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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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楚末看到楚越川摔下去，手裏的蠟燭差點沒拿穩，空出的一只手想要拉楚越川，楚越川已經自己爬起來了。
楚越川清了下嗓子，沒跟楚末對視，邁開腿去了楚爺爺他們睡的房間，很快就出來了，手裏多了點東西。
楚越川把東西遞給楚末。
“房門記得鎖好。我去睡了，你早點睡。”楚越川拿楚末的本子寫了幾個字，給楚末看了眼轉身就走了。
楚末借著燭光看了下，手裏的是一把冰涼涼有點重的鎖和配套的鑰匙。
在自家不用鎖門吧？
可能怕小偷？
楚末的確是帶了不少錢票的。
鎖起來保險。
只是，楚越川怎麽不跟自己一起睡？
兩個房間一邊兩個，不剛好嗎？
非要和爺爺還有楚越青去擠。
可能是他沒洗澡，不好意思一起睡吧。
楚末想了下，沒糾結了，回房間去了。
鎖放一邊，用保溫杯喝了藥，這才脫衣服上炕，鉆進被窩，忘記鎖門了。
還沒到冬天，但是脫了衣服沒暖熱的被窩，涼涼的。
楚末想起前世被楚越川帶回來後，對楚越川寸步不離，晚上也要一起才能睡著，大一點蓋了新房子才單獨睡。
楚末打了個哈欠，舒展開身體，在懷念楚越川的體溫中閉上眼，很快睡著了。
另一邊楚越川沒有睡。
黑暗中睜著眼睛。
對於“娃娃親”，從最初的堅決抵制，到看到楚末的樣子產生動搖。
剛才甚至以為對方要和自己睡一屋。
楚越川感覺自己很沒出息。
以前爺爺沒生病時還能出工，他自己又能幹活出力，家裏還算可以，只是自從為了治療爺爺那次差點醒不過來的病，欠了不少錢。
上有生病不能自理的爺爺，下有年幼的弟弟，還窮成這樣，怎麽讓人過上好日子？
爺爺老戰友家雖然遭難落魄，但是從楚末的穿著，還有帶的東西看，他如果單過都比在自家好。
那樣的人，恐怕是過不了苦日子的。
或許楚末只是剛經歷了大起大落，情緒不穩，過一段時間他就認清了，到時候他們再好好說吧。
楚越川想了一通，好一會兒實在疲累才閉眼睡下。
第二天雞叫第一遍時楚越川起來，洗漱後，燒火煮粥。
外面天蒙蒙亮時，因為要趕去小河溝，需要交通工具和裝水的大桶，楚越川將竈火調小，大門在外面鎖上出去了一趟。
楚越川到了隊長家裏請假，順帶借架子車。
楚家原本也是有架子車的，但是之前為了給楚爺爺治病，很多東西都給抵出去了，包括架子車，只能來隊長家來借了。
牛車是借不到了，開始秋收，牛車用處大了。
“川子，秋收可開始了，每天工分比平日多，你這個時候咋請假？這城裏來的知青就不能忍忍，真講究。”鐘茂松的媳婦兒李嬸兒聽楚越川要請假去小河溝不太讚同的說道。
李嬸兒和楚越川母親那邊沾親，對楚越川一家還是挺關心的。
“……吃的水沒了，也要去的。我會早點回來，趕下午的工，不會耽誤事的。”正在跟鐘茂松將大鐵水桶綁上架子車上的楚越川說了句。
“老婆子，行了，城裏娃跟咱們不一樣。過些天就不講究了。川子，你心裏有數就行，記得上工時帶著那娃一起。”鐘茂松說。
“嗯。我知道。”楚越川點點頭。
想到楚末那樣纖細的胳膊，細白的手指，有些愁，那怎麽幹活？
“你心裏有數就好。去吧！”鐘茂松擺擺手。
楚越川拉車走了幾步，想起昨天晚上楚末畫的那張圖，不管行不行，他答應楚末跟隊長說的。
“鐘叔，楚知青說咱們大隊有地下水，還畫了個位置，就在我們二隊東頭，和三隊中間這個位置。”楚越川將那張紙給了鐘茂松。
“啥？這不可能，這附近之前有人挖過，碰到石頭了。哎！這水，不是咱們能挖出來的，挖不動，別浪費力氣了。”鐘茂松看了眼那紙，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擺擺手說。
“……他也是好心。”楚越川頓了頓說，他也覺得不可能，如果那邊真的被挖過，那也沒辦法了。
可能真的有地下水，但是以大隊的情況，沒那個能力挖出。
“嗯，娃是好娃。你去跟他說了，他就知道了。你們路上小心，你多照看點那娃。”鐘茂松說。
