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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包廂。
男模遣散後, 陸商禹做沙發正中央，左右兩邊是被他火急火燎叫過來的嚴承訓和傅羲燃。以及開了視頻通話，連線不在場的靳安好和陸商儀。
郁書憫和靳淮錚搬兩條椅子坐他們面前。
靳淮錚是一副了無所謂的姿態, 但身旁的郁書憫道行淺, 堪比警隊嚴刑拷問的局勢讓她莫名沒底，悄咪咪地又往靳淮錚的方向挪近幾厘米。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裏, 就是為了控訴這倆居然瞞著我們大家夥談戀愛, 可氣不可氣？”陸商禹義憤填膺, 並左顧右盼傅羲燃和嚴承訓的反應。
這倆“左右護法”默默對視一眼。
嚴承訓掩飾心虛地握拳抵唇咳一聲, 說：“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陸商禹：“？”
左邊話音剛落, 右邊聲音響起，是傅羲燃弱弱地補一句：“其實，我也知道了。”
那一瞬, 世界安靜了。
陸商禹幼小的心靈感受到一絲背叛。
不知是不是網絡延遲, 在包廂剛剛安靜下來的那一刻，待在陸商禹手機裏的靳安好發出尖銳的爆鳴：“臥槽什麽！！！”
“……”
郁書憫忽然慶幸這裏的隔音不錯。
想到劇組明天還要拍攝，她不忍心讓何頌一個人待酒店背著任務負重前行, 決定要他們速戰速決, 擺爛似的，開口說：“還想問什麽就問吧。”
陸商禹眼神突變，好似在說“這是你講的”。
緊接著, 那張嘴就跟豌豆射手一樣劈裏啪啦說一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誰先追的誰, 怎麽追的, 目前進度到哪一步，牽手擁抱還是——”
陸商禹被靳淮錚眼神壓制, 瞬間慫得偃旗息鼓。
那眼神就像一把銳利的刀，似笑非笑著，開口說：“我還沒找你盤問些什麽，最近膽量見長。”
明明被拷問的人是他，但眨眼間，話語權被他拿捏在掌中，直勾勾地看著陸商禹：“小姑娘都不願意，你還拽著她過來。”
“我這不是關心我妹妹的幸福——”陸商禹唯唯諾諾，秒改口說，“幸福，看得出她很幸福了。”
老虎嘴裏拔牙。
陸商禹算是怕了。
但手機裏頭的靳安好可沒有。
她還處於震驚中，也忽然想起一件事，後知後覺：“怪不得上回小舅舅你問我哪個稱呼叫得更順口，原來你是這意思？！”
她從瓜中走過。
卻片葉不沾身。
靳安好這話在無形之中提醒了在座的各位，陸商禹和傅羲燃如夢初醒，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我去，是啊！”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郁書憫跟著靳淮錚升了輩分，還是靳淮錚隨郁書憫自降輩分。
本來叔就叫不出口。
這倆看一眼郁書憫，忽然覺得嫂也難以啟齒，但又不敢稱靳淮錚為妹夫。
苦了這倆小土狗。
哦對，還有個靳安好。
但他們想多了。
靳安好估計仗著自己人在國外，根本沒在怕，在手機屏幕裏大膽發言。
保持上課舉手回答問題的姿勢，趁空檔搶話說：“如果小舅舅隨表姐降輩分，最大的受益人，難道不是表舅嗎？”
他們頂多變成同輩。
嚴承訓直接成了他們這兒的頂峰。
陸商禹和傅羲燃這倆隨風跑的小土狗又幡然醒悟，異口同聲地感慨一句：“是吼！”
嚴承訓本來沒想到這一層。
聽靳安好這麽一說，不由自主地掀起眼睫看了下靳淮錚。四目相對的一剎，他先搖頭拒絕，笑著說：“算了，聽他叫一聲叔也怪滲人的。”
他可擔不起。
總覺得會折壽。
陸商儀倒沒說過幾句話。
手機隨意擱在支架，人站在塑料模特前擺弄新設計的裙裝。
她戴著耳機，聽他們這些人在耳邊鬧哄哄的，冷不防地提一嘴：“所以，現階段怎麽打算，是大家夥先幫著瞞嗎？”
他們對靳淮錚與郁書憫在一起的事都很意外，但不知為何，仿若也在他們的預想內，只是以前沒往這方面去深思。
陸商儀一語中的，包間內瞬間寂然。
他們是朋友，所以能理解，但家裏頭的那些長輩們可就不一定了。況且還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有些刻板觀念禁錮在腦中，一時半會難以改變。
靳淮錚沒再說話，扭頭看向郁書憫。
這事的選擇權一直握在她的手中，他全然聽她的。
眨眼間，眾多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郁書憫的身上。她按著自己的指骨想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
她沒打算現在說。
同靳淮錚回去的路上，她跟他單獨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並不是覺得他們註定會分沒必要講，她也不缺跟他一起面對的勇氣。
