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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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柳二娘哎喲一聲喊著。
眾人見那二人背影, 打趣起來。
“這，裴掌櫃還真是鎮內有方。”
“今個兒定正房的親事，怕不是後院要鬧起來了。”
“那二娘可是最早進府的, 哪兒能輕易就叫他娶別人。”
“可不是，二娘都找到這兒來了。”
“……”
明舒吃完糕點, 正端茶飲著。吹吹水面兒上的茶沫子。屋裏, 西琳也正捏了塊兒糕點來嘗。沒別人, 她二人便也沒有什麽主次。明舒指指新來的一碟兒小面, “那是川渝的一道涼面。你們北夏不好吃到的, 快試試。”
西琳端起那小碟兒, 將上頭涼油雞絲拌均勻。又用筷子夾了小口放在明舒碟兒裏。二人端起小碟兒，一並嘗起味道。花椒涼油麻麻辣辣, 好是爽口。雞絲滑嫩, 鮮香撲鼻。
明舒不由得感嘆：“北疆之外, 還有這般正宗的味道。”
西琳一笑, “跟著姑娘可有口福了。”
正說著，房門猛地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來人似是脾氣不小，便看裴定海拖著柳二娘進來, 而後重重將房門合上。問起，“你跑來這裏做什麽？還去塗六面前晃蕩, 可是怕他不曉得你做過什麽事情？”
“她能來，我為何不能來？”柳二娘一指屋內明舒。
裴定海一瞥這邊，“她將是我正房夫人，今日是定親之宴。她如何不能來。”
“裴定海, 枉我替你做了那麽多事。你便要另娶個女人做正房。她憑什麽。”
裴定海揚起一掌, 頓在半空，少許時候方咬牙忍了下來, 恨恨道，“老子不打女人。”
柳二娘看他不打，愈發來了精神，“怎麽不打，打呀。便就看看裴掌櫃是怎樣的男人？借我的手來陷害自己的恩人。如今到是要鳥盡弓藏了？”話落，裴定海那一巴掌落在一旁白瓷的佛像上，砰呲一聲，白瓷佛像碎了一地。
柳二娘這才沒敢再接話，卻看裴定海盛怒道，“你少給我廢話。錢一鳴回來，叫他送你回府。現下你給我待在此處，不得再出現在塗六面前，聽懂沒有？”
柳二娘身形才將到他上臂高度，看地上的碎佛，又仰看他那鼓圓的眼珠子，頓時怯軟下來。
裴定海看了看明舒，火氣未消，話裏是吩咐的意思，“這裏你看著。等錢一鳴回來，照我的說法辦。”
明舒早被驚得起了身，這方上前兩步去勸人，“裴大哥消消火氣，且不和二娘計較了。我這邊記下了，一會兒讓錢兄弟送二娘回去便是。”
裴定海聽她這般通曉情理，周全妥當，火氣自消了一半，眉間川字散開少許，方沈沈一聲，“我先去招呼客人們，好滅了那些流言蜚語。”
“快去吧。”明舒將人送了出去，讓西琳將房門合上，瞥一眼柳二娘，沒與她說話，兀自坐回桌旁，繼續吃那碗雞絲小面。
柳二娘輕笑了聲，來她對面側身坐下，一手落在桌上。“徐姑娘真是一身的好運氣。”
明舒吃面，不緊不慢。“我是怎樣的好運氣啊，二娘？是要嫁與裴大哥做妻的好運氣，還是在陰風谷那夜沒餵成狼的好運氣？”
柳二娘嗤了一聲，“進門便要做人正妻，這位置也得坐得穩當。便就看徐姑娘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那就希望會有吧。”明舒覺著辣，放落了小碟兒，端起茶水來飲，“事情可不都得往好的盼麽？像二娘這樣總盼旁人不好的，老天想賞些運氣與你，也得要多顧慮顧慮旁人的周全。二娘說，對嗎？”
--
