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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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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崔雲昭許多年未曾看到霍檀動怒了。

此刻的霍檀就如同被人侵占了領地的老虎, 渾身上下都透著怒意。

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更是深沈,一瞬不瞬盯著呂子顯看。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只要呂子顯不放手,他就要動手了。

崔雲昭有些呆楞, 一時不知要如何反應,等她回過神來時, 才發現呂子顯已經被霍檀逼迫得退後兩步。

此時,呂子顯的臉色青白交替,難看至極。

被下屬逼迫至如此, 實在是有損顏面。

哪怕呂子顯已經醉酒, 現在也多少清醒了些。

“霍,霍九郎?”

呂子顯大著舌頭說。

他站在那搖搖晃晃, 一看便是吃多了酒。

霍檀卻穩穩站在崔雲昭身邊, 他手上微微用力, 就把崔雲昭帶到了自己身後, 讓自己高大的身軀牢牢擋住呂子顯的視線。

“呂指揮, 當街糾纏軍使娘子, 可不是君子所為。”

霍檀的聲音很低, 崔雲昭能清晰聽到他語氣裏的怒意。

崔雲昭甚至都顧不上方才那一瞬間的惡心感,只是仰著頭看霍檀的背影。

此時此刻, 她才忽然意識到, 現在的霍檀還不是以後智勇雙全, 謀算千裏的霍節度使。

也不是那個高高龍椅上,眸色深沈的威武帝王。

現在的他只有十九歲,還只是個少年軍使, 沒有那麽多隱忍和謀算, 身上還有這讓人無法忽視的年輕氣盛。

受了委屈, 當街就要還回去, 一點都不能忍著。

不可否認的,崔雲昭忽然有些喜悅。

那種被人回護的感覺真的很好,讓人發自內心覺得受到了重視。

就比如現在。

霍檀完全不顧對方是自己的上峰,也不管他的父親是誰,他的不滿和怒火清晰可聞。

“呂指揮,我家娘子膽子小,經不起事,你這般無賴行徑,可要下壞我家娘子了。”

“此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如實同呂將軍稟報。”

霍檀對呂子顯的稱呼從少將軍變成了指揮。

呂子顯似乎此刻才醒了酒,他忽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霍檀。

“你怎麽來了?你說什麽?”他說話依舊含糊不清,“我方才,做了什麽嗎?”

“我不記得了。”

他站在那搖搖晃晃,滿臉潮紅,衣衫也瞧著有些淩亂,一看就是個醉漢。

同最初的那個陽光開朗的少將軍完全不同。

霍檀眸色微深,他根本不管現在有多少人在悄悄偷看,直接對著身後揮手。

立即就有一隊不敢靠近的城防軍便快步上前。

“霍軍使。”

霍檀點點頭,聲音冷酷:“呂指揮吃醉了,當街發酒瘋,你們把他送回府衙,務必保護好呂指揮,若是指揮受傷,呂將軍怪罪起來,我們誰都擔待不起。”

呂子顯在那邊嚷嚷:“我沒喝醉,九郎,九郎你別走啊,我們再吃一杯酒。”

霍檀那句話說完,一把握住崔雲昭的手腕,拉著她轉身就走。

崔雲昭差點沒被他拽了個趔趄,小小哎呦一聲,霍檀才放慢了腳步。

兩個人一路沈默往前走,梨青小心翼翼跟在後面,不敢吭聲。

崔雲昭看著霍檀鐵青的側顏,心中最後一點不快也散去,此時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她從未見過霍檀這樣生氣的模樣,這會讓她覺得霍檀很在意她。

崔雲昭小碎步跟著霍檀,直到來到馬車前,霍檀才沈默動手取下馬凳,讓她跟梨青上馬車。

等崔雲昭坐下了,才聽他在外面吩咐:“走吧,回家。”

“等等。”

崔雲昭急切開口,一把掀開了車簾。

她擡眸就對上了霍檀深邃的眸子。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覺得此刻霍檀的眼眸比平時還要深邃幽暗。

“你不回家嗎?”

