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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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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刃劍

幾日後, 節目錄制還在繼續。

但,發生了件摩擦。

臨近晉級賽,領隊需要跟隊員商討, 排兵布陣。

他們上一場的成績並不理想, 隊內就有位rapper對季昀驍的能力懷有質疑,在備賽曲裏融進了充滿輕蔑意味的diss詞。

季昀驍來彩排的時候聽見了, 在場的人包括郁書憫也都聽出韻詞裏的硝煙味。

她站在器械旁, 憂心忡忡地看向舞臺前沈默不語的季昀驍。

他翹著腿, 姿態懶洋洋地坐在靠椅。

手裏拿著這位rapper寫的詞, 垂頭轉筆。

再後來, 就看他在白紙上寫了點什麽。

起身,踩著階梯走至舞臺,挑釁似的, 將這張紙拍在那人的胸前, 頭也不回地離開。

圍觀的其他人一頭霧水,只看到那位rapper臉都黑了。

——做人別狂妄自大,嘴裏說著看不起他, 但做夢都想成為superstar。

毫無疑問, 這絕對會是後期制作的爆點。但錄制還要繼續,郁書憫不能放任季昀驍就這麽走了。

她匆匆忙忙跟上他的腳步,穿過長廊, 隔幾步遠叫住他:“季老師——”

沒應。

她冷下聲,直呼其名:“季昀驍。”

前邊的人終於停下腳步,但沒轉過身。

郁書憫耐著性子, 快步走到他面前, 仰頭直視他:“你想罷工嗎?”

“本來沒想——”

“不許想。”郁書憫突然霸道了一回,讓季昀驍面露錯愕, 不由得笑了笑,“你管我啊?”

郁書憫也不上他這個當,義正辭嚴道:“誰愛管你誰管你,你要是走了,我這位負責對接你的小小實習生不得背鍋嗎,多冤啊。”

小姑娘兇人的時候眉頭皺巴巴的,但溫軟的聲音實在扣分,削減了不少氣勢,像要蹦起來打人的小兔子。

季昀驍亦無所謂的架勢,“那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郁書憫瞥他一眼:“我實習不要了啊?”

“就當放假咯。”他說話間掏出手機,給自己經紀人打了通電話,說他身體突然不太舒服,要缺席這一次錄制。至於隊內每位選手出場順序,他都安排好了。

他處理得行雲流水。

不等郁書憫回神,他直接拽住她的手腕,笑說:“帶你去個放輕松的地方。”

“誒——”郁書憫直接被他拉著走,從另一條通道離開錄制場地,去到水族館。

正值假期,不乏有小孩。

季昀驍換了件衣服,戴好帽子與口罩,和郁書憫漫無目的地閑逛著,緩步走過海底隧道。

深藍色粼粼波光映照著他們,成群的海洋生物時而從他們頭頂游過,湧動的浪與水花,心底的躁意好似消失了一樣,瞬間得到治愈。

季昀驍倒著走在郁書憫的面前,視線始終落在她臉上。

笑弧掩藏在口罩下,卻又從眼睛跑出來,“以前覺得煩的時候就跑來這兒,像躲到深海裏,誰也找不到。”

郁書憫停下腳步,側首望著他:“但這可不是你罷工的借口喔。”

小姑娘掃興,他依舊興致濃厚。

他擡腳走至她身邊,同她站在一起。

光影在她漂亮的五官上變幻,她全神貫註地看五彩斑斕的魚群在眼前掠過,唇邊攜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他默默收入眼中,好似自己心中的深潭也泛起圈圈漣漪。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和有線耳機。

一人一只,輕輕戴在郁書憫的左耳。

她楞了下,下意識扭頭看他。

旋律耳熟,是特意放了0.8慢倍速的粵語情歌。

他的心意,在深海下宣之於口。

四目相對,他情難自禁地俯身欲吻,但郁書憫不著痕跡地偏過頭,略有些尷尬地岔開話題:“前面好像還沒逛過——”

說罷,也不管季昀驍。

匆匆離開原地。

而季昀驍望著她走遠了的背影,怔了會兒,倒也沒表現得多失落,沒放在心上似的笑了笑,擡腿跟上。

他們逛至夜幕降臨,又去吃了頓飯。

離開時被商場一整排娃娃機吸引,季昀驍去兌換了硬幣,非要給郁書憫抓到幾只。

郁書憫捧著杯奶茶,瞧他不拿下不罷休的架勢,忍俊不禁地掃過機子裏的娃娃,隨手指了下最裏邊的草莓熊。

季昀驍掂量了下手中的硬幣,無奈勾了勾唇角:“你還真挑難的是吧?”