錢一鳴送著曹二去樓間，聽他道，“我還有些行李打點，稍後與隨侍一道再走，不勞煩錢兄了。”
錢一鳴本也與曹二不對付，笑著，“那我也不叨擾您了。”說著，目送人上的了三樓，方回去覆命。
錢一鳴敲了敲廂房門，便見西琳來開門。瞅一眼西琳那身段面容，錢一鳴心裏喜樂，嘴角險些收不攏來。西琳讓了讓身位，叫他進去。見那桌前坐著的柳二娘，錢一鳴也是一驚，“哎喲，您怎的來這兒了？掌櫃的知道麽？”
柳二娘正才在明舒話裏吃憋，尋著發洩的去處。“他怎不知道了？他還險些打人了。”
“怎麽會呢？”錢一鳴忙替裴定海賠笑，“掌櫃的從不打女人。”
明舒只道，“裴大哥留了話，讓錢兄弟回來，便將二娘送回裴府，省得再生事端。若我的話算不了數，錢兄弟可要再去問問裴大哥的意思？”
“那是當然不必。”錢一鳴哪敢得罪未來女主人，只忙躬身往柳二娘面前攤了攤手，“二娘，回吧。我與你備馬切。”
柳二娘臉色差極了，瞥一眼明舒，嘴裏罵罵咧咧了聲，方跟著錢一鳴出去。
西琳走去合了房門，方轉身回來問明舒，“姑娘可聽清她罵什麽了？”
明舒搖搖頭，“不是誇我的話，不聽也罷。”
這會兒廂房裏已呆了許久，明舒和西琳點心也吃過了，茶水也喝過了。正是發悶，卻聽樓下起了些許動靜，像是曲樂，又有人聲起哄。西琳去門外打探了一通，回來“姑娘，樓下起了戲臺，唱的是江淮一代的越劇，要不要去看看。”
“許久都沒聽過了，便去看看。”明舒起了興致，拉起西琳一道兒出門。臨出來門外，便見隔壁房間幾位客人也正被小廝領著往樓下去。明舒不大認得這些生意場上的人，都是生疏面孔。明舒記得與裴定海些許面子，與他們福了一福。
“這不就是裴掌櫃的新夫人？”
“到底是個美人吶。”
客人們先行下了樓，明舒方和西琳跟在後頭。
西琳問，“聽徐少主說，姑娘是江淮人？”
“年少在那兒呆過幾年。可也不長。”不過十年，占她人生的三分之二。另外五年，她身陷北疆苦寒，現如今，便也不知自己是哪裏的人，似一只無魂的游鬼罷了。
曹二與徐瑾打點好行裝，從三樓下來，正巧遇見明舒正與那菩薩蠻出來門口。自也懶得上去招呼，且在後頭等著。問她是否非要嫁裴定海之類的話不下三遍，可女郎身體誠實，頭腦清醒。喜歡一個，要嫁的是另一個，幹脆的很。他又何必再去招惹。該做的都做了，也算圓滿。他也不是什麽好托付終身的人，裴定海許還比他更好一些。
曹二叉手，靜靜等著。如此將心情編排妥當，打算等她先走，便找路離場。
“主上。不太對。”徐瑾也在他身側候著，卻看樓梯一側，一紫衣女子快步朝明舒走了過去。忙提醒一聲人。
曹二這才見那紫衣女子神色，雙目恨恨，緊緊盯著明舒。咬著唇齒，腳下速度極快。而明舒正與婢子說話，笑容侃侃，絲毫沒有防備。曹二心中一緊，已是一個閃身趕過去護人。可未來得及走到，明舒已走到樓梯正口，紫衣橫起手肘往人後背狠狠一撞，女郎身子失衡整個人朝樓梯下摔了下去。
曹二親眼見她從樓梯滾落，樓梯木桿上磕碰數下，方被墻壁重重阻攔下來。來不及思考，已沖下樓去將人扶來懷裏。
“依依？”女郎雙眉緊鎖，目光散去，已喊不醒來，額角顴骨全是磕碰壞的血漬。雪肌香暖，漸漸發涼，曹二看得膽戰心驚，愈發不知所措，“別睡，醒來。給我醒著。”
女郎方還緊鎖的眉頭，此下已經漸漸舒展開來，合上眼簾，徹底沒了反應。曹二一把將人扣入懷裏，目光落在樓梯口上，笑得陰狠的柳二娘。
柳二娘對上那男子的目光，便看人嘴角沈沈，面如冷鐵，心中一陣寒意不散。不敢再呆，忙往別處下了樓去。避開來看熱鬧的人群，正一路小跑出門口，卻迎面撞上錢一鳴。
這頭錢一鳴方與人去馬廄牽馬，正與小廝一同將兩匹馬牽回來門前，卻不見了柳二娘的身影。左左右右找了一遍，都沒見人，心覺不妙，柳二娘該不會還要回去生事？