“我是想要再穩定一點。”郁書憫與靳淮錚牽著手，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等劇組的實習結束，等留學的院校確定下來，跟爺爺說會比較好一點。”
早春的晚風裏帶有些許涼意，她停下腳步，面對靳淮錚。
仰頭望他時，風從側面吹動她額邊的碎發，在冷白的路燈光暈下，她剔透的瞳眸刻他的身影。
“就算他們不同意，那到時候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他留在靳園會不開心，剛好爸爸也希望她離開，那他們就一起離開。
靳淮錚笑了笑，擡起手，幫她將亂飛的碎發撩至耳後，緩緩開口說：“小姑娘知道這樣做像什麽嗎？”
郁書憫懵懵地搖搖頭。
他笑意愈深，逗她說：“算私奔。”
郁書憫聽他這麽說，暗忖須臾，好像還真有點。
緊接著，她微仰起頭湊近他，莞爾道：“那就看靳總願不願意咯。而且你放心吧，就算咱們之後吃不飽飯了，我也不會給別人往你口袋裏塞鈔票的機會——”
小姑娘跟他待久了，也學了逗人那一套。
故意提起前邊的一場烏龍，惹得靳淮錚捏了捏她的雙頰，鼻尖輕輕擦過，沈聲笑說：“以後那事不準提了。”
不過，他有必要整頓一下陸商禹。
最近是真無法無天了。
待他送郁書憫回酒店，他轉身離開。
站路邊等司機將車開過來的期間，他撥通了個號碼，隔日，爵音就被相關部門整頓了，要休整到符合要求才準許重新營業。
陸商禹的心瞬間涼透，跑到靳淮錚的辦公室哀嚎半天，最後生無可戀地橫躺在沙發，一副等死的安詳樣。
他雙手交疊搭在腹部，望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發出哀怨：“叔，我喊你一聲叔行嗎，我真錯了。”
“本來前陣子托程越那傻逼的福，我的賽車場被那個喬氏買下盤成洗腳城，我就已經要碎了。您現在大義滅親，把我快樂老家都端了，我還活不活了？！”
靳淮錚翻閱著桌面成堆的文件，偶爾擡起眼睫瞟他一眼，淡然陳述事實：“你那些破地本來就成堆問題，趁現在及時整頓，不然後頭蹲局子，我可不會再撈你。”
“……”還懷揣一絲希望的心徹底死了。
陸商禹背對著靳淮錚刷手機，像小朋友面壁思過一樣。
靳淮錚也懶得管他，專註整理和瀏覽待會兒開會要用的文件資料。
忽然聽到那小子在感慨，嘖嘖兩聲道：“現在黑粉真是猖狂啊，居然還有往藝人吃的食物裏放東西——”
話說至一半，陸商禹驚坐起：“臥槽，這酒店不就是嚴承訓待的那個劇組包下的嗎？！”
“看評論，好像大多是書懿的粉在罵……”陸商禹這會兒可就不困了，點進評論區，一路往下滑，大多數都是書懿的粉絲在怒罵劇組，沒過多久，登頂熱搜。
陸商禹閑得沒事幹，幹脆一個電話撥過去。
大概等了好幾秒鐘，嚴承訓才接通來電，語氣不太好。
但他猜到了陸商禹要問什麽，言簡意賅地說：“你讓靳淮錚挪時間來趟劇組吧。書懿今天下午喝了杯咖啡就上吐下瀉進醫院，但那杯咖啡是憫憫送過來的。”
郁書憫肯定沒理由去傷害書懿。
但這會兒局面亂成一鍋粥，他也一團亂麻。
陸商禹像個傳聲筒，趕忙把這事告訴靳淮錚。
靳淮錚聽到這個消息時，簽字的動作一滯，在紙面暈開一小點。
表情也從雲淡風輕變得肅然凝重，瞥一眼腕表，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不到十分鐘。
此次會議重要，有外企合作商過來。
斟酌須臾，靳淮錚讓陸商禹先過去看看具體發生了什麽，等他會議結束就立馬過去。
陸商禹斂起吊兒郎當的架勢，點點頭，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但這事占據著靳淮錚的大腦，既擔憂郁書憫現在的狀況，又困惑怎麽好端端地會發生這種事情？
郁書憫也沒預想過事態會變成這樣。
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有些問題想請教沈決明，遂與他在片場待得久。
劇組準備的盒飯所剩無幾，她便打算出去吃點，邊走邊問何頌要不要捎點什麽。
等她再回來，入口處站著位穿外賣服的小哥，他將她叫住，問她是不是劇組裏的人。
郁書憫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隨後小哥將手裏攥的咖啡袋遞過來，拜托她說：“能否幫忙把這咖啡送進去。我剛剛打這上面的電話，但沒有人接，我還趕著送下一單。”
郁書憫猶豫一會兒，視線下垂，瞟過咖啡袋上貼著的外賣單子，寫的是書懿的名字。她當時沒多想，點點頭，伸手接過。
書懿的戲排在下午。
郁書憫拐至化妝間，她人已經坐在位置上，懷裏抱著條小狗狗，任由造型師給她卷頭發。
她瞧見郁書憫過來，還有點意外：“是沈導那邊兒有事嗎？”
“沒有沒有。”郁書憫搖搖頭，同時把咖啡遞過去，“回來的時候碰到外賣小哥，說打不通上邊的電話，托我送過來給姐姐你。”