“這才能展現你高超的夾娃娃技術。”郁書憫狡辯得有理有據,季昀驍只能點頭讚同,“行——那我今天不把這抓出來是不行的。”

他在全神貫註地操控手柄,郁書憫也趴在玻璃窗認真地看。

倆年紀差不多的人站在一塊,像校園裏特意跑出來約會玩鬧的小情侶。

扶梯電梯上,靳淮錚緘默不言地聽著項目經理繼續深入地介紹相關內容。

奈何他臉上不曾展露笑顏,嚴肅的表情讓項目經理時不時偷瞄,生怕惹了這尊佛不快,導致項目黃了。

靳淮錚是在聽著。

只是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長廊,看到了郁書憫,以及她身邊的季昀驍。

大概是季昀驍真把她要的草莓熊抓出來了,郁書憫震驚又興奮,抱過小熊朝他露出很甜的笑,隨後又指了個黃色的小雞仔。

此情此景收入眼中,靳淮錚隨意擱在護欄的手漸漸握緊,指尖露出肉白色,就如那一雙眼,陰霾密布,昭示著一場暴雨將要來臨。

跟他說那些話的原因,是這個嗎。

他這些天絞盡腦汁地想,自己是不是真做錯了什麽,同時也在苦惱,到底還有什麽辦法能夠緩和同她的關系。

而眼下的一切,都很好地回答他的所有疑惑。她啊,就真的只是喜歡了別人,徹底厭煩他的存在。

前路被完全地封堵,也斬斷他尚存的希冀。

他在失去,徹底失去。

那一瞬,他百感交集。

擡手打斷項目經理的話,要經理之後整理成文檔,直接發到他的郵箱。

但郁書憫根本沒註意到靳淮錚的存在。

回家前,季昀驍說要送她。但她拒絕了,實在是縛龍灣那塊區域,生人不能輕易踏入。

季昀驍也沒勉強。

郁書憫同他揮揮手說了再見,隨即拐到一個方便停車的道路旁。

她拿出手機,準備問司機還有多久才能到,可她的號碼還沒撥出去,一輛車停在她面前。

是靳淮錚的車,她認出來了。

後排車窗降下,果真是他的側臉。

他偏頭睇來一眼,言簡意賅:“上車。”

語氣並不是很好,激起郁書憫的逆反心理,懶得跟他多說一句,轉身就要走。

靳淮錚直接下了車,幾步就跟上她,用力拽過她手腕,要她轉身面對自己。

暗夜裏,兩束強硬的目光相撞,似擦出火光,郁書憫冷聲問:“你是記性不太好?”

那一雙眼冷若寒霜。

可他的腦海裏卻浮現她朝另一個男人笑的模樣。

他心裏堵得慌,一個字都沒吐出,直接拽著郁書憫往車的方向走。

郁書憫使勁掙紮,但一點用都沒有。

他單手開了後排車門,另一只手硬生生地將她推進去,但在這過程中,他還沒忘護著她的頭,不讓她磕著碰著。

最後,他從另一側上車。

郁書憫憤然瞪著他:“靳淮錚,你別讓我真的討厭你。”

“有差嗎?”他偏頭直視她,眼底抹一層譏誚。反正都這樣了,再討厭點,又有什麽區別。

郁書憫被噎了幾秒,又聽他說:“剛站你旁邊的男人是誰?”

“跟你有什麽關系。”郁書憫語氣冷硬,幹脆胡謅一句,“我談男朋友還要跟你報備嗎?”

果然。

靳淮錚驀然氣笑了:“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們之間退後一步,我也是你叔。”

郁書憫語氣裏裹挾著嘲諷:“那既然這樣,我談個戀愛,叔叔您這麽生氣做什麽,不合規矩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句句都像鋒利的刀子。周遭的氣氛變得僵凝,空氣裏都仿若混進了膠水。

靳淮錚目光直白,問:“叫什麽?”

