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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書憫在洗浴間裏磨蹭許久, 遮瑕氣墊交換著來,總算是遮個七八分。

罪魁禍首雙手插兜,形容懶散, 借鏡子同郁書憫對上視線, 道歉的語調漫不經心。

郁書憫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輕吐兩字:“小狗。”

明明是在罵他, 但季昀驍聽了後, 眼眸中的笑意不減反增, 耍無賴似的湊近她:“真生氣了啊, 那我也給你咬回來?”

郁書憫擡手抵著他胸膛, 微微仰頭說:“想得美。”

季昀驍莞爾,而這時郁書憫擱在外頭的手機響起,兩人相視一眼, 季昀驍去替她拿過來。

他瞥過備註, 遞給她時說:“是你爺爺。”

靳鎮北鮮少會主動給她打電話,郁書憫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也沒有回避季昀驍, 直接接通來電:“爺爺您這麽早打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憫憫上回不是講自己交了個男朋友嘛, 打算什麽時候帶回來給爺爺瞧瞧?”郁書憫聽到這,不由得感到意外。

上回隨口一扯的客套話,沒想到靳鎮北惦記著。

她視線移至季昀驍, 略帶猶豫。

想了會,說:“他這會兒也在望京呢,我等會問問他, 如果願意的話, 我們這就回去。”

“好好好。”靳鎮北語氣聽起來是開心的,“來的話得提前跟爺爺說啊, 明江待會也過來呢。爺爺好讓李嬸多準備些菜,咱們靳園冷清久了,得熱鬧下。”

郁書憫拖著笑腔應好,隨即結束通話。

季昀驍先猜到了,問:“你爺爺要見我?”

“嗯。”縛龍灣那塊區域,一般人不允許進,靳鎮北既然提到季昀驍,估計是稍微探查過底細,這會兒想更深入地接觸和了解。

“季老師怎麽想的呢?”郁書憫歪頭看著他。

季昀驍做沈思狀,親昵地攬過郁書憫的腰,而後輕浮浪蕩地開句玩笑:“還好昨晚沒胡來。”

郁書憫聽懂他是什麽意思,耳根子一紅,敲打他肩膀一下,慢悠悠地別過臉,笑罵一句:“不要臉。”

/

要見長輩,季昀驍稍微捯飭了一下,並特意讓助理跑一趟商場,幫他買點見面禮。

季昀驍家境不差,中學以前隨父母住在柏林,後來因兩人工作分居兩地,他幹脆回南歌,跟爺爺奶奶生活。家裏控股多家私立醫院,在兒童醫療領域頗有建樹。

大場面,少爺沒少見。

但要去見女朋友的長輩,他是真緊張。

郁書憫瞧他一路坐如針氈的焦灼模樣,忍不住笑了:“你這跟奔赴刑場有什麽區別?”

季昀驍還有點不太服氣,給自己挽尊:“那等下次,郁同學跟我回一趟家?”

“嗯——”郁書憫傲嬌地努努嘴,“那得好好考慮一下。”

車過道障,郁書憫視線不經意地向外挑去一眼,眼眸裏殘留的笑意蕩然無存,只因她看到了靳淮錚車駛在他們前面。

那一剎她心弦緊繃,直至車泊到靳園前,她同季昀驍下車,看到先一步進園的靳淮錚,她懸著的心算是死了。

靳鎮北與臧明江在庭院池畔喝茶下棋,聊得不亦樂乎。

靳淮錚走近後,將手裏的文件遞給靳鎮北,簡略地匯報最近靳氏的運作情況。

他沒打算在靳園久待,是靳鎮北提一嘴:“待會憫憫要帶男朋友回來。她以前跟你走得近,挺信任你,你這做叔叔的一並留下來把把關。”

靳淮錚這一路都沒註意到後邊的情況,聽到靳鎮北這麽說,波瀾不驚的眸底轉瞬間烏雲密布。

正要扯借口離開時,郁書憫和季昀驍已經穿廊過來,臧明江最先發現,揚起笑:“呦,說來就來了。”

