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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你們要殺我,要殺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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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你們要殺我,要殺我啊……

霍檀出征之後,霍家的日子一如往昔。

崔雲昭一邊忙鋪子裏的事,一邊盯著弟妹們讀書,每日都不閑著,日子倒也不枯燥。

她以為自己會度日如年,可是一忙起來卻發現日子過得很快。

如涓涓細流,一去不返。

邊關戰事吃緊,每隔一旬就有戰報發來,若是平安,馮朗就會派人過來送信,告知霍家霍檀平安。

若是額外有家書,便會一並送來。

霍檀寫家書並不勤,大約一兩月才寫一次,每次家書上也不都說好,經常是他隨手記錄的邊關生活。

今日,霍檀的家書又至。

崔雲昭往往先讀一遍,若是沒有什麽問題,才會讓霍新柳給林繡姑讀來聽。

這一封家書比以往的時候都要長,一共寫了三頁紙箋,倒是費了不少筆墨。

前兩張都是寫給家裏人的。

霍檀很有寫信的天賦,這一封家書寫的倒是妙趣橫生。

比如他寫:來繞曲已有四月,一晃神,春日已至。以前未來過北地,不知北地春日的風沙這樣大,吹得人面皮都痛。

他又寫:繞曲大營有好幾名當地的廚子,做的油潑面非常地道,又辣又開胃,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多食。這個口味不錯,我已經學會,回頭回家給你們做來吃。

一字一句,都是日常生活,平靜也平凡。

邊關的生活似乎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麽苦寒。

不過霍檀也不會只報喜不報憂,他也會寫:“前半月出征,一連多日未歸,頭發裏都是風沙,不是很舒服。不過放心,我只有手臂受了點小傷,無傷大雅。

他人不在家裏,可那家書上說話的口吻,卻是那麽鮮活而親切。

崔雲昭看著,覺得他仿佛就在眼前,同她做怪,說著逗弄人的話。

讓人想要發笑。

不過,他還是受傷了。

崔雲昭輕輕摸著信紙,吸了口氣,繼續往下看去。

然後霍檀又說,他後面要忙碌,可能一兩月都沒有家書,讓家裏人不用擔心,他會安好。

崔雲昭不自覺跟著點了點頭。

最後他挨個點名。

讓林繡姑多多鍛煉,不要在繡桌前一坐一整日,讓霍新枝多吃點飯,太瘦弱了。

又叮囑霍成樸和霍成樟好好讀書習武,最後說霍新柳,讓她得空陪著嫂嫂出去踏青。

春花開了,是踏青時節。

信的最後,霍檀說:“給皎皎的信在第三頁,你們都不許看。”

還挺調皮的。

崔雲昭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取出第三張信紙,發現下面還夾了一塊小木板,難怪這封信沈甸甸的。