郁書憫不假思索:“跟你沒關系。”

“出個門還得遮遮掩掩,看來是公眾人物。”靳淮錚目光未有一刻偏移,眼波裏暗潮洶湧,無名的妒火在胸腔內點燃,“讓我猜猜,我的好侄女最近都參加了什麽節目,都跟哪些人走得近。”

“你調查我?”郁書憫眼裏閃過愕然和憤怒。

靳淮錚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操著風度翩翩的口吻去跟小姑娘說一件事實:“憫憫,遠征也是這節目的資方之一。”

“投簡歷的實習生那麽多,憑什麽要你一個只讀完一學年的在校生。”

妒火燒灼他的理智,刺激著他用最簡練直白的言語撕裂這道薄紗,揭露這背後的事實,她能獲得這個崗位,完全是憑著關系,根本不是她自己以為的個人努力。

那一瞬,她搭在膝蓋上的手都在顫。

她是象牙塔裏的學生,可每個行業的背後,都帶著不可言說的真相。

“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不要。”她立馬拿出手機,去給帶她的組長編輯消息。

但手機下一秒就被靳淮錚奪了去。

他將話題跳回原來的,肅然問她:“那個人,叫什麽?”

壓迫感似要掠奪她周身全部的氧氣,要她此刻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郁書憫背脊抵著車門,回懟道:“都靳總了,難道還查不到嗎?”

“季昀驍,對吧。”他也只是猜,但郁書憫沒答,就是默認了。

他忽而挑起笑,像知曉了件荒唐至極的事情,言語間摻雜咬牙切齒的意味:“你就算要逼我放棄,也不至於找他吧。你了解他嗎,你就敢跟他談?”

郁書憫的心臟驀然一沈。

但那個時候,她更多的是不滿靳淮錚這副管教她的模樣,硬著頭皮繼續刺激他,一字一頓:“我、樂、意。”

“也別太自以為是了。”郁書憫字字帶著刺,“我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他,你要真不信,我也不介意當你的面跟他親一次。”

毫無疑問,這話扣在靳淮錚的心臟,理智好像漸漸被抹去,湧動的酸澀將往日的克制一點一點稀釋,化作困獸狂奔而來,在心間四處沖撞。

他突然傾身逼近,用力按著她的腕骨,將她抵在車窗那兒。她身後的窗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幀幀閃過。

當他們兩個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候,世界仿若都安靜了,靜到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一個當紅偶像,粉絲遍地,他敢正兒八經地承認你是他女朋友?”靳淮錚凝視著她的眼,仿若有一場極具腐蝕性的酸雨狠狠澆在他嶙峋的心骨,直至淹沒他所有的理智,“憫憫,你真就……這麽愛他嗎?!”

愛他到見不得光,東躲西藏也無妨。

吵到最後,兩人的眼尾都浮現若隱若現的紅。一個是烙在骨骼上的疼,一個是戳進內心的痛,像雙刃劍,兩人都遍體鱗傷,沒有勝者。

直至郁書憫眼眸濕潤,才將靳淮錚的理智拉回,那一剎,他眼底又不由自主地湧進一絲慌亂。

她緩緩開口,氣急應下:“是,我就願意。”

那一滴淚,滑過眼角。

滾燙的,好似在他的心底燙了個洞。

靳淮錚是清醒的。

他指腹拭過她的淚,言語酸澀與不甘心:“……那為什麽不能是我?”

況且,他又不是不敢公之於眾,有關於愛她這件事。

他不想要看到未來她領著某個男人回家,同那人一起疏遠冰冷地喊他一句“叔叔”。

不想看她同另個男人舉案齊眉,而自己只能做個旁觀的長輩,甚至送上一句違心的祝福。

更不想百年後,兩塊刻碑遙遙相隔,如望天涯。

郁書憫心臟抽疼,辨不清真假地撂一句:“因為,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也不要——”

“讓我真的討厭你。”

郁書憫紅著雙眼睛,在與靳淮錚目光對峙的同時,用力狠心地摳著他緊攥她腕骨的手,仿若是兩人間的感情,就此斬斷了一般,堅定又決絕。

她緘默望著那雙眼。

墨色深淵裏盛滿碎裂的玻璃渣。

是她親手拼湊起。

也是她親手打碎。

怕自己於心不忍,郁書憫別過視線,只留側影烙在他眼眸。

漫長的十幾秒鐘裏,他描摹著這張臉,好似要將每個肌膚紋理都記住,永遠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時間走過的每一秒,都像親手餵給他一顆蛇膽。

苦澀的感覺哽在喉頭,叫他無法說出半個字。最後,他眼睫顫動著,緩緩垂下眸。

看著她被擰紅的手腕,他驀然勾起自嘲的輕笑,笑自己狼狽掙紮的模樣像極了喪家犬。

聲音沙啞,飽含無力,但還像往常那般溫柔哄她說:“憫憫,叔叔哪次沒聽你的話。”