於是,靳淮錚側首望去。

遙隔一段距離同郁書憫目光交錯。

但很快,郁書憫錯開視線,拎起笑,挽著季昀驍的胳膊,同靳鎮北和臧明江說:“本來應該再早點過來的,但他聽說要來見您兩位,琢磨了好一會兒該帶些什麽過來。”

郁書憫主動打開話匣,方便季昀驍和靳鎮北他們搭上話。

聽他們聊的時候,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背脊,灼燙的,宛如熔巖,難以忽視。

雖說緊張,但季昀驍同爺爺奶奶生活久了,正兒八經聊起來的時候,也能將靳鎮北與臧明江哄得心情愉悅。

“小驍之後是什麽打算呢?”話題跳躍跨度大,飯桌上,郁書憫都忍不住停了筷子,無奈地看向臧明江,“外公,這才哪到哪兒,您未免也想得太遠了吧。”

臧明江笑說:“你以前不是跟外公說過之後要出國,小驍的工作基本在國內,外公替你問問呢。”

但出國這事,八字還沒一撇。

臧明江問得有點早,不過季昀驍思忖了會兒,回答說:“我是也有出國發展的打算。”

畢竟音樂這種東西,還是得闖到國外,含金量和認可度都會得到一定的提升,也能在更大的舞臺認識更多志趣相投的人。

加上季昀驍父母在國外有點資產,物質方面無需發愁。

聽他這麽說,臧明江滿意地露出笑。他是希望郁書憫能走得更遠,也更希望有個人能陪她在身邊。

而這期間,靳淮錚都像不存在似的,默默坐在旁邊,有條不紊地去殼剝蝦。

身前的白瓷碟盛滿小山一樣的蝦仁,他抽過幾張紙擦手,聽靳鎮北拋話題給他。

“阿錚啊,憫憫也算是你一直照顧著。現在她都找了個對象,你可得加把勁咯。”

明明關系已近僵化,但有外人在的場合,他們也總能心平氣和地裝樣子。

靳淮錚一副很無所謂地笑了笑,將剝好的一盤蝦仁遞放至郁書憫的面前,卻又不看她一眼,語氣淡然:“不急。二哥盼著小姑娘好,那我這做叔叔的,總得等事兒都塵埃落定了。”

意思是,就耗著,等她先結呢。

他話說得冠冕堂皇,面色也淡然,演得讓郁書憫信以為真,他是退回最合適的位置,不再越界。

飯後,攝制組的負責人給郁書憫打電話,她獨自踱到僻靜的地方,留季昀驍跟靳鎮北他們好好聊聊。

靳淮錚可沒準備繼續待下去。

從他自己房間內拿了點東西就要走。

十月中旬的望京,氣溫舒適。

郁書憫出門前特意又翻箱倒櫃找到一條絲巾系在脖頸上,但剛剛因為熱,稍微解松一些。

此時風一吹,輕輕地滑落,她保持通話的姿勢蹲下身去撿,入目看到了西裝褲腿。

她愕然仰頭,看向靳淮錚。

但他的視線稍往下移,落在她鎖骨。

遮粉被絲巾蹭掉了些,紅痕若隱若現,在光下尤為刺目。

郁書憫知曉他目光落在哪兒,同手機裏頭的人潦草說了幾句話後掛了,轉而將絲巾系回脖頸,轉身要走。

“你現在是真決定要跟他?”他聲音不大,卻足夠郁書憫聽清楚。

萬籟俱寂,她恍惚間意識到,靳園什麽時候少了鳥雀嘶鳴的聲音。

她稍微側過身睇他一眼,聲色俱淡,說:“誰還沒有個過去呢,拋開其他的,他對我不錯。”

而她也記著他此前說的話,頓默片刻,意有所指地再補一句:“確實,他現在不方便公開,但我又介意。”

話落,她轉身離去。

他就站在原地,熱風撫過他眼眸,像絲巾蒙住他的視線。

黯淡晦澀藏進眼底。

她鎖骨上的紅痕燙在他心底,沒來由的,他記了很久。

/

白晝的鬧景,在將暮時分消如雲煙。

靳鎮北與臧明江談及季昀驍,並未有什麽異議。

“早些年我見過他爺爺一次,請我提一幅字。”臧明江一心二用,落下一子,又繼續說,“他家庭關系並不覆雜,又願意陪憫憫出國,還算不錯。”

