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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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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是一個天氣很好,教人心情舒爽的日子,然而對曹芯然而言,這一天的來臨卻是她不願意去面對的。

只可惜她不能不去上班,除非她準備不要這份工作,專心待在家裏當只米蟲、當個啃老族,讓爸爸媽媽養了,不然她還是得去上班,還是得去面對她不知道讓怎麽面對的李揚明。

兩天的時間完全不夠讓她平靜自己的心情,她的腦海裏不斷地重覆播放那天早上所有的窘狀,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像是個偷情後怕被老公發現的女人,一醒來便鬼鬼祟祟地落荒而逃,可是當時的她除了這樣做以外,她還真想不到有什麽其他的方法可以不用面對醒過來的李揚明。

回到家後,她仔細地把自己檢查了一遍,除了身上有幾個暧昧得令她羞得臉快要滴出血來的吻痕外,她並沒有其他不適感,所以她可以確定他們除了睡在一起,了不起幾個擁吻以外,並沒有發生任何不應該發生的事。

她應該松一口氣,只是當她想到要怎麽去面對李揚明時,她又苦惱、困惑了,沒有人告訴她,當跟同事發生這種尷尬的事後,應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什麽樣的心情去重新面對這個同事,而她也不敢將這件事說出去。

所以她只能忐忑不安地過了一個煎熬的周末,然後帶著兩個就連厚粉也遮蓋不住的黑眼圈上班去。

公司裏的人、擺設什麽的都跟上星期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動,可她還是發現有什麽跟以前不一樣了。

在路上碰到的某些同事,以前就算迎面相見了也不會給她一記眼神,更遑論是跟她親切交談,但是今天早上碰見時他們卻主動向她打招呼,還交談了幾句,其他一些即使不相識的同事也會朝她點點頭、道一聲早,然後各忙各的去。

這樣的早晨、這樣的情景,對其他人而言或許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對於總是被眾人冷漠對待的曹芯然來說,那已經足夠教她受寵若驚了。

她想這應該是跟上個星期的酒會上,李揚明主動過來跟她碰了一下杯有關。

他這樣的舉動,無疑是粉碎了他討厭她、不喜歡她的傳言,又見他主動過來跟她碰杯,有眼色的人都知道她跟李揚明的關系應該差不到哪裏,於是不管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或目的,從前不會跟她打招呼的人開始跟她打招呼,甚至交談了。

回到座位上,曹芯然捧著自己的陶瓷茶杯,慢慢地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

這其實也算是李揚明幫了自己,但是這樣的感激之情也無法掩蓋她滿心的尷尬以及羞窘,而最讓她不解的是,她到底為什麽會去了李揚明家呢?

“芯然,早。”王秘書一回到座位就見到曹芯然一臉不知神游到哪的模樣,對自己的問好也沒反應,這傻傻楞楞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所以王秘書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待她回過神來時問她,“芯然,你還有沒有宿醉啊?也對,那天晚上你醉成那個樣子,連站也站不起來,我都扶不住你,幸好李經理經過,我只好拜托他將你送回家。”

王秘書幾句話就解釋了為什麽曹芯然會在李揚明家醒來的原因,沒有人知道她家住在哪裏,就連王秘書也不知道,而且在她爛醉如泥的狀態下,她也不可能說出住址來,所以李揚明才不得不把她帶回他的家。

但是就算是把她帶回家了,他們又為什麽會在同一張床上醒來?該不會、該不會是她強睡了他吧?

這個荒謬又不可能的念頭才剛浮現在腦裏,她的臉一下子就全白了,面無血色的模樣,加上兩個連厚粉也遮不住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憔悴得不得了,看得王秘書也忍不住勸她,“芯然呀,如果你真的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

“我、我沒事……”她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心不舒服。

雖然這個機率真的很微小,但是她還是很擔心到底是不是自己趁醉行兇,只可惜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去問受害人。

不得不說,老天爺的安排有時候就是那麽奇妙,就在她想起了“受害人”時,“受害人”就冷不防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曹芯然看著李揚明精神奕奕的臉龐,與自己現在無比憔悴的臉相比,那巨大的差異真的令人十分不爽,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表露出自己的不爽,尷尬已經迅速地占據了她的身心,她連忙低下頭去,目光不敢再有半秒鐘的時間停留在他身上。