楚越川謝過鐘茂松，就要拉車走，又被李嬸兒叫住。
“川子，先別走，你年齡不小了，家裏又老的老，小的小，得有個人幫襯著過日子。三隊的秀秀你知道吧？幹活是把好手，家裏家外都能行，好幾家上門說親的。她都沒看上，反倒是找到我，想跟你見個面。前面跟你說了好幾個，你都不同意，秀秀這個，你好歹見個面相看下吧？這可是個好姑娘，明知道你家的情況，還能這樣主動，這片心意，你可別辜負了，錯過後悔就晚了！”李嬸兒拉住楚越川低聲說。
“嬸兒，謝謝你。我真的沒結婚的心思。你回了人家吧，別浪費時間。以後不用給我介紹對象了。”楚越川忙說道。
“你這娃，咋就這麽犟啊！”李嬸兒又著急又生氣。
“叔，嬸兒，我先走了！”楚越川拉起車快走幾步出去。
“這個倔驢！”李嬸兒在後面嘟囔了句，被鐘茂松拉了回去。
“川子不想人家姑娘跟著他吃苦。你也不能硬逼著他，著急也沒用。”鐘茂松拉住李嬸兒說。
“他就是想太多了。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好。”李嬸兒感嘆了句，有些不甘心。
另一邊楚越川拉車離開，神色覆雜。
他腦袋裏回想著李嬸兒說的話。
“能這樣主動，這片心意，你可別辜負了，錯過後悔就晚了”
楚末隔著數百裏投奔，全然的信任他，需要他……
這片心意，在他心裏變得沈甸甸的。
拒絕李嬸兒很堅決，到楚末這裏，又有些動搖了。
楚越川心情變得酸澀又沈重。
楚越川到家時，楚末剛醒來。
前一天太累了，這一睡，比在鳳城楚家睡的還沈。
可能是見到了楚越川，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夜無夢，睡的很香甜，醒來時感覺之前一直低燒有些飄忽的腦袋輕松了不少。
不過又多了個不舒服的地方，昨天的運動量對於楚末來說大了，乳酸堆積，腿酸的很。
楚末動了下腿，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轉眼便看到一個小身影，是楚越青，緊接著看到一根竹竿從房門那邊伸進來，勾住了楚越青的衣服。
楚越青跳了起來，朝著楚末齜牙笑了笑，被竹竿扯了出去。
外面楚越川沈著臉看向楚越青。
他就出去了一下，就聽到這小子的聲音在楚末的房間裏。
楚末睡覺沒鎖門，門也是敞開的。
楚越川不好進去，找了根長竹竿，將楚越青給弄出來了。
“不能隨便進那個房間，要敲門，你剛才那樣很不禮貌，會讓人很生氣的！”楚越川教訓弟弟。
“……”楚越青鼓起臉頰，這是自己家還不能進嗎？
“你聽到了嗎？是不是想挨揍？”楚越川一看楚越青就是不服氣又嚴肅了幾分。
“聽到了。可，嫂……他聽不到啊！”楚越青說。
“那你就不要進去，除非他帶你進去！記住了，下次再那樣，竹竿子就招呼到你屁股上了！”楚越川說。
楚越青趕緊保證。
楚末穿好衣服出去看到楚越川正拿著竹竿子訓弟弟，很兇的樣子。
楚越青小可憐，低眉耷眼的。
“哥，沒事的，我已經醒了。弟弟很乖，你別兇他。”楚末拿筆記本給楚越川。
“……”楚越川沒說話，將竹竿子默默放到了一邊，調整了下面部表情。
楚末看楚越川臉色緩和，朝楚越青笑，楚越青面對楚越川耷拉的眉眼立刻飛揚起來，開心的很。
楚末和楚越青蹲在一起洗漱刷牙。
沒有表，也不知道幾點了，只看到外面太陽剛剛冒個頭，還沒有完全升起來。
楚末洗漱完，想著趕緊去做早飯，結果到了竈房就看到楚越川在盛飯。
楚末的眉眼也耷拉下來了。
童年陰影要來了。
他哥怎麽這麽勤快啊！
楚末看到楚越川用一些粗糧加了野莧菜，苦苦菜等做成了菜粥。
單單顏色就一言難盡。
“哥，說好以後我做飯的，你怎麽做了？我不會像昨天那麽任性了，我保證。”楚末寫了一行字給楚越川看，神色委屈巴巴，想要在楚越川這邊把做飯這個事兒霸占住了。
寫是這麽寫，心裏卻是在想，下次還敢，但是會及時乖巧認錯的。
楚越川沒想到自己做飯楚末反應這麽大。
“沒有，別多想，做飯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去小河溝花時間，要早點。”楚越川頓了下拿過楚末的本子寫了句。