“走吧。”

“那就走吧。”

他讓司機停車。

坐回原位,闔眸,聽身邊的人下車,然後重重將門甩上。沈悶的聲音,與他墜落的心臟共同譜奏悲涼的哀歌。

連同天氣,都變得沈悶。

郁書憫沒等來車,倒是先等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她急匆匆地跑至公交車站下,發尾與肩膀沾了點雨滴,嘩啦啦的雨聲在耳畔作響,地面濺起的水花,沾濕她的鞋面。

正當她從包裏掏出手機,跟司機伯伯說位置的時候,一雙男士運動鞋出現在她視野中。

郁書憫愕然擡頭,是季昀驍撐著透明的傘站在她面前。

她疑惑他為什麽還在,正要問出口,就聽他先解釋說:“走的時候看到你跟一個男人上了一輛車,我不太放心,就冒昧一路跟著。”

“下雨了,我猜你沒帶傘——”還未等季昀驍將話說完,眼前的小姑娘再沒憋住忍了許久的情緒,轉身靠在他懷中,額頭抵著他的肩,低聲抽泣著。

在這一刻,她只想有個地方能發洩情緒。她在親手斷了所有,推開一個對她很好的人。

她翻閱過父親的日記本,那字裏行間透著的懺悔,是對一個本該幸福但卻破碎的家庭的慚愧。

以前總是心軟。

也總是貪戀他的溫柔,他的好。

可脫離溫柔海,猛然發覺這份“好”的背後牽扯她父親虛偽的表皮。以及“靳”這個姓,在她的世界裏,沾染了濃重的血腥味。

她去游說靳鎮北放他走,盼望鳥雀離開囚籠。可他若與她繼續糾纏,她豈不是成了那個籠,成了困住他的人。

……

季昀驍也懵了下。

待回神時,擡手擁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暴雨如柱。

這一幕就如電影,映在靳淮錚的眼睛裏。

他知道郁書憫沒有傘,遂去而覆返。

可眼前的一幕,於他而言,是一場戲謔。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跟她說過,我就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所以到今日,是兌現自己承諾的時候嗎。

那好,我就陪你到這了。

但願他是真的愛你。

靳淮錚收回視線,忍著穿心的疼,同司機說:“走吧。”

憫憫,我如你願。

盛夏的一場暴雨,沖洗著這座城。

待到翌日天晴,什麽傷痕,都好似不覆存在,一切如常。

綜藝錄制結束後,郁書憫同季昀驍保持聯系,直至九月多開學返校。

這學期增設選修,還驚喜聘請了知名導演沈決明來授課,一時間,各個同學摩拳擦掌,勢必要搶到。

何頌周弋楠直接拽著郁書憫和程夢去了學校附近的網吧。

開搶前,何頌還特別有儀式感地拜了拜孟慈航的照片,惹得程夢忍俊不禁:“你拜他沒用,他本人就在你斜前方呢。”

何頌挑去一眼。

孟慈航跟她對上視線,愛莫能助地攤手。

郁書憫笑了笑,給她出了個餿主意:“還不如請個計算機大佬黑了這系統呢。”

何頌恍然大悟,但郁書憫又義正辭嚴地扼殺她這個念頭,抿唇一笑:“但是何大小姐,請遵紀守法。”

何頌像霜打了的茄子,焉了。

倒計時一分鐘,她又立馬支棱起來。

郁書憫同樣緊張,手搭在鼠標,刷新著選課頁面。好在幸運女神眷顧,她一路順暢,成功勾選了沈決明的電影鑒賞課。

左右兩邊的何頌和程夢也長松一口氣,壓在心裏的巨石瞬間消失。

唯獨周弋楠破防,在電腦前罵罵咧咧,何頌就小跑到她身後嘚瑟,逗她玩。

任務完成。

她們沒有繼續待在這的必要。

瞧著何頌與周弋楠打打鬧鬧的畫面,郁書憫唇邊不由得拎起笑,跟哄小孩似的,同郁悶中的周弋楠說:“周哥想吃什麽,我請你啊。”

周弋楠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郁書憫反問:“我騙過你?”

