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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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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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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蘇小娘子來了。”含櫻對著正將龍腦香餅放入香爐的李蘊道,龍腦香的味道自爐中彌漫開來。李蘊笑道:“讓她進來。”

蘇荷進來時便是聞見這瑞龍腦的香氣,瞧著有些局促不安手指絞著垂下來的衣帶, 李蘊心中竊喜, 面上也不顯露出來。

蘇荷努力做出一副淚眼朦朧的模樣, 眨了眨眼睫跪在李蘊身旁道:“求公主垂憐。”

李蘊便帶著些慣有的高高在上道:“哦?你有何事可以求我?”說罷漫不經心看著手上的染好又飾以金粉的蔻丹,並不看蘇荷。

蘇荷便有些帶著艱澀與惶恐道:“兒去赴臨陽郡主府上的宴會時, 瞧見那崔家三郎,一見傾心。”說罷又帶著些嬌羞續道, “是以想求公主做主。”

李蘊笑起來, “我看這樁姻緣不錯。”蘇荷聞言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她根本沒見過那崔三郎,只是為表現的情真意切拿出自己十二分演技罷了。

“不過你不是說你的姻緣該是父母做主?”李蘊到底有些疑心未消,蘇荷便帶了些不好意思道:“兒的阿娘物色的人選都對兒無意, 是以兒才求到公主這裏。”

李蘊便知道, 蘇荷這是碰了壁吃了些苦頭, 她一只帶蔻丹的手勾起蘇荷的下巴, 細細打量著這張臉,蘇荷生得一張好面旁, 眉如遠山、膚如凝脂。

“想通了便好。”李蘊收了手, 蘇荷那張臉龐還泛著淚光的臉看向她,我見猶憐。

蘇荷離開公主府時, 侍女扶著她, 她輕輕錘了一下因為跪的發麻的膝蓋, 這苦頭自她被尋回便不曾吃過。侍女見著十分心疼地道:“娘子這是何苦?”

蘇荷笑了一聲, “若是不如此, 如何取信於蘭陵公主?”這自然是蘇荷的苦肉計, 她知道一個蘇家並不能說動李棠,是以她便要展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之處,至少要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比如說讓蘭陵公主歇了找麻煩的心思。

回了蘇府,蘇荷到了自己的居所,坐在月牙凳上,便喚侍女去拿來紅花油,松開裙帶又揭開裙裾,只見膝上紅腫一片。侍女便十分小心將紅花油倒在手上,又在蘇荷膝上輕輕抹勻。

蘇荷輕輕嘶了幾聲,侍女抹好了又蓋上紅花油的蓋子。李蘊如今已被自己蒙蔽過去,如今該走下一步棋了。

李棠將節禮又點了一遍,確認無誤,便命荔枝封存好待到除夕那日再送出去。點完了回到陶然居,李棠坐在榻上,荔枝替她輕輕揉著肩膀,裴鈺自戰場歸來之後要處理善後的事情極多,是以早出晚歸比之從前還要更忙,不過大抵待他處理完這官職總歸是要往上升一升。

雖不至於一下升到裴相一樣的官位,不過聖人若念著將裴鈺扶植成太子的心腹那麽也不會太差。因著荔枝的手法輕柔,李棠便閉了眼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榻的邊沿想著事情。

感受到肩上的力度消失,李棠睜開眼,只見荔枝已退了下去,裴鈺站在身後替她揉著肩膀。“有什麽事情便讓仆婢去做,不要累著自己。”

裴鈺的聲音有些低沈,不過依舊是輕柔的,他似乎從不對李棠高聲說話,李棠從前以為因為他是君子,如今才明白,或許獨獨對她是不同的。

李棠輕笑了一聲:“郎主未免太小看兒了。”說話間瞥見他腰間的金魚袋與紫色官服,李棠怔了怔,畢竟她想過裴鈺應當會升官,只是未曾想到會連升兩級。

替她捏肩的裴鈺註意到她的視線落在金魚袋上,十分自然道:“因吐蕃之戰有功,聖人命我為中書令。”

李棠便嘆了一口氣,如此著急扶植裴鈺,恐怕聖人的身體快要如前世一般了,畢竟趙旋覆也說過只能拖延,此癥並不能根治。

裴鈺見她眉間憂慮,撫上她的眉心道:“不必太過擔憂,這幾日太子也傳召過我,看著與往日大有不同。”

李棠知道應當是王暧陪在太子身邊,這一次知道了孝仁皇後去世的真相,李海應當也會快速成長起來。

心中稍感欣慰,又道:“還要恭喜郎主官拜中書令。”自裴相去後此位置已空懸多年,畢竟是三省長官之一,此刻讓裴鈺接任不免有幾分子承父業的意思。

裴鈺卻笑著搖了搖頭,盛極必衰,聖人此舉雖有扶植裴家的意思,畢竟因為李棠的緣故裴家與東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些,他請旨賜婚時便已經想得分明。

