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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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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海

郁書憫初來乍到, 任務量並不多。

加上有傅羲燃時不時在她周邊打轉,同部門的員工都不敢多使喚她,僅是讓她在這兩天內調研評估市面上適合改編的IP, 整理成書面報告即可。

郁書憫欣然接受, 轉身投入至工作中。

午間休息,周圍人相繼結伴離開, 邊走邊聊著待會兒是去吃食堂還是到外邊餐飲店。

“書憫你還不去吃飯啊?”坐她鄰座的姐姐將電腦關機, 拿手機站起身時關切地問她一句, 而後又笑一笑, “實習生嘛, 不用太努力啦,絕不多給資本家壓榨一秒的機會。”

郁書憫唇邊抿一抹微笑,搖搖頭說:“我還有一點點沒總結好, 待會兒就去吃——”

那“飯”字還沒說出口, 傅羲燃邁著吊兒郎當的腳步走了過來。

站郁書憫對面的姐姐當即斂了表情,頗為心虛地喊了一聲傅總,生怕他剛剛聽見資本家壓榨的話。

傅羲燃裝模作樣地頷首點頭, 目送那位員工離開。

轉瞬間, 原地僅剩他跟郁書憫,他悠哉地靠著她的工位,豪邁的語氣裏透著一股慫氣:“走, 到點了跟哥出去吃飯。要是被四哥知道我居然讓你加班,不得完蛋。”

郁書憫頗為無語地睇他一眼:“你別張口閉口都是靳淮錚,不知道的, 還以為你暗戀他多年。”

話音落下時, 郁書憫關好電腦站起身。

傅羲燃被她一懟,陰陽怪調道:“放心吧妹妹, 哥現在有對象,沒當三兒的打算。”

這話擺明了在內涵。

郁書憫擠出一抹假笑,學著他那副欠兮兮的樣子,擦肩而過時刻意撞一下他的肩:“放心吧哥,也不會給你這機會。”

“塑料”兄妹感情,一頓飯結束後就散。

傅羲燃想起自個還有正事忙,跟郁書憫在電梯前分道揚鑣。

回到工位後,郁書憫發現擱置在桌面的水杯空了,就想著去茶水間重新倒一杯。

但她沒想到,會親耳聽見旁人在背後提及自己,而且這聲音,很像鄰座的那位姐姐。

“大小姐來實習,每天都得像供佛一樣,誰敢怠慢了啊,做得不太好都不能指出。”

“就是她跟季昀驍談過吧,其實近距離看,感覺也還行,沒有像評論區吹得那麽神吧。”

“這也就算了,你看她每天背的包,都得好幾個零打底,比她那工位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還貴。她要是哪天出道了我都不覺得奇怪,這不營銷的點都有了。”

“你還真別說,反正咱們那位傅總天天跟她屁股後邊,真要出道了,又是位資源咖。”

……

話語裏夾雜著嘲諷的笑聲,一字一句地穿透郁書憫的耳膜。她的指腹捏著水杯的杯身,神情黯然失落。

她本想要轉身就走。

但心裏頭憋著一股煩悶之氣,又不想要這麽算了。

斟酌片刻,她直接走進茶水間,在跟那兩位職員對上視線,清晰地看到她們眼中的慌亂與心虛之後。

她緩緩開口說:“我本來就是實習生,要是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我非常願意改進。但您不敢指出,那是您自己的問題,最應該反思的也是您自己。”

“其次,我不是藝人。就算長得不好看,也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為什麽要人身攻擊呢?”

“最後,我背什麽穿什麽,都是我的自由。”郁書憫語氣不急不緩,將她們剛剛說的每句話都駁斥回去,到這兒,她真的覺得好笑,“錦上添花的裝飾品而已,日常又不是秀場,我大費周章營銷它做什麽。”

郁書憫極少會選擇跟人正面擡杠。

但她也確實討厭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派,人前親昵,人後就捅別人一刀子。

教養都是留給正常人,而這樣的人,她不認為自己要繼續忍氣吞聲,也沒必要聽她們再辯解或者道歉什麽。

她說完這些,堵在胸口的悶氣都好像排解出去了,水都懶得再接,直接坐回自己的工位,繼續忙自己的任務。

她也不需要覺得尷尬什麽,真正該尷尬和無地自容的人也不應該是她。

後邊那位姐姐回來,她都當做沒看見,完全地無視這個人。

到下班的點,她將未做完的文件保存發送到自己的賬號,打算等回去後再趕工。

“那個——”在郁書憫剛打算轉身就走的時候,那位姐姐攔在她面前,看她的神色是想要道歉。

但郁書憫全程冷著臉,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丟兩個字:“讓開。”