信紙對折,打開來看,裏面卻靜靜躺著一朵未曾見過的白色花葉。

那花朵花蕊如一絲一縷,像一個倒著的油紙傘,漂亮又可愛。

花葉有些泛黃,卻也能看出曾經雪白顏色。

鮮活時一定很美。

這是崔雲昭第一次見這種花,她小心翼翼從裏面取出放到那塊大小正好的木板上。

花朵已經風幹,枝葉單薄,顯得很是脆弱。

崔雲昭甚是都不敢碰它,生怕一碰就碎了。

信紙是兩層的,一層幹幹凈凈,專為包花,一層則是霍檀單獨寫給她的信。

皎皎,見字如唔。

邊關春早,百花盛開。

春來鶯歌,柳葉新綠,滿城皆是春色。

雖在戰時,卻也改不了天道,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四季輪轉,轉眼便作一年。

繞曲等地的花卉,博陵和伏鹿都有,並無奇特。

倒是燕州與北芒交界有這樣一種花,純白無暇,上面的絨毛花蕊修長細嫩,迎風招展,繁花勝雪。

湊近了聞,花香也是清淡的。

很漂亮,覺得跟你很像。

問了當地的向導,說這種花叫白檀,當地人都叫它十裏香。

但依我所見,沒有那麽香,可能是以訛傳訛。

讀到這裏,崔雲昭不由笑了一下。

她捧著那木片,湊到鼻尖嗅聞,因為花朵已經幹枯,最後那點清淡的香氣也消失在數日的路途裏。

她聞過花,回看信紙,發現霍檀寫:知道皎皎要聞,不過到你手時應當無味,頗為可惜。

寫到後面,霍檀話鋒一轉,道:此花一起開時,新春落雪,漫山遍野皆是清香,他日山河永安,我帶你再來看花海。

那時你便能知,這十裏香的威名。

信並不長,霍檀最後只簡單叮囑。

好好用飯,好好睡覺。

好好賞這好春光。

落款是梵音。

崔雲昭仔細摸了摸這封信,把這一封信放到早就準備好的信封裏,放到崔雲昭一直用來放家書的紫檀木盒裏。

做完這一切,她才又拿起那朵白檀,再度嗅了嗅。

春日陽光溫暖,絲絲縷縷落在臉上,微風吹拂,似乎真有十裏花香,縈繞鼻尖。

崔雲昭把這朵幹花也收好,才拿著家書去了前院。

霍新柳去女學已經快一年了。

這一年裏她進步很快,變化也很大。

從一開始的反應遲鈍,說話緩慢,到現在能正常與人交流,這一年來她自己的努力和同窗姑娘們的幫助分不開。

最開始霍新枝還會陪她去書院,三個月後,霍新枝就不再陪她聽課了。

她自己選了其他的課程,每日只是同弟妹們一起去書院,然後就分道揚鑣,各自學各自的課業。

而伏鹿書院的其他課業,也是崔雲昭建議的。

霍檀人不在伏鹿,可他驍勇善戰,數次戰勝厲戎大軍,在坊間的口碑越來越好,百姓們說起他,都是年少英勇的少年將軍。

是上天恩賜拯救大周百姓的救星。

在霍檀這樣的聲望之下,崔雲昭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不過她從來不在乎這些名聲,卻知道利用名聲能做許多事。

就比如伏鹿書院開辦的雜學。

如今年月,戰亂四起,許多人家都只剩孤寡婦孺,崔雲昭建議辦的雜學,就是教授這些人營生手段。

他們不收學費,反而會管一頓午食,但教授學生所得的添頭都算書院,不能帶回處置。

比如燈籠、蠟燭、繡品、成衣、竹籃甚至瓷器陶坯等,都算是給書院的學費,兩相抵消。

崔雲昭一開始只是建議,後來她考慮到這些成品可能沒有那麽大的利潤,反而會讓伏鹿書院負擔吃力,便四處奔走,聯合了伏鹿許多富戶,一起支持這項事業。

自然,所產出東西也給各家售賣。

一開始,自然是很多波折。

頭兩個月是找不到學生的,後來崔雲昭又同自家姐妹並殷素雪等到窮困的坊巷裏勸說,才慢慢有了學生。

到了春日時節,有的學生所做的東西,已經有模有樣,可以直接售賣了。

崔雲昭做事從來都很有耐心。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她先給這些窮困潦倒的婦孺生機,然後慢慢開更多的課程。

比如算賬,比如簡單識字,比如更高級的刺繡等,這一次不需要她們奔走相告,就已經有人來報名了。

這些課程,都是家境富裕的姑娘家來學。

或許,在崔雲昭等人的帶領下,她們也覺得不能困於家宅,一生仰人鼻息。

學會的東西,不管有沒有用處,總是自己的。

霍新枝學的就是識字和算賬,如今已很有小成,簡單的游記她自己就能讀懂了,平日得了空閑,也會領著霍新柳和林繡姑一起來讀,日子豐富許多。

家裏的生意霍新枝也打理的很好,不需要崔雲昭操心。

這幾個月來,霍家可謂是蒸蒸日上,日子紅紅火火。

一晃神,就到了六月。

這一日,崔雲昭正在跟夏媽媽和孫總管盤賬,就聽到外面傳來梨青的聲音。

“小姐,周副指揮來了。”

周副指揮是馮朗身邊的親兵副指揮,專門給霍家送家書和信息,一早馮朗還親自過來看望過林繡姑,對崔雲昭道:“以後只會派他來送消息,若是換了旁人來,不要理會。”

“另外,若是小周不得空,他的上峰馬指揮也會親自前來,你們都見過,不會認錯。”

馮朗辦事就是這麽仔細。

崔雲昭當時就放了心,謝過馮朗,馮朗就笑了笑。

“梵音是我的學生,我自然好好照顧他的家小,你們只管安心。”

回憶戛然而止,因為崔雲昭忽然想起,前幾日剛送過家書,現在再來肯定是有其他事。

周副指揮也知道霍家有崔雲昭做主,便直接來了東跨院,先見過崔雲昭,才面色凝重地道。

“崔夫人,呂將軍過世了。”

崔雲昭楞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呂繼明之前只是重病,一直靠藥續命,只是想不到還是走了。

她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什麽時候吊喪?”

