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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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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手鏈

曾經說出口的話, 如今化作回旋鏢,深深紮進他心底。

“你的喜歡來得太晚,抱歉, 我已經不需要了。”郁書憫不留半點迂回的餘地, 窗外的寒意融進她眼眸。她別過頭去系安全帶,淡漠地說, “這兒不能停太久。”

一切都在靳淮錚的意料之中。

仿若是命運的安排, 讓他嘗一遍小姑娘從他這兒受過的酸澀與苦楚。

靳淮錚緘默於喉, 沒再同郁書憫搭話, 怕惹她心情更不好。

靜謐籠罩二人, 隨後響起拆包裝的撕紙聲,是郁書憫在看孟慈航送給她的禮物。

是條銀制手鏈。

純手工打磨,雖然談不上精致, 卻費了不少心思。

捧在掌心, 拿近一瞧。

中間綴有類似紙鳶的裝飾。

孟慈航寫有賀卡,她翻過面,垂眸認真地瀏覽。

說這條獨一無二的手鏈叫做「霧鳶」, 希望她能像紙鳶一樣, 無憂無慮地迎風前行,穿破霧霭。而風箏線,也牢牢攥在她自己的手中。

是個很用心的禮物。

郁書憫小心翼翼地將它收回盒子裏, 拿起手機給孟慈航道了句謝謝。

靳淮錚餘光瞥過,似在試探她的心意:“你不戴嗎?”

孟慈航對郁書憫的喜歡,他也看在眼中, 曾經還跟傅羲燃一起打趣過兩人, 現今回想起來,也是對自己夠無語的。

郁書憫將手鏈重新包裝好, 眼睫未擡,聲線淡然地說:“感謝是一回事,我要是戴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孟慈航喜歡她,她拒絕過。

他在拒絕後依然喜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她總不能兇巴巴地對他,將別人的真心隨意踐踏。

可郁書憫知道自己只是把他當朋友,她真心感謝這份禮物,但她若戴了這手鏈,在一定程度上,也給了他錯誤的希望。

“我還以為,你現在蠻喜歡他的。”話語中裹挾一絲醋味,追悔莫及的情感就如汩汩溪流,淌進他幹涸的心坎。

聽這話,郁書憫收拾的動作一滯。

她偏頭看向靳淮錚,視線描摹過他的輪廓,嘲意揉進她說出口的每句話中,“不是每個對我好的人,我都要去喜歡他。”

她的價值,也從來不體現於被多少人喜歡。好像她被誰誰誰喜歡,是一件多麽光宗耀祖的事情。

“以前還會覺得,這個人很好,所以我才會這麽喜歡他吧。但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她凝望著靳淮錚,無所謂把自己的舊疤揭開,“靳淮錚,我曾經喜歡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這個人很好。”

是我願意把自己的一部分時間耗費在你身上,是我願意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獻給你,是我願意花心思去了解你和一步步走向你。

“遺憾的,不應該是我,而是你。”

而我只是試錯。

這條路走不通,就該換道。

那一瞬,靳淮錚不覺得雨停了。

她道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化作極具腐蝕性的酸雨,狠狠澆在他心臟,換他經歷一場會痛很久的雨季。

回靳園,郁書憫下車。

關車門的時候,見靳淮錚不曾挪動,一時好奇,問他:“你不進去嗎?”

靳淮錚搖了搖頭,“以後不常來這兒了。”

如那天她說過的,等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他就搬離這兒。

她的話。

他記著。

郁書憫僅是楞了會兒,將車門關閉前,聳肩無所謂地撂了一句:“好吧。”

隨即,轉身離開。

鏡子裏,她的身影愈漸模糊,最後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駕駛座門板杯座裏,她當初沒有帶走的鑰匙一直放在那兒。那一只很可愛的小兔子掛件乖乖地趴著,似在同靳淮錚對視。