書懿瞄一眼擱桌上的咖啡袋，頓時疑惑：“我今天還沒讓助理點呢……”
書懿習慣出工前喝一杯咖啡消腫。
但助理一般都留自己的名字。
她轉念一想，難不成是今天先點了，但沒來得及告訴她？
書懿沒細究，同郁書憫說了句謝謝。
在郁書憫離開時，她還不忘握著小狗狗的爪子，揮揮手，說一句拜拜啦。
但怎麽都沒想到，這咖啡裏被人加了其他東西。導致整個劇組不得不暫停拍攝，並且叫了救護車和報了警。
陸商禹趕到醫院的時候，書懿已經轉至病房，喬荔知他們都在。
郁書憫則站在走廊盡頭，配合調查這件事的警察做筆錄。愧意猶如巨石壓在她心坎，她整個人都好似被陰霾籠罩。
“我是她哥哥，現在是怎麽一回事？”陸商禹向郁書憫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時不忘擡起手拍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讓她別太擔心。
警察停下記錄，不方便說太多。
但看郁書憫年紀小，出了事六神無主的樣，安慰道：“源頭還得再細查，不過小妹妹你別太擔心。”
這事兒究其根本是沖書懿來的，如果不是郁書憫，還會有其他人，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那個送外賣的小哥。
郁書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裏頭並沒有因這幾句安慰話而放松多少。待警察離去，她整個人像被壓垮了般，稍顯無力地靠著墻。
“你也別太自責了。今兒就算不是你，那人也會找其他人把這咖啡送給書懿。”雖然陸商禹平日裏沒什麽正形，但安慰和逗小姑娘開心，他也是老手。
費盡心思找了好多話題，才讓郁書憫心情稍微好一點。
直至嚴承訓從書懿的病房出來，看到站在盡頭的兩個人。
因為這事，郁書憫見嚴承訓都覺得不太好意思，腦海裏又湧進書懿進醫院後他著急慌亂的模樣。
一向雲淡風輕的人會露出那樣驚慌無措的表情，必然是真的在乎這個人。
“你別太往心裏去，書懿也沒說你什麽。”嚴承訓自己也有遭遇過私生的整蠱，這種事情防不勝防。
書懿是回國不久，團隊疏於防範，才會讓一些黑子有機可乘。
郁書憫抿著唇點點頭。
但那雙眼黯淡無神，沒來由地憋著一股悶氣，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輕易的結束。
果不其然。
至夜間，網絡局勢又發生反轉。
不知是誰先爆料，說送這杯咖啡給書懿的人就是郁書憫，季昀驍的前女友。
這話好似燎原之火，再度撲向郁書憫，那些本就不信欺淩澄清的“正義路人”又開始在各個平臺帖子下瘋狂踩一腳，說是嫉妒成性罷了。
戀情風波是替季昀驍篩了一批粉，留下來的大都是絕對的死忠和唯粉。
看著郁書憫出事，她們趁亂進入廣場，大規模地造謠生事，還故意P各種各樣的黑圖。
轉眼間，話題逐漸轉移至郁書憫的身上。
甚至有更極端的人都開始抵制電影《罪之花》，說資本家亂塞人，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本來就很自責的郁書憫，看到電影都因自己被拉踩審判，心理狀態趨向崩潰。
陸商禹送她回酒店後，她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想見人，腦子很混亂，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夜深。
未開燈的房間在一點一點地變得昏暗，直至化作浪潮將她圍攏。她抱膝靠著床頭，頭埋在膝蓋與臂彎間，心力憔悴。
人在低谷時都會不由自主地萌生悲觀的想法，那時郁書憫就在想，她日後真有翻過這道坎的機會嗎。
……
擱在腳邊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成了房間內的一簇亮光。
郁書憫略微擡頭瞟一眼，是靳淮錚發過來的：
[靳淮錚：好好休息，會沒事的。]
他的話語總像是強心劑。
但郁書憫不知道，他本人這會兒就在房間外的走廊。
他是忙完了所有的工作特意趕過來，在路上大概了解了此刻的局勢狀況。
在商圈裏摸爬滾打久了的人，洞悉能力較強，他並不覺得這一切是沖著書懿去的。
在給郁書憫發完消息後，靳淮錚找人在門口守緊了。
之後，他同陸商禹一塊去見嚴承訓和書懿。
“所以，四哥你是覺得那個送外賣的，根本就是在蹲憫妹妹？”陸商禹對這猜測略帶詫異和質疑。
靳淮錚面色凝重，不太確定道：“警方調來的監控你也看到了，憫憫回來之前也有其他人經過，但那個人卻無動於衷。”
如果黑粉真想對書懿做些什麽，那往咖啡裏加的東西可能就不只是讓她上吐下瀉了。
估計是看重書懿熱度高，粉絲群體龐大。
再結合現在大規模造謠煽動的局面，他更覺得，是借書懿粉絲的手去撕郁書憫。
但他也沒想到，這猜測在幾分鐘後得到印證。
