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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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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這兩日, 曹二難得靜下來,在書房裏將近日來九重天的賬目都看了一遍。

他治下頗嚴,除了賬目, 九重天旗下每部,每日大小事項, 都有專人管制, 並記錄入案。徐瑾若在, 會先替他掃過一遍, 再將重要之事挑出, 與他稟報, 若有需要定奪的,也會一並問過他的意思。

可這幾日, 徐瑾往來於銀海灘與金山城之間, 替他與海公公傳遞消息, 還未歸來。曹二只得全全自己上手。是以挑燈到深夜, 也是常有的事。

徐瑾領朱時進來的時候,曹二將才看完銅鐵礦產的出入賬目。見是朱時進來,自問起早前吩咐下去的差事。

“可是那處新礦有什麽進展?”

朱時一雙劍眉緊緊鎖著, 往側旁看了看徐瑾,欲言又止, 方先答了曹二的話。“阿樂這大半月,已領人將前後山的地形圖繪制了一遍,許傳山也是一道兒的。開采圖紙,還在他那裏, 該是近兩日便完成, 屆時呈主上閱。”

曹二將方才他與徐瑾眉目之間往來看在眼裏,“所以, 朱參軍今日可是有別的事情要議?”

“屬下是接海公公書信,與徐先生一道兒來勸勸主上,那徐依依不可信,也必不是什麽清白之人,還請主上近而遠之。”

曹二一意孤執:“還未與你們說起,孤此行帶她回來,是為了完婚。”

“……”朱時瞠目結舌。

“這……”徐瑾眉頭緊鎖。

“還請主上三思。”二人異口同聲。

徐瑾接道,“主上可有想過,她嫁給裴定海是謀算定海樓,若嫁給主上,那又會是謀算的什麽?”

“她尚不知孤的身份,孤也不會拿九重天的命數開玩笑,並非給她正妃之位,只是還她一個心願。”

朱時道,“此女之事我早前聽阿樂說過,原本就是北狄軍妓,出身不良。主上身份尊貴,如何匹配。更何況,她與那徐南珠在銀海灘還犯下那等罪狀,不即刻捉拿歸案,已是看在您的面兒上。如何還能完婚,那是萬萬不行的。”

“孤只說在陳村完婚,這是曹二的事,與九重天無關,與慎王無關。如此,朱參軍、徐錄事,還有徐海那老奴才。你們都要幹涉到底不成?”

聽曹二已是動怒,二人齊齊跪下,“還請主上三思。”

“三思,呵。”

“朱時,孤問你,你可有私心?”

朱時跪著不敢擡眸,眉間卻是一緊。他女兒喜歡曹二,他怎會不知。他又何曾未嘗打過聯姻求上的念頭。

徐瑾接話去,“主上,我與義父,皆無私心。”

“孤沒問你。”曹二只為占取上風,無所不用其極。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朱時,“孤不能娶徐依依,那孤該要娶誰,你來告訴孤。”

“屬下不敢。”朱時連忙匐倒在地,他脫不了私情幹系,便難以說自己是明諫。

曹二乘勝追擊,看向徐瑾,“孤再問你。這十餘年孤執掌九重天,可曾顧及過半點我的私心?”

徐瑾一時眸色垂得更低了些,“主上克己兢業,未曾顧及太多。甚至,甚至有時太過克己,不近人情。”

“那孤只要一回徐依依,可還要問過你與你義父的意思?”

“我…”徐瑾一時無話可說。“怕是,怕是我還得請問過義父的意思。”

“那便叫他自己來找孤。”

二人低眸相視一眼,齊齊敗下陣來。卻聽外頭起了劍響,一小輩兒沖進書房。

“曹大哥,阿樂回來了。阿樂拿著劍回來,沖著依依去了。”

“糟了。”徐瑾心中一緊,連忙起身往外去。

卻看曹二已一個箭步沖了出去,臨過門前劍架,寒光一閃,長劍出鞘,隨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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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樂。冷靜。”

“是啊,等曹大哥出來,再定奪這事情。”

“等什麽等?曹二他已經被這妖女魅惑了,根本不可能清醒。”

“你怎麽能這麽說曹二。”張福攔在明舒身前,手中長棍已被阿樂削了一截。“他領著我們過活,何曾糊塗過?他都相信依依,偏生你要殺人。我看你是喜歡曹二,看不得他和別人好。”

崔信觀察見風向,也攔去張福一旁,搭了一句嘴。“阿樂,先把劍放下,好好說話。”

“你們都幫著她,可知道她在銀海灘做過什麽?”阿樂沖動之餘,已不記得分辨陳村與九重天。

“銀海灘?”張福回眸過來,“依依你去過銀海灘了?”

在場小輩也齊齊看向明舒,明舒卻是奇怪,阿樂將才從外頭走馬回來,是如何知道她去過了銀海灘。是徐家兄妹謀算定海樓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北疆,還是…

“阿樂!”曹二的聲音從眾人身後來。“不得胡鬧,將劍放下。”

“我胡鬧?”阿樂聽曹二這句胡鬧,只覺火氣更是無處可發,“你是被迷了心竅了。”話落,挽劍繞開張福,直往明舒刺去。

曹二箭步持劍擋在明舒身前,一招劍法極快,將阿樂手中武器挑落在地。

“你是打算護著她到底?”