靜默中,他聽見自己的心聲。

以及,又一場夜雨降落。

/

開學日期臨近,郁書憫去樾棠公館見了臧明江一面。

“外公,我看到爸爸給您發的消息了。”郁書憫陪他沿林蔭道散步,提起唇角,同他說,“謝謝您代他照顧我。”

初次見臧明江,她困惑過。

不知他為什麽要見她,又為什麽待她好。

現在她都明白了。

是靳永鋮交代過。

但她還有個疑問,靳永鋮是怎麽提前預感到自己會遭遇不測。

她問臧明江這個問題,臧明江暗忖良久,答說:“憫憫,涉及權利的東西本來就危險重重。”

“你既然都看到你爸爸發給我的消息,那你應該知曉他不想你留在這裏。”臧明江終究還是沒告知她真相,覺得所有的事情隨靳淮南入獄,應該可以消停一陣。

“我知道。”郁書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也決定好了,等本科結束,我會出國的。”

國內能學習的東西畢竟是有限的。

去新的環境,開拓自己的眼界,對她未來事業有幫助。

她記著靳淮錚奶奶對她的期盼。

也不想再繼續待這。

“這樣也挺好的。”臧明江頗為認同地點點頭,“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外公開口,以前還有混電影圈的人來找外公題字呢。”

“是麽?”郁書憫意外地反問,順著這話題跟臧明江多聊了幾句。

後來,他們沿原路回家,卻看到家門口泊有一輛黑色的G63。

陸商儀和陸商禹倆姐弟站在後備箱旁,大包小包地填東西,期間陸商儀還嫌陸商禹笨手笨腳,嘟嘟囔囔地罵了幾句。

“你倆幹什麽呢?”臧明江疑惑道。

陸商儀聽見聲,扭頭看過來。

隨即露出笑,解釋說:“跟嚴承訓他們約好今兒一起去滑雪,來外公這兒拿裝備呢。”

陸商禹也探出頭,咧嘴一笑。

目光掠過郁書憫,熱情邀請說:“憫妹妹也在啊,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啊,特別好玩!”

“我沒玩過呢。”郁書憫猶豫道。

“沒事兒,這種東西摔幾下就學會了。”陸商儀也加入邀請隊列,信誓旦旦地保證,“再不濟,姐姐教你啊!”

話說到這份上,郁書憫沒再拒絕。

同臧明江告別,她跟他們一起離開了。

陸商禹開車,陸商儀坐副駕,寬敞的後座留給郁書憫。

期間陸商禹會同她搭話,問:“憫妹妹啥時候開學啊,說不定哥哥還有時間,能送你一程呢。”

“得了吧。”陸商儀偏頭睨了眼陸商禹,隨即看向郁書憫,叮囑道,“讓你室友都離這小子遠點。”

被戳穿的陸商禹直接破防狡辯。

郁書憫忍俊不禁地比了個OK的手勢。

而這時,陸商儀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毫不猶豫地接通並開了免提,傅羲燃的聲音就從裏邊傳來,抱怨說:“你們還有多久才到啊,我現在帶倆小姑娘,路過的人都還以為我離異帶倆娃呢!”

下一秒,就聽靳安好嫌棄道:“好笑,我親爸可沒你這麽挫。”

傅羲燃:“……”

陸商儀和陸商禹毫不留情地放聲嘲笑。

陸商儀瞥一眼導航,形容懶散地靠著座椅,說:“才剛從我外公這兒出發呢,一時半會還真到不了。”

“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背著我商量好的,嚴承訓和四哥也堵在路上。”傅羲燃在手機裏叭叭不停,可坐在後座的郁書憫笑容一僵。

她如果沒聽錯的話,靳淮錚也在?!

陸商儀嫌他聒噪,敷衍道:“安啦,我們現在抄近道過來了,耐心點啊哥哥。”

傅羲燃洩了氣,卻又無能為力:“好吧。”

通話就此結束。

郁書憫找準機會,身子稍向前傾,旁敲側擊地問陸商儀道:“姐姐,小叔叔最近很閑嗎,他居然也會去?”