“二娘，怎麽了這是？”錢一鳴見柳二娘臉色匆忙，直覺沒什麽好事兒，正要往樓裏看個究竟，卻看柳二娘一改面上匆忙，笑道。
“方去小解。這會兒好走了。我們回裴府吧。”
錢一鳴只管辦差，也沒再多理會樓中響動。馬已牽來門口，便引二娘上馬。二人先一步往北邊去。
蜃海樓有人受傷，引不少客人來瞧，究竟是什麽人出事。徐南珠與裴定海一並聽到動靜，出來查看。行至樓梯口，卻看下放明舒暈倒在曹二懷中，裴定海一時覺著顏面不掛，擰緊眉頭站在那裏。
徐南珠頓時火氣沖上額頭，看明舒似已昏睡不行，已箭步過去，將明舒從曹二懷中搶了過來。“姑娘？姑娘？”喊了兩聲，無果。只冷乜一眼一旁曹二。“怎麽回事，她是？”
曹二眸中驚慌，全然沒與他對上目光。只直直盯著他懷裏的人。“大夫。”說著往樓上喊徐瑾，“快去找大夫。”
徐南珠低沈聲息，憤憤望著曹二：“不勞煩曹兄。依依名聲要緊。我這便先帶她回秦家酒樓。”
裴定海伸手將樓梯旁徐瑾攔下，這方擡步下樓，著緊模樣望著徐南珠懷裏的人，比二人多了幾分鎮定：“我讓他們去請顧大夫。便有勞徐兄先帶依依回去。”卻又看曹二神色，分明是心緊他那未婚的妻子，只冷笑一聲，“這裏，便不敢勞煩曹兄費心了。”
曹二這方收回來目光，面上強做鎮定。“是，那便告辭。”話雖如此說，身子卻蹲在徐依依身旁一動沒動，只看徐南珠將人打橫抱起，往樓外去。他方起身跟了出去，直至看徐南珠將人抱上馬車，緩緩走遠，仍立在原地，遲遲未回神過來。
徐瑾跟在身旁，道，“主上。走吧。人家有兄長和未婚夫照看。再怎麽樣，也輪不到我們來管。”
曹二這才收斂幾分情緒，轉身往後巷牽馬。翻騎馬上，跟那馬車後頭，才是出銀海灘的路。一路揚起風沙，他吃了不少。臨經過秦家酒坊，側目往那小巷裏望了過去，便看徐南珠抱人著急送了進去。曹二頓時眉間一擰，嘞繩停馬，與徐瑾道，“再留一夜，明日一早回陳村。”
徐瑾只得聽從吩咐，折轉往胡姬坊裏問客房。回來卻不見了曹二的人影，連著他那匹白馬，一並沒了蹤影，問遍胡姬坊的牽馬小廝，也了無消息。
--
沙海塵土飛揚，柳二娘難有騎這麽快的馬。方才看明舒摔下樓梯，心裏只覺爽快。此下被風一吹，頭腦漸漸清醒，這才覺得後怕起來。
裴定海上回便撂了話，若她再敢害人，便沒上次那麽輕松。於久用命替她擋了一回，這一次，便再沒有別人了。還有，還有方才那曹二的臉色，比裴定海還更甚幾分。徐南珠緊著妹妹，暫未和她計較。可誰知道以後？
柳二娘覺著不對，此下若再回去裴府，豈不是坐以待斃？
眼看錢一鳴此下被落在後頭還沒追上來，她忙是牽轉馬頭，快揚幾鞭。裴府回不去了，只好先去金山城躲躲。
錢一鳴遠遠望見柳二娘轉了路，心覺不對，連忙加緊幾鞭跟了過去。卻不想身後來了匹快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將他落在馬後。錢一鳴吃了一馬屁股的沙，呸了一口。“這是什麽人吶？真是！”
遠遠卻見那人一身黑衫，腰配長劍。騎白馬，身形矯健。揚鞭如狩獵之鷹，目標十分明確，是那正轉了路走的柳二娘。
曹二和柳二娘可有什麽瓜葛？錢一鳴不大記得有這麽回事。只好抽了幾下馬屁，跟緊了過去。
柳二娘看有人來追，只忙揚鞭快走。她已經騎得夠快了，可後頭那匹馬緊追不舍，不過兩鞭子的功夫，又追上來不少。柳二娘這才看清馬上的人。便就是方才抱起徐依依的曹二。心裏暗自呸了一聲，分明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還要嫁來裴府為正妻。
柳二娘心裏鼓搗了一通，再揚鞭加快馬步，可她身下騎的，不過是蜃海樓用來接待客人的矮馬，沒跑過這麽快的路。眼看就要被曹二追上，身下矮馬實在難以跟上她的鞭子，前蹄失足，一個趔趄將她從馬上摔了下來。
