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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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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悅你

當年郝春和抱著必死的決心潛入西朝皇宮殺皇帝為死去的妻兒報仇, 她則是受人所托,拿了筆相當高昂的傭金,從西朝皇宮中取出寶物琉璃觀音。兩人目的不同, 各有用心,一個年輕氣盛, 一個死氣沈沈,意外撞到一起後效果倒是意外很好。

聞遙幫郝春和拖住那些紅禁衛, 郝春和刺殺皇帝險敗後還很守信用地幫聞遙從西朝寶庫中拿到了琉璃觀影。

左鳳江那時是內宮總管,兼任紅禁衛教頭, 就是他突然出現打偏了郝春和的匕首。幸虧聞遙從西朝皇帝寢宮的另一窗戶翻進去,攔住了他打向郝春和的一巴掌,否則春燕子當場就要變成死燕子。

聞遙現在都對這人印象深刻, 一是因為左鳳江武功確實好, 二是因為他這人長得很有特色,面上掛著的兩道長眉皆白如雪,很有記憶點。

“左鳳江。”時隔多年,聞遙再次把這三個字在嘴裏念過一遍,若有所思道:“你別說, 他當時用的內力確實陰寒無比。”

楚玉堂也震驚,咂舌道:“當年原來是你與飛葉客郝春和一起闖的西朝皇宮?那怎麽這麽些年江湖中只聽聞飛葉客之名?”

“因為用狗血潑紅禁衛出風頭的不是我, 我還在和左鳳江在江邊打架。”聞遙倒是從不在意這些名聲,聳聳肩。

而且她當時長了心眼沒帶星夷劍,那些人認不出她便默認她是郝春和的幫手。叫一人闖進來已經夠丟人了,如果大肆宣傳說是兩個人, 有一個還穩壓西朝高手左鳳江一頭, 那就真的不太不要臉了。

楚玉堂搖扇子:“行行行,真不愧是你, 膽子一如既往的大。現在你知道有辦法可以救兗王了,你要做什麽?去找左鳳江?”

“我是要找他拿心法,那本來就不是西朝的東西。他白學這麽多年,該記下來的也都記下來了,還沒學會的也不用學了。“聞遙這話說的霸道,她挑起一邊眉毛,淡淡說道:“物歸原主,天經地義。”

楚玉堂感嘆,白玉扇不知什麽時候被他從腰側抽出來,一下一下拍在手心裏:“他是個高手。時間隔得不久,他說不定現在還能認出你。若是想抓住他後從他嘴巴裏問出秘籍下落,有些難度。”

而且最重要的是,聞遙最忌諱麻煩,否則當年也不會逼迫百曉生抹掉她的名字退隱江湖。若是去一趟西朝找左鳳江再打一回架——被認出來的話,隔天聞遙的名號就要在西朝通緝令上,效果絕對不會亞於當年的郝春和。

“怕什麽,我也不是現在就要去西朝。”聞遙起身,拍拍楚玉堂的肩膀,走到窗戶邊一躍而下,留下一聲喊:“萬兩黃金先賒著啊!”

她來去匆匆且從不走正門,像一陣料峭又自由的風。

楚玉堂搖著扇子笑了,笑著笑著,也跟著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鬼市灰蒙的街景。他微闔上眼,感受面上泛起的涼意,輕輕嘆息:“冬天要來了啊。”

*

聞遙出去一趟就大有所獲,雖說解決辦法也有些麻煩,但心中總歸有了方向。她精神抖擻起來,懷裏抱著一大包炒板栗邊吃邊回兗王府,輕車熟路從屋檐上掠過。臨近她與趙玄序住著的院子的時候,聞遙一低頭,正好瞧見趙玄序站在院子裏剪花。

哦。對,這些天聞遙還有一個發現。

人家都說春暖花開,可現在快要到冬天,兗王府上的花花草草反而變多了起來。聞遙剛來的時候,王府花園裏種著單一的花卉,土壤很新,帶著腥味,仿佛經常翻蓋。但現在的王府到處都是奇珍異草,細密的草苔遍布泥土石塊,顯得很有生機活力。

等聞遙再靠近一些,趙玄序就發現她了。

他轉過臉,寬大長袍也壓不住高挑身形,略有些濕的發尾貼在腰臀間,隨著轉身的動作帶出一段腰身,莫名有種雍容又撩人的風流。

聞遙發現趙玄序又洗澡了。

他實在很喜歡洗澡泡池子,常常一天要洗三四遍澡,洗完也不紮頭發。在這個講究發冠整齊的時代,趙玄序就這樣穿著寬松衣裳披散頭發立在院子裏,悄無聲息,像道蒼白的鬼魂。

趙玄序的眼珠子隨著聞遙從屋檐躍下的舉動一起晃悠,他漂亮到極致的面孔突然舒展開,眉目間彌漫上絲絲縷縷的笑意:“阿遙回來了。”

他聲音沙啞,自然流露笑意。虛幻蒼白的紙人點上了口脂,艷鬼也一下子變得真實。

聞遙誒一聲,在他殷切而溫柔的註視下走上前看看趙玄序擺弄的那盆花。周圍的氛圍自然又無聲繾綣,繾綣溫柔到聞遙突然覺得有些奇怪,覺得應該立刻做些什麽事或是說些什麽話來改變一下這種氛圍,於是她放下糖炒栗子,下意識伸手在其中一朵花頭上拍了一巴掌。

無辜的花朵晃動兩下,顯得有點呆頭呆腦的。

聞遙猛然反應過來,面色古怪地收回手。

身旁傳來低低的笑,略低上揚尾音,酥酥麻麻。趙玄序往聞遙這邊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無比貼近,聞遙幾乎聞到他身上溫熱帶些淡香的氣味。

“阿遙去做什麽了?”