“嗯，我知道。這次算了，下次一定要記得留給我。我喜歡做飯給你吃。”楚末回覆道。
楚越川看了眼楚末寫的，咳嗽了幾聲。
“哥，你怎麽了？”楚末趕緊問。
“沒事，先坐下吃飯吧。”楚越川擺擺手說。
楚末確定楚越川沒事，和楚越青先坐下。
楚末看到昨天剩下的那碗臘肉燜飯單獨熱了，不用說，是給楚末的。
楚末把那碗飯直接均分到了每個人的碗裏，楚末自己也是一碗粗糧粥。
楚越川去扶了楚爺爺到了竈房，看到這樣的情形，想說什麽，對上楚末彎著的眼睛，又不好說什麽了。
幾個人如昨天一樣坐在四方桌周圍吃飯。
相比昨天大家吃的開心，今天吃的有點沈默。
楚越青吃的很慢，眉眼耷拉著。
楚爺爺一勺一勺的舀著。
“吃快點，不吃就別吃了。”楚越川吃了幾口催了下楚越青，楚越青閉眼悶頭吃飯，不敢挑食。
楚末喝了口湯，微微有點苦味兒，還澀澀的，連帶著剛才倒進去的好吃的土豆丁，蘿蔔丁都變味兒了。
這粥加入的莧菜有些老，而且還褪色，一碗粥的顏色看起來像是毒藥，再加上苦苦菜的苦味兒，玉米粒煮的時間少，有些硬，吃起來口感就有些覆雜了。
楚末咂摸著味道，眼底傷感一閃而逝，看著楚越川認真吃飯的樣子眼睛又彎起來，不愧是他哥做的飯，還是那個味兒。
楚越川做飯手法一向簡單粗暴，不管什麽食材通常都是一鍋燉。
楚末帶著懷念喝完粥，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變烏紫了。
楚越川吃完自己的，看了眼楚末，給他的那一碗已經見底了，吃的似乎挺開心的，眼睛都彎起來了。
“哥，你做的飯真好！”
楚末寫了一行字給楚越川看，心裏默念，下次不要做了。
楚越川楞了楞。
楚越川不是沒有味覺，只是承受能力強，自然知道今天這頓不好吃。
楚末還吃的津津有味，說好！
他之前還在想楚末這樣嬌嬌的人，吃不了苦，楚末就給自己上了一課。
加了苦苦菜的粗糧粥他都能吃，一點也不嫌棄。
不過，人家能吃苦，就能給人苦吃嗎？
苦並不好吃。
楚越川低頭要收拾碗筷，被楚末擋住了。
“哥，今天你做飯，我來洗碗！”
楚末笑瞇瞇的給楚越川看。
楚越川點點頭，扶著爺爺回房間收拾了。
楚末洗好碗，看著這會兒面色還沒緩過來的楚越青朝他招了招手。
有前一天楚末做的飯做對比，今天的粥顯得尤其難喝，楚越青就跟喝藥一樣。
楚末安慰了楚越青一顆糖，楚越青蹦跳著跟楚末一起去收拾東西了。
楚越川安頓好楚爺爺，提了一個籮筐從房間裏出來，裏面是拆卸下來的床單被套，還有臟衣服。
楚末也將昨天脫下來的臟衣服拿了出來，一起放進籮筐，綁在了架子車上。
楚越川弄好後，拉車和楚越青往外走，楚末戴上口罩背著一個軍綠色小布包跟上了。
楚越川轉身看楚末。
“你也去？”楚越川打手勢。
“去，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我還帶了理發工具，給你們兩個理發。我也想去小河溝看看，可以嗎？”楚末回覆，眼巴巴的看著楚越川。
“……好，出去後，別讓陌生人看你的本子，也不要摘口罩。先去把你的門鎖上，我再跟爺爺說聲。”楚越川看了看楚末，拿過楚末的筆記本寫道。
楚末看清楚乖乖點點頭。
桃花溝這邊民風淳樸，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很好的人，記憶裏有那麽一兩個人不太好。
現在桃花溝那片桃林是集體所有，被指定用來鍛煉下放人員，有人愛糾細節，萬一他的小本子被人看到，斷章取義就不好了。
看楚末乖乖的樣子，楚越川放下車轅去跟楚爺爺說了聲。
楚末回去把自己那個房間的門鎖上，幾個人一起出發。
楚越青看楚末也去，開心的到楚末身邊拉住了楚末的手。
昨天來時，大部分人都在上工，加上楚越川走的是後門，沒遇到什麽人。
這會兒差不多是村裏人上工的時間，走在路上時不時就會遇到帶著鋤頭或者帶鐮刀等工具的村裏人。
熟人見面都會打個招呼。
楚越川平時打招呼都簡單的很，點個頭，說個好，話很少，今天因為帶了楚末，打招呼的人就會多停留一會兒，用八卦的眼神打量楚末。
這裏大部分人楚末都認識的，上一世腿殘疾的楚越川帶著又聾又啞的楚末，沒少受周圍村民的照顧，東家一件衣服，西家一碗雞蛋羹，但凡有點多的，都會送楚家來。