只是,這樣難免成了眾矢之的,裴家早在裴相與聖人交好的那一刻,便不能下船了,何況裴相為人剛正,自然也會支持太子。

待到李棠覺得肩膀已不再沈重時,便讓裴鈺收了手,又問他除夕家宴可有什麽安排。其實裴夫人不在,這頓家宴倒也不必太過隆重。

裴鈺便替她暖著手道:“都聽你的。”又見她鬢發垂下來一縷,替她挽上耳廓,二人相視一笑。

李海並不是第一次來太極宮,年幼時,這路他就已爛熟於心,每每下了太傅的課,他便與李棠攜手走回這裏,若是聖人事忙,顧常侍便陪著二人在一處說話候著,他極會哄小孩,是以二人都叫他阿翁,李棠比他叫得甜些,還會得一塊糖糕。

不過自李棠八歲之後,這樣機會便極少了,李海只覺得阿姊變了,雖然說話還是一樣的語氣,一樣的嬌縱,但是李海還是覺得她變了。

顧常侍不在殿外,於是李海就這樣直接進了殿內,正殿的丹墀之上並未有聖人的足跡,不過偏殿中似有動靜,於是,李海緩步入了偏殿。

聖人坐在雕有龍紋的檀木椅子上,李鶴雲在一旁替他施針,於是李海就這樣看著,待到李鶴雲施針完畢退下,他才看向李海。

聖人望著這張臉肖似自己的眉眼,李海回應他的只有沈默,於是聖人便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恨我,恐怕在你眼中此刻我是仇人罷。”

李海微微啟唇道:“在聖人眼中某便是這等不孝之徒麽?”聖人微笑回道:“那你敢說你不恨我?”

依舊只有沈默,半晌,只聽李海有些激動道:“某恨你害死阿娘。”聽見真心話,聖人並未動怒,十分平靜,“說的不錯,含英確實是因我而死。”

李海便噙著一抹冷笑在唇邊,面露譏誚,“我原以為,聖人與阿娘當真是鶼鰈情深,原來世上什麽都比不過權勢。”

聖人略有些渾濁的雙眼望著他,李海又笑了一聲道:“聖人恐怕會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某,未來的天子不需要一個勢大的母家。”

聖人微怔,嘆道:“看來你真的長大了,不錯,未來的天子怎麽能有一個可以掣肘的母家,若是楊氏犯事,即便你不心軟,你阿娘恐怕也會心軟罷。”

李海忽然覺得面前這人十分陌生,他還記得自己年幼時,還未長齊幾顆乳牙時,咧著嘴喊他阿耶,含含糊糊,那時聖人便笑呵呵地逗弄他。

阿娘懷裏則抱著阿姊,看著他們的神情十分溫柔,十分遙遠,仿佛前塵往事,俱成雲煙。

想到此處,李海心中一痛,這溫情自阿娘去後他便再不曾擁有過,因為聖人告訴他,他是太子,要肩負起責任,那罕見的、少有的溫情便只給予李棠了。

後來,聖人嫌他優柔寡斷,只因為自小教導自己的太傅被人彈劾,查出來確有其事,後來便要發落,李海卻為其求情。

那時,聖人並未寬恕太傅的罪過,看著跪在檐下的李海,也並未動搖半分,處以太傅流放嶺南後,只留下一句優柔寡斷便拂袖而去。

“某做不到聖人那般無情。”只聽李海哽咽著道。他為太傅求情不止是因為他是自己的恩師,太傅年事已高若是流放恐怕便活不到到嶺南的那天。

聖人望著李海,在他還未登基之前,亦是一顆赤誠之心。最終,只聽他道:“我知道你狠不下心來,所以,這些路我已為你鋪好,王家、裴家、趙家、盧家都會盡心扶植你。”

他到底是已經在暮年的一位老人,這段話說完便有些喘不上氣。歇了一陣接著又續道:“只是裴鈺,若是重用此人倒也不要緊,畢竟只要你阿姊在,無論如何他都會盡心輔佐你,裴家如今太過晃眼,只能依附於皇權。”

李海聽著這諄諄教誨一言不發,待他說完才道:“聖人真是深謀遠慮。”只是無論如何聽起來也不像是誇讚。

“您恐怕是最愛玩弄權術、操縱人心,可惜,某不願。”說這話時他直視著聖人,毫無畏懼之色。

聖人搖了搖頭,“你何時這麽迂腐了?當初就不該……”沒說完便用絲帕捂著咳嗽起來。

“您從來就沒有給過某與阿姊選擇的機會,這只是您自認為對我們好的方式,人人都說您是一位明君,可明君不該為民謀福祉?為何總將權術掛在嘴邊?”

聖人平靜的面容總算有了一絲變化,“你懂什麽!自前朝起便困於外戚、世家,於是我開始著手整頓,讓他們從內部分裂,又扶植新貴,好不容易才將權勢奪回手中,難道這一切要因為優柔寡斷而葬送。”

李海不肯再說話,如李棠那日孤身一人出了太極宮。他想,自己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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