靳鎮北自有考量。

郁書憫不是靳君朝,門第關系雖要有,但門檻能適當降低。

“以前,她同阿錚走得近,我還擔心些什麽。”靳鎮北緊隨其後,添下一白子,堵截臧明江的路,“現在看來,她自個也拎得清楚。”

“倒是我多想了。”靳鎮北打消原先的顧慮。

只待郁書憫完成學業離開這,靳君朝學成歸國,他養這麽多年的鳥過了解悶的階段,就該被棄。

而在郁書憫回崇南的那天,靳淮錚與嚴承訓等人在封閉的球場打球。

周遭青山圍繞,晨時空氣清新,靳淮錚與嚴承訓中途休息,坐在一旁長椅,從包裏掏出水喝。

陸商禹抱著球,炫技似的,在傅羲燃面前虛晃一槍,輕松扣籃。

轉身之際特別嘚瑟地做了個salute的手勢,同靳淮錚嘮起郁書憫的事:“我聽我外公說憫妹妹帶男朋友回家了,真的假的啊四哥?”

他是不知者無畏,在靳淮錚面前貼臉開大提這話題。

唯一知情者嚴承訓順勢瞟一眼靳淮錚的微表情,瞧他眼色一沈,嘆聲笑了笑:“我也沒想過這倆會在一起,早知道我就不送那幾張演唱會門票了。”

他是助攻了。

只是幫錯了對象。

哪知靳淮錚眉峰一跳,偏頭看嚴承訓:“你送的?”

嚴承訓此時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坦然承認:“對啊。我邀季昀驍來給我當嘉賓,憫憫也在現場,好像後邊他還給她一件外套,應該是那會兒認識的。”

這下靳淮錚懂了。

他轉動手腕,活動筋骨,睇一眼傅羲燃,問:“他最近沒什麽緊要的工作吧?”

感受到一絲不太好的預感,但傅羲燃看熱鬧不嫌事大,嫌棄說:“他能有啥事,最近就光祈禱著那個裴書懿能拿下沈導的電影。”

“你都不知道這人多欠,人家前腳官宣分手,他後腳登微博發四個紅包,三萬七萬五萬的,合在一起不就是分手快樂嗎。”

苦了他緊急通知公關。

恨死這些戀愛腦了。

“這樣啊——”靳淮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瞧他過得還挺滋潤,不得好好收拾一頓,同傅羲燃和陸商禹說,“把門堵緊了,他今兒的汗沒弄濕這件衣服,就甭想回去了。”

嚴承訓:“??!!”

這人追不到小姑娘,還見不得他幸福了?

但傅羲燃和陸商禹這倆狗腿子特別興奮,守門這活,幹得比五星級酒店的保安還樂此不疲。

郁書憫可不知道這些要奔三的人做的幼稚事,回學校以後,她將所有的影片作業壓縮成大文件,發送至沈決明的郵箱。

短暫假期結束,何頌完成人生大事。

去度假的時候偶遇帥哥,擦槍走火,直接墜入愛河,更巧合的是這人也在崇南上大學。

體院,比她小。

buff疊滿,郁書憫回來後聽她念叨對象怎麽跟狗一樣又抱又啃的,就不免想到季昀驍。

點點頭,表示讚同。

但下一秒,收到何頌的吐槽:“得了吧公主,我覺你的性格不像是會玩這種過火的。”

郁書憫靠床梯喝水的動作一滯,想了想,也確實是這樣。她不排斥季昀驍靠近,但真要親吻,她還沒有想過。

她的沈默,讓何頌露出詫異的表情:“蛙趣,真被我說中了啊,那你倆三個多月,都在玩柏拉圖?!”

何頌不是什麽羞答答的脾性,不怯於談這些事。

可郁書憫經驗不足,反而疑惑地問:“很奇怪?”