劍拔弩張的畫面,其他不知情的員工都紛紛投來八卦和困惑的目光。郁書憫也不想在這兒被人盯著,直接繞過她,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至公司大樓。

郁書憫遠遠地就瞧見靳淮錚的車停在那,省了打車的時間,她輕車熟路地拉開後排車門,彎腰坐進車內。

靳淮錚坐在另一側,保持著雙腿交疊,低眸看手中未處理的文件。

他是提早結束了工作,順道接郁書憫下班,只不過他瞧著小姑娘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怎麽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合上文件,望向郁書憫的眼神裏浮現幾分擔憂。

“沒事。”郁書憫沒打算把公司裏的事跟靳淮錚講,可她也知道身旁這人不太好糊弄,思忖一小會兒,隨口扯道,“提前體驗社畜的生活,怨氣比較大。”

靳淮錚將信將疑地多看了她幾眼,隨即笑了笑:“這還沒一周呢,小姑娘要撂挑子不幹了?”

“沒有。”郁書憫仍是那副吃癟的樣,可在靳淮錚溫柔的語氣襯托下,倒顯得有些恃寵生嬌。

這讓靳淮錚也不禁好奇起來,有意湊近了些:“所以,是發生了什麽?”

他頓一秒,開始蒙原因:“難不成是傅羲燃又惹你了?”

同一時刻,在城市另一角的傅羲燃無辜地打了兩個噴嚏。

但郁書憫試圖轉移話題蒙混過關,扯過靳淮錚的胳膊,拖著軟綿綿的腔調說:“好累呀,我今晚能躺床上等靳總親自餵我吃飯嗎?”

小姑娘偷懶的意圖呼之欲出,惹靳淮錚不由自主地擡手,指節輕輕刮過她的鼻梁,無奈挑唇:“小姑娘現在真有點得寸進尺了昂,菜是我做,碗筷是我洗,現在連飯都還要我餵了?”

但他想一想,她這越來越嬌的脾氣,可不就是他一天天慣出來的嘛。

郁書憫還刻意扮天真無辜狀,眨眨眼,咧嘴一笑說:“嗯…不可以嘛?”

像是吃準了靳淮錚拿她沒辦法的脾性,明知故問。他願認栽,無可奈何地嘆聲說:“可以。”

然後到晚上,靳淮錚真將飯菜端進臥室裏。

推開門,就看郁書憫穿著睡衣,將頭發紮成沖天丸子頭,跪坐在床上小桌板前,認真專註地敲鍵盤匯總。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臉上,骨骼陰影分明。

“什麽活這麽趕?”靳淮錚走過來後想低頭湊近看,但郁書憫先一步合上電腦,仰頭朝他擠出一抹笑,胡言亂語道,“商業機密。”

靳淮錚被她逗笑:“公司都是我的,我不能知道?”

郁書憫左右搖了搖食指,得便宜還賣乖道:“不可以喔。”

強詞奪理,霸道得很。

靳淮錚彎彎唇角,沒再說任何,稍擡下巴,示意她將電腦挪至一旁。郁書憫乖乖照做。

但下一秒,她猛地想起anmi,作勢要跳下床:“我好像還沒給貓貓餵吃的。”

“放心吧。”靳淮錚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小臂,讓她坐回床上去,“已經替你餵完了。”

還不止給它餵好食。

連周圍他都一並清理幹凈了。

眼瞧著小姑娘要開始瘋狂吹捧他,他搶先打住,替她擺好碗筷。

走之前特意指了下懸於窗戶旁的空調,叮囑她說:“乖乖把飯吃完,我先去書房處理事。你睡覺時記得把空調溫度調高,萬一著涼了。”

“好的!”郁書憫不假思索地保證道,目送靳淮錚離開了臥室。緊接著,她拿起筷子夾菜,邊刷手機邊吃飯。

不得不說,靳淮錚學東西是快的。

之前在做飯這方面還手忙腳亂的人,現如今已經達到不錯的水準,就是辛苦了他,身兼“數職”。

郁書憫吃飯速度慢,磨磨蹭蹭近一小時才將碗筷收拾好,丟進廚房水槽裏。

再回臥室的時候路過書房,透過微小的空隙,她看見靳淮錚戴著眼鏡處理公文。

在門口徘徊兩秒,她輕輕地推開門,探進一顆小腦袋,征詢他意見似的,說:“你還要忙很久嗎?”