那鴕鳥似的舉動差點讓李揚明大笑出來,她那天匆匆逃走的情景,他每每想起來都會忍不住發笑,而她那嬌吟低喘、衣衫半裸的性感模樣也教他坐立不安,渾身血液都為了她而沸騰。

他想要她,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就越發地想。

所以苦苦忍了兩天的時間,給她一點緩沖的時間,今天他不會再等下去了,他要她當他的女朋友。

為此,一大早他就上門來找她了。

“你想我們在這裏談,還是跟我去會議室?”他大方地給了她兩個選項,只是不管是哪一個,曹芯然都不太想選,她有預感,他要跟她談的事不是她想知道或者想聽的。

“你想在這裏?”見她還是不肯把頭擡起來,久久也不肯回答,他側過臉,靠在她耳邊低語道:“我是不介意旁邊有聽眾,我只是擔心你會介意,畢竟……這件事關乎我們兩個人。”

聽到這裏,如果她再猜不出他到底想要談些什麽,她就真的是太蠢了。

好半晌後,她喏喏地回答道:“去會議室。”至少他們的對話不會讓已經把耳朵豎得直直的王秘書偷聽去。

“好,我在會議室等你,別讓我等太久了,嗯?”他輕聲地警告她不要趁機逃避。

“嗯。”她弱弱地回應著。

得到滿意的回應,李揚明忍住伸手揉揉她頭頂的沖動,朝王秘書點了點頭,而後邁步離開,那氣定神閑、意氣風發的模樣,任誰也猜不出他剛剛才威脅了她這個可憐的小秘書。

曹芯然忍不住地鼓起雙頰瞪著他,惱怒地看著他的背影。

見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怪怪的,王秘書湊近她,小聲地問:“芯然,你跟李經理……沒事吧?”

看到曹芯然居然在瞪李揚明,王秘書當下也嚇了一跳,曹芯然那性子她大概也知道個七八分,以她的個性又怎麽可能會去瞪人,而且還是瞪李揚明那個在女人堆打滾多年的男人?

察覺自己的失態,曹芯然連忙搖搖頭,“我沒事。”

她的異樣還有李揚明的異樣,一切都令王秘書好奇極了,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他們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事?

王秘書承認,她真的好想尾隨曹芯然一起到會議室偷聽他們的對話。

曹芯然步伐沈重地朝會議室走去,短短的路程卻走了十分鐘還沒有走到。

興許是會議室裏頭的人等得不耐煩了,在她距離會議室還有大概五步的距離時,原本緊闔的門倏然被用力打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她微微張嘴,想開口解釋自己姍姍來遲的原因,但是對方已經拒絕聽她解釋似的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扯進會議室裏。

她的尖叫聲還沒有發出來,會議室的門就已經被他關上了,而她被他抵在門上,下一秒猛然覆上她的兩片薄唇,也完全將她所有尖叫的機會扼殺。

有力的舌尖直驅直進地侵略她口裏的每一寸,途中似乎因為她那副老土的黑框眼鏡阻礙到他了,還伸手拿掉她的眼鏡,而後用更火辣的吻攻克她,霸道狂野的態度仿佛她早已經是他的所有物,他要怎麽樣吻她,甚至要她都可以。

火辣的一吻過後,曹芯然昏昏然地埋進他的頸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袋因為他的吻、因為缺氧而變成一灘漿糊。

“讓我等這麽久。”雙手抱著軟趴趴沒力氣的曹芯然,李揚明不滿地說,語氣中有著不易聽出來的撒嬌,“不是說不準你讓我等太久的嗎,為什麽這麽久才過來?”

他一連串的問題好一會才被她聽進耳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待在他的懷裏,雙手還攀在他的身上,好像舍不得離開他似的,她連忙雙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開他,可是他不肯讓開,甚至還變本加厲地撩起她襯衫,掌心貼上她赤裸的腰際。

她的呼吸在那瞬間停止,“你、你……”

“我怎樣?”見她氣紅又或者是羞紅的臉,他難得有了逗她的惡趣味。

曹芯然既氣又羞,完全說不上話來。

見已經逗得差不多了,李揚明真的舍不得把她氣出個好歹來,所以乖乖地把手抽出來,但是卻沒有將人放開,依舊讓她待在他的懷裏,“好了,不逗你了,我們來談談我們的事。”

聽他終於轉入正題,她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應答。

“那天早上你走的時候我已經醒了,為什麽要跑?醒了給我一個早安吻不是很好嗎?”