柳二娘在沙子裏打了幾個跟頭，周身作疼。黃銅馬蹄在她眼前緩緩停下，來來回回踱著步子。她匍匐在地上擡眸起來，看到烈日下曹二那張冷鐵似的臉。
“你追我做什麽？和你有什麽關系？”
曹二冷冷，“裴定海下不了手，孤，且幫他一把。”話落，長劍出鞘，迎著烈陽光耀炸眼。
“什麽？什麽意思？”柳二娘未反應過來，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喉嚨頓時說不出話來，還未感覺到疼痛，看到一抹血色飛出，頃刻之間氣息斷絕。
錢一鳴這才趕到，沙地裏二娘捂著喉嚨緩緩倒下，鮮血四濺。“二娘？二娘？”錢一鳴翻身下馬跑過去，本想或只是受傷，撲騰到人跟前，卻看二娘脖頸血流不止，翻起一對白目。不稍用手去探鼻息，便知道人已是不行了。
錢一鳴這才轉眼望那曹二。“你，你敢動裴府的人？”
曹二劍回鞘中，臉頰濺落些許血滴，冷乜他二人一眼，一字未答，轉翻身上馬，方道，“裴定海若想與柳二娘尋公道，叫他來胡姬坊找我。”
錢一鳴看那身殺氣，不敢再招惹，只將二娘身子打點一番，扛上自個兒馬背，往銀海灘報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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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裴掌櫃還真是鎮內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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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娘可是最早進府的, 哪兒能輕易就叫他娶別人。”
“可不是，二娘都找到這兒來了。”
“……”
明舒吃完糕點, 正端茶飲著。吹吹水面兒上的茶沫子。屋裏, 西琳也正捏了塊兒糕點來嘗。沒別人, 她二人便也沒有什麽主次。明舒指指新來的一碟兒小面, “那是川渝的一道涼面。你們北夏不好吃到的, 快試試。”
西琳端起那小碟兒, 將上頭涼油雞絲拌均勻。又用筷子夾了小口放在明舒碟兒裏。二人端起小碟兒，一並嘗起味道。花椒涼油麻麻辣辣, 好是爽口。雞絲滑嫩, 鮮香撲鼻。
明舒不由得感嘆：“北疆之外, 還有這般正宗的味道。”
西琳一笑, “跟著姑娘可有口福了。”
正說著，房門猛地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來人似是脾氣不小，便看裴定海拖著柳二娘進來, 而後重重將房門合上。問起，“你跑來這裏做什麽？還去塗六面前晃蕩, 可是怕他不曉得你做過什麽事情？”
“她能來，我為何不能來？”柳二娘一指屋內明舒。
裴定海一瞥這邊，“她將是我正房夫人，今日是定親之宴。她如何不能來。”
“裴定海, 枉我替你做了那麽多事。你便要另娶個女人做正房。她憑什麽。”
裴定海揚起一掌, 頓在半空，少許時候方咬牙忍了下來, 恨恨道，“老子不打女人。”
柳二娘看他不打，愈發來了精神，“怎麽不打，打呀。便就看看裴掌櫃是怎樣的男人？借我的手來陷害自己的恩人。如今到是要鳥盡弓藏了？”話落，裴定海那一巴掌落在一旁白瓷的佛像上，砰呲一聲，白瓷佛像碎了一地。
