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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瞞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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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瞞罪

五月陽春。

何楚雲回想這幾月之事, 頓覺好笑。她這屋子好像成了招侍的寢殿。鄧家兄弟兩個各懷鬼胎偏要往她這擠。

打發了幾個前來邀她去春宴的外家下人,自在地躺在廊亭裏賞花消遣。

雪來這段時日將手顧養得不錯,為了給主子揉腿捏肩, 這些天重活也不做了。

並非他不肯做, 而是怕手弄得糙了遭小姐嫌棄。

何楚雲小睡片刻, 醒後揮揮手讓雪來下去了。

“小姐,這些信如何處理?”喜靈捧著個方木盤,上面疊摞著數封鄧意潮派來的信。

她不讓他來, 他便不敢輕易出現。只得每日送些有來無回的廢紙, 聊以慰情。

何楚雲隨手撿起一封拆開瞧了一眼, 然後又玉指一松丟了回去, 眼都沒擡。

“扔了吧, 皆是些無病呻-吟的廢話。”

“是。”

喜靈還以為小姐是因著前些天那蠻子行事浪-蕩, 四處拈花惹草生了氣, 才如此做法。

不過那人確實活該,有了小姐這般天仙似的人物還不好生含在嘴裏, 偏收不了浪-蕩子弟的本性, 旁人哪裏會有小姐好。

真是不懂!

喜靈叫人將信送去廚房, 同柴火一起燒了。

廚房燒柴的小奴還打開瞧了瞧裏面有沒有藏著什麽值錢的東西,可惜一無所獲。小奴連字都不識, 這東西對他來說全無價值,便做了火引子。

那些信封封寫滿了字,有的甚至厚得薄信封都裝不下, 燒都要燒上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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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不了了,真的等不了。

本來還祈禱著何楚雲心情大好可以回他封信, 或者孤獨了喚他過去伺候。

是以他一直都在兢兢業業地尋著廣榮的麻煩。這些天那廣家嫡子沒少在他手上吃癟。

直到他從那個病秧子的身上聞到了獨屬於珠玉閣的熏香。

鄧意潮目眥欲裂,藏了把匕首便沖去了鄧意清書房。

“你對她做了什麽?”他將匕首抽出一把插在了鄧意清的書案上, 馬尾從腦後甩在肩上,遮住了半只眼。

而鄧意清則瞧了瞧那被紮透的賬本,輕嘆一聲:“潮兒胡鬧,這本賬冊僅此一本,還要麻煩賬房那邊重新謄抄一份。”

鄧意潮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握著匕首手柄狠狠轉動一下,硬生生將桌案挖破,彈出些木屑來。

“我在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他聲音聽不出起伏,但眼中已染上大半紅色,可見在如何抑制渾身憤怒。

鄧意清見賬本抽不出來,只得放棄,淡淡笑道:“你應該問,她對我做了什麽?”

隨後他輕輕撥開了前襟,露出昨夜那人留在他身上的紫痕。

鄧意潮頓時心中一空,眼中流出不可置信,身體似乎遭受不住這種打擊,後撤了一步。他似乎分析不出眼前的情況,眉頭緊皺,嘴巴微張,重重地喘息著。

鄧意清見狀也不得意,只是單手用修長的指頭將衣襟合上,又順勢捂著胸口咳了兩下。

這咳聲叫鄧意潮回過神來,問道:“你去過她的院子?”

鄧意清沒有否認,將嘴邊的帕子拿下來,“我為何不能去?”

不是沒去過,而是為何不能去。

鄧意潮無法再自欺欺人。早前就該知道的,只不過他不願意面對爭不過這個病秧子的事實。

包括前些天日日不斷的補藥。這病秧子拿他當什麽?滿足他未婚妻的玩意兒嗎?

放屁!放屁!

鄧意潮一把掀翻了身旁的椅子,還用力踹了一腳,好在椅子結實,並沒塌碎。

他在原地轉了兩圈,好似渾身力氣無處發洩。

將屋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後,不解氣,又兩步湊上前,一把掐住了鄧意清的脖子。

鄧意清的脖子很細,就連喉結都比尋常男子圓潤了不少。

而鄧意潮的巴掌又大又厚,且精準地捏住了頸脈,頃刻便叫鄧意清滿面通紅。

鄧意清用手扳住這位蠻子弟弟的胳膊,費力說道:“你,你不敢。”

眼前這人面色越來越紫,馬上就要窒息而忙,鄧意潮才怒哼一聲松開了手。

對,他不敢。

一是殺了鄧意清會叫何楚雲惱他,二是父親知道此事決計不會再將鄧家傳給一個殺兄的蠻人。

得不到鄧家,便更得不到何楚雲。

恨意沖到胸口,卻無法發洩出去,鄧意潮氣得又狠狠錘了一下桌案。將那結實的檀木桌子敲出一個凹痕。

鄧意清靠著椅背喘息,好容易喘過來氣,摸了摸發燙的臉頰,還能開個玩笑,“托弟弟的福,為兄整日面色蒼白,許久沒有這般好氣色了。”

鄧意潮怕再留在這,會一個控制不住將眼前這個賤人殺掉。

他咬著牙,站起身,俯視著端坐的鄧意清,冷冷道了一句:“我不會放棄的。即便她真嫁給你了,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她是個狼心狗肺的,你承受不起。而我願意。”

說罷,就拔出匕首跑離了書房。

屋內僅剩一人後,鄧意清面色頓時變得冰冷如霜。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被戳破的賬本與桌案,淡淡道:“麻煩。”

還要換新的來,麻煩。

而且,那蠻子怎知他就不能承受?