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就會觸發楚末相應的記憶，不管那些人現在用怎樣的眼神看楚末，楚末都會彎著眼睛舉手擺一擺跟個招財貓一樣打個招呼。
其中有個年輕姑娘跟楚越川打招呼笑的很熱情，楚末記得這個姑娘，前世聽鐘茂松的媳婦兒李嬸兒說過，這姑娘對楚越川有意思，不嫌棄楚家窮，有老有小的，還托人說過媒。
可惜楚越川剛開始推辭了，後來腿受傷的同時，男性那方面也被影響了，直到車禍去世，也是單身。
這個回憶讓楚末心情稍微低落了一會兒，在遇到幾個上工的男子時，楚末心情好了起來，打招呼格外熱情了一些，差點把本子掏出來寫字。
這幾個男子其中有一人，在前世是楚越川的好友，也是後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名叫宋翊旸。
楚末跟著楚越川的輩分，叫這人宋大哥。
可以說宋翊旸是除了楚越川對楚末第二好的人。
楚越川原本只是和宋翊旸點了點頭，就要擦肩而過，卻是註意到宋翊旸的眼神越過他，看向身後一些的楚末，轉頭就看見楚末和宋翊旸對視，細白的手指彎曲擺動，眼睛彎彎，帶著星星一樣，看上去跟宋翊旸很親近的樣子。
宋翊旸是知青裏長的最好的一個，有文化，濃眉大眼的，很受未婚姑娘的歡迎。
“新來的小知青挺有意思的，改天歇工帶到知青點跟大家認識認識，說不定有同鄉。”宋翊旸到楚越川跟前說了句。
“嗯。先走了。”楚越川含混的應了句，伸手拉了下還盯著宋翊旸的楚末。
楚末朝宋翊旸擺手再見腳步加快跟上楚越川。
“哥，走慢點！”楚越青氣喘籲籲的喊了聲。
楚越川回頭，才看到一大一小都站不直了，差不多的眼神看著他。
“休息下。”楚越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眼神露出歉意。
楚末腿酸，捏了捏自己的腿，看著他哥的大長腿，一步頂他兩步，走路都不帶喘的，雖然趕不上，倒是挺開心的。
這樣的腿絕對要保護好，不能再受傷了。
“你們兩個上車坐。”楚越川看楚末在捏腿，想到什麽，指了指架子車前排邊沿空出的位置。
楚末擺手，指了指楚越青，示意讓他上車。
現在不是牛拉車，是楚越川在拉車。
都沒吃飽，還要拉他，楚末舍不得。
“早去早回，爺爺還等著我們。後面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不會再休息了。”楚越川拿過楚末的小本子寫了一句，然後看著楚末。
楚末看到一個多小時，不休息這幾個字，腿直接軟了。
想了想，從自己帶的斜挎包裏拿出了一顆糖。
“你吃，我就坐。”楚末寫完給楚越川看了眼，然後剝開糖紙，送到楚越川唇邊。
楚越川一窒，糖已經碰到楚越川的唇了。
楚越川看著楚末帶著威脅又帶著懇求的眼神，緩緩張開唇，糖一下子溜進了楚越川嘴巴裏。
楚越川已經忘記糖是什麽味道了。
有什麽好吃的，都是先給爺爺和弟弟。
原來，糖是這個味道。
看到楚越川吃了糖，楚末彎起眼睛，坐到了楚越青身邊。
楚末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了和年輕的楚越川相處一些小竅門。
楚越川重新拉車上路。
莫名的有種渾身是力的感覺。
身後兩個並沒有增加多少重量，楚越川的速度並沒有減，還快了幾分。
車子加速，楚越青開心的叫起來。
楚末坐在後面看到楚越川手臂握著車轅，青筋微微鼓起，指節泛白，手腕上凸起的骨頭很明顯。
楚末不禁從楚越川的後背，再看到腿，彎起眼睛，隨後又耷拉下來。
肩寬腿長好比例，就是瘦，瘦的讓人心疼。
他要把他哥養的再壯實一些，保護好他的腿。
還有，再幫他哥找個媳婦兒。
也不知道他哥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
就他哥這個性子，感覺很難主動。