“嗚嗚嗚果然是朕的寵妃!!”周弋楠立馬閃現到郁書憫的身邊,熱絡地抱住她的胳膊,黏黏糊糊的樣子惹得何頌露出嫌棄的表情。

她們要回學校,孟慈航也跟她們一起回去。

臨到男女宿舍樓分叉口,郁書憫停下腳步,讓何頌她們先回去,說她有些話想要跟孟慈航單獨說。

此話一出,引她們起哄了兩聲。

郁書憫極為無奈地笑笑,眼神卻在同她們講不要鬧。

等她們走遠了,郁書憫才扭回頭,看向孟慈航。

眼前這人喜歡她,她很感謝。

但也如他以前說過的,感情這種東西不為人所控制,她如今在試著接受季昀驍,那就意味著她也得跟孟慈航說清楚,不能有隱瞞。

“其實不是什麽特別大的事情。”郁書憫苦惱過該如何將傷害將到最低,但發現,根本沒有辦法。

她擡起頭凝望孟慈航的眼睛,溫聲同他說:“是我暑假遇到個還算合拍的人,我在試著跟他在一起,所以很抱歉。”

事情突然,孟慈航稍怔了會兒。

好似碎石掉入池塘,僅泛起一瞬漣漪,轉而又回歸平靜。

或許他早就做好準備,退一步守住朋友的底線。看郁書憫愧疚抱歉的樣子,他反倒露出安撫意味的笑,溫柔地跟她說:“該說抱歉的人應該是我。”

是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這段時間的想法。

“我其實想過,男生和女生之間的關系非得是戀人嗎。”

他眼底浮動釋懷的波光,就如夜幕下的粼粼湖面,靜而溫和,“書憫,我好像更喜歡跟你做朋友。喜歡跟你一起完成匯演作業,徹夜商討腳本和梗概的過程,像我們一起往夢想和目標靠近。”

他只是覺得眼前這人很美好,跟他挺像,想同她再親近一點。以前會以為這是喜歡,但最近發現似乎不是,那種男女間的情欲,他很少有過。

轉瞬間,不語的人換到郁書憫。

良久,她拎起笑,用開玩笑的語調跟他說:“這波倒顯得是我格局小了。”

她朝他伸出友誼之手,揚笑道:“重新認識下吧,好朋友。也祝我們都能在夢想這條路上越走越好!”

“好。”孟慈航亦露出笑,握住郁書憫的手。

但他們怎麽都沒想到,某棟女寢樓,三位女大學生竟然並排趴在陽臺欄桿,放大手機攝影鏡頭,儼然像個偵察兵。

等到郁書憫回寢室,她們仨擺出要嚴刑拷打的架勢,要她招來。

郁書憫無奈地扯了扯唇角:“你們仨是警察嗎?”

何頌趿拉著拖鞋,沖到她的面前,八卦盤問:“你難不成是突然回心轉意,發現孟同學的一片真心了?”

“不是這樣的。”郁書憫回答得絲毫不含糊。

她走向自己的床位,將挎包掛在衣櫃前的掛鉤上。背對著她們,極為淡定地說一句:“不過——確實有點新情況。”

一語落地,三人圍攏過來。

郁書憫轉過身,冷不丁地嚇了跳。

何頌按捺不住吃瓜的興奮勁,又猜測:“難不成是叔——”

郁書憫斬釘截鐵地搖頭。

大概是他們分開的方式太過疼痛,即便過了挺長一段時間,再提起這個人的時候,眼眸依舊晦澀。

兩次否認,將她們仨的好奇心拉至最高峰。

郁書憫糾結幾秒,小聲說了個名字。

緊接著——

程夢目瞪口呆:“我靠…”

何頌興奮激動:“我靠!!”

周弋楠磕的cp就此be,震驚中還有點痛,嗓門也是最洪亮的:“我靠?!!”

三人,三張臉,三種反應。

郁書憫連忙做噤聲的舉動。

其實,她跟季昀驍真不算正式在一起。

但關系會較先前更近一點。

綜藝結束後,他問她要不要試一試,她沒有拒絕,默認這段還算有好感的關系。

何頌仗義豪邁地攬過心碎的周弋楠,摁著她的腦袋靠自己的肩膀,但轉頭用另一只手給郁書憫狠狠點讚,連連感慨:“這還沒有半年吧公主,真就拿下了。”

“不過季昀驍算正當紅,你們倆要是沒有公開的打算,那就藏好了,否則——”

周弋楠截斷何頌的話,頂著哭唧唧的苦瓜臉,鄭重告訴郁書憫:“否則我們這些cp粉和他的女友粉唯粉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也會把你的祖墳都刨出來的。”

郁書憫有點被嚇到:“這麽嚴重?”