他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睫,沈吟須臾,點點頭說:“今天的事情會有點多。你待會要是困了,可以先睡覺。”

“哦——”郁書憫若有所思地拖長音,讓靳淮錚忍不住逗逗她,“怎麽,小姑娘這是沒我睡不著啊?”

“那也沒有。”郁書憫毫不猶豫地否認,隨即抱起一旁的小貓咪,笑得很甜,“我是在考慮,那今晚anmi跟我睡啦。”

“……”靳淮錚表情瞬間垮了,語氣酸酸的,“那我呢?”

郁書憫靈機一動,幫他都考慮好了,睇一眼書房內的沙發,說:“既然你工作還挺多,那今晚可以睡那兒,方便。”

家庭地位,她也毫不客氣。

怕是忘了那個臥室原本是屬於他的。

也不等靳淮錚說些什麽,郁書憫握住小貓爪,朝靳淮錚的方向晃了晃,夾著聲音說:“晚安啦。”

話落,她抱著貓,擡腳就走。

但第二天,不幸的事發生了。

準確的來講,是被靳淮錚說中。

郁書憫半夜將被子踢開,早上起來的時候鼻子堵塞,頭昏腦漲。那體溫計測試一下,果真是著涼發燒了。

“……這點倒還像小孩兒。”靳淮錚上班前給她泡好藥,遞至她手中。瞧她緊緊包裹著棉被坐在沙發正中央的小可憐樣,他心疼但又覺好笑。

郁書憫捧著馬克杯,用力吸了吸鼻子。

她聲音因為感冒而變得沙啞且摻雜很重的鼻音,喝藥前不忘為自己挽尊:“天氣熱,我發燒……也正常。”

強詞奪理的功力倒是不減反增。

靳淮錚哄她喝完,期間瞟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走時仍不放心地三步一回頭,“叫安好過來了,待會她陪你去趟醫院。”

郁書憫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然後又灌一杯溫開水下肚。

靳安好速度也快,不出半個小時就沖到公寓來,抱緊郁書憫的胳膊,扶她離開公寓走進電梯。

“最近外公還問我你的事情呢,然後我就說你在實習,圖方便省事就住在朋友那兒。”靳安好講著近況,但讓郁書憫恍然意識到她確實有小半個月沒有回靳園。

要是真引起靳鎮北懷疑,他讓人去細查行蹤,她和靳淮錚的事就瞞不下去了。思緒拉扯至此,郁書憫決定看完病後回靳園小住幾天,等病好了再溜走。

電梯勻速下降。

靳安好是個小話癆,嘴片刻沒停:“不過表姐你也是真拼,每個假期都要給自己找活幹,更襯得我混吃等死。”

說罷,她還唉聲嘆氣一下。

郁書憫見狀,試圖解釋些什麽,可下一秒,電梯門打開,她又轉變為豁達開朗的樣子,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鑰匙扣套在指節轉圈。

“等等……”郁書憫內心深處突然有不太好的預感,“你開車?”

靳安好什麽時候考到駕照的?!

而她本人點點頭,掩不住眼底的興奮勁,“對啊。我剛剛就是從靳園殺過來的,速度快吧。所以姐你別怕啊,有我在,咱們很快就能到醫院。”

“……”郁書憫面露視死如歸的表情,本來還不怎麽怕的,現在聽完後真的緊張了。

坐上副駕後,郁書憫身子骨疲軟無力,但仍舊緊抓著身上的安全帶。

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她算是體驗了一把城市飛車,全程驚險又刺激,到醫院門口時差點把胃裏的東西吐幹凈。

靳安好呲著牙,愧疚又不好意思地小聲飆了句:“斯米馬賽好像確實有點猛了。”