找機會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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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末看到楚越川摔下去，手裏的蠟燭差點沒拿穩，空出的一只手想要拉楚越川，楚越川已經自己爬起來了。
楚越川清了下嗓子，沒跟楚末對視，邁開腿去了楚爺爺他們睡的房間，很快就出來了，手裏多了點東西。
楚越川把東西遞給楚末。
“房門記得鎖好。我去睡了，你早點睡。”楚越川拿楚末的本子寫了幾個字，給楚末看了眼轉身就走了。
楚末借著燭光看了下，手裏的是一把冰涼涼有點重的鎖和配套的鑰匙。
在自家不用鎖門吧？
可能怕小偷？
楚末的確是帶了不少錢票的。
鎖起來保險。
只是，楚越川怎麽不跟自己一起睡？
兩個房間一邊兩個，不剛好嗎？
非要和爺爺還有楚越青去擠。
可能是他沒洗澡，不好意思一起睡吧。
楚末想了下，沒糾結了，回房間去了。
鎖放一邊，用保溫杯喝了藥，這才脫衣服上炕，鉆進被窩，忘記鎖門了。
還沒到冬天，但是脫了衣服沒暖熱的被窩，涼涼的。
楚末想起前世被楚越川帶回來後，對楚越川寸步不離，晚上也要一起才能睡著，大一點蓋了新房子才單獨睡。
楚末打了個哈欠，舒展開身體，在懷念楚越川的體溫中閉上眼，很快睡著了。
另一邊楚越川沒有睡。
黑暗中睜著眼睛。
對於“娃娃親”，從最初的堅決抵制，到看到楚末的樣子產生動搖。
剛才甚至以為對方要和自己睡一屋。
楚越川感覺自己很沒出息。
以前爺爺沒生病時還能出工，他自己又能幹活出力，家裏還算可以，只是自從為了治療爺爺那次差點醒不過來的病，欠了不少錢。
上有生病不能自理的爺爺，下有年幼的弟弟，還窮成這樣，怎麽讓人過上好日子？
爺爺老戰友家雖然遭難落魄，但是從楚末的穿著，還有帶的東西看，他如果單過都比在自家好。
那樣的人，恐怕是過不了苦日子的。
或許楚末只是剛經歷了大起大落，情緒不穩，過一段時間他就認清了，到時候他們再好好說吧。
楚越川想了一通，好一會兒實在疲累才閉眼睡下。
第二天雞叫第一遍時楚越川起來，洗漱後，燒火煮粥。
外面天蒙蒙亮時，因為要趕去小河溝，需要交通工具和裝水的大桶，楚越川將竈火調小，大門在外面鎖上出去了一趟。
楚越川到了隊長家裏請假，順帶借架子車。
楚家原本也是有架子車的，但是之前為了給楚爺爺治病，很多東西都給抵出去了，包括架子車，只能來隊長家來借了。
牛車是借不到了，開始秋收，牛車用處大了。
“川子，秋收可開始了，每天工分比平日多，你這個時候咋請假？這城裏來的知青就不能忍忍，真講究。”鐘茂松的媳婦兒李嬸兒聽楚越川要請假去小河溝不太讚同的說道。
李嬸兒和楚越川母親那邊沾親，對楚越川一家還是挺關心的。
“……吃的水沒了，也要去的。我會早點回來，趕下午的工，不會耽誤事的。”正在跟鐘茂松將大鐵水桶綁上架子車上的楚越川說了句。
“老婆子，行了，城裏娃跟咱們不一樣。過些天就不講究了。川子，你心裏有數就行，記得上工時帶著那娃一起。”鐘茂松說。
“嗯。我知道。”楚越川點點頭。
想到楚末那樣纖細的胳膊，細白的手指，有些愁，那怎麽幹活？
“你心裏有數就好。去吧！”鐘茂松擺擺手。
楚越川拉車走了幾步，想起昨天晚上楚末畫的那張圖，不管行不行，他答應楚末跟隊長說的。
“鐘叔，楚知青說咱們大隊有地下水，還畫了個位置，就在我們二隊東頭，和三隊中間這個位置。”楚越川將那張紙給了鐘茂松。
“啥？這不可能，這附近之前有人挖過，碰到石頭了。哎！這水，不是咱們能挖出來的，挖不動，別浪費力氣了。”鐘茂松看了眼那紙，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擺擺手說。
“……他也是好心。”楚越川頓了頓說，他也覺得不可能，如果那邊真的被挖過，那也沒辦法了。
可能真的有地下水，但是以大隊的情況，沒那個能力挖出。
“嗯，娃是好娃。你去跟他說了，他就知道了。你們路上小心，你多照看點那娃。”鐘茂松說。
楚越川謝過鐘茂松，就要拉車走，又被李嬸兒叫住。