霍檀深深看了她一眼,安靜片刻,才低聲道:“我騎馬回家。”

崔雲昭哦了一聲,然後便放下車簾,沒再同他說話。

馬車緩緩行駛,很快就離開了熱鬧的街市,往藕花巷行去。

梨青這才握住崔雲昭的手,要去看她被呂子顯捏過的手腕。

“這呂少將軍也太不講究了,誰能知道竟是這種人。”

梨青小聲念叨:“真是氣死奴婢了。”

崔雲昭笑了一下,這會兒她倒是不生氣了,卻問梨青:“你瞧著,姑爺是不是生我氣了?”

霍檀方才對著呂子顯真的很兇。

他毫不顧忌上下尊卑,直接對呂子顯發號施令,那種幾乎要沖冠而出的怒氣,就連梨青都能清晰看出來。

但若說對小姐也生氣了,梨青倒是沒察覺。

“不會吧,”梨青道,“姑爺怎麽舍得對小姐生氣呢?”

崔雲昭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我覺得他就是生氣了。”

梨青嘆了口氣:“今日真是時運不濟,怎麽好好吃個酒還遇到這種事。”

崔雲昭也覺得有些蹊蹺。

前世她也見過呂子顯許多次,無論哪一次,呂子顯都是彬彬有禮,開朗直爽的模樣,她從來沒察覺到呂子顯對她還有這種心思。

後來呂繼明高升,呂子顯待霍檀也一直如同兄弟,完全沒有表現出半分異樣。

所以今日偶遇呂子顯,崔雲昭並沒有多少防備。以為不過是偶遇說幾句話,吃上一杯酒的事。

想到這裏,崔雲昭道:“也真是巧了。”

她跟梨青說了會兒話,馬車就在藕花巷霍宅前停下了,霍檀已經安頓好棗紅馬,回到了家門口,這會兒親自扶著崔雲昭下馬車。

待倆人回到東跨院,崔雲昭洗凈手坐下來喘口氣,才發覺有些不對。

這一路上,霍檀一句話都沒說。

她擡眸看向霍檀,見他背對著自己正在洗臉,然後直起寬闊的腰背,一點點用帕子擦幹凈臉上的水。

水珠從他棱角分明的側顏滑落,在他修長的脖頸上流淌,慢慢被衣領淹沒。

崔雲昭忽然又覺得有些熱了。

她忙灌了一大碗茉莉香茶,才舒了口氣。

“郎君,你怎麽會去那裏?真是巧了。”

霍檀擦臉的動作不變,也不說話,甚至都沒回頭。

崔雲昭:“……”

還真生氣了啊?

怎麽年輕了十歲的霍檀氣性這麽大呢?

崔雲昭向霍檀,眼波流轉,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

“郎君,今日當真是湊巧,我去糧鋪回來路上,聽人說春芳釀的酒好吃,就想著去買來給你嘗嘗,”崔雲昭眨巴著眼睛,看起來乖順又可愛,“只是剛買完酒就碰到了呂衙內,我想著他是呂將軍的兒子,又是你的上峰,便同他客氣兩句,一開始呂衙內也是很客氣的。”

崔雲昭很快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她說完,就眼巴巴看向霍檀,見他依舊背對著自己,一聲不吭,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以前她怎麽不知道,霍檀生氣的時候也會使性子不搭理人?

但想到他方才為自己對呂子顯以下犯上,崔雲昭心裏甜滋滋的,漸漸品味出小夫妻鬧別扭的滋味來。

崔雲昭瞇了瞇眼睛,唇邊笑意如花綻放。

“哎呀郎君,遇到這種事,我也很害怕的。”

崔雲昭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用帕子在眼角輕輕抹了一下。

“我還不是因為郎君,怕惹他不快,這才耐著性子同他說了幾句話,結果倒好,他卻忽然發起酒瘋來。”

“郎君不知,當時我有多害怕。”

崔雲昭聲音婉轉動聽,如一縷清風送進霍檀的心尖上,撫平了他心裏的燥熱。

尤其聽到這裏,霍檀也忍不住微微偏過頭,看向了坐在桌邊的女子。

崔雲昭今日要出門,打扮得十分端麗,尤其她低著頭的時候,那修長纖細的脖頸就明晃晃露在了他眼前。

霍檀強迫自己不去看,目光盯在了她發頂。

崔雲昭今日梳的發髻很簡單,是最利落大方的牡丹髻,上面點綴了兩支鑲嵌珍珠的牡丹華勝,發頂只用了一只造型簡單的銀簪。

霍檀的目光在那只銀簪上停了片刻,然後就聽到崔雲昭委屈的嗓音:“郎君怎麽還生我氣了?都不知道寬慰我一下。”