周副指揮道:“將軍準備後日去吊喪,讓兩位夫人準備妥當,一起前去。”

一起去,能省去許多事。

崔雲昭便點點頭,道:“知道了,有勞副指揮,也請將軍節哀。”

呂繼明死的實在太憋屈了。

前世他死在了燕州,就死是這場戰爭裏,也算是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可今生,他卻在被人刺殺後纏綿病榻而亡,想必他自己也活得了無生趣,無比痛苦。

崔雲昭先去了一趟正房,同林繡姑說了事,又同霍新枝叮囑,之後十日都讓家裏孩子穿素色衣裳,不要太過花俏。

安排完這些,她又讓邢媽媽準備吊喪的一應事宜,才算作罷。

三日後,崔雲昭、霍新枝和林繡姑一起出門,先去往新設的觀察使府。

呂繼明重傷之後,郭子謙特地為他請命,保留了他的觀察使,也好讓他過得舒坦一些。

馮朗的對這些都不講究,於是就把團練使府略微改了改,把邊上空置的民居並進來就算完。

他家裏一共就三口人,日子也簡單,倒是一點都不鋪張,這新設的團練使府跟以前一樣,沒有什麽變化。

崔雲昭一過來,就看到馮朗和其次子馮敬先。

這位馮家的小少爺如今還在讀書,生的靦腆又斯文,見了幾人忙見禮,客氣又熱絡。

馮朗正在交代屬下事情,說完話,才看向眾人。

他面色並不是太好,只說:“到了呂家,直接祭拜便走,呂家有些熱鬧。”

一開始崔雲昭還不知這熱鬧是什麽意思。

等一行人到了呂家,才發現呂家真是亂的不成樣子。

之前霍檀就說過,呂繼明偏心二夫人和二兒子,可又對原配夫人和呂子航不忍心,於是家主之位便一直沒有定奪。

他在時自然一切順遂,現在他死了,家中自然連表面平和都算不上,尤其是喪儀,必須要有下一任家主來操持。

若按倫常,下一任家主自然是呂子航,可呂子航高不成低不就,人也懦弱,母家又勢單力薄,自然抗爭不過母族強大的二少爺。

但呂子航畢竟占了嫡長的身份,呂家的族老也不好不顧倫常,只能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紛紛佯裝生病不插手。

於是,呂家的靈堂就出現了兩個家主。

兩邊都披麻戴孝,兩邊都在哭靈,兩邊也都有燒火盆。

呂子航一直都是軍中的指揮,從博陵到伏鹿一直沒有變過,霍檀去歲出征,本來是他最好的機會,但他求到馮朗面前,最終沒有離開伏鹿。

他怕死,不敢去。

不去,就再也沒有晉升的機會了。

若是能像霍檀當年那樣,熱孝時直接上戰場,或許還能有老部將看在往日的情面關照一二,等過了這個村,就再也沒有這店了。

崔雲昭一家跟隨馮朗踏入靈堂的時候,呂家人還在爭執。

不過馮朗一到,他們就立即沒了聲音。

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伏鹿已經是馮朗的天下了,無論以前呂繼明多麽風光,往後都不會再有。

呂家的二少爺走的科舉,已經過了鄉試,正在準備後年的秋闈,他若是能成,呂家或許還維持多年。

他人年輕,也不過剛剛十七八歲的年紀,卻很懂事,見了馮朗,立即行大禮。

“謝馮叔吊唁父親。”

呂子航看到崔雲昭,不由有些分神,這一個分神就錯過了同馮朗見禮。

倒是他身後一名披麻戴孝的女眷忽然開口:“謝表舅母,表嫂吊唁父親。”