“川子，先別走，你年齡不小了，家裏又老的老，小的小，得有個人幫襯著過日子。三隊的秀秀你知道吧？幹活是把好手，家裏家外都能行，好幾家上門說親的。她都沒看上，反倒是找到我，想跟你見個面。前面跟你說了好幾個，你都不同意，秀秀這個，你好歹見個面相看下吧？這可是個好姑娘，明知道你家的情況，還能這樣主動，這片心意，你可別辜負了，錯過後悔就晚了！”李嬸兒拉住楚越川低聲說。
“嬸兒，謝謝你。我真的沒結婚的心思。你回了人家吧，別浪費時間。以後不用給我介紹對象了。”楚越川忙說道。
“你這娃，咋就這麽犟啊！”李嬸兒又著急又生氣。
“叔，嬸兒，我先走了！”楚越川拉起車快走幾步出去。
“這個倔驢！”李嬸兒在後面嘟囔了句，被鐘茂松拉了回去。
“川子不想人家姑娘跟著他吃苦。你也不能硬逼著他，著急也沒用。”鐘茂松拉住李嬸兒說。
“他就是想太多了。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好。”李嬸兒感嘆了句，有些不甘心。
另一邊楚越川拉車離開，神色覆雜。
他腦袋裏回想著李嬸兒說的話。
“能這樣主動，這片心意，你可別辜負了，錯過後悔就晚了”
楚末隔著數百裏投奔，全然的信任他，需要他……
這片心意，在他心裏變得沈甸甸的。
拒絕李嬸兒很堅決，到楚末這裏，又有些動搖了。
楚越川心情變得酸澀又沈重。
楚越川到家時，楚末剛醒來。
前一天太累了，這一睡，比在鳳城楚家睡的還沈。
可能是見到了楚越川，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夜無夢，睡的很香甜，醒來時感覺之前一直低燒有些飄忽的腦袋輕松了不少。
不過又多了個不舒服的地方，昨天的運動量對於楚末來說大了，乳酸堆積，腿酸的很。
楚末動了下腿，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轉眼便看到一個小身影，是楚越青，緊接著看到一根竹竿從房門那邊伸進來，勾住了楚越青的衣服。
楚越青跳了起來，朝著楚末齜牙笑了笑，被竹竿扯了出去。
外面楚越川沈著臉看向楚越青。
他就出去了一下，就聽到這小子的聲音在楚末的房間裏。
楚末睡覺沒鎖門，門也是敞開的。
楚越川不好進去，找了根長竹竿，將楚越青給弄出來了。
“不能隨便進那個房間，要敲門，你剛才那樣很不禮貌，會讓人很生氣的！”楚越川教訓弟弟。
“……”楚越青鼓起臉頰，這是自己家還不能進嗎？
“你聽到了嗎？是不是想挨揍？”楚越川一看楚越青就是不服氣又嚴肅了幾分。
“聽到了。可，嫂……他聽不到啊！”楚越青說。
“那你就不要進去，除非他帶你進去！記住了，下次再那樣，竹竿子就招呼到你屁股上了！”楚越川說。
楚越青趕緊保證。
楚末穿好衣服出去看到楚越川正拿著竹竿子訓弟弟，很兇的樣子。
楚越青小可憐，低眉耷眼的。
“哥，沒事的，我已經醒了。弟弟很乖，你別兇他。”楚末拿筆記本給楚越川。
“……”楚越川沒說話，將竹竿子默默放到了一邊，調整了下面部表情。
楚末看楚越川臉色緩和，朝楚越青笑，楚越青面對楚越川耷拉的眉眼立刻飛揚起來，開心的很。
楚末和楚越青蹲在一起洗漱刷牙。
沒有表，也不知道幾點了，只看到外面太陽剛剛冒個頭，還沒有完全升起來。
楚末洗漱完，想著趕緊去做早飯，結果到了竈房就看到楚越川在盛飯。
楚末的眉眼也耷拉下來了。
童年陰影要來了。
他哥怎麽這麽勤快啊！
楚末看到楚越川用一些粗糧加了野莧菜，苦苦菜等做成了菜粥。
單單顏色就一言難盡。
“哥，說好以後我做飯的，你怎麽做了？我不會像昨天那麽任性了，我保證。”楚末寫了一行字給楚越川看，神色委屈巴巴，想要在楚越川這邊把做飯這個事兒霸占住了。
寫是這麽寫，心裏卻是在想，下次還敢，但是會及時乖巧認錯的。
楚越川沒想到自己做飯楚末反應這麽大。
“沒有，別多想，做飯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去小河溝花時間，要早點。”楚越川頓了下拿過楚末的本子寫了句。
“嗯，我知道。這次算了，下次一定要記得留給我。我喜歡做飯給你吃。”楚末回覆道。
楚越川看了眼楚末寫的，咳嗽了幾聲。
