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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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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回宮

與王維庸的死訊一齊傳送進夕顏宮的,是王維庸在路上派人給王嫣捎帶的胭脂。

王嫣如同被抽幹了全身的氣力,猛然間捂住胸口,再也坐不住,從座位跌落在地。

瓔珞急忙沖上前想要將她扶起來:“才人!您可要節哀順變啊!”

可無論她再怎麽用力,王嫣都一動不動坐在地上,任她如何拉拽都紋絲不動。

王嫣狼狽地坐在地上,靠著椅子才能勉強穩住身體不歪斜,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眼角和面頰不受控制地抽搐。

幽幽擡起頭,模糊的視線外,是那日站在夕顏宮門口與她揮手告別的王維庸。

他在朝她故作開心地揮手,嘴角裂到了耳後根,笑著沖她喊道:“妹妹不必擔心!為兄去去就回。”

此時此刻,她反應過來時,指尖已顫顫巍巍抓握住王維庸臨死前在半路上給她買的胭脂,抖著手指打開,是和洛陽沒什麽不同的胭脂,甚至民間的做工遠遠比不上宮中她用的最低劣的那等。

王維庸真是蠢貨!什麽都不懂就知道胡亂買買買!

他這個.....這個蠢貨....

為什麽她說什麽他都相信?

遙遙記得,從前他也是這般的,不懂女兒家的東西,商販說什麽他都信,大把大把的銀子也長不了教訓。

小時候王顯給他們一齊請了教書先生一同學習,王維庸總是會無所不用其極玩鬧逃學,反倒是她一女子學問都比他學的多。

她愛在午後回房小憩,那個好似沒什麽不同的午後,她醒來時眼前的床鋪上就放著她最愛那家鋪子新出的香粉,旁邊還寫了一張紙條——“為兄今日早去早回,去為嫣妹妹排隊買上了。”

原來那日早晨,他是因為給她排隊買香粉才沒去上夫子的課。

她驚喜於他將她的隨口嘮叨抱怨聽進去了,然後一邊歡歡喜喜打開盒子,湊近鼻子細嗅。

——當時只道是尋常。

*

新任齊國公新喪,事發突然,悼唁的人少之又少,太原王氏的本家人未到。

屍首未尋回,只能貢奉一牌位,供往來的賓客悼念參拜。

齊國公府靈堂後的偏殿,僅僅一墻之隔,靈堂內的人若穿過小院湊近細細一聽,定然能發現裏間男女的聲音。

盧慶玄偏過臉,斬釘截鐵道:“不行!”他咬牙為難,“這是不行的!這.....這怎麽可以.....”

一身白衣喪服的王嫣看著盧慶玄的神情舉止,心中的冷意泛濫成災冰封千裏。

盧慶玄還沈浸在王嫣剛剛對他說的那些話中,心神不寧手足無措,不安極了:“嫣兒,我知曉庸兄突然去了,你一時受了打擊......”

王嫣冷不丁走上前湊近他,她踮起腳尖,與他面對面,呼吸噴薄繚繞,讓盧慶玄欲罷不能,手腳也不聽使喚了,只呆呆楞楞看著面前魅惑至極的心上人。

王嫣微微偏頭,湊近他的耳骨,輕輕說了一句:“陛下其實從未碰過我。”

耳骨上那突然柔軟的觸感驚得盧慶玄還沒消化完王嫣的話語就失了語,心跳快得就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少女柔軟的唇一路從耳朵一點一點輕吻向前,直到二人又再次面對面,近在咫尺皮肉幾近相貼,似親未吻。

盧慶玄眼神直勾勾盯著面前的人間尤物,喉結止不住地上下滾動,神智終於在這樣的意亂情迷中恢覆了一些,呆呆呢喃:“不,不行....我們......”

“唔!....”