書懿得知郁書憫因自己的事飽受攻擊，特地發了個微博，說自己一切安好，同時也解釋了這事跟郁書憫沒什麽關系，具體情況見警方的調查結果。
原本該消停的，可評論區又有人帶頭，說真可憐，被郁書憫背後資本壓著，再火的頂流受了罪也只能微笑說沒事。
“我真無語了……哎呦。”書懿一激動，胃部抽疼了下，坐她床邊的嚴承訓瞄一眼，果斷沒收她手機，“那些人這會兒是不會聽的。”
“傅羲燃那邊查到了嗎？”隨後，嚴承訓看向坐沙發的靳淮錚，詢問進展。
屋內燈光明亮，但靳淮錚的臉色陰沈著。
視線集中在手機屏幕，聲線冷淡地撂一句：“是季昀驍的粉絲。”
靳淮錚讓遠征那邊觀察最活躍的那批賬號，順著這些賬號再繼續深挖，發現這些賬號都與一個id名為「不喜歡季昀驍的有難了」有過互動。
點開這個賬號的主頁面，發現有不少辱罵郁書憫和其他跟季昀驍同臺合作過的女藝人。不僅如此，還經常曬與季昀驍有關的一切。
經過和季昀驍經紀公司確認，是極端的夢女私生，先前就有多次騷擾，進過幾次局。
這事自然也告知警方。
順著這條線繼續查，發現這人今日也出現在片場附近。
一切都令人細思極恐。
書懿在旁都聽得目瞪口呆，瞥一眼嚴承訓，忽然還有點慶幸道：“還好我從不跟你們這種男愛豆談，不然我今兒喝的可能就是毒了。”
嚴承訓：“……”有被攻擊。
警方已經行動，遠征和匠聲都在加緊公關，爭取將這事壓下去。而靳淮錚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想去瞧瞧郁書憫的情況。
他走出電梯，給郁書憫發了消息。
跟她簡單說了處理結果，問她能不能先開門。
她沒有回。
但在他走至房間門口時，門早已經敞開。
郁書憫保持通話的姿勢站在逼仄的玄關，和靳淮錚對視的同時聲音疲憊卻冷淡地說：“……你沒必要特意聯系我，再跟我說句抱歉。這事也不是你能控制，我知道。”
是季昀驍。
靳淮錚猜出來了，但他聽不到手機裏頭的人都說了些什麽。
“我們現在最好的狀態就是不要有交集。”郁書憫的態度從始至終都很明確，既然分開的時候說不要聯系，他也做出自己的選擇，那就老死不相往來。
“況且——”她看著靳淮錚，一字一頓地丟一句，“我現在也有男朋友了。”
聽著手機裏頭的聲音戛然而止，陷入長久的靜默，郁書憫跟他說最後一句話：“你當初既然選了自己的前途，那就別回頭，向前走吧。”
兩個多月後的再聯系，她留足體面，說完後，結束通話。
一整天的事已經夠她心力交瘁，掛斷後，能聽她很輕地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往屋裏走去。
她本來還不知道是誰做的這些事，真的以為是書懿的黑粉策劃出來的。
但剛剛季昀驍來道歉，她從話語中得知，原來還是她連累到書懿，甚至臟水都潑到電影上。
那種內疚感像潮汐，潮退之後再度湧來。她的心情就跟窗外的天一樣，暗淡無星。
走至客廳，情緒波動著，她再沒忍住，轉身撲進靳淮錚的懷抱中。
小小的一個，貼緊他的身體，雙手環住他的腰。她沒掉眼淚，僅是眼眶紅了一圈。
“……我是不是，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頭一次，她這麽懷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累贅。
長久以來建立的自信，在經受流言蜚語的侵蝕後，被一點一點地磨平棱角。
她聲音疲憊，攜有很淡的哭腔。
靳淮錚心疼地擁緊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明確地跟她說：“從來沒有。”
“憫憫，永遠不要拿無關緊要的人的話來否定自己。”他溫聲安慰著，又再抱緊些許，“你信我。只要這一頁翻篇了，就都會好起來。”
“那如果翻不過去呢？”她已經不敢抱有希望，鋪天蓋地的罵聲像深海，她將溺斃其中，再掙紮，也覺得離岸好遠。
靳淮錚的面頰貼著她的耳，語氣堅決，低聲笑了笑，哄著她說：“那我把它燒了。”
就不擇手段地將這一切全都抹除，將這段坑坑窪窪的路全都碾平。既然都背負了罵聲，那為何不繼續走下去，退縮只會讓那些人更為興奮。
說她背景硬，那他便動用所有人脈做她靠山。說她資本強，那他便捧著，單獨劃一條賽道給她。
他這人護短，也見不得她受點什麽委屈。
況且，她一個從小父親愛著，長輩寵著的人，為什麽要受這個委屈呢。
他很鄭重地同她說：“憫憫，享受你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就一直向前走，別害怕，也別回頭。”
而他，會在身後。
好像他早她幾步經歷狂風驟雨，是為現在乃至將來為她遮風避雨。好像他早她幾年周旋於各個規則，是為現在乃至將來有能力為她改變甚至制定規則。
於是，她信他。
他的話語是箴言，她做他唯一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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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包廂。