“哥，你怎麽了？”楚末趕緊問。
“沒事，先坐下吃飯吧。”楚越川擺擺手說。
楚末確定楚越川沒事，和楚越青先坐下。
楚末看到昨天剩下的那碗臘肉燜飯單獨熱了，不用說，是給楚末的。
楚末把那碗飯直接均分到了每個人的碗裏，楚末自己也是一碗粗糧粥。
楚越川去扶了楚爺爺到了竈房，看到這樣的情形，想說什麽，對上楚末彎著的眼睛，又不好說什麽了。
幾個人如昨天一樣坐在四方桌周圍吃飯。
相比昨天大家吃的開心，今天吃的有點沈默。
楚越青吃的很慢，眉眼耷拉著。
楚爺爺一勺一勺的舀著。
“吃快點，不吃就別吃了。”楚越川吃了幾口催了下楚越青，楚越青閉眼悶頭吃飯，不敢挑食。
楚末喝了口湯，微微有點苦味兒，還澀澀的，連帶著剛才倒進去的好吃的土豆丁，蘿蔔丁都變味兒了。
這粥加入的莧菜有些老，而且還褪色，一碗粥的顏色看起來像是毒藥，再加上苦苦菜的苦味兒，玉米粒煮的時間少，有些硬，吃起來口感就有些覆雜了。
楚末咂摸著味道，眼底傷感一閃而逝，看著楚越川認真吃飯的樣子眼睛又彎起來，不愧是他哥做的飯，還是那個味兒。
楚越川做飯手法一向簡單粗暴，不管什麽食材通常都是一鍋燉。
楚末帶著懷念喝完粥，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變烏紫了。
楚越川吃完自己的，看了眼楚末，給他的那一碗已經見底了，吃的似乎挺開心的，眼睛都彎起來了。
“哥，你做的飯真好！”
楚末寫了一行字給楚越川看，心裏默念，下次不要做了。
楚越川楞了楞。
楚越川不是沒有味覺，只是承受能力強，自然知道今天這頓不好吃。
楚末還吃的津津有味，說好！
他之前還在想楚末這樣嬌嬌的人，吃不了苦，楚末就給自己上了一課。
加了苦苦菜的粗糧粥他都能吃，一點也不嫌棄。
不過，人家能吃苦，就能給人苦吃嗎？
苦並不好吃。
楚越川低頭要收拾碗筷，被楚末擋住了。
“哥，今天你做飯，我來洗碗！”
楚末笑瞇瞇的給楚越川看。
楚越川點點頭，扶著爺爺回房間收拾了。
楚末洗好碗，看著這會兒面色還沒緩過來的楚越青朝他招了招手。
有前一天楚末做的飯做對比，今天的粥顯得尤其難喝，楚越青就跟喝藥一樣。
楚末安慰了楚越青一顆糖，楚越青蹦跳著跟楚末一起去收拾東西了。
楚越川安頓好楚爺爺，提了一個籮筐從房間裏出來，裏面是拆卸下來的床單被套，還有臟衣服。
楚末也將昨天脫下來的臟衣服拿了出來，一起放進籮筐，綁在了架子車上。
楚越川弄好後，拉車和楚越青往外走，楚末戴上口罩背著一個軍綠色小布包跟上了。
楚越川轉身看楚末。
“你也去？”楚越川打手勢。
“去，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我還帶了理發工具，給你們兩個理發。我也想去小河溝看看，可以嗎？”楚末回覆，眼巴巴的看著楚越川。
“……好，出去後，別讓陌生人看你的本子，也不要摘口罩。先去把你的門鎖上，我再跟爺爺說聲。”楚越川看了看楚末，拿過楚末的筆記本寫道。
楚末看清楚乖乖點點頭。
桃花溝這邊民風淳樸，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很好的人，記憶裏有那麽一兩個人不太好。
現在桃花溝那片桃林是集體所有，被指定用來鍛煉下放人員，有人愛糾細節，萬一他的小本子被人看到，斷章取義就不好了。
看楚末乖乖的樣子，楚越川放下車轅去跟楚爺爺說了聲。
楚末回去把自己那個房間的門鎖上，幾個人一起出發。
楚越青看楚末也去，開心的到楚末身邊拉住了楚末的手。
昨天來時，大部分人都在上工，加上楚越川走的是後門，沒遇到什麽人。
這會兒差不多是村裏人上工的時間，走在路上時不時就會遇到帶著鋤頭或者帶鐮刀等工具的村裏人。
熟人見面都會打個招呼。
楚越川平時打招呼都簡單的很，點個頭，說個好，話很少，今天因為帶了楚末，打招呼的人就會多停留一會兒，用八卦的眼神打量楚末。
這裏大部分人楚末都認識的，上一世腿殘疾的楚越川帶著又聾又啞的楚末，沒少受周圍村民的照顧，東家一件衣服，西家一碗雞蛋羹，但凡有點多的，都會送楚家來。