這話也是逗她而已,以她的個性,會主動給他一記早安吻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你先放開我……”她想反駁,可她能反駁些什麽?聽到他說他一早就醒了,那麽自己那番的醜態他必定全都看在眼底,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讓她不想再待在原地、再被他抱住。

“乖乖待著,不然我會再吻你,吻了以後發生什麽事……”他故意停了停,滿意地看到她瞬間又僵硬成木乃伊的身子,才繼續緩緩地說完,“我一概都不會負責任的,所以現在乖乖地讓我抱著,等我們好好談完了,我自然就會放開你。”

曹芯然急得不行,雖然現在他們兩個待在會議室,會議室的門也關上了,但畢竟這裏算公共場所,誰都可以進來,她不敢想像如果被人撞見他們兩個獨自在會議室裏,而且還抱在一起,外頭的人會傳成什麽模樣。

“有、有什麽事?”她催促著他。

“那天晚上我們睡在一起了,但是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先跟她解釋一下,他不是禽獸不如的混蛋,不會趁火打劫、趁人之危。

“嗯……”這個她知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在一起吧。”李揚明呢喃似的靠在她的耳邊低語,這兩天他無時無刻都在想她,想像跟她一起在床上翻滾的滋味會如何,想像當她在他身下達到高潮時,那性感的臉蛋會有多要人命,而現在只不過是稍微想想而已,他都已經硬了。

“在一起?”

“嗯,我們在一起,你來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他再問,鼻尖忍不住貼在她柔軟的頸側輕蹭著。

當他的女朋友?她一楞,呆呆傻傻地擡起頭來看向他。

“怎麽傻傻的?聽到要當我的女朋友,高興壞了?”長年累月而來的經驗,讓李揚明直接把她錯愕的反應當作驚喜。

只有曹芯然自己知道她不是高興壞了,而是嚇壞了。

曹芯然在聽到他無比認真、無比嚴肅地重覆了那句話後,她就像只受驚的小老鼠一樣彈跳而起,掙紮著就想跑掉。

但是李揚明的反應比她想像的還快,在她幾乎快要掙開時,他馬上雙臂一箝,又再次牢牢地箝住她,教她待在他的懷裏動彈不得。

他看向她臉上的表情,那又驚又慌的神情騙不了人,這裏頭壓根就連一點高興的成分也沒有,李揚明不得不承認他感覺有點錯愕,也有點接受不了。

與生俱來的好長相還有後天培養出來的教養以及氣質,一直讓他在女性圈裏非常受歡迎,即使他不主動去招惹,也仍然會有不少女人主動送上門來,而他也有著男性天生的劣根性,只要是有感覺的、合他的,他幾乎是來者不拒地跟對方在一起,即使沒到玩一夜情或者是隨便找個地方解決性欲的地步,但跟他交往過的女人卻猶如過江之鲗、數之不盡。

對於女人他不是不曾主動明示過,某些女人喜歡欲擒故縱,需要男人主動去邀請才會願意更進一步,但是曹芯然卻是在他有記憶以來,頭一個在他主動明示要在一起後拒絕得這麽明顯,還跑得像有什麽怪物在背後追著她似的女人。

理論上,他也不是什麽會死纏爛打的男人,她拒絕了,他放棄,然後告訴她,他們可以繼續做午飯的飯友,這樣雙方都輕松,她也不用躲他躲得像在躲什麽連續殺人犯。

但李揚明莫名的不想,或許人就是犯賤,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她越是拒絕,他就越挫越勇,讓他更想擁抱她。

“你跑什麽?”他假裝自己看不懂她的拒絕。

動彈不得地被他箝抱著,她全身上下幾乎與他緊緊相貼,沒有半處地方有一點點的空隙,這個情況十分不好,“你放開我。”再次掙紮卻還是掙不開他的手臂,漸漸地她有些慌也有些惱。

她惱他總是不給她選揮、不顧她的意願,自作主張地替她決定一切,就像現在,她明明已經表現得那麽清楚,他卻還在裝糊塗,“我不要,我不要當你的女朋友!”既然他非要聽到她的拒絕,那麽她也不用為了留他幾分面子而苦苦掙紮。

“為什麽?我不夠好?我配不上你?”盡管收到她的拒絕,但當她那麽堅定嚴肅地說出拒絕的話,他的心還是莫名地揪了揪。

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的臉靠得極近,熱熱的呼吸在他說話時噴灑在她的耳邊、臉頰上,與異性親昵相處經驗有限的曹芯然,再次被惹得臉以及耳朵一陣的發燙。