正因為這前車之鑒,回去時郁書憫毫不猶豫地叫司機。至於靳安好的車子,也只好請家裏的司機之後順便開回去。

許久沒回靳園,她屋前的花開了不少。

房間內也有人定時清理,一如往常那樣幹凈。

[郁書憫:我回靳園了喔。]

給靳淮錚發完消息後,郁書憫將手機擱在床頭。

生病後她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氣,李嬸特意做了點口味清淡的飯菜送至屋內,托盤一角放著碗藥湯,跟她說:“靳老先生又特意尋了中醫給你配藥,飯後記得喝啊。”

郁書憫本來就不喜歡苦味的東西,瞅著那一碗棕黑色的藥,她感覺肺腑裏都堆積滿苦意。

但想著李嬸大費周章熬這中草藥也不容易,她嘆聲點頭,認命了。

李嬸心滿意足地離去。

獨留郁書憫一個人坐在床上,拿起筷子,夾兩口擱在小桌板上的飯菜塞進嘴裏,靳淮錚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靳淮錚:我知道。]

[靳淮錚: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我順道給你捎過來。]

靳淮錚知曉她回靳園的事,她也不意外,畢竟靳安好嘴沒上鎖。但他後一句的意思,是他也要回靳園嗎?!

郁書憫心有觸動。

思來想去,給他回道:

[郁書憫:沒什麽胃口,你路上小心吧。]

過了一會兒。

她特意拍了張藥湯的照片發給靳淮錚,配一個靈魂出走的表情包,再跟一句:

[郁書憫:看起來就好苦好苦。]

靳淮錚沒再說些什麽,大概是在開車過來的路上。

郁書憫再度將手機放一邊,神色懨懨地吃著飯,看著平板裏播的下飯電影。

她吃飯的速度慢,進度條過半了,她才準備撂下筷子,鼓足勇氣去碰那碗藥湯。

可在這時,她臥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她第一反應以為是來收餐具的李嬸,直接開口說:“進來吧。”

但門從外推開後,她看見靳淮錚。

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走進來,郁書憫都不由得緊張起來,“爺爺他今兒還在家呢。”

這氛圍還真像偷.情,靳淮錚將門嚴絲合縫地關上後,笑了笑說:“安好拽他老人家散步釣魚去了。”

聽這話,郁書憫下意識地松口氣。

看著靳淮錚走過來,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眉頭微微皺起,擔憂道:“怎麽還是這麽燙。”

餘光瞥一眼她未動半口的藥,哄著她說:“把藥喝了。”

隨即,他挪了條椅子坐在她床邊,親自端起那碗藥,用勺餵著她喝下去。但第一口就苦得郁書憫五官皺成小苦瓜,抱怨道:“真的好苦。”

大概是被她的表情可愛到,靳淮錚眉間浮現一絲笑,溫聲輕哄說:“你先喝完。喝完後,我給你變出個東西,就不苦了。”

“真的假的?”郁書憫的好奇心瞬間被勾起,半信半疑地註視他。而靳淮錚老老實實地跟她保證,點頭說:“不騙你。”

這話就跟在小毛驢的面前吊著根胡蘿蔔一樣。

郁書憫垂下眼,盯那碗藥好幾秒,最後從靳淮錚手裏接過,捏著鼻子一口悶下去。

那一瞬,她覺得自己泡在藥罐子裏,五臟六腑都被苦意侵蝕。

但因為藥碗遮住她的視線,使她並沒有看到靳淮錚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

幾秒後,她撂下空碗,看著眼前的光景,沒來由地想起那年初來望京,她不小心感冒後,他也是這般用糖哄著她把藥吞下去。

眼前景象與舊回憶重疊,她心底泛起一圈圈漣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垂眸專註地剝開糖紙,最後餵至她嘴邊。

瞧她被苦出眼淚的樣子,他忍俊不禁:“多大了吃藥還會掉眼淚。”

糖入口腔,甜意蔓延。

但那時,她心思全然在眼前人身上。

好像,真正喜歡的人,是會為他心動一次又一次。

見她沒什麽反應,他關切地問一句:“甜嗎?”