男模遣散後, 陸商禹做沙發正中央，左右兩邊是被他火急火燎叫過來的嚴承訓和傅羲燃。以及開了視頻通話，連線不在場的靳安好和陸商儀。
郁書憫和靳淮錚搬兩條椅子坐他們面前。
靳淮錚是一副了無所謂的姿態, 但身旁的郁書憫道行淺, 堪比警隊嚴刑拷問的局勢讓她莫名沒底，悄咪咪地又往靳淮錚的方向挪近幾厘米。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裏, 就是為了控訴這倆居然瞞著我們大家夥談戀愛, 可氣不可氣？”陸商禹義憤填膺, 並左顧右盼傅羲燃和嚴承訓的反應。
這倆“左右護法”默默對視一眼。
嚴承訓掩飾心虛地握拳抵唇咳一聲, 說：“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陸商禹：“？”
左邊話音剛落, 右邊聲音響起，是傅羲燃弱弱地補一句：“其實，我也知道了。”
那一瞬, 世界安靜了。
陸商禹幼小的心靈感受到一絲背叛。
不知是不是網絡延遲, 在包廂剛剛安靜下來的那一刻，待在陸商禹手機裏的靳安好發出尖銳的爆鳴：“臥槽什麽！！！”
“……”
郁書憫忽然慶幸這裏的隔音不錯。
想到劇組明天還要拍攝，她不忍心讓何頌一個人待酒店背著任務負重前行, 決定要他們速戰速決, 擺爛似的，開口說：“還想問什麽就問吧。”
陸商禹眼神突變，好似在說“這是你講的”。
緊接著, 那張嘴就跟豌豆射手一樣劈裏啪啦說一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誰先追的誰, 怎麽追的, 目前進度到哪一步，牽手擁抱還是——”
陸商禹被靳淮錚眼神壓制, 瞬間慫得偃旗息鼓。
那眼神就像一把銳利的刀，似笑非笑著，開口說：“我還沒找你盤問些什麽，最近膽量見長。”
明明被拷問的人是他，但眨眼間，話語權被他拿捏在掌中，直勾勾地看著陸商禹：“小姑娘都不願意，你還拽著她過來。”
“我這不是關心我妹妹的幸福——”陸商禹唯唯諾諾，秒改口說，“幸福，看得出她很幸福了。”
老虎嘴裏拔牙。
陸商禹算是怕了。
但手機裏頭的靳安好可沒有。
她還處於震驚中，也忽然想起一件事，後知後覺：“怪不得上回小舅舅你問我哪個稱呼叫得更順口，原來你是這意思？！”
她從瓜中走過。
卻片葉不沾身。
靳安好這話在無形之中提醒了在座的各位，陸商禹和傅羲燃如夢初醒，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我去，是啊！”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郁書憫跟著靳淮錚升了輩分，還是靳淮錚隨郁書憫自降輩分。
本來叔就叫不出口。
這倆看一眼郁書憫，忽然覺得嫂也難以啟齒，但又不敢稱靳淮錚為妹夫。
苦了這倆小土狗。
哦對，還有個靳安好。
但他們想多了。
靳安好估計仗著自己人在國外，根本沒在怕，在手機屏幕裏大膽發言。
保持上課舉手回答問題的姿勢，趁空檔搶話說：“如果小舅舅隨表姐降輩分，最大的受益人，難道不是表舅嗎？”
他們頂多變成同輩。
嚴承訓直接成了他們這兒的頂峰。
陸商禹和傅羲燃這倆隨風跑的小土狗又幡然醒悟，異口同聲地感慨一句：“是吼！”
嚴承訓本來沒想到這一層。
聽靳安好這麽一說，不由自主地掀起眼睫看了下靳淮錚。四目相對的一剎，他先搖頭拒絕，笑著說：“算了，聽他叫一聲叔也怪滲人的。”
他可擔不起。
總覺得會折壽。
陸商儀倒沒說過幾句話。
手機隨意擱在支架，人站在塑料模特前擺弄新設計的裙裝。
她戴著耳機，聽他們這些人在耳邊鬧哄哄的，冷不防地提一嘴：“所以，現階段怎麽打算，是大家夥先幫著瞞嗎？”
他們對靳淮錚與郁書憫在一起的事都很意外，但不知為何，仿若也在他們的預想內，只是以前沒往這方面去深思。
陸商儀一語中的，包間內瞬間寂然。
他們是朋友，所以能理解，但家裏頭的那些長輩們可就不一定了。況且還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有些刻板觀念禁錮在腦中，一時半會難以改變。
靳淮錚沒再說話，扭頭看向郁書憫。
這事的選擇權一直握在她的手中，他全然聽她的。
眨眼間，眾多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郁書憫的身上。她按著自己的指骨想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
她沒打算現在說。
同靳淮錚回去的路上，她跟他單獨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並不是覺得他們註定會分沒必要講，她也不缺跟他一起面對的勇氣。