她們仨無比篤定地點點頭。

程夢特別提醒:“我們這棟樓裏說不定還有他的粉絲呢,到時候寢室都得淪陷。”

“……”不知怎的,郁書憫再度想起靳淮錚說過的,像季昀驍這種流量偶像,他敢正兒八經地公開嗎?

但其實,郁書憫也沒多想要他公開。

可能,她還不夠喜歡,就沒有多想要占有這個人。

洗漱過後,她關燈爬上床。

丟在枕頭上的手機屏幕時不時亮起,她伸手拿起,都是季昀驍發過來的所謂“報備”消息,說他今天錄了哪幾首歌,又去哪哪哪吃了東西,有機會帶她一起去。

郁書憫側躺在床,一一回覆。

新消息又彈出,不過,這回不是季昀驍。

是陸商禹創的那個群。

說靳老爺子過生,大家都準備送什麽做賀禮。

靳鎮北的生日在九月末,郁書憫沒忘。估摸著,她還得跟輔導員請個假,回一趟望京。

思緒游離之際,一道語音通話撥過來,嚇了郁書憫一跳,她習慣性地先掛掉,脊骨一陣冰涼。

對床的何頌哼唧兩聲,調侃她說:“我是能理解小情侶煲電話粥,但公主今晚還是不要了吧,周哥都已經碎了。”

此話一出,程夢先笑出聲。

本來已經調理好的周弋楠又開始破防嚎啕。

安靜的寢室再度鬧哄哄的。

郁書憫也沒忍住地笑了笑,給季昀驍回:

[郁書憫:太晚了,室友準備休息了。]

[季昀驍:也是。]

[季昀驍:那你也要休息了?]

[郁書憫:差不多。]

明天有早課,郁書憫也想早點休息。

季昀驍同她道了晚安。

過後,有條微博推送。

是他更新了一條——做個好夢。

對床的何大小姐還沒睡,銳評道:“果然,談戀愛就沒有不秀的,小心點啊哥哥。”

“以後這類話題能不能先暫時屏蔽我,我今天沒搶到課嗚嗚嗚嗚已經夠悲慘了。”

周哥真的要碎了,但哽咽破音的樣子莫名有喜感,程夢和何頌把傷心難過的事都想過了,還是憋不住笑。

郁書憫也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將手機息屏後放在一旁,裹緊被子闔眸休息。

/

一周後,沈決明的選修課正式開始。

郁書憫與何頌程夢早早來到班級,搶占最前排,至少得在國際大導面前混個臉熟。

郁書憫也不太確定沈決明是否還記得她。自從高中一見,就再無接觸。

階梯教室面積大,臨近上課時間,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沈決明穿簡單的條紋衫,捧著透明水杯,裏邊裝著茶,精神矍鑠地走至講臺。

等電腦開機的間隙,他擡頭掃了眼。

視線掠過坐第一排的郁書憫,頗為意外,朝她笑了笑:“小姑娘還挺積極,哪像某個人啊——”

講臺自帶擴音裝置,連接電腦。

孟慈航本來是坐在最後排的,這會兒只好灰溜溜地跑到前排的空位。

離上課還有會兒時間,坐前排的學生苦營銷號傳瓜許久,都說沈決明年底要籌備電影,男女主溜了一眾流量生花。

趁這好機會,她們就問沈決明:“沈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咱們都是一家人了,能不能偷偷告訴我們,電影《罪之花》到底定了誰啊?”

一語激起千層浪,教室內鬧哄哄。

沈決明在線打假:“這還真沒確定,所以現在傳的演員名單都是假的。”

“不過,倒是有件事跟你們有關。”此話勾起眾多學生的好奇心,待正式上課,他點開PPT,第一頁就是選修課的期中期末作業。

“如果想來劇組裏實習的同學,這門課可得爭取拿到高分咯。”沈決明的話撂在這,就好像在驢的面前掛了根胡蘿蔔,再加上新學期伊始,大家幹勁十足。

郁書憫聽過這個項目,是雙女主懸疑電影。而且她也知道,目前已確定的男演員,只有嚴承訓。

沈決明的電影只為沖獎。

她不可能放棄這個可以近距離觀摩學習的機會。

第一節課,難得大多數同學都聽得認真。

待到下課,郁書憫準備跟何頌她們一起走,卻聽到沈決明叫了她一聲,惹得其他同學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而郁書憫本人也懵懵然。

不明所以地向講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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