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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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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

照顧奶奶睡下後, 郁書憫和靳淮錚離開了病房。再看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12月30日。

空氣裏似乎都彌漫著一年又將結束的氣息。

“要回去麽,我送你。”

“不用, 你就留在這吧。”郁書憫回絕得幹脆, 倒不是在和靳淮錚賭氣,只是覺得奶奶這種情況, 他更應該陪在她身邊。

為了讓靳淮錚徹底放心, 她當著他的面給家裏的司機打了一個電話, 說現在過來醫院接她。

“明後兩天我也會過來, 替代陸商儀的事, 我只做這一次。”從始至終,郁書憫的臉上都沒有多餘起伏的表情,漠然地告訴他, “奶奶真惦記她的話, 你就讓她過來,應該比喊我容易吧。”

接觸得越深,郁書憫越覺得臧明江曾經說的那些話是正確的。

浮華奢靡的望京城就像巨大的牢籠, 像供人作樂的提線木偶劇院, 舞臺上的人披著虛假的面具,行動也不由自己做主。

比如靳淮錚和陸商儀的婚約。

除夕晚宴與剛病房內,郁書憫都有一瞬埋怨過陸商儀, 既然都是一場互利的合作,為什麽不能裝個樣子。

但轉念一想,就因為是一場滑稽的笑話, 陸商儀也可以選擇不參與。

她不愛靳淮錚。

也演不出半點喜歡。

郁書憫說完這句, 再沒有任何表示,轉身離開。

電梯門徐徐關上, 映出她難過的樣子。她只是在替奶奶難過,奶奶,您離開以後,估計再找不到第二個像您這樣全心全意對他好的人了。

或許以前的她可以。

但現在,她不想跟他一樣,困在這個籠子裏。

/

第二天郁書憫去醫院前,先去看望臧明江。

關於近況,他們兩個人聊了許多。

飯桌上,郁書憫端著碗筷,旁敲側擊地詢問臧明江:“商儀姐這段時間又不在國內嗎,昨天我去看叔叔的奶奶,她還提到了商儀姐。”

臧明江夾菜的動作不自禁地頓了下,似在斟酌些什麽,片刻後他才同郁書憫說:“她最近跟她爸媽鬧得厲害。”

字裏行間裹挾無奈,他身為外公,愛莫能助。

說陸商儀的脾性跟她媽媽太像了,強勢不肯退讓。

她媽媽當然看穿了她與靳淮錚的緩兵之計,就下了死命令,要她跟外邊的男人斷幹凈,收心明年跟靳淮錚結婚。

否則會想辦法搞垮她創的品牌,順帶也讓那位嘗點苦。

“臧女士真是霸道,您跟外頭的男人都沒斷幹凈,有什麽資格管束我。”陸商儀怒極反笑,硬剛到底,“那我還真不結了。你把我工作毀又怎樣,橫豎我姓陸,餓不死我。”

“至於他…”

“您過分的事還做得少嗎。”

……

去醫院的路上,郁書憫整個人都心不在焉。

這一架吵得雞犬不寧,陸商儀連國都不想回,更別提專門跑這一趟看假未婚夫的奶奶。

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默默思忖著,電梯抵達樓層。

今日天氣昏沈,陰雲密布。

郁書憫走出電梯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盡頭和別人通話的靳淮錚。

廊道兩面都是墻,唯獨那個位置有一扇窗,亦憐惜了他一點光。

他似乎在談什麽棘手的事情,狀態並不好。臉上的表情就如窗外的天,像暴雨來襲的前兆。

如果他和陸商儀的婚約有捆綁利益,那現在陸商儀先單方面斬斷,後續會湧現多少麻煩。

再往長遠一點想,靳淮錚會不會在強壓之下,要同另一個人結婚。

郁書憫在電梯門口佇立許久,直至靳淮錚結束通話,目光不經意投過來。隔一段長長的距離,他們靜默對視片刻。

郁書憫淡淡地收回視線,徑直走向病房。

以她自己的名義,坐在床邊跟奶奶說了好多話,還幫護工阿姨照顧奶奶吃晚飯。

靳淮錚一聲不吭地挪步到門口,也沒有選擇踏入。

他看著郁書憫坐在那兒,唇邊拎起淡淡的笑,溫聲細語地哄著老人家,那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倏然撞擊他的胸腔,好似有條毒蛇攀過他心臟。

細數這些年,他似乎從沒渴望過什麽。

發自內心地想要得到什麽。

但就在這一瞬,毒蛇的獠牙咬了他一口。

毒液滲透進他心脈,致使他出現了幻象,卑劣地渴望時間能夠定格在這一幕,讓她能留在身邊。

/

深夜,霓虹點亮這座城。

何頌她們在群裏鬧騰,分享許多她們在崇江邊玩樂的照片和視頻。走廊寂靜,她們的歡聲笑語聽得格外清楚。

郁書憫背靠著窗,垂頭回她們消息。

忽然聽腳步聲,未等她擡眸,就聽靳淮錚懷揣著歉意跟她說:“抱歉,讓你沒能跟朋友去玩。”

“是我選擇在這天過來看奶奶的,和你又沒什麽關系,不需要道歉。”郁書憫將事情的界限劃分得清清楚楚,瞥了眼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語,“這時候回靳園,估計得堵好一陣。”

“頭一回在醫院裏跨年。”郁書憫自言自語著,眼眸如蒙塵的明珠,“爸爸去世後,我就很不喜歡這個地方,但生死由天,也沒辦法改變什麽。”

察覺到靳淮錚走近,郁書憫突然警覺回頭。

他瞧她防賊一樣的表情,沒忍住彎了彎唇。他視線移向窗外,朦朧夜色裏,飛雪簌簌下落,他忽而開口,誠摯地邀請她:“下雪了,想下去逛一逛嗎?”

