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她等了太久。

太久。

蕭承景的母妃地位低微，也正是因此，一直以來，蕭啟民對宛貴妃也好，對這個兒子也罷，從來都沒有過半點好臉色。

盡管蕭承景很優秀，可是這永遠無濟於事。

這麽多年，他終於熬到了這一天。

蕭承景靜靜站在眾人面前，他身上還有未盡的血腥氣，和寧陌笙身上的如出一轍。

這是一條血路，還好……

是他們兩人一起殺出來了。

蕭承景的手握緊了寧陌笙的手指，將她的手盡數攏入掌心。

見蕭承景不開口，劉大人往前膝行了幾步，仰頭道：“太子殿下本就是國之儲君，眼下宮中出了這麽大的事，若是先皇在天有靈，想必也期待太子殿下能夠擔綱重任啊……”

蕭承景唇角微微彎起，卻是有點想笑。

是麽……

倘若蕭啟民當真在天有靈，想必簡直要恨死自己了。

他最不寵愛的兒子，而今也在群臣的支持下，走上了那個他最不願意讓出來的位置了。

黃袍加身的感覺，蕭承景在史書中見過，卻是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

所有人的眼底都寫滿了熱忱，像是害怕比旁人遲一步表達對新皇的支持一樣。

蕭承景微微頷首，開口道：“劉大人所言極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是內憂外患之時，”蕭承景閉了閉眼，沈聲開口：“禮部孫大人。”

“臣在。”

“父皇的國喪，就交與禮部了，務必事事與本宮稟明。”蕭承景淡淡道。

“是。”禮部孫大人往前進了兩步，遲疑了一下，這才沈聲開口：“殿下，三日後乃是良辰吉日。”

蕭承景蹙眉。

“登基大典，不如就擇在三日之後，殿下意下如何？”孫大人毫不猶豫地補充道。

蕭承景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熱忱。

仿佛蕭啟民的死並沒有給眾人帶來哪怕一丁點的波瀾。

蕭承景這才微微頷首：“也好。”

蕭承景又交代了一些話，眾人這才紛紛散去，宮廷裏面自當好生收拾一番，蕭承景的目光則是落在了瑟瑟發抖的前皇後身上，他頓了頓，淡淡開口道：“娘娘，本宮有些話，要與娘娘說。”

前皇後華微的臉色微微變了。

她看向蕭承景，眼底寫滿了畏懼。

這個時候能說出口的話，想必也不是什麽好話。

她的手攪在一起，就聽華西戎在旁開口道：“娘娘可否聽老臣一言？”

華微渾身一顫，卻還是看向自己的父親。

華西戎的眼底寫滿了蒼涼：“娘娘可與皇上……合葬一處，也算是不負君恩了。”

華微臉色慘白，難以置信地看向華西戎：“父親……”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華西戎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歷來都是極寵她的，這麽多年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仿佛只要華西戎還在，就一定有回旋的餘地。

她自己也是，在蕭啟民的面前，即使真的說了什麽錯話，蕭啟民看在華家的面子上，也斷然不會如何。

“太子殿下，臣感念先皇盛恩，願以身殉葬。”華西戎徑自跪在了蕭承景的面前。

他很少跪人，後來對蕭啟民，也幾乎不再跪了。

蕭啟民念著他年歲已高，華家更是三代重臣，便也就此作罷了，

可是現在沒有了蕭啟民，華西戎知道，他們華家的好日子過完了。

倘若自己和華微一起殉葬，好歹能夠保全華家後人。

然而華微卻始終沒有動。

良久，華微方才小聲開口了：“父親……”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華西戎幾乎一瞬間就心軟了。

可是想起華家那麽多人，他頓時強迫自己冷下臉來：“娘娘！”

華微咬緊牙關，到底還是搖了搖頭：“先皇……沒有妃嬪殉葬的先例，更何況若是要殉葬，也不該我這個冷宮裏頭的皇後來殉葬，現在正得聖寵的玉娘娘，梁貴妃，那才是正經討了皇上的歡心……”

她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顯然是被嚇到了。

華西戎臉色微沈：“娘娘！”

“我不去！”華微嘶聲嚎哭道。

她說完，竟是徑自向後宮跑去，跑向她的冷宮，仿佛那才是她唯一的歸宿。

蕭承景淡漠地笑了。

他何嘗看不出華西戎的意思？

華微……是要被當做華家的犧牲品了。

華西戎臉色鐵青：“太子殿下，求您看在華家三代為元豐盡忠的份上……”

“華大人這是說什麽呢？娘娘不願為父皇殉葬，本宮自然是別無二話，請華大人放心。”蕭承景微微笑了。

華西戎心底一顫。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明明就是在堵著自己的話頭呢。

他啞聲道：“太子殿下……”

“華大人，今日也真是太漫長了……本宮也累了，華大人若是沒有他事，就回去罷，華大人為父皇盡忠的心思，本宮也記下了，到時讓禮部侍郎安排就是，定然不負華大人的一片忠心。”

華西戎的腳步幾乎是虛浮的。

他死了，華微哪裏能夠保住華家？

更何況，活著就真的是幸福的嗎？

華微在宮中，真的鬥得過這麽多人嗎？

蕭承景也好，寧陌笙也罷，這些人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存在……

想到這裏，華西戎的臉色微微變了，趁人不備就想要去後宮一趟。

然而讓華西戎徹底絕望的，卻是蕭承景的人就站在不遠處，見華西戎要往前走，便皮笑肉不笑地跟了上來：“華大人，宮門在那邊呢。”

華西戎只好強笑了一聲，轉過頭去。

蕭承景和寧陌笙留在大殿之中，寧陌笙就擡眼看過去，伸手輕輕描摹了一下蕭承景的眼睛，這才垂眸笑了：“都結束了，是嗎？”

“是，都結束了，也開始了。”蕭承景不願聽到這樣有點不祥意味的話，輕輕握住了寧陌笙的手。

寧陌笙卻覺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惶恐，她剛想開口，就聽外面明朗來了：“小姐，找到二小姐了。”

寧陌笙詫異地看了蕭承景一眼，蕭承景搖搖頭，道：“當時抄大皇子府的時候，的確沒有寧陌晴的動靜，聽說是出去買東西了。” “是麽……”寧陌笙心底微微一顫，蹙眉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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