柳二娘這才沒敢再接話，卻看裴定海盛怒道，“你少給我廢話。錢一鳴回來，叫他送你回府。現下你給我待在此處，不得再出現在塗六面前，聽懂沒有？”
柳二娘身形才將到他上臂高度，看地上的碎佛，又仰看他那鼓圓的眼珠子，頓時怯軟下來。
裴定海看了看明舒，火氣未消，話裏是吩咐的意思，“這裏你看著。等錢一鳴回來，照我的說法辦。”
明舒早被驚得起了身，這方上前兩步去勸人，“裴大哥消消火氣，且不和二娘計較了。我這邊記下了，一會兒讓錢兄弟送二娘回去便是。”
裴定海聽她這般通曉情理，周全妥當，火氣自消了一半，眉間川字散開少許，方沈沈一聲，“我先去招呼客人們，好滅了那些流言蜚語。”
“快去吧。”明舒將人送了出去，讓西琳將房門合上，瞥一眼柳二娘，沒與她說話，兀自坐回桌旁，繼續吃那碗雞絲小面。
柳二娘輕笑了聲，來她對面側身坐下，一手落在桌上。“徐姑娘真是一身的好運氣。”
明舒吃面，不緊不慢。“我是怎樣的好運氣啊，二娘？是要嫁與裴大哥做妻的好運氣，還是在陰風谷那夜沒餵成狼的好運氣？”
柳二娘嗤了一聲，“進門便要做人正妻，這位置也得坐得穩當。便就看徐姑娘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那就希望會有吧。”明舒覺著辣，放落了小碟兒，端起茶水來飲，“事情可不都得往好的盼麽？像二娘這樣總盼旁人不好的，老天想賞些運氣與你，也得要多顧慮顧慮旁人的周全。二娘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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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一鳴送著曹二去樓間，聽他道，“我還有些行李打點，稍後與隨侍一道再走，不勞煩錢兄了。”
錢一鳴本也與曹二不對付，笑著，“那我也不叨擾您了。”說著，目送人上的了三樓，方回去覆命。
錢一鳴敲了敲廂房門，便見西琳來開門。瞅一眼西琳那身段面容，錢一鳴心裏喜樂，嘴角險些收不攏來。西琳讓了讓身位，叫他進去。見那桌前坐著的柳二娘，錢一鳴也是一驚，“哎喲，您怎的來這兒了？掌櫃的知道麽？”
柳二娘正才在明舒話裏吃憋，尋著發洩的去處。“他怎不知道了？他還險些打人了。”
“怎麽會呢？”錢一鳴忙替裴定海賠笑，“掌櫃的從不打女人。”
明舒只道，“裴大哥留了話，讓錢兄弟回來，便將二娘送回裴府，省得再生事端。若我的話算不了數，錢兄弟可要再去問問裴大哥的意思？”
“那是當然不必。”錢一鳴哪敢得罪未來女主人，只忙躬身往柳二娘面前攤了攤手，“二娘，回吧。我與你備馬切。”
柳二娘臉色差極了，瞥一眼明舒，嘴裏罵罵咧咧了聲，方跟著錢一鳴出去。
西琳走去合了房門，方轉身回來問明舒，“姑娘可聽清她罵什麽了？”
明舒搖搖頭，“不是誇我的話，不聽也罷。”
這會兒廂房裏已呆了許久，明舒和西琳點心也吃過了，茶水也喝過了。正是發悶，卻聽樓下起了些許動靜，像是曲樂，又有人聲起哄。西琳去門外打探了一通，回來“姑娘，樓下起了戲臺，唱的是江淮一代的越劇，要不要去看看。”
“許久都沒聽過了，便去看看。”明舒起了興致，拉起西琳一道兒出門。臨出來門外，便見隔壁房間幾位客人也正被小廝領著往樓下去。明舒不大認得這些生意場上的人，都是生疏面孔。明舒記得與裴定海些許面子，與他們福了一福。
“這不就是裴掌櫃的新夫人？”
“到底是個美人吶。”
客人們先行下了樓，明舒方和西琳跟在後頭。
西琳問，“聽徐少主說，姑娘是江淮人？”
“年少在那兒呆過幾年。可也不長。”不過十年，占她人生的三分之二。另外五年，她身陷北疆苦寒，現如今，便也不知自己是哪裏的人，似一只無魂的游鬼罷了。