周弋楠作為多年粉絲,忽然從簾布裏探出一個腦袋,特別不正經地逗郁書憫:“rapper肺活量強著呢,要真來,公主怕是也受不了——”

話沒說完,郁書憫直接拎起椅子上的靠墊丟過去,但周弋楠靈活一閃,完美躲過。何頌被此情此景逗笑,笑得有點猛,咳嗽了好幾下。

結果,說曹操曹操到。

季昀驍撥來一通電話,吵鬧的寢室瞬間變得安靜。

郁書憫拿過手機,接通後走向陽臺。

季昀驍的聲音傳入耳畔,說公司最近追加了很多工作,可能後邊一段時間會抽不開身。

不是什麽大事,郁書憫沒怎麽放心上,“那你好好忙工作吧,沒關系。”

“等這段時間過了,我就多陪你!”季昀驍信誓旦旦地保證,郁書憫也應好。

事實上她後邊也挺忙的,還得籌備期末的匯演。但她不知道這通電話,季昀驍是在公司會議室裏打的。

隔一張暗灰色會議桌,經紀人怒不可遏地站在面前,桌面上灑落十幾張照片,全是他跟郁書憫的。

“他們說,要多少?”季昀驍面色凝重。

“你能買斷這一次,那如果下一次他們不打一聲招呼直接發呢?”經紀人指節重叩桌面,苦口婆心地勸,“季昀驍,你以前不都斷得挺爽快的?!”

以前是以前。

但現在——

“姐,我真的挺喜歡她的。”

“但季昀驍,你要二十四了,出道也快七年了,不是小孩。”

經紀人艴然蹙眉,聲色俱厲地勸,“你正卡在尷尬期,不是新人但也沒達到同期陸嘉桀那種高度。現在追隨你的粉絲,大部分都是選秀入坑的,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你是這場氪金游戲的產物之一。”經紀人自答,盯著眼前默然不語的季昀驍,心裏窩著一團火。

他們公司的規模不算大,現如今最火的藝人就是季昀驍。合約關系捆綁著,他們肯定不容許搖錢樹垮了。

會議室陷入死寂,周身流動的空氣都仿若凝固了。

直至季昀驍擡起頭,目光掠過那一張張照片,眼神與說話的語氣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望著經紀人說:“如果我公開呢?”

“你瘋了?!”經紀人瞟到他堅定的眼神時,當即覺得他是瘋了,“你不知道自己女粉有多少嗎?!”

“總而言之,我給你兩條路。”經紀人怒不可遏,也懶得跟他繼續掰扯,義正辭嚴道,“要麽斷了,要麽自己藏好,不要給人拍到的機會。”

這想法在誕生之初,就被扼殺。

季昀驍獨守著空蕩冷清的會議室,思緒混亂。

/

自那日通過電話,郁書憫果真沒再見到季昀驍。

閑暇時她也感到奇怪,但當所有課程進入尾聲,各種結課作業接踵而至的時候,她忙得暈頭轉向,無心再顧及其他。

轉眼間,跨年將至。

何頌要跟男朋友約會,程夢與朋友逛街,整個寢室又只剩下周弋楠和郁書憫。

周弋楠再三詢問郁書憫,反覆確認她那天的安排。

郁書憫停下敲鍵盤的動作,轉身回以歉意的笑容,說:“應該可能也會出去。”

周弋楠:“……”

她到底在期待什麽。

季昀驍受邀參加跨年演唱會,舉辦地點在江川。

以往都是他不辭辛苦地來見她,郁書憫想了很久,覺得她也應該像何頌那樣,作為女朋友主動一次,便買了三十一號去江川的機票。

登機時間在下午,郁書憫卻起得早。

周弋楠將她從被窩裏拽醒,像個操心的老媽子,翻箱倒櫃給她找漂亮衣服。

她還要盯著她化妝,碎碎念道:“跨年演唱會是什麽地方,眾星雲集,美女如雲。雖然你天生麗質,但捯飭一下也無傷大雅。”

正描眼線的郁書憫忍俊不禁:“那周哥能不能跟我講講,季老師以前有沒有說過自己的理想型,喜歡什麽樣的?”