屋內頂燈散發出來的光折射在他眼眸,映出星星點點,溫柔得如同月下海,她猝不及防地靠近,吻住他的唇。

糖的甜味與藥的苦味雜糅在一起,融成奇怪的味道,郁書憫往後縮一點,凝視他眼眸,反問他說:“你覺得呢?”

可他貪得無厭,從不滿足於淺嘗輒止的撩撥。

笑一下,擡手摁過她的後腦,較先前的那個吻更為深入。

結束時,剩半塊的糖在他嘴裏,手收回時指腹撫過她憋紅且滾燙的臉頰,意猶未盡地丟兩字:“不苦。”

作為賠償,他剝開另一顆。

正準備重新餵給郁書憫的時候,李嬸走至門口。

在她叩門的那一瞬間,郁書憫和靳淮錚霎時安靜下來。

好在李嬸沒有立馬推門而進,等她說完,郁書憫故作淡定地回答說:“還沒呢。我待會自己送過去就行,剛好出門走一走,不然也悶得慌。”

“誒,那也行。”李嬸沒多想些什麽,說完後轉身離開。

待腳步聲完全消失後,郁書憫拍著胸口長松一口氣,餘光卻瞥到靳淮錚在那兒偷笑,相較之下,他真的淡定許多。

“你——”剛開口,靳淮錚就塞了顆糖給她,逗她玩似的,形容輕浮地笑問,“我什麽呢?”

郁書憫發著燒,面頰微紅,經他一逗,倒像是害羞。

便胡亂搪塞一句,要他快走,“你夜半三更還在別人的房間裏……圖謀不軌。”

靳淮錚緩緩站起身,故作恍然大悟地“哦”一聲,“原來剛那叫圖謀不軌啊。”

他頓一秒,笑問:“但又是誰先開始的?”

指向性明確,郁書憫啞口無言。

靳淮錚這才收斂了點,勉強恢覆正經樣,走之前跟她提起另一件事:“你生病,我就代你跟傅羲燃說了。下午的時候他跟我講,你昨天跟別人發生了點小摩擦…”

那位姐姐今早沒看到郁書憫來,心裏頭更加惴惴不安,幹脆直接去找傅羲燃說這件事。

靳淮錚的聲音停在這,與她相視幾秒鐘,才嘆聲:“怪不得你昨天悶悶不樂,怎麽不跟我說這件事?”

“那我跟你說這件事,你會怎麽處理,解雇她嗎?”不等他答,郁書憫自顧自繼續說,“雖然我是氣不過,但我也當場說回去了。我就在那兒待兩三個月,要真的討厭,我大不了再鳩占鵲巢,霸占你的辦公室,也不錯。”

小姑娘說得頭頭是道,讓靳淮錚一時半會無言以對。

但兜來兜去,他只想說最重要的一句:“反正,你不覺自己受什麽委屈就好。”

“我沒事的。”郁書憫朝他露出笑,讓他別再擔心這事。

既然如此,靳淮錚也沒再多說什麽。

走時他還不忘把兜裏的糖全擱在桌面,逗得郁書憫笑出聲:“你這是去批發了吧?”

“那我這不是怕小姑娘你喝一口就喊一句苦。”靳淮錚後知後覺,也哭笑不得。他哪知她直接一口悶,確實是他低估她了。

將糖果全部留給她,靳淮錚擡腳離開。

屋內外又恢覆靜謐,就好像他沒來過。

後來的幾天,郁書憫都待在靳園,跟部門內的負責人申請線上辦公。閑暇時就跟靳安好待一塊,聊聊天,逗逗小貓咪。

等病完全好了之後,她找借口離開。

但她又不太想直接告訴靳淮錚她今晚要回來。

手機邊沿抵著下巴,她暗暗思考了會兒,想到一個計劃,馬不停蹄地給他編輯消息:

[郁書憫:我同學過生日,所以我打算去崇南一趟。]

[郁書憫:已經要登機了喔,不要太想我^^!]

[靳淮錚:這麽突然?]