曹二與徐瑾打點好行裝，從三樓下來，正巧遇見明舒正與那菩薩蠻出來門口。自也懶得上去招呼，且在後頭等著。問她是否非要嫁裴定海之類的話不下三遍，可女郎身體誠實，頭腦清醒。喜歡一個，要嫁的是另一個，幹脆的很。他又何必再去招惹。該做的都做了，也算圓滿。他也不是什麽好托付終身的人，裴定海許還比他更好一些。
曹二叉手，靜靜等著。如此將心情編排妥當，打算等她先走，便找路離場。
“主上。不太對。”徐瑾也在他身側候著，卻看樓梯一側，一紫衣女子快步朝明舒走了過去。忙提醒一聲人。
曹二這才見那紫衣女子神色，雙目恨恨，緊緊盯著明舒。咬著唇齒，腳下速度極快。而明舒正與婢子說話，笑容侃侃，絲毫沒有防備。曹二心中一緊，已是一個閃身趕過去護人。可未來得及走到，明舒已走到樓梯正口，紫衣橫起手肘往人後背狠狠一撞，女郎身子失衡整個人朝樓梯下摔了下去。
曹二親眼見她從樓梯滾落，樓梯木桿上磕碰數下，方被墻壁重重阻攔下來。來不及思考，已沖下樓去將人扶來懷裏。
“依依？”女郎雙眉緊鎖，目光散去，已喊不醒來，額角顴骨全是磕碰壞的血漬。雪肌香暖，漸漸發涼，曹二看得膽戰心驚，愈發不知所措，“別睡，醒來。給我醒著。”
女郎方還緊鎖的眉頭，此下已經漸漸舒展開來，合上眼簾，徹底沒了反應。曹二一把將人扣入懷裏，目光落在樓梯口上，笑得陰狠的柳二娘。
柳二娘對上那男子的目光，便看人嘴角沈沈，面如冷鐵，心中一陣寒意不散。不敢再呆，忙往別處下了樓去。避開來看熱鬧的人群，正一路小跑出門口，卻迎面撞上錢一鳴。
這頭錢一鳴方與人去馬廄牽馬，正與小廝一同將兩匹馬牽回來門前，卻不見了柳二娘的身影。左左右右找了一遍，都沒見人，心覺不妙，柳二娘該不會還要回去生事？
“二娘，怎麽了這是？”錢一鳴見柳二娘臉色匆忙，直覺沒什麽好事兒，正要往樓裏看個究竟，卻看柳二娘一改面上匆忙，笑道。
“方去小解。這會兒好走了。我們回裴府吧。”
錢一鳴只管辦差，也沒再多理會樓中響動。馬已牽來門口，便引二娘上馬。二人先一步往北邊去。
蜃海樓有人受傷，引不少客人來瞧，究竟是什麽人出事。徐南珠與裴定海一並聽到動靜，出來查看。行至樓梯口，卻看下放明舒暈倒在曹二懷中，裴定海一時覺著顏面不掛，擰緊眉頭站在那裏。
徐南珠頓時火氣沖上額頭，看明舒似已昏睡不行，已箭步過去，將明舒從曹二懷中搶了過來。“姑娘？姑娘？”喊了兩聲，無果。只冷乜一眼一旁曹二。“怎麽回事，她是？”
曹二眸中驚慌，全然沒與他對上目光。只直直盯著他懷裏的人。“大夫。”說著往樓上喊徐瑾，“快去找大夫。”
徐南珠低沈聲息，憤憤望著曹二：“不勞煩曹兄。依依名聲要緊。我這便先帶她回秦家酒樓。”
裴定海伸手將樓梯旁徐瑾攔下，這方擡步下樓，著緊模樣望著徐南珠懷裏的人，比二人多了幾分鎮定：“我讓他們去請顧大夫。便有勞徐兄先帶依依回去。”卻又看曹二神色，分明是心緊他那未婚的妻子，只冷笑一聲，“這裏，便不敢勞煩曹兄費心了。”
曹二這方收回來目光，面上強做鎮定。“是，那便告辭。”話雖如此說，身子卻蹲在徐依依身旁一動沒動，只看徐南珠將人打橫抱起，往樓外去。他方起身跟了出去，直至看徐南珠將人抱上馬車，緩緩走遠，仍立在原地，遲遲未回神過來。
徐瑾跟在身旁，道，“主上。走吧。人家有兄長和未婚夫照看。再怎麽樣，也輪不到我們來管。”
曹二這才收斂幾分情緒，轉身往後巷牽馬。翻騎馬上，跟那馬車後頭，才是出銀海灘的路。一路揚起風沙，他吃了不少。臨經過秦家酒坊，側目往那小巷裏望了過去，便看徐南珠抱人著急送了進去。曹二頓時眉間一擰，嘞繩停馬，與徐瑾道，“再留一夜，明日一早回陳村。”