“我是想要再穩定一點。”郁書憫與靳淮錚牽著手，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等劇組的實習結束，等留學的院校確定下來，跟爺爺說會比較好一點。”
早春的晚風裏帶有些許涼意，她停下腳步，面對靳淮錚。
仰頭望他時，風從側面吹動她額邊的碎發，在冷白的路燈光暈下，她剔透的瞳眸刻他的身影。
“就算他們不同意，那到時候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他留在靳園會不開心，剛好爸爸也希望她離開，那他們就一起離開。
靳淮錚笑了笑，擡起手，幫她將亂飛的碎發撩至耳後，緩緩開口說：“小姑娘知道這樣做像什麽嗎？”
郁書憫懵懵地搖搖頭。
他笑意愈深，逗她說：“算私奔。”
郁書憫聽他這麽說，暗忖須臾，好像還真有點。
緊接著，她微仰起頭湊近他，莞爾道：“那就看靳總願不願意咯。而且你放心吧，就算咱們之後吃不飽飯了，我也不會給別人往你口袋裏塞鈔票的機會——”
小姑娘跟他待久了，也學了逗人那一套。
故意提起前邊的一場烏龍，惹得靳淮錚捏了捏她的雙頰，鼻尖輕輕擦過，沈聲笑說：“以後那事不準提了。”
不過，他有必要整頓一下陸商禹。
最近是真無法無天了。
待他送郁書憫回酒店，他轉身離開。
站路邊等司機將車開過來的期間，他撥通了個號碼，隔日，爵音就被相關部門整頓了，要休整到符合要求才準許重新營業。
陸商禹的心瞬間涼透，跑到靳淮錚的辦公室哀嚎半天，最後生無可戀地橫躺在沙發，一副等死的安詳樣。
他雙手交疊搭在腹部，望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發出哀怨：“叔，我喊你一聲叔行嗎，我真錯了。”
“本來前陣子托程越那傻逼的福，我的賽車場被那個喬氏買下盤成洗腳城，我就已經要碎了。您現在大義滅親，把我快樂老家都端了，我還活不活了？！”
靳淮錚翻閱著桌面成堆的文件，偶爾擡起眼睫瞟他一眼，淡然陳述事實：“你那些破地本來就成堆問題，趁現在及時整頓，不然後頭蹲局子，我可不會再撈你。”
“……”還懷揣一絲希望的心徹底死了。
陸商禹背對著靳淮錚刷手機，像小朋友面壁思過一樣。
靳淮錚也懶得管他，專註整理和瀏覽待會兒開會要用的文件資料。
忽然聽到那小子在感慨，嘖嘖兩聲道：“現在黑粉真是猖狂啊，居然還有往藝人吃的食物裏放東西——”
話說至一半，陸商禹驚坐起：“臥槽，這酒店不就是嚴承訓待的那個劇組包下的嗎？！”
“看評論，好像大多是書懿的粉在罵……”陸商禹這會兒可就不困了，點進評論區，一路往下滑，大多數都是書懿的粉絲在怒罵劇組，沒過多久，登頂熱搜。
陸商禹閑得沒事幹，幹脆一個電話撥過去。
大概等了好幾秒鐘，嚴承訓才接通來電，語氣不太好。
但他猜到了陸商禹要問什麽，言簡意賅地說：“你讓靳淮錚挪時間來趟劇組吧。書懿今天下午喝了杯咖啡就上吐下瀉進醫院，但那杯咖啡是憫憫送過來的。”
郁書憫肯定沒理由去傷害書懿。
但這會兒局面亂成一鍋粥，他也一團亂麻。
陸商禹像個傳聲筒，趕忙把這事告訴靳淮錚。
靳淮錚聽到這個消息時，簽字的動作一滯，在紙面暈開一小點。
表情也從雲淡風輕變得肅然凝重，瞥一眼腕表，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不到十分鐘。
此次會議重要，有外企合作商過來。
斟酌須臾，靳淮錚讓陸商禹先過去看看具體發生了什麽，等他會議結束就立馬過去。
陸商禹斂起吊兒郎當的架勢，點點頭，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但這事占據著靳淮錚的大腦，既擔憂郁書憫現在的狀況，又困惑怎麽好端端地會發生這種事情？
郁書憫也沒預想過事態會變成這樣。
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有些問題想請教沈決明，遂與他在片場待得久。
劇組準備的盒飯所剩無幾，她便打算出去吃點，邊走邊問何頌要不要捎點什麽。
等她再回來，入口處站著位穿外賣服的小哥，他將她叫住，問她是不是劇組裏的人。
郁書憫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隨後小哥將手裏攥的咖啡袋遞過來，拜托她說：“能否幫忙把這咖啡送進去。我剛剛打這上面的電話，但沒有人接，我還趕著送下一單。”
郁書憫猶豫一會兒，視線下垂，瞟過咖啡袋上貼著的外賣單子，寫的是書懿的名字。她當時沒多想，點點頭，伸手接過。
書懿的戲排在下午。
郁書憫拐至化妝間，她人已經坐在位置上，懷裏抱著條小狗狗，任由造型師給她卷頭發。
她瞧見郁書憫過來，還有點意外：“是沈導那邊兒有事嗎？”
“沒有沒有。”郁書憫搖搖頭，同時把咖啡遞過去，“回來的時候碰到外賣小哥，說打不通上邊的電話，托我送過來給姐姐你。”
書懿瞄一眼擱桌上的咖啡袋，頓時疑惑：“我今天還沒讓助理點呢……”