“沒做什麽。”聞遙又往花腦袋上扇了一巴掌,說道:“西朝裏邊有個白眉毛老太監叫左鳳江,他所修煉的心法是焚心訣缺失的另一半。我會找機會跑一趟拿回來,你兩樣配合修煉,以後就不會難受了。”

趙玄序認認真真,眼睛裏帶上笑意:“這麽重要的東西,他會給嗎?”

“有什麽不願意給的?這原本就是大理國的東西。”聞遙氣勢洶洶:“不給我就揍到他給,誰拳頭大誰說話好使。”

“阿遙。”趙玄序又笑了,悶悶的笑聲幾乎引起共鳴:“你怎麽對我這麽好?還要千裏迢迢去西朝打架。”

這話說的是事實,但從趙玄序嘴裏說出來怎麽就怪怪的。

聞遙皺眉:“那不然呢,有病不治就這麽幹放著?我要保你三年不死,焚心不解決我很懷疑你能不能活過三年。我這人很講究信用的,你不能提前死。”

趙玄序點頭:“好。”末了一頓,又添了一句:“阿遙對我真好。”

聞遙已經不知道從趙玄序嘴裏聽到過幾遍“阿遙對我真好”,她覺得有些誇張,說道:“沒什麽好不好的,若是知道另一半秘法在西朝,很多人都會願意為你去拿。”

最起碼高少山與千影他們會,聞遙這段時日看出來他們對趙玄序忠心耿耿。

“阿遙,你和他們不一樣。”趙玄序像是瞬息間就洞悉了聞遙的想法。他從不否認聞遙的話,這次卻搖頭。

“哪不一樣?”

“府中暗衛同三司的人一樣,大多是燕蒼收養的孤兒。他們對我衷心,一是為責,二是無法脫離我的控制。”趙玄序聲音淡淡,說話直白,毫不顧忌暗衛就蹲在這個院子裏:“少山赤誠,我有恩於他,他甘願為我冒險,出生入死。阿遙,你總說你來是為了燕蒼的救命之恩,那在南詔呢?我一開始身體不好,脾氣也不好,你照顧我,帶我打野鹿,去山裏釣魚看星星,為什麽?”

聞遙沒想到趙玄序能把當年的事情記得這麽清楚,有些瞠目結舌,略有結巴道:“啊?什麽為什麽,帶小孩不都這樣嗎?”

“阿遙。”趙玄序笑起來,眼尾發紅:“我當時的模樣脾性可有些嚇人,除了你,可沒人視我為孩童。”

他笑著笑著,聲音又低下來,裏面透出某種覆雜的情緒。像個詭計多端的獵人,在靠近聞遙,試探聞遙:“這世上的人活得茍且,零零碎碎的想法加在一起,每個人都各有各的目的,我見了他們總覺得煩。阿遙像風,像雲,對誰都很好,對誰都一樣。看得出來嗎,南詔那些侍女,如今府中的暗衛仆從,大家都很喜歡你。”

皇宮是個大染缸、鬥獸場,趙玄序活到今天見過的人多了。他不是沒見過善良的人,大多是養在閨閣中的小姐或是沒幾歲的孩童。對於這些善良卻綿軟無力、蒼白如同蠟塊的人,趙玄序從來不喜歡也從來沒有興趣。

但聞遙不一樣,她很奇怪。

聞遙不是不懂陰謀詭計,她手上也殺過很多人。可就算殺再多的人,她眼裏依舊幹幹凈凈的。外界的風雨痛苦無法改變她,甚至不能添上一點痕跡。她仿若不是這個塵世的人,來去匆匆,強大、自由,讓不論當時還是現在的他反應如出一轍,神魂顛倒、目眩神迷。

因為像他這樣在血腥強迫之下誕生的怪胎,在這陣暖呼呼的風的吹拂下,幾乎都要聞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兒了。

趙玄序這番話相當直白又誠懇,聞遙頓了一下,敏銳地感覺到他們談話的方向以及其中情感似乎有些偏頗,逐漸滑向一個她把控不住的邊緣。

她心裏冒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這想法在她略微回想這段時日她與趙玄序的相處過程後越發強烈,促使聞遙閉上嘴,瞇起眼,用一種新奇的目光看著對面的趙玄序。

兩人之間突然安靜下來。

聞遙謹慎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這超出老板和下屬、老阿姨和大侄子之間的界限了,有點暧昧了啊。

長袍加身,墨發披散站在她身側的趙玄序笑了,極好看的眉眼定定看著聞遙,之前的愁緒蕩然無存。

“阿遙。”他的聲音活潑又輕快,坦然道:“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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