崔雲昭瞇眼睛一看,發現那竟是顧迎紅。

她跪在呂子航正室娘子身後,看起來弱柳扶風,嫵媚別致。

人們常說,想要俏,一身孝,說的就是此刻的顧迎紅。

她一開口,堂屋裏的氣氛就又焦灼起來。

二夫人能跟馮朗攀親,大夫人也能同霍檀議舊。

呂子航竟然明顯松了口氣。

他臉上微微浮起笑容,正要同馮朗說話,就聽到身後的正室娘子低聲開口:“靈堂之上,哪裏有你一個妾室胡言亂語的份,父親也是你能叫的?”

說罷,她轉過身來,對霍家人躬身行禮,態度非常恭敬。

“林夫人,崔夫人,霍娘子,民女管教不嚴,還請諸位勿要見諒。”

崔雲昭倒是意外她的聰明。

顧迎紅被她這麽一訓斥,頓時委屈的滿臉通紅,她嬌嗔道:“夫君,你看她!”

這樣的地方,行這般扭捏事,實在讓人不齒。

馮朗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跟呂繼明雖然有過隔閡,也有過矛盾,卻也是一起出生入死二十年的兄弟,見他身死後家中亂成這樣,心裏實在難受。

此刻,倒是馬夫人出來見過眾人,目光淩厲看向顧迎紅:“來人,帶下去,杖二十。”

原配夫人立即起身,卻被呂子航的娘子一把按住,低聲說了幾句話。

等她說完,原配夫人才不甘不願重新跪下。

兩個高大的婆子立即出現在靈堂,上前直接了當堵住了顧迎紅的嘴,迅速把她的帶了下去。

整個過程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十分訓練有素。

馬夫人治家多年,家中上下都唯她馬首是瞻,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因為呂繼明沒有留下遺囑,而馬夫人也顧及面子,沒有直接對原配這一房打殺,才鬧到今日這個地步。

但原配這一房在靈堂上出了這麽大的醜,放任一個妾室大放厥詞,品行和治家能力可見一斑,頓時高下立見。

或許,馬夫人等的就是這一遭。

處理完顧迎紅,馬夫人便上了前來,對馮朗等人道:“多謝諸位來吊唁我家將軍,將軍走時因身體實在孱弱,本想見一見諸位將軍,最終也沒見成。”

她說話辦事非常利落,眼角含淚卻不哭的模樣,卻讓人心生憐憫。

“如今將軍已經仙去,家中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往後日子,還請諸位多多照拂,妾身這廂有禮了。”

到了這時,她才拿情分二字說話。

馮朗此人並不冷血,相反,他頗有情有義。

聽到這話,便道:“馬夫人放心,有我在伏鹿,就不會有人欺負呂家人。”

馬夫人可能要到就是這一句話,聽完便也只行了禮,沒有再多說什麽。

崔雲昭跟在林繡姑身後,陪著她一起燒了香,吊唁之後便準備離開了。

不過他們離開時,碰到了蘇家一行人。

這一次蘇珩並小關氏,蘇羿文和崔雲殊一起來了。

場合特殊,崔雲昭就沒同崔雲殊多說什麽,倒是小關氏擦身而過時,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不刺鼻,比之前的要好聞,也似乎有些熟悉。

崔雲昭沒有多想,只陪著林繡姑快步離開了呂家。

沒有人在意顧迎紅,她在呂家無論如何過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需要旁人關心。

又過了十來日,周副指揮來了霍家,對崔雲昭道:“崔夫人,將軍讓屬下來通傳一聲,呂家如今定家主為二少爺呂子顯,因二少爺年少,未曾娶妻,家中依舊由馬夫人做主。”

“另外,呂家大夫人因呂將軍過世太過傷心,直接去城外寒蟬寺為亡夫禮佛,已經離開了呂家。”

事情到這裏,呂家的事情便落入帷幕。

崔雲昭想了想,同周副指揮道:“之前靈堂上那名呂子航的妾室,確實同家中沾親帶故,若她有何不妥,還請周副指揮多多掛心,將來若是有什麽事,通傳我們一聲便好。”

這是讓他註意著顧迎紅的動作,卻又不用管她,若是有大變故再來告知一聲就好。

周副指揮便道:“是,崔夫人放心。”

