天都去我家住一晚上。”霍紹恒拍了拍她的手，“那是你的家，不要有心理壓力。”

“哼！誰敢給小念之壓力？！”謝慎行拍了拍顧念之另一邊的手，“今天我就是來給你撐腰了。以後你就是我罩的人，霍家有人要跟你過不去，先來問問我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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