書懿習慣出工前喝一杯咖啡消腫。
但助理一般都留自己的名字。
她轉念一想，難不成是今天先點了，但沒來得及告訴她？
書懿沒細究，同郁書憫說了句謝謝。
在郁書憫離開時，她還不忘握著小狗狗的爪子，揮揮手，說一句拜拜啦。
但怎麽都沒想到，這咖啡裏被人加了其他東西。導致整個劇組不得不暫停拍攝，並且叫了救護車和報了警。
陸商禹趕到醫院的時候，書懿已經轉至病房，喬荔知他們都在。
郁書憫則站在走廊盡頭，配合調查這件事的警察做筆錄。愧意猶如巨石壓在她心坎，她整個人都好似被陰霾籠罩。
“我是她哥哥，現在是怎麽一回事？”陸商禹向郁書憫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時不忘擡起手拍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讓她別太擔心。
警察停下記錄，不方便說太多。
但看郁書憫年紀小，出了事六神無主的樣，安慰道：“源頭還得再細查，不過小妹妹你別太擔心。”
這事兒究其根本是沖書懿來的，如果不是郁書憫，還會有其他人，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那個送外賣的小哥。
郁書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裏頭並沒有因這幾句安慰話而放松多少。待警察離去，她整個人像被壓垮了般，稍顯無力地靠著墻。
“你也別太自責了。今兒就算不是你，那人也會找其他人把這咖啡送給書懿。”雖然陸商禹平日裏沒什麽正形，但安慰和逗小姑娘開心，他也是老手。
費盡心思找了好多話題，才讓郁書憫心情稍微好一點。
直至嚴承訓從書懿的病房出來，看到站在盡頭的兩個人。
因為這事，郁書憫見嚴承訓都覺得不太好意思，腦海裏又湧進書懿進醫院後他著急慌亂的模樣。
一向雲淡風輕的人會露出那樣驚慌無措的表情，必然是真的在乎這個人。
“你別太往心裏去，書懿也沒說你什麽。”嚴承訓自己也有遭遇過私生的整蠱，這種事情防不勝防。
書懿是回國不久，團隊疏於防範，才會讓一些黑子有機可乘。
郁書憫抿著唇點點頭。
但那雙眼黯淡無神，沒來由地憋著一股悶氣，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輕易的結束。
果不其然。
至夜間，網絡局勢又發生反轉。
不知是誰先爆料，說送這杯咖啡給書懿的人就是郁書憫，季昀驍的前女友。
這話好似燎原之火，再度撲向郁書憫，那些本就不信欺淩澄清的“正義路人”又開始在各個平臺帖子下瘋狂踩一腳，說是嫉妒成性罷了。
戀情風波是替季昀驍篩了一批粉，留下來的大都是絕對的死忠和唯粉。
看著郁書憫出事，她們趁亂進入廣場，大規模地造謠生事，還故意P各種各樣的黑圖。
轉眼間，話題逐漸轉移至郁書憫的身上。
甚至有更極端的人都開始抵制電影《罪之花》，說資本家亂塞人，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本來就很自責的郁書憫，看到電影都因自己被拉踩審判，心理狀態趨向崩潰。
陸商禹送她回酒店後，她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想見人，腦子很混亂，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夜深。
未開燈的房間在一點一點地變得昏暗，直至化作浪潮將她圍攏。她抱膝靠著床頭，頭埋在膝蓋與臂彎間，心力憔悴。
人在低谷時都會不由自主地萌生悲觀的想法，那時郁書憫就在想，她日後真有翻過這道坎的機會嗎。
……
擱在腳邊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成了房間內的一簇亮光。
郁書憫略微擡頭瞟一眼，是靳淮錚發過來的：
[靳淮錚：好好休息，會沒事的。]
他的話語總像是強心劑。
但郁書憫不知道，他本人這會兒就在房間外的走廊。
他是忙完了所有的工作特意趕過來，在路上大概了解了此刻的局勢狀況。
在商圈裏摸爬滾打久了的人，洞悉能力較強，他並不覺得這一切是沖著書懿去的。
在給郁書憫發完消息後，靳淮錚找人在門口守緊了。
之後，他同陸商禹一塊去見嚴承訓和書懿。
“所以，四哥你是覺得那個送外賣的，根本就是在蹲憫妹妹？”陸商禹對這猜測略帶詫異和質疑。
靳淮錚面色凝重，不太確定道：“警方調來的監控你也看到了，憫憫回來之前也有其他人經過，但那個人卻無動於衷。”
如果黑粉真想對書懿做些什麽，那往咖啡裏加的東西可能就不只是讓她上吐下瀉了。
估計是看重書懿熱度高，粉絲群體龐大。
再結合現在大規模造謠煽動的局面，他更覺得，是借書懿粉絲的手去撕郁書憫。
但他也沒想到，這猜測在幾分鐘後得到印證。
書懿得知郁書憫因自己的事飽受攻擊，特地發了個微博，說自己一切安好，同時也解釋了這事跟郁書憫沒什麽關系，具體情況見警方的調查結果。