少女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唇不由分說堵上了他的,輕輕吻著他的唇,貼過他的唇角。

盧慶玄徹底在她的香甜呼吸中失了智,閉了眼反被動為主動,張開了口順遂自己的心意撕咬吞噬少女,用盡了全部氣力,舔舐她,愛撫她,占有她。

相互裹挾的軀體,唇舌激烈碰撞纏繞,推推攮攮向屏風後的裏間供人小憩的小榻而去,心急難耐跌跌撞撞,地板上層層疊疊的蒼白堆落。

交纏的欲望在放縱,一晌貪歡。

*

“長公主!哥舒質子!你們束手就擒吧!”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面色堅毅,有著一種破釜沈舟、魚死網破的決絕。

李蘭舟走出馬車,認出了堵截兵馬之首,她和此人有過幾面之緣,還有些印象,是盧家的嫡次子。

“盧慶玄?不知本宮可有認錯?”李蘭舟面色不變,身姿筆直站在馬車上,與賊首遙遙相望,互不相讓。

盧慶玄皮笑面不笑喊道:“長公主好記性!我不過一閑雜人等,難為長公主還記得!”

“閑雜人?”李蘭舟環顧一圈堵截在前方的盧家軍隊,眼底發寒,“能調動這麽多人手來抓本宮,盧郎君可不是閑雜人。”

哥舒泰滿臉漫不經心的笑意,笑呵呵插了一句:“盧家郎君這麽多年可真會藏拙,若真是閑雜人,怕是調動兵馬的虎符都是偷盜來的。”

盧慶玄眼中有急切之色,強壓著說道:“長公主,哥舒質子,我無意動手,還請二位自行繳械投降,否則——”眼中的厲色閃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語,“別怪我無情了。”

李蘭舟下顎緊繃,面色嚴峻:“你要反?”她的語氣肯定。

白術翻身下馬,男人黑衣精瘦,沈默寡言卻緊皺眉頭,身輕如燕一躍上了馬車,指尖大的瞳仁中只有前方的敵人,一揮手抽出腰間的長劍,擋在了李蘭舟身前。

看白術如此動作,盧慶玄嘴角勾起殘忍的笑:“白郎君不必如此心急護主,我知道白郎君乃是長公主身邊以一抵十的能人,也知曉長公主身手不凡,我特意為兩位安排了不少人好好切磋。”

這是一場激烈的交戰,也是一場一方壓倒性的交戰,兩方實力相差懸殊,幾乎是浴血奮戰肉搏廝殺。

睜眼閉眼,天下地下,全是濕潤淋漓的猩紅。

屍山血海,血流成河,倒下的屍體一堵一堵堆砌成了人墻。

以長公主的馬車為中心,包抄四周的敵人如同螞蟻密密麻麻前仆後繼,一層又一層,一波又一波,殺不盡。馬車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倒下,獨留下孤立無援的馬車猶在支撐。

李蘭舟、白術和哥舒泰和剩餘幾個為數不多的侍衛手持利刃,氣息急促喘喘,相互依偎幫扶。

時間一息一息流逝,拖得越長越對他們不利,盧慶玄仰頭看了一眼天光,心急如焚。

他側身低語吩咐:“弓箭手準備!”

隨行負責軍隊的部下猶豫:“可是近身沖鋒搏殺的將士......”

“管不了那麽多了!”盧慶玄心一橫,“我只要李蘭舟死!”

白術機敏警惕,在餘光中看到了四周高處已搭好箭矢的弓箭手,電光火石間急忙回身嘶吼:“快進馬車——”

最後的最後,漫天的箭雨向著孤立的馬車落下,以肉體之軀擋在馬車口的白術後背插滿了利箭。

一向習慣默然沈靜的黑衣男人在這一刻睜大了眼,直直看著李蘭舟的眼,一向輕巧的身軀在這一刻垂直又沈重地頹然跪地,淅淅瀝瀝的鮮血順著他的嘴滴淌,一股一股,粘稠粘膩。

他在看著李蘭舟,深褐色的眼珠中映照出李蘭舟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很久,也許彈指一剎那、眨眼一瞬間,快得讓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深褐色的眼珠失去了光澤。

他面向李蘭舟跪著,頭毫無生氣地垂下,後背如同非人怪物長滿了利箭。

一向瞧不出其他顏色的黑衣在滴落鮮血。

從前身上、衣服上、長劍上浸濕的是別人的血,如今,滴落的是白術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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