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就會觸發楚末相應的記憶，不管那些人現在用怎樣的眼神看楚末，楚末都會彎著眼睛舉手擺一擺跟個招財貓一樣打個招呼。
其中有個年輕姑娘跟楚越川打招呼笑的很熱情，楚末記得這個姑娘，前世聽鐘茂松的媳婦兒李嬸兒說過，這姑娘對楚越川有意思，不嫌棄楚家窮，有老有小的，還托人說過媒。
可惜楚越川剛開始推辭了，後來腿受傷的同時，男性那方面也被影響了，直到車禍去世，也是單身。
這個回憶讓楚末心情稍微低落了一會兒，在遇到幾個上工的男子時，楚末心情好了起來，打招呼格外熱情了一些，差點把本子掏出來寫字。
這幾個男子其中有一人，在前世是楚越川的好友，也是後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名叫宋翊旸。
楚末跟著楚越川的輩分，叫這人宋大哥。
可以說宋翊旸是除了楚越川對楚末第二好的人。
楚越川原本只是和宋翊旸點了點頭，就要擦肩而過，卻是註意到宋翊旸的眼神越過他，看向身後一些的楚末，轉頭就看見楚末和宋翊旸對視，細白的手指彎曲擺動，眼睛彎彎，帶著星星一樣，看上去跟宋翊旸很親近的樣子。
宋翊旸是知青裏長的最好的一個，有文化，濃眉大眼的，很受未婚姑娘的歡迎。
“新來的小知青挺有意思的，改天歇工帶到知青點跟大家認識認識，說不定有同鄉。”宋翊旸到楚越川跟前說了句。
“嗯。先走了。”楚越川含混的應了句，伸手拉了下還盯著宋翊旸的楚末。
楚末朝宋翊旸擺手再見腳步加快跟上楚越川。
“哥，走慢點！”楚越青氣喘籲籲的喊了聲。
楚越川回頭，才看到一大一小都站不直了，差不多的眼神看著他。
“休息下。”楚越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眼神露出歉意。
楚末腿酸，捏了捏自己的腿，看著他哥的大長腿，一步頂他兩步，走路都不帶喘的，雖然趕不上，倒是挺開心的。
這樣的腿絕對要保護好，不能再受傷了。
“你們兩個上車坐。”楚越川看楚末在捏腿，想到什麽，指了指架子車前排邊沿空出的位置。
楚末擺手，指了指楚越青，示意讓他上車。
現在不是牛拉車，是楚越川在拉車。
都沒吃飽，還要拉他，楚末舍不得。
“早去早回，爺爺還等著我們。後面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不會再休息了。”楚越川拿過楚末的小本子寫了一句，然後看著楚末。
楚末看到一個多小時，不休息這幾個字，腿直接軟了。
想了想，從自己帶的斜挎包裏拿出了一顆糖。
“你吃，我就坐。”楚末寫完給楚越川看了眼，然後剝開糖紙，送到楚越川唇邊。
楚越川一窒，糖已經碰到楚越川的唇了。
楚越川看著楚末帶著威脅又帶著懇求的眼神，緩緩張開唇，糖一下子溜進了楚越川嘴巴裏。
楚越川已經忘記糖是什麽味道了。
有什麽好吃的，都是先給爺爺和弟弟。
原來，糖是這個味道。
看到楚越川吃了糖，楚末彎起眼睛，坐到了楚越青身邊。
楚末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了和年輕的楚越川相處一些小竅門。
楚越川重新拉車上路。
莫名的有種渾身是力的感覺。
身後兩個並沒有增加多少重量，楚越川的速度並沒有減，還快了幾分。
車子加速，楚越青開心的叫起來。
楚末坐在後面看到楚越川手臂握著車轅，青筋微微鼓起，指節泛白，手腕上凸起的骨頭很明顯。
楚末不禁從楚越川的後背，再看到腿，彎起眼睛，隨後又耷拉下來。
肩寬腿長好比例，就是瘦，瘦的讓人心疼。
他要把他哥養的再壯實一些，保護好他的腿。
還有，再幫他哥找個媳婦兒。
也不知道他哥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
就他哥這個性子，感覺很難主動。
找機會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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