徐瑾只得聽從吩咐，折轉往胡姬坊裏問客房。回來卻不見了曹二的人影，連著他那匹白馬，一並沒了蹤影，問遍胡姬坊的牽馬小廝，也了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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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塵土飛揚，柳二娘難有騎這麽快的馬。方才看明舒摔下樓梯，心裏只覺爽快。此下被風一吹，頭腦漸漸清醒，這才覺得後怕起來。
裴定海上回便撂了話，若她再敢害人，便沒上次那麽輕松。於久用命替她擋了一回，這一次，便再沒有別人了。還有，還有方才那曹二的臉色，比裴定海還更甚幾分。徐南珠緊著妹妹，暫未和她計較。可誰知道以後？
柳二娘覺著不對，此下若再回去裴府，豈不是坐以待斃？
眼看錢一鳴此下被落在後頭還沒追上來，她忙是牽轉馬頭，快揚幾鞭。裴府回不去了，只好先去金山城躲躲。
錢一鳴遠遠望見柳二娘轉了路，心覺不對，連忙加緊幾鞭跟了過去。卻不想身後來了匹快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將他落在馬後。錢一鳴吃了一馬屁股的沙，呸了一口。“這是什麽人吶？真是！”
遠遠卻見那人一身黑衫，腰配長劍。騎白馬，身形矯健。揚鞭如狩獵之鷹，目標十分明確，是那正轉了路走的柳二娘。
曹二和柳二娘可有什麽瓜葛？錢一鳴不大記得有這麽回事。只好抽了幾下馬屁，跟緊了過去。
柳二娘看有人來追，只忙揚鞭快走。她已經騎得夠快了，可後頭那匹馬緊追不舍，不過兩鞭子的功夫，又追上來不少。柳二娘這才看清馬上的人。便就是方才抱起徐依依的曹二。心裏暗自呸了一聲，分明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還要嫁來裴府為正妻。
柳二娘心裏鼓搗了一通，再揚鞭加快馬步，可她身下騎的，不過是蜃海樓用來接待客人的矮馬，沒跑過這麽快的路。眼看就要被曹二追上，身下矮馬實在難以跟上她的鞭子，前蹄失足，一個趔趄將她從馬上摔了下來。
柳二娘在沙子裏打了幾個跟頭，周身作疼。黃銅馬蹄在她眼前緩緩停下，來來回回踱著步子。她匍匐在地上擡眸起來，看到烈日下曹二那張冷鐵似的臉。
“你追我做什麽？和你有什麽關系？”
曹二冷冷，“裴定海下不了手，孤，且幫他一把。”話落，長劍出鞘，迎著烈陽光耀炸眼。
“什麽？什麽意思？”柳二娘未反應過來，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喉嚨頓時說不出話來，還未感覺到疼痛，看到一抹血色飛出，頃刻之間氣息斷絕。
錢一鳴這才趕到，沙地裏二娘捂著喉嚨緩緩倒下，鮮血四濺。“二娘？二娘？”錢一鳴翻身下馬跑過去，本想或只是受傷，撲騰到人跟前，卻看二娘脖頸血流不止，翻起一對白目。不稍用手去探鼻息，便知道人已是不行了。
錢一鳴這才轉眼望那曹二。“你，你敢動裴府的人？”
曹二劍回鞘中，臉頰濺落些許血滴，冷乜他二人一眼，一字未答，轉翻身上馬，方道，“裴定海若想與柳二娘尋公道，叫他來胡姬坊找我。”
錢一鳴看那身殺氣，不敢再招惹，只將二娘身子打點一番，扛上自個兒馬背，往銀海灘報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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