小姑娘坐在那,帕子在眼角擦拭,單薄細瘦的肩膀微微顫抖,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霍檀心裏最後那點火氣也沒了。

他喉結滾動,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崔雲昭把話都說完,就坐在那裏不動了。

她等了又等,卻等不來霍檀的道歉,心裏暗自罵他是根不可雕的朽木。

怎麽她都這般撒嬌了,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然而就在她心裏嘀咕時,一道結實有力的臂膀就把她整個人擁進了懷中。

下一刻,男人寬厚的胸膛就擋住了所有的風雪和危險,好似成了她最結實有力的靠山。

他的手臂修長而結實,牢牢固定在崔雲昭的肩膀上,讓她只能如同小鳥一般依偎在他身上。

此刻她清晰意識到,自己在霍檀面前真是小鳥依人。

崔雲昭面上一紅,礙於方才自己的唱念做打,又不能去趕他,只能低著頭小聲說:“這是做什麽?”

霍檀沈默片刻,說:“莫要怕,我在。”

這五個字他說的很堅定,那聲音仿佛穿越十年時光,說給了十年後的崔雲昭。

可是臨死的時候,她那麽害怕,那麽孤獨,那麽痛苦。

沒有人告訴她,莫要怕。

沒有人救她。

崔雲昭只覺得眼底溫熱,卻依然沒有落淚,她輕輕眨了眨眼睛,忽然問霍檀:“你會一直在嗎?”

說著,她不等霍檀回答,自顧自說下去。

“無論我們身在何處,無論我們是否相隔兩地,無論過去多少年,你都會在嗎?”

這個問題很奇怪,卻又很合理。

作為今日受到了驚嚇的新嫁娘,崔雲昭會這樣說,也並不讓人覺得意外。

霍檀安靜聽她說,胸膛的心跳一下一下,堅定地告訴了她他的答案。

“只要我活著,我會一直在。”

只要我活著,我會一直在。

這話既不動聽,也不悅耳,甚至沒有那些富麗堂皇的辭藻,可聽在崔雲昭耳中,卻是天底下最好的承諾。

這一刻,她幾乎都要忘記前一世的十年。

忘記她的委屈和不甘,忘記死時的痛苦和害怕。

崔雲昭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忽然有些期望,若是歲月就如此過下去,她跟霍檀就一直生活在這個小院裏,一日三餐,簡單度日,日子說不定也很好。

歲月靜好,平平安安,一輩子無憂無慮。

但這都不可能。

崔雲昭不能那麽自私。

她忽然笑了一聲,那聲音裏,有著說不出的釋懷和悵然。

“能聽到郎君說這句話,我心裏很感動。”

崔雲昭平靜地說。

霍檀擁著她後背的手輕輕一動,然後他就松開了手,在她後背輕輕拍著。

他在笨拙地安撫她。

“皎皎,你不需要怕他。”

霍檀的聲音年輕,朝氣十足,卻又是那麽沈穩練達。

“我即便是軍使,即便是他的屬下,也萬沒有讓你同他低頭的道理,”霍檀一字一頓道,“以後見了他,根本不用理會,除了他,你不需要怕任何人,也不需要忌憚呂將軍。”

霍檀道:“早晚有一天,旁人見了你,要先喚你一聲夫人,然後客客氣氣同你見禮。”

崔雲昭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又有點想哭了。

這話霍檀確實兌現了承諾。

前世即便她同霍檀和離,她也依舊是崔夫人。

不過她也只是有些熱意湧上心頭,哽咽了一聲,還是說:“郎君,我沒有那麽大的野心的。”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上霍檀結實的胸膛。

她輕輕拍著他,好似在安撫他的情緒。

“我希望郎君平平安安,健康長壽,我希望我們能從烏發到白首,一起坐看晨昏,一起白頭偕老。”

這許多話,都是以前崔雲昭想對霍檀的說的,可一樁樁誤會,一次次分別,終於讓熱血變冷。

崔雲昭最終同霍檀說的,只是冷冰冰的五個字。

“我們和離吧。”