“他?”周弋楠認真回憶了一下,摸著下巴道,“他好像沒說過,但我知道嚴承訓的。有一次采訪,記者給他做什麽不心動挑戰。”

“我哥簡直穩得一批,心率就跟屍體一樣。”周弋楠講八卦時習慣性眉飛色舞,尤其是她的比喻,逗得郁書憫差點兒畫歪眼線。

“但那記者是影後書懿的粉絲,主屏幕壁紙是書懿穿深v大露背禮服,退出視頻,他瞥到後,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

看個露背照都能耳紅。

彈幕都炸了。

郁書憫也頗為詫異。

她那溫潤如玉的表叔居然喜歡這種明艷混血大美人!

“你也覺不可思議吧…”周弋楠笑音戛然而止,猛地醒悟過來,“我跟你掰扯我哥做什麽,我去給你挑挑衣服。這些男人無論裝得多純情,本質上都好這火辣辣的——”

周弋楠瞟過郁書憫的衣櫃,又沈默了。

衣服的顏色幾乎都是低飽和度的。

“我記得何大小姐前些天買了件露肩紅衫,我去問問她借不借給你。”周弋楠熱情如火,行動力滿分,當即一個電話打給何頌。

何頌聽說郁書憫要去找季昀驍,立馬就同意了,還特別慷慨道:“配飾也隨便挑啊,我都不介意。”

於是,周弋楠像在玩現實版奇跡暖暖。

給郁書憫搭好衣服,推著她進洗浴間換。

覆古修身毛衣襯得她膚色更為白皙,一字肩設計,將她優越的肩頸線和鎖骨突顯得淋漓盡致。衣服長度及腰腹,搭黑色微喇工裝褲,背薄如紙,馬甲線若隱若現。

黑長發特意拉直,隨步伐輕晃。

像綻放在夤夜時分的紅山茶,笑容眼神保留純凈,美得攝人心魄。

最後,她在首飾盒裏挑挑揀揀,戴好項鏈耳墜。

走之前她摸摸周弋楠的小腦袋,像哄個要待在家的小朋友,笑說:“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啊。”

“去吧去吧。”周弋楠同她揮揮手,目送她離開。

/

十二月冷冬,郁書憫外披件長外套。

季昀驍平時會讓助理給她送禮物和零食,所以她保留著助理的聯系方式。

在落地江川後,她跟助理取得聯系,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先行入場。

“昀驍他這會兒還在彩排。”助理直接領她至彩排現場,和她站在昏暗的邊緣地帶,看季昀驍穿一身黑色私服,拿手麥,調整舞臺走位。

他在工作時不茍言笑。

嚴肅又認真地細摳每個動作。

郁書憫戴起白色口罩和黑色棒球帽,悄咪咪地混進工作人員隊伍中。

奈何她紅色的身影過於顯眼,季昀驍彩排結束,不經意地往她的方向掠過一眼,頓時覺得眼熟。

郁書憫感受到他的視線,不打招呼,直接轉身走,像落荒而逃。

那一瞬,季昀驍確認是她,驚喜如洶湧的浪潮向他襲來,他快步跟上她,在無人昏昧的通道,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懷中一拽。

黑色的棒球棒落地,那一雙含笑的眼眸占據他全部視野。至少在那一瞬間,她的眼中也只有他一個人。

“我是覺得在這種還挺有意義的日子裏,我應該要在你的身邊。”她也是頭一回談戀愛,有好多地方不太懂。

看著何頌和男朋友過著各種各樣的紀念日,她反思一下自己,既然都答應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也該付出點什麽。

他們有近兩個月沒見了。

思念聲聲,震耳欲聾。

季昀驍拉著郁書憫的手,走至沒什麽人的樓梯間。

夜色透過方窗,光暈朦朧,他挑開口罩的線,近距離凝望她的臉。

溫熱的掌心輕撫過她面頰,眼波如暗夜潮汐,要叫人溺斃其中。

他湊得近,悄聲問她:“……可以在這兒親你嗎?”

可以嗎?

郁書憫也問自己。

樓梯間裏太安靜了,仿若還能聽到其他歌手在排練舞臺。

R&B歌曲旋律纏綿又暧昧,像柔軟的天鵝絨輕輕撫摸過心瓣膜,引起陣陣顫栗,而墜入愛欲中的人便會誤以為這是心動,是喜歡。

她沒答,卻稍稍踮起腳,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唇。

蜻蜓點水的一下,她望他的眼,抿了抿唇,不太確定地悄聲問他:“是這樣麽?”