呂家的事情過去,崔雲昭又陷入忙碌中,待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景德六年十月。

秋日風冷,吹走艷陽天。

崔雲昭沖新穿上厚實的襖子,坐在窗邊看景。

院落裏原來種了一棵棗樹,早先沒有結果,也不知是不是雪球獨愛這棵樹,到了今歲,這棗樹居然碩果掛滿枝頭。

棗子很甜,曬幹了能吃許久,崔雲昭這幾日都在忙著曬紅棗。

這幾個月來,霍檀又上了幾次戰場,有贏有輸,打的十分艱難。

夏日時他身上中了一刀,倒是不致命,也如此照實寫在了家書裏,還同崔雲昭玩笑。

“只有受傷才能躲懶。”

崔雲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卻只能搖頭,還安慰了幾句林繡姑。

其實霍檀這樣很好,若是只報喜不報憂,家裏反而會更擔心,如此一來,家裏人倒是能平靜生活。

崔雲昭從來不會單獨給霍檀送東西,只有要往邊關送糧草的時候,才會一起送家裏準備衣裳鞋襪,藥食之物,正巧要送糧草,崔雲昭便去尋了程三姑娘,買了不少補血的要給霍檀送了過去。

隨著這一年的戰事,霍檀的威名傳遍大江南北,原來呂繼明受重傷,只能派霍檀這個年輕將軍去戰場時,百姓們還是很擔心的。

誰知道有人天生就是翺翔在戰場上的雄鷹,霍檀的一到繞曲,就打了數場勝戰,狠狠提了邊關將士們的氣勢。

尤其封鐸受了重傷,不便指揮作戰,霍檀也敢直接調令武平守軍,最終在一場大戰中艱難逆轉形勢,反敗為贏。

一樁樁,一件件,他的豐功偉績,都被百姓們看見,聽見,也記在心裏。

他付出的一切,都沒有被埋沒。

這一年來,朝廷一次次褒獎,一次次賞賜,往霍家來的禮部官員絡繹不絕,讓霍家的聲望達到最高。

在今年的春日,霍檀已經升為防禦使。

十月末,在霍檀又打贏一場大戰,奪回一半燕州之後,帝下命晉封霍檀為繞曲觀察使,領繞曲廂軍三萬,代領伏鹿廂軍三萬,麾下足六萬精兵。

以此同時,朝廷追封霍展為忠義侯,封林繡姑為忠義侯夫人,領朝廷俸祿。

行晉封禮那一日,林繡姑一整日都是高高興興的,她對朝廷千恩萬謝,話裏話外都是皇恩,姿態作的很足。

等到宴席散盡,賓客離去,林繡姑才僅僅握住崔雲昭的手。

她眼神堅定,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皎皎,以後不一樣了。”

從今往後,霍家正式成為大周都能喊的出名字的家族,也成為武將中不可小覷的新貴。

霍檀手裏的權柄,已經幾乎與武平節度使封鐸等同。

林繡姑曾經很盼望這一天,可當這一天到來時,她還是有些緊張和惶恐的。

“我們可以平安度過嗎?”

她問崔雲昭。

崔雲昭緊緊回握住林繡姑的手,對她嫣然一笑。

“阿娘,我們可以。”

“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守好霍家,等著夫君飛黃騰達便好。”

“不會有事的,”崔雲昭堅定道,“從我同夫君成婚第一日起,我就知道。”

“以後我的人生,皆是坦途。”

林繡姑的眼淚才終於滑落。

“好,都是坦途,都是坦途。”

家裏熱熱鬧鬧的,就越顯得後院冷清淒涼。

老太太頭發已經花白了,她跪坐在蒲團上,身形消瘦而幹枯。

仿佛早就沒了生機的老樹,只等最後行將就木,變成幹柴的那一日。

老太太聽著前面的熱鬧,眼睛越來越紅,紅到桌上的蠟燭都失了顏色。

就在木婆子去如廁的工夫,老太太忽然厲聲咆哮起來,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稍顯瘦弱的張惜娘,如同一只發現獵物的野狗,精準無比跑到了院門前。

夜半時分,她的敲門聲猶如夢魘。

“開門,開門!”

“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你們都是壞人,你們要殺我,要殺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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