所有的真心假意,所有的溫柔繾綣,都淹沒在了冰冷的五個字裏。

那時她心灰意冷,意興闌珊,即便有再多的念想,也支撐不住繼續走下去了。

重生而來,命運輪轉,崔雲昭忽然想同霍檀說一說自己的心情了。

無論未來的結局如何,她總要坦誠一回,按自己的心意過日子。

她是猜忌霍檀,猜忌他是否就是殺害她的那個人,是怨恨霍檀,也怨恨他毫不猶豫就同自己和離。

但她也曾那麽真心地喜歡過他。

喜歡他的眉眼,喜歡他結實的胸膛,喜歡他在夜晚帳子裏流淌的汗。

未來不定,真相難尋,路得一步步走,飯也得一口口吃。

崔雲昭忽然有些釋懷。

既然真相還遙遠,她何必一直掐著心,不讓自己痛快肆意活一遭。

該享受的,還是要享受一下,否則不是白重生了?

崔雲昭安撫霍檀的手,不自覺開始下移。

唔,霍檀的身子骨真是好。

尤其是他那一身肌肉,結實有力,卻又不肌肉虬結,摸起來特別舒服。

霍檀沒有意識到崔雲昭的動作,他只是一字一句,把崔雲昭的話都牢記心中。

霍檀下意識把她摟得更緊了些,然後在她耳邊道:“娘子,我會的。”

崔雲昭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兩個人就這麽溫馨地相擁而坐,等到崔雲昭的腿都要坐麻了,才微微推開他。

一番撒嬌賣乖,霍檀果然已經忘了生氣,正色看向崔雲昭:“娘子,呂子顯同你說了什麽?”

崔雲昭簡單說了幾句,把呂子顯那些孟浪的話都略過後,聽起來就沒那麽讓人生氣了。

霍檀垂眸看了看她,然後才說:“我們的婚事,是呂將軍親自同我說的,並非呂子顯說的那般。”

崔雲昭點點頭:“此事我之前問過你,所以我並未懷疑,呂衙內會那麽說,大抵是給自己找補。”

兩個人說了這麽會兒話,肚子都餓了。

崔雲昭便笑道:“先用飯吧。”

桃緋和夏媽媽早就準備好了午食,被崔雲昭一喚,就端著送了進來。

“今日巧婆子做的是一鍋燴,我想著小姐和姑爺可能不愛吃,就單獨做的燒肉,姑爺嘗嘗我的手藝。”

夏媽媽笑容慈祥,她也有些富態,樣貌卻同林繡姑大不相同。

林繡姑一看就是典型的農家婦,而夏媽媽則有一種世家大族出來的氣魄和從容。

她對霍檀挺關照,霍檀也很客氣:“有勞夏媽媽了。”

除了燒肉,夏媽媽還準備了兩樣小菜和桂花米糕,就退了下去。

崔雲昭同霍檀一邊用飯一邊說話。

“夏媽媽的手藝很好的,原我母親吃不慣博陵這邊的飯食,都是夏媽媽幫她侍弄,後來她年紀大了,母親心疼她,就不叫她操持這些。”

崔雲昭說:“郎君嘗嘗。”

霍檀夾起一筷子油光珵亮的紅燒肉,先放到崔雲昭碗中:“娘子也吃。”

他嘗了嘗,味道確實極好,一看就是精心做出來的菜品,跟巧婆子做的那些敷衍飯食完全不同。

崔雲昭吃了小半碗飯,忽然又說:“那呂衙內回去會不會告狀?呂將軍那邊可是會為難郎君?”

霍檀大口吃飯,瞧那樣子吃得可香。

他邊吃邊搖頭,等口裏的飯食都咽下去,才說:“大約不會。”

“呂子顯那人很要面子的,平時同我關系也還算不錯,今日可能吃多了酒,等他清醒了,大約會後悔。”

“這麽丟臉的事,能讓他難受好幾天了。”

崔雲昭點點頭,道:“我聽他的話,呂將軍並不喜歡他?”

“是,呂將軍家中妻妾成群,光兒子就六個,呂子顯雖是嫡長子,可後面還有二夫人所出的二郎和三郎,比他小不了幾歲。”

這年月,戰火紛飛,婚事和規矩就沒那麽要緊。

崔雲昭以前只隱約聽過呂繼明家中新聞,具體的倒是不知,不由問:“呂將軍家中怎麽還有二夫人,不是妾室?”