“不是。”他得到應允,再無顧忌,不等郁書憫作何反應,單手托起她的臉,俯身吻上去。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腰,讓她更貼近自己。

最寒冷的凜冬,最炙熱的體溫。

期間她欲退,他的手轉至她後腦,再度吻上,難舍難分。

直至她憋紅臉,手抵著他的肩膀用力推了推,才喘得一口氣。

她這會兒是真信了周弋楠的話。

擡眸迎上他笑眼,意猶未盡似的,他伸手擦了擦她唇邊的口紅,說了句不太走心的“抱歉”。

這一年跨年,她在觀眾席遙遙望他。

所有藝人齊聚舞臺,一起倒數新年鐘聲。

零點時分。

去年有人在她耳邊道句新年快樂。

而今年。

有人繞至人群中,在00:00時給她發一條——新年快樂。

會是今年勝舊年麽。

她不知道。

只知曉又一年伊始。

她真為聚光燈下的這人心動過。

/

那一夜,郁書憫留宿他房間。

趁著還沒洗漱,周弋楠精心指導的妝還沒卸,郁書憫叫季昀驍當人形支架,幫她拍幾張照片。

原圖直出,郁書憫懶得修。

湊上她在飛機上拍的照片,分別發了微博與朋友圈。

文案略有不同。

微博是「新年快樂」

而朋友圈是「他拍的」

陸商禹和傅羲燃永遠在沖浪第一線,在評論區蹦跶撒歡,靳安好在國外讀書,見郁書憫朋友圈官宣,驚得設計作業都不想要搞了,直接一個跨國跨時區視頻通話追來。

“我錯過了什麽!!”靳安好臉懟著鏡頭,八卦盤問。

靳安好雖說追星,但嘴很嚴實。

從她視親表舅為偶像對家,可這些年仍守口如瓶就能看出。

糾結三秒,她擡起頭,跟趴在桌子邊沿玩手機的季昀驍說了句:“季老師願不願意露個臉?”

“和誰?”季昀驍毫不猶豫地湊過來。

當他側臉出現在鏡頭的那一剎那,靳安好激動的叫聲就跟開水壺沸騰了一樣:“我靠——怎麽是你啊季昀驍?!!”

季昀驍也被靳安好的反應逗笑了,幹脆反問她:“怎麽就不能是我啊?”

而這時,郁書憫湊到他耳邊,掩唇悄咪咪說:“她偶像是陸嘉桀,你前隊友呢。”

季昀驍了然地“昂”一聲。

卻沒想到,小丫頭改口迅速,一口一個“姐夫”叫得熟稔且熱絡,合掌懇求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姐夫你能跟我老公再合作一首歌嗎?”

嗯。

她老公也叫得順口。

季昀驍笑了笑,大概是這稱呼真把他哄爽了,他答應得極為爽快:“好啊,我去試一試。”

靳安好蕪湖一聲,沒再打擾他倆。

轉移陣地,在他們的群裏嘰裏呱啦說一大堆。

跨年夜,陸商禹在柏尾山莊辦趴,深更半夜,也未見消停。

靳淮錚也在那兒,只不過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不怎麽參與其中。

他獨自坐吧臺。

燈紅酒綠裏,冰塊在烈酒裏漸漸消融,灌入喉中,比窗外的風雪還要凍人,而他眼眸裏亦浮現一抹暈不開的蕭瑟。

亮起的手機屏幕,停留在她的朋友圈。

他們有共同好友,祝福樓蓋了一層又一層。

恍惚間他想,可能真就輸在這。

她同季昀驍在一起,至少身邊的親朋好友不會投以異樣的眼光。可若是跟他在一塊,落在那些長輩眼裏,又算什麽呢。

意識被酒精一點一點蠶食。

胸腔內湧動不甘的苦澀意。

他用手機給她編輯一條iMessage。

一句「憫憫,我很想你。」

沒有任何已送達標識。

他知道,她拉黑了自己。

他的通話記錄都知道。

在很多個夜裏,他洶湧的想念都無聲葬在一句句“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再未被接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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