他們之間的距離還算近,郁書憫凝視他的眼眸,總覺得融進了和以往有所不一樣的溫情。

但她沒有細究,看在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勉強點頭答應。

她先走一步,下樓後,也跟他保持半臂的距離。

擡眼望紛紛揚揚的雪花,在漆黑夜空的映襯下,世界仿佛都變得靜謐。漸漸地,她兜在肩頭的圍巾也落了點白雪,似銀蝶停靠。

“我聽說了你跟商儀姐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不含任何情感上的試探,她單純地想知道他下一步要怎麽走。

靳淮錚雙手插在大衣口袋,站在她身旁。

聽見她聲音後,視線偏移過來,和她說:“憫憫,無論我娶誰,都會有個人反對的。”

郁書憫凝望他片刻,知曉他是指代其他人,但那個人是誰呢。

他沒告訴她,她來的時候,是在跟陸商儀通電話。

陸商儀跟他說:“我讓人查過了,靳淮南前陣子頻繁地跟一個男人有接觸。而那個男人,名義上是我媽的下屬。”

靳淮南自然不願意看到靳淮錚有任何可以依附的關系,尤其是資產同樣雄厚的陸家。而靳淮錚和陸商儀早有預謀,順水推舟,給所有人都演一出好戲。

人在春風得意的時候,往往會掉以輕心。現在,只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

靳淮錚予她輕松淡然的笑,仿若是在同她說,不需要太擔心。

他緩緩擡起頭,望那一撇藏匿在浮雲間若隱若現的月影,意味深長地說:“等雲散開,就能看到月亮了。”

憫憫。

那些曾讓你難過和酸澀的瞬間,我會想辦法去彌補。

郁書憫並不知曉他心底事,以為他是不想跟她多說,她自然也懶得去管。看了眼手機鎖屏顯示的時間,還有三分鐘就要過零點了。

突然,手機鈴響。

是孟慈航打過來的。

郁書憫怔楞了會兒,還是按下接通鍵,但其實畫面裏不止有他,還有何頌她們幾個人,大家相約來到崇江邊看一場煙花秀。

“我的寶,你這是在哪兒啊,怎麽冷冷清清的啊!”周弋楠直接奪過孟慈航的手機,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關心她是不是一個人。

大抵是她們那兒的氛圍好,郁書憫不自禁地拎起笑,解釋說:“在醫院呢,不過別擔心,不是我出事。”

“那你別掛啊,讓孟慈航舉著,待會兒給你看咱們這兒的煙花,特別特別好看!”何頌也擠進來一顆小腦袋,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但下一秒她秒收笑容,“我靠,這角度我怎麽這麽醜。”

說罷,立馬就溜。

周遭嘈雜喧鬧,更襯得他們這兒冷清安靜,靳淮錚也沒有吭一聲,靜靜地聽著她跟室友通電話。

直到孟慈航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他瞬間淡定不了了。

孟慈航不知道郁書憫身邊還站著靳淮錚,舉著手機,擠過茫茫人海,終於站到最前列。

等倒計時期間,他問她:“你什麽時候回來?”

郁書憫想了會兒,回答說:“明天下午吧,怎麽了?”

“那我到時候去接你吧,順道直接去討論組作業。”孟慈航的提議讓郁書憫忍不住笑了,“你這順道未免也太牽強了吧。”

被戳穿後的孟慈航靦腆地笑了笑,看倒計時開始,興奮地說:“倒計時開始了!”

他將攝像頭投向對岸閃動的數字,正隨時間的流逝,從兩位數變到個位數。

手機裏充斥著眾人一起喊的聲音,郁書憫的心裏也默默地倒數著——

五。

四。

三。

二。



在她心裏念出“一”的瞬間,手機裏的狂歡被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唯聽見有人貼著她的耳鬢,聲音沈而溫柔地跟她說一句:“憫憫,新年快樂。”

燈下,他們的影子嚴絲合縫。

眼前,明明飄落雪花,她卻隱約覺得,春天不遠了吧。

“咦,書憫你在嗎?”手機裏的聲音將郁書憫的思緒勾回現實,她暗戳戳剜一眼靳淮錚,重新將手機舉起。

“嗯。”郁書憫淡淡應下,邊聊著邊往大樓裏走。

雪紛紛揚揚地飄落,她踩過第一級臺階,驀然回首,發現靳淮錚緩步跟在她的身後,沿著她走過的印跡。

手機裏頭,何頌她們興高采烈地沖她說:“新年快樂呀書憫!!”

她說:“新年快樂。”

在他恰好擡起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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