霍檀就笑了一下,可那笑卻不達眼底。

“呂將軍也算是年少有為的俊才,當年他跟隨郭節制時,在老家已經成親。”

“後來他節節高升,戰功卓越,馬前老將軍很看中他,便要把女兒許配給了他。”

馬老將軍的女兒,自然不能給呂繼明做妾。

崔雲昭聽到這裏,也不由為那位原配難過。

霍檀就說:“呂將軍當然想迎娶馬將軍的女兒,只是他早就成親的事人人都知,他在軍中一貫都是好名聲,斷不能做那陳世美。”

“所以當時他以退為進,拒絕了這門親事。”

“不過那是馬家已經日薄西山,馬老將軍會把女兒許配給呂將軍,還是為了能有人保護女兒,能保護馬家,故而便直接說女兒可以做平妻,做二夫人,尊稱呂將軍的原配為長姐。”

霍檀聲音淡淡的:“如此一來,可不就是皆大歡喜了。”

崔雲昭擡眸看他一眼,給他夾了一筷子素炒油菜。

“這麽說來,呂子顯就是原配夫人的兒子了。”

霍檀點點頭:“那位馬二夫人相貌出眾,蕙質蘭心,頗得呂將軍喜愛,尤其是呂家兒郎聽聞能文能武,今年不過十八歲,就已經跟隨在呂將軍的身邊,做他的親兵校尉了。”

崔雲昭哦了一聲:“難怪呂衙內會那麽憂心忡忡了。”

他自己沒有弟弟有本事,又不被父親喜歡,空占著嫡長子的位置,就連婚事都不被父親看好。

崔氏女即便已經不是什麽皇後命,可崔雲昭本人的名聲好,是博陵中最被人稱讚的貴女,若是能同崔氏聯姻,那呂子顯的位置就坐穩了。

想到這裏,崔雲昭才忽然開口:“難怪呂將軍不願意同我家結親。”

霍檀讚許地看了她一眼。

“娘子真是聰慧。”

“無論他哪個兒子迎娶崔氏女,最後都會被人認為是定下繼任者,所以幹脆一個都不要,把這天大的好事推給了我一個沒有靠山的小軍使。”

霍檀語氣淡淡的,但若是仔細聽,能聽到他隱藏著的喜悅。

那得意勁兒,都快溢出唇角了。

崔雲昭笑了一聲:“那我恭喜一下郎君?”

霍檀看了看她,伸手幫她盛了一碗鴨湯,道:“我也恭喜一下娘子。”

“若是娘子嫁到呂家,日子肯定不好過,那一大家子人,不說兩房夫人了,就說那七八個妾室,都夠娘子煩的。”

這也確實。

家裏人口多,也有人口多的不好。

崔氏人口就多,崔雲昭在家裏過了那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深宅大族的難過,霍檀雖是小門小戶,人口卻簡單好相處。

崔雲昭便學著他昨日那樣,端起湯碗,同他碰了一下。

“那我們就恭喜我們吧。”

一頓飯吃完,霍檀臉上重新有了笑,崔雲昭也不再說害怕了。

今日見呂子顯的事情似乎就那麽過去了,一點都沒有影響新婚小夫妻的關系。

等到晚上就寢的時候,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拔步床。

厚重的石榴纏枝帳幔落下,崔雲昭剛要躺進裏側,就被一雙大手牢牢按在了結實的胸膛上。

崔雲昭故意小聲驚呼,然後就笑了起來。

“誰呀?”

少女吐氣如蘭,芬芳的桂花香在帳子裏蔓延,很快就霸占了霍檀的鼻息。

“誰?”

霍檀一點點把她往下壓。

很快,他的唇就碰到了她的。

一瞬間,野火燎原。

桌上燈花跳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

霍檀的聲音低低沈沈的,在崔雲昭心尖上撓癢癢。

“不能做其他,親一下總是可以的,”霍檀聲音裏有著熾熱和不滿足,“娘子覺得呢?”

黑暗裏,崔雲昭還在努力喘氣。

方才那熱烈的時刻,霍檀幾乎吃掉了她所有的氣息。

她回味著方才的滋味,那雙柔軟的手慢慢下滑,帶起一陣漣漪。

“只能親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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