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臉和耳朵定是全紅透了,或許連脖子也是,一想像到自己的窘態,她心中的惱火更炙熱了。

“你放開我!”她幾近尖叫,雙手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胸前,可惜沒拍幾下又被他握住,但如此一來,他不得不放開她的腰,改握住她的手,兩人相貼的暧昧姿勢終於可以解決了。

“冷靜點。”李揚明也沒想到曹芯然的反應會這麽大,她從未用過這樣大的音量跟人說話,更別說是用這種接近命令的語氣以及口吻。

他瞄了眼緊闔的門,幸好這會議室的隔音做得很好,否則以她剛剛那尖叫聲,一定會引來全公司的人觀看,這樣的事他不想跟其他人分享。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馬上停止掙紮,氣呼呼地讓他繼續握著自己的雙手,卻一直低著頭,連看都不去看他一眼。

見她平靜了點,李揚明又開口問道:“要你當我的女朋友有那麽痛苦?為什麽你要跑?為什麽你要這麽生氣?”他必須弄清這個原因,否則他無法放棄,“你告訴我,我哪裏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我會改。”他的語氣輕柔,像在哄著鬧脾氣、不聽話的小女人。

曹芯然咬了咬唇,要自己不可以被他迷惑了。

“芯然?”他再喚。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他對於男女之間的相處以及手段都很熟稔,也很高超,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不得不一再地要自己保持清醒,這句“不可能”是告訴他,也是告訴她自己。

“為什麽不可能?”笑意全部收斂起來,李揚明伸手拂開曹芯然臉上垂落的發絲,兩手牢牢地捧起她的臉頰,不讓她轉開臉,執意要得到答案。

曹芯然垂下眼睫,即使無法轉過臉,但至少不再直視他的眼睛,不用直接承受他過於露骨的眼神,他深邃的眼眸像是兩汪深潭,尤其當他無比專註地註視著她時,那會牢牢地擄掠住她的視線,教她無從轉過眼。

那是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覺,她知道她對李揚明是有那麽一點點好感,他是一個有外貌也有能力的男人,這樣的男人鮮少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可是這一點點的好感足以讓她忘卻一切,忘情地投入他的懷抱嗎?曹芯然自問做不到。

她不會忘記眼前的男人多麽博愛,跟他交往過的女人名字足以編寫成冊,她甚至懷疑他不會記得每一個跟他交往過的女人的名字,這樣的一個男人,她不敢把心賭在他的身上。

她聽過很多的例子,都是一些女人自以為可以用愛把一個花花公子轉變成愛家好男人,從此夫唱婦隨、鶼鰈情深,但這真的只有小說才會出現,這些女人哪一個最後不是跌跌撞撞、傷痕累累?

她認為李揚明只不過是突然想換個口味,試過跟那麽多漂亮的女人交往過後,想跟她這種其貌不揚、個性沈悶的女人交往一下,試試她跟其他的女人有什麽不同而已,試過後他便會發現,像她這樣的女人比那些與他交往過的女人更快教他煩厭。

既然明知道最後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她為什麽還要賭上自己的心,希望他能浪子回頭?

這不是她想要的愛情,她要的是從一而終、相知相守的愛情,就像她爸爸媽媽那樣的情深,這正是李揚明給不了她的愛情。

無論貼在臉頰邊的手掌有多麽溫暖,無論靠在耳邊的低語多麽溫柔,他最終都不是她的良人,所以她伸手取下他捧住自己臉頰的手,無比堅定也無比肯定地告訴他,“我們不可能,也不適合。”

“還沒有嘗試過,你怎麽知道我們不適合?”他還是不放棄。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嘗試過才知道適不適合。”她慢慢地回答案,眼神堅定得讓李揚明有片刻楞怔。

“放開我。”她再度開口,而這一次,她很輕易地得到了自由。

曹芯然堅定地看著李揚明,是的,他們不適合,是告訴他,也是警告自己,取回自己的眼鏡重新架上鼻梁,整理好衣衫以及頭發,很快她又變回那個其貌不揚的曹芯然,一個讓男人看了都會倒盡胃口的老土女人。

朝李揚明點了點頭,她轉身離開會議室,她的背挺得筆直,就好像上戰場遇上勁敵的戰士一樣毫不退縮,一直挺到曲終人散的時候,她一直挺直的背部才慢慢地呈現弧線,瞬間成為了一只好像已經慘敗的灰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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