郁書憫沒再回覆了,假裝飛行模式中。

實則她人已經抱著貓貓,在小區門口下了車。

六七點的天,正漸漸被黑暗吞噬。

她輕車熟路地乘電梯至靳淮錚所住的樓層。

如她所料的那樣,靳淮錚是剛下班洗完澡,心想著郁書憫今晚會回來,就打算去翻翻冰箱,給她準備點她喜歡的菜。

收到那條消息後,他整個人疑惑的同時又倍感失落。

可是以她的性格,如果是要給同學慶生,她應該會提前一兩天跟他聊這事。

他背抵靠著門,思緒不自禁放空。

忽然聽到門鈴的聲音,一種預感霎時湧進他內心。

果不其然。

他打開門後,郁書憫笑容明媚地站在門口,握著小貓爪子朝他揮一揮,將隨口胡扯的謊言繼續下去:“本來是要去的。但到了機場發現,小貓好像很想某個人,那我就聽她的話,馬上回來咯。”

看著她笑,那原先堆砌在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好像有塊石頭落了地,變得踏實。

他側身讓她進來,不忘追問一句:“只有小貓嗎?”

完整的話,是只有小貓想他嗎?

郁書憫將貓貓放在地板,它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直奔自己的小窩。

郁書憫轉過身,面朝向靳淮錚,俏皮地舉起右手,跟他說:“報告,我也是。”

甚至比小貓更想。

好像跟他待久了,適應了朝夕相處的生活,突然分別了好多天,思念就像毒素一樣在體內堆積。

於是,靳淮錚勾著她的下巴,讓她仰起頭迎合自己的吻。她原先舉起的手被他反扣按在鞋櫃上,一步步後退,最終背抵著微涼的墻面。

兩人的身高差,讓靳淮錚的脖頸隱隱發酸,吻至情深,他幹脆將郁書憫扶腰抱起。

身體突然懸空,郁書憫下意識地抱緊他,整個人就像是掛在他身上,最後坐在櫃子上。

夏日燥熱,她穿著蕾絲邊吊帶上衣和牛仔短裙。

因動作幅度過大,左肩吊帶滑落至手臂,肉色胸貼邊沿若隱若現。玄關頂燈為聲控,久不出聲後自然而然地熄滅,昏暗毫無征兆地籠罩下來。

她無暇整理衣服,扶著櫃子跳下來。

但也沒走,反倒用手勾著靳淮錚的領口,含笑窺探他眼底湧動的情.欲。

片刻後,她雙臂環住他的脖頸,稍稍歪頭看著他,突然變臉,盤問他說:“我上回打掃房間的時候看到床頭抽屜裏放的東西了。靳淮錚,你該不會是背著我帶其他女生回來了吧?!”

靳淮錚微怔一秒,想明白她說的是什麽後,覺得自己很是冤枉,“包裝盒都沒拆過,怎麽用。”

是這個理。

郁書憫刨根問底繼續道:“那——你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那可真的是很久的事情了。

他不答反問:“你還記得自己上回喝醉,我大半夜幫你去買什麽卸妝東西嗎?”

郁書憫眼珠子咕嚕轉動,好像確實有這麽一件事。

但她突然覺不對勁,緊接著,靳淮錚猝不及防地挨她一拳:“原來你那會兒就想圖謀不軌是吧?”

“只是以防萬一。”他可沒說自己是什麽聖僧,該有的需求和欲望他也有。

同個屋檐下,有好幾次擦槍走火,最後都是他怕她沒準備好,才克制著自己沒進下一步。

也比如當下。

那點勾起的情.欲在散去後,他任由小姑娘抱著他的脖頸,而他的兩只手隨意地插在兜裏,耐著性子跟她一問一答。

但郁書憫琢磨了會兒,視線從他的眼睛,慢條斯理地滑至他的喉結。

指腹輕輕觸碰過後,好似開啟了什麽潘多拉魔盒,蠱惑著她再度凝視他的眼,問他,那要不要試試。

她去碰他的手,引導著他搭在她的胸前。目光交纏著,她意有所指地說:“但這回,扣不在後邊。”

……

那一夜,她就像海域,邀請颶風過境。

昏昧暗淡的環境好似黑雲填滿蒼穹,她的視線趨於模糊,可耳畔的聲音卻分外清晰,毫無韻律。

他為她修長優越的肩頸著迷,愛她上下顫栗時微微後仰的姿勢,吸引著他在上面印下幾道淺顯的痕。後來實在是她顛得胃不舒服想吐,才推推他的肩換了個姿勢。

好像那一場風暴永不休止。

潮退之後,岸邊狼藉,是夜色荒唐的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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