他只要何楚雲誠心嫁給他,安穩度日。至於她要做什麽,他都不會管。

鄧意清又以袖掩唇咳了幾聲。

這些日子去尋了幾次何楚雲,導致身子越發虛弱,之前喝的那藥也補養不過來了。

看來只得加大藥量。

他在何楚雲面前做那賢人君子,迫於蛇毒而無法離開她,且對她逐漸鐘情。

看來收效不錯。近來她對自己的態度好了許多,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許多。

若無變故,婚事不日便能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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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楚雲對鄧意清的確愈發滿意。

這人榻上也有趣,性子又好拿捏,自己手上還得了他這許多財產。

可她起初並沒有就這般嫁了他的念頭。

自打俞文錦死後,她便醒悟,自覺不該如此自暴自棄嫁給一介商人之子。

雖說她拿了鄧意清的字據,可也並沒有把握他會如實兌現。

她知道,鄧意清那麽爽快答應她,只是因為餘毒未解,他又有潔凈之癖,不想再找別的女子,不想在旁人面前丟臉罷了。

兩人現在情意綿綿,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一戳就破,算不得什麽。

若她真想得到字據上的東西,到最後免不了要賭他們倆誰能僵得過誰。

但說到頭來,嫁給鄧意清也不失為一個次中求好的選擇。

既然俞文錦死了,她又控制不了折磨人的念頭,不若就嫁給鄧意清。

至於薛淳寬……兩人大抵是有緣無分了。

還有一點,便是這鄧家富可敵國的家業。

何度雨不知是否因著在蕭州染上的壞習性,回到敏州後日日都流浪於賭坊牌窯,將何家府上現存的金銀都輸了個透。

好在何楚雲自己的私產還牢牢握在手中,再有著先前的囑咐,沒叫他偷去一星半點。

但人一旦粘上賭,便一發不可收拾。

何度雨越發放肆,向外借了好多銀子,像是得了什麽癮癥,一天不摸賭桌就渾身直癢癢。

而何父何母自也拿他沒辦法,即便不給,他也會私自拿些庫裏的珠寶出去變賣。

短短數日,整個何府只有何楚雲手裏有餘頭。

她想氣都不知道從哪裏氣。

恨不得直接將何度雨殺了,莫叫他丟祖父的臉。

中旬將過,何度雨又求到了何楚雲面前,跪在地上央求著讓她拿些銀子給他。

何楚雲本想將他一腳踢開,可瞧他發癲瘋魔的樣子心中又覺得有些不對。

何度雨雖說平日混賬了些,但向來有度,不會做出這等徹底敗壞家財之事。

怎麽突然之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還是說他在蕭州發生了什麽?受了惡友的坑害?

可蕭州那些子弟她見過,皆是些坦蕩之徒,應該不會有那種心思爛壞之人。

她冷著臉,叫何度雨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句句不差地說與她聽。

然而他現在思緒混亂,一心只想著快點拿到銀子出去賭,已經不顧她說話了。

憤恨又冒出頭來,何楚雲給了他一巴掌將其趕走,還放下話說即便他被追債的砍死在外頭也別叫人來這哭喪。

她權當沒他這個弟弟。

滿心的怒火無處發洩,剛叫喜靈去傳雪來,那頭喜靈還沒進屋,夏滿便捧著鄧意清的帖子先進了屋。

說是鄧家大公子邀她出去夜游湖,她想了想,決定出去散心。

順便考慮一下同他的婚事。現在這個何家她是半刻都不想待了。

何父何母溺愛嫡子,將家中財產散盡,如今那混賬還把主意打到她頭上?

她想過,若是現在不尋個好拿捏的夫家,即便將來她搬出何宅,也會無休止地被何度雨糾纏。

莫不如就選了鄧意清。嫁了他,便能名正言順拿到他之前承諾過的字據上的地契與寶宅。

屆時等他也如願利用她的身份當上家主,便同他和離。

一條街的地契加一座宅子,換家主之位,應當是筆不虧的買賣。

不然他還不知道要熬多少年,等鄧父壽終正寢才能接手鄧家。

何楚雲晚間與鄧意清說明婚事之事,這病秧子自然欣然應允。說是半月後便提著聘禮去鄧家提親。

她心中不悅,在船上好生折騰了他一番,但未同他行事,只是對著他白皙瘦弱的身子狠狠淩-辱,叫他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昏死過去。

這人脾氣真是好到了極點,她都待他這般殘苛,他卻只說著感謝,感謝小姐替他解毒。

何楚雲被他逆來順受的模樣取悅,這些天陰雨沈悶的心情總算緩解了些。

趁著她興致好,兩人商談了將六月初八作為提親日子。

何楚雲被何度雨攪擾不及,最近一直在玉鼎客棧旁的宅子小住。鄧意清來這要比去何府方便得多,是以兩人幾乎日日都能相見。

他身上的毒早就解了,可二人十分有默契地對此事閉口不談,何楚雲對他動起手來也從不收斂。

在小宅住了幾天,家裏傳來消息。說是何度雨不知怎地了,突然賭癮也戒了,又變回先前那個乖張卻聽她話的好弟弟。還十分愧疚這些日子給家裏添的麻煩,日日去祖祠跪拜請罪。

何楚雲知曉後才回了何家,可婚事也已經與鄧家商議好,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

好在她現在也並無悔意,畢竟這些日鄧意清伺候得她還算舒服,也應允了將來與她和離。

雖然心悅與她,但利益始終是最重要的,留她這樣一個心比天高不安穩的妻子做當家主母,全然沒有益處。

利字當先,是商人的本性。

何度雨的事解決,她自己的婚事也算應對妥當,這幾日她心情還算不錯。

且喜上添喜,一個她期待已久的消息終於傳來:廣家徹底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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