“定海樓被奪,海公公在銀海灘被鎮北軍為難數日。在你那裏,全不作數是不是?”

曹二雙眉緊擰,眸光顫動。

“住嘴。”朱時沖出將女兒的嘴一把捂住。阿樂這才察覺四周目光齊齊盯著自己。張福怔怔,“阿樂方才是什麽意思?什麽定海樓,海公公又是誰?”

曹二只當這裏是走馬發駛地,並未將九重天的身份帶來陳村。是以這裏兄弟也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事。只當自己是跟著曹二吃口走馬飯,銀錢到手,養家糊口便是。

此下聽阿樂這話,小輩兒們皆是一頭霧水。卻有人聽聞過,“定海樓不是銀海灘最大的賭坊麽?”

崔信這些年跟著曹二,卻隱約察覺過些許蛛絲馬跡,被阿樂如此一點出,自猜到些許:“阿樂是說,定海樓,也是曹大哥的產業?”

“夠了,此事你們不必知道。今個兒便都到此為止。”徐瑾趕來,想穩住局面,已是來不及了。

崔信看看徐瑾,冷笑一聲,只替眾人問道,“那麽大的賭場,足夠養起我們全部人了。曹大哥怎不讓哥幾個在那邊辦差事兒去,還要在這山旮旯裏頭替你發馬貨。跟你這麽多年,這些苦差還沒做夠麽?”說著,冷笑一聲,看向曹二身後女郎。“這女郎害了我們,你還要留她?是還想要娶她?”

“這些事情,我自會與你們交代清楚。”曹二目光橫向朱時,“你且管教好她。這裏我來處置。”

朱時知道如今闖了大禍,壞了曹二的布局,不好收場。唯有先息事寧人,帶女兒先走開。阿樂被捂著嘴,依舊吵吵鬧鬧。朱時手上力氣強勢,方沒叫人跑托,拖著人往後頭排屋裏去了。

阿樂一走,院子裏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皆看向曹二。徐瑾面色難看,不知如何解局。後悔將定海樓之事告訴了朱時,他帶著朱時過來,本是要勸一勸曹二。誰知那話怕是被阿樂聽到,她這幾日,對陳村說是在外走馬,實則是在山中跟朱時一道探查礦產山形。這才鬧出眼前的亂子來。

幾個小輩兒都是老實的,唯獨不好安頓的,是舊人之心。

曹二已是無法,側眸瞧了瞧身後女郎。卻見她亦是眸光顫顫望著自己。

“你是海公公的人?”曹二平素再是冷靜,此刻,卻覺口齒失語,頭腦已然無法思考。便看女郎腳下往後退了兩步,他緊忙過去要捉住她的手腕,卻被她一把掀開。

“所以,那日在裴府,海公公根本沒打算傷你,不過是你們合夥起來謀算我拿到的地契。”

女郎臉色失望至極,曹二眼中也隱隱泛紅。“可海公公手握重兵不假,你們若不是偷天換日,絕不可能拿走地契。”

“騙子。”

那二字鉆心,他帶她回來本是成親,可他的婚事,怎麽可能三言二語便能說服眾人。他九重天的身份繞不過去,在眾人面前也說不過去,想盡辦法平息人心,想盡辦法避開定海樓風波,竭力保護這段時日的美好,卻終歸破碎。

明舒只覺看不清楚他了,有那麽些時日,他親口說的,喜歡她,放不下,要帶著她在身旁,要娶她,昭昭如明月。可如今,千絲萬縷,盤根錯節,她甚至從未知道過他是誰。

卻聽曹二聲音驟然轉冷,“過來。”

明舒搖搖頭,腳下不覺往後退去。

九重天暗衛已在屋頂現身,不知道是阿樂還是朱時帶了人來。女郎身上背著定海樓的案子,海公公還在捉拿徐南珠,她便是最好的誘餌。若阿樂已下過軍令,後果…

眼看屋頂露出連弩一角,曹二已是一個警醒,快步過去,一把掐住女郎的脖頸,“你既然都來了,不妨便讓徐南珠來找找你。看看他身上定海樓的案子,是要你替他背,還是他自己來。”

明舒瞳孔驟縮,眼前那雙丹鳳眸勾成一道狹長的弧線,沒了方才的水光,儼然全是狠辣。

“你…”她還想說什麽,喉嚨一緊,被他掐得說不出半個字來。

“回到金山城後,你也見過徐南珠了,不是麽?”曹二嘴角一勾,“徐依依。”

熟悉的記憶襲來,十歲的時候,她也曾如此被人掐著,索要性命。曹二手上力道加劇,她氣息不濟,咬牙看著男人臉色,他在冷笑,再沒有絲毫憐憫。她回不了話,片刻方被他重新放開。氣息陡然回籠,腳下已沒了氣力,直直癱軟在地,捂著喉嚨大口喘息,遲遲難以恢覆呼吸。

眼前人影重重,有些模糊,曹二的身影與他們在一起,分不清楚哪個是他,或許日後,再不會有那個和她共經患難的曹二了。

視線實在模糊,意識也跟著不清,耳旁卻清楚聽到他的聲音,是與徐瑾說的。

“傳九重天暗衛,明日一早,將此女押送往金山城,交給城守塗伯淵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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