原本該消停的，可評論區又有人帶頭，說真可憐，被郁書憫背後資本壓著，再火的頂流受了罪也只能微笑說沒事。
“我真無語了……哎呦。”書懿一激動，胃部抽疼了下，坐她床邊的嚴承訓瞄一眼，果斷沒收她手機，“那些人這會兒是不會聽的。”
“傅羲燃那邊查到了嗎？”隨後，嚴承訓看向坐沙發的靳淮錚，詢問進展。
屋內燈光明亮，但靳淮錚的臉色陰沈著。
視線集中在手機屏幕，聲線冷淡地撂一句：“是季昀驍的粉絲。”
靳淮錚讓遠征那邊觀察最活躍的那批賬號，順著這些賬號再繼續深挖，發現這些賬號都與一個id名為「不喜歡季昀驍的有難了」有過互動。
點開這個賬號的主頁面，發現有不少辱罵郁書憫和其他跟季昀驍同臺合作過的女藝人。不僅如此，還經常曬與季昀驍有關的一切。
經過和季昀驍經紀公司確認，是極端的夢女私生，先前就有多次騷擾，進過幾次局。
這事自然也告知警方。
順著這條線繼續查，發現這人今日也出現在片場附近。
一切都令人細思極恐。
書懿在旁都聽得目瞪口呆，瞥一眼嚴承訓，忽然還有點慶幸道：“還好我從不跟你們這種男愛豆談，不然我今兒喝的可能就是毒了。”
嚴承訓：“……”有被攻擊。
警方已經行動，遠征和匠聲都在加緊公關，爭取將這事壓下去。而靳淮錚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想去瞧瞧郁書憫的情況。
他走出電梯，給郁書憫發了消息。
跟她簡單說了處理結果，問她能不能先開門。
她沒有回。
但在他走至房間門口時，門早已經敞開。
郁書憫保持通話的姿勢站在逼仄的玄關，和靳淮錚對視的同時聲音疲憊卻冷淡地說：“……你沒必要特意聯系我，再跟我說句抱歉。這事也不是你能控制，我知道。”
是季昀驍。
靳淮錚猜出來了，但他聽不到手機裏頭的人都說了些什麽。
“我們現在最好的狀態就是不要有交集。”郁書憫的態度從始至終都很明確，既然分開的時候說不要聯系，他也做出自己的選擇，那就老死不相往來。
“況且——”她看著靳淮錚，一字一頓地丟一句，“我現在也有男朋友了。”
聽著手機裏頭的聲音戛然而止，陷入長久的靜默，郁書憫跟他說最後一句話：“你當初既然選了自己的前途，那就別回頭，向前走吧。”
兩個多月後的再聯系，她留足體面，說完後，結束通話。
一整天的事已經夠她心力交瘁，掛斷後，能聽她很輕地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往屋裏走去。
她本來還不知道是誰做的這些事，真的以為是書懿的黑粉策劃出來的。
但剛剛季昀驍來道歉，她從話語中得知，原來還是她連累到書懿，甚至臟水都潑到電影上。
那種內疚感像潮汐，潮退之後再度湧來。她的心情就跟窗外的天一樣，暗淡無星。
走至客廳，情緒波動著，她再沒忍住，轉身撲進靳淮錚的懷抱中。
小小的一個，貼緊他的身體，雙手環住他的腰。她沒掉眼淚，僅是眼眶紅了一圈。
“……我是不是，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頭一次，她這麽懷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累贅。
長久以來建立的自信，在經受流言蜚語的侵蝕後，被一點一點地磨平棱角。
她聲音疲憊，攜有很淡的哭腔。
靳淮錚心疼地擁緊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明確地跟她說：“從來沒有。”
“憫憫，永遠不要拿無關緊要的人的話來否定自己。”他溫聲安慰著，又再抱緊些許，“你信我。只要這一頁翻篇了，就都會好起來。”
“那如果翻不過去呢？”她已經不敢抱有希望，鋪天蓋地的罵聲像深海，她將溺斃其中，再掙紮，也覺得離岸好遠。
靳淮錚的面頰貼著她的耳，語氣堅決，低聲笑了笑，哄著她說：“那我把它燒了。”
就不擇手段地將這一切全都抹除，將這段坑坑窪窪的路全都碾平。既然都背負了罵聲，那為何不繼續走下去，退縮只會讓那些人更為興奮。
說她背景硬，那他便動用所有人脈做她靠山。說她資本強，那他便捧著，單獨劃一條賽道給她。
他這人護短，也見不得她受點什麽委屈。
況且，她一個從小父親愛著，長輩寵著的人，為什麽要受這個委屈呢。
他很鄭重地同她說：“憫憫，享受你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就一直向前走，別害怕，也別回頭。”
而他，會在身後。
好像他早她幾步經歷狂風驟雨，是為現在乃至將來為她遮風避雨。好像他早她幾年周旋於各個規則，是為現在乃至將來有能力為她改變甚至制定規則。
於是，她信他。
他的話語是箴言，她做他唯一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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