“他啊——”陸商儀努嘴思索了會,“還好吧。主要是我們覺得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什麽事都往心裏憋,是會憋出心病的。”

陸商禹在旁搭腔:“除了應酬,四哥私底下基本滴酒不沾,結果前些天約我跟傅羲燃出來喝。喝就算了,又不說因為什麽事——”

陸商禹停頓一秒,冒出一個自認為很大膽的猜測:“他這狀態,該不會是老樹開花,喜歡哪個小姑娘但被狠狠拒絕了?!”

此話一出,夾在兩人中間的郁書憫試圖降低存在感,心虛地縮回座椅,視線亦不自禁變得飄忽。

暗暗佩服陸商禹。

不愧是久經情場的浪子,直覺這麽靈敏的嗎?

“不可能吧。”陸商儀先是篤定否認,但很快又變得不確定,“也說不準。沒見過他喜歡誰,不好參考。”

陸商禹頗為讚同地點點頭。

這話題輕飄飄地過去了。

郁書憫莫名松口氣。

細細想來,她和靳淮錚的關系早就越界了,可他們這些人一概不知。

這是秘密。

那就永遠當個秘密好了。

/

他們抵達滑雪場的時候,已近日暮。

巧合的是,靳淮錚與嚴承訓也剛剛到。

“呦,小姑娘也過來了?”嚴承訓先一步瞟到跟在陸商儀身後的郁書憫,頗為意外地拎起笑。

多日未見,嚴承訓的頭發染成粉色,分外紮眼。

郁書憫同他搭話:“表叔你是準備什麽新角色嗎,發色還挺好看。”

“是今年回歸一下老本行,打算開幾場巡演,然後休息到年底沈決明新電影啟動。”嚴承訓解釋著,靳淮錚繞過車頭走過來。

他沒想過郁書憫現在就在這兒,不由得楞了下。

而郁書憫瞧他走來,視線不自禁地在他身上短暫停留,隨即又轉移別處。

陸商儀和陸商禹自帶裝備,先去找傅羲燃。郁書憫則跟著嚴承訓和靳淮錚去雪具店。

“憫憫會滑雪麽?”嚴承訓忽然發問,郁書憫老實巴交地搖搖頭,“但商儀姐說,她可以教我。”

“陸商儀說這話,居然不覺得心虛。”以他對陸商儀的了解,她玩起來,無心顧及其他,甚至都找不到她的人影。

這下,嚴承訓知道郁書憫是被那倆姐弟誤打誤撞地拐過來的。

於是他拽了拽身側一直沒吭聲的靳淮錚,給她指了條明路,“讓靳淮錚教你吧,他滑得不錯。”

“……”郁書憫猶疑片刻,視線在他倆之間逡巡,總覺得有一絲絲不對勁。

嚴承訓該不會已經知道點什麽了吧……

正琢磨著,嚴承訓已經先走一步去挑雪具,轉瞬間,原地只剩她與靳淮錚。

工作之餘,他穿著風格休閑。

黑發未經精心打理,稍稍遮住眉。黑色工裝外套,領口恰好卡在他喉結處,也是她平視時目光著落點。

斜插著兜,整個人姿態懶散。

膚白,皮相年輕,說是男大學生也不為過。

“你跟我老實說。”郁書憫一把揪住他外套袖子,大膽猜測道,“表叔他是不是知道我們倆的事情?”

靳淮錚琢磨著這句頗為暧昧的話,忽地傾下腰湊近她,唇邊掠起的笑弧裏揉進痞意,反問:“我們?我們什麽事兒啊?”

間距猝不及防地拉近。

郁書憫罕見地心如止水。

驀然想到陸商禹在車內說的話,她挑釁回去,裝天真無辜狀:“大概就是,某位快奔三的人居然會因為被拒絕而借酒消愁。”

目睹靳淮錚臉上的笑容逐漸僵化,郁書憫的神色愈發得意。原本抓他袖子的手,改為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他心臟幾下。

“叔叔,別難過。”

“我又不會只拒絕你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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