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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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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40]

83.

-

今天是個艷陽天。

姜吟比平日起得稍微晚一些, 起床後給顧時缊報告了一下,就做自己的事了。

她跟顧時缊平日裏聊天不算多。

姜吟也知道顧時缊忙。

昨天任西舒提的那個電影,她答應下來, 今天任西舒就拉了個微信群聊。

難得都t有空,雖然沒見面,但導演邀請了姜吟進行一次視頻會面。

不聊具體的工作, 聊聊日常。

拍電影這是很玄學,其實也很講究人和人之間的感應, 畢竟拍攝期間,大家要同吃同住。

大幾個月都要一直住在一起不說, 電影的表現方式和探討,是很需要演員和導演同頻的。

所以在試鏡之前,很多導演都會私下跟演員接觸接觸,隨便聊聊天來看兩個人算不算是同步調。

既然是閑散的聊天,姜吟也沒搞得很正式,隨便穿了個居家外套就跟導演通上話了。

“最近不是在休息嘛,就在家裏打理打理花園。”姜吟說。

“哈哈你倒是挺閑情逸致的。”導演在那邊悠閑喝著咖啡, “不過我感覺, 你比之前松弛多了。”

姜吟挑了挑眉,笑:“嗯?但我要為自己解釋, 沒有松弛到覺得這個角色無所謂的意思!”

她還是很喜歡這個劇本的,也很期待能跟這位導演合作。

導演又接連著笑了好幾聲, 隨後才緩緩道。

“我當然知道, 你要真的覺得這角色不重要,也不會在這種休息的時間來陪我聊天。”

姜吟是一個不喜歡無效社交的人。

所以在圈內的好友也不算多, 圈子裏過於浮躁,很多話題很多事情, 參與進去除了跟人“抱團”,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

她從小就是個精神和物質世界都飽滿的人。

有足夠多的愛,也有足夠多的見識。

她閑散下來,就算什麽都不做,只是窩在家裏看書,也足夠,多餘的社交對她來說沒必要。

所以姜吟會願意打這通電話,就已經表明了態度。

導演繼續說著。

“只是感覺,你以前那種無所謂感的來源是因為沒有欲望,現在的松弛感是因為——”

“你很自信。”

“你在告訴我,錯過你,不是你的遺憾,而是我的遺憾。”

這是姜吟從未想過的視角。

她這個人其實一直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有時候艾青會說她,人生過於一帆風順,會丟失部分欲望。

那會兒姜吟不懂,滕寧也會說:“挺好的嘛,反正大小姐想幹什麽幹什麽,這種無欲無求的日子給我過過也可以!”

現在聽導演提起,姜吟才意識到。

原來真的不一樣。

導演又抿了一口咖啡,說:“你比以前有那股勁兒了。”

想要往更高的頂點走的勁兒。

姜吟還是半知半解,只是點頭:“這樣啊…”

她也不知道這股勁兒是哪兒來的,畢竟現在自己的日子過得比之前還要輕松,還要好一些。

顧時缊回來了。

她每一個覺得需要他的時刻,他都一定會握住她的手。

兩個人繼續聊著,姜吟還給她介紹了一下最近家裏種的花,說起來的時候,還要提起。

“嗯,都是我老公弄的,我偶爾給它們澆澆水就可以啦。”

“原來我今天是來吃狗糧的?”導演笑盈盈道。

“你們夫妻倆感情是真的好啊,到底是誰在說你們是演的?”

“之前那次直播,我也在網上看到錄屏的片段了,以一個閱戲無數的導演目光來看,他看你的眼神也太不清白。”

姜吟沈默了半秒。

嗯…一開始,她也以為是演的。

短暫的沈默。

但一提到顧時缊,她的嘴角就保持著上揚的狀態。

兩個人現在完全就是熱戀期小情侶。

她是知道自己跟顧時缊現在感情好的,但被別人一說。

還挺不好意思的。

姜吟輕咳了一聲,收拾看了下自己這飄乎乎的心情,剛準備開口繼續下一個話題。

手機消息彈窗,忽然在屏幕上彈出來一則。

——【突發!新悅集團少東家顧時缊遇襲!】

只此一瞬間。

姜吟的瞳孔倏然緊縮,整個人僵在原地,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不可能…

他怎麽會突然…

她的手部動作一僵,顫抖的手沒有拿穩手機的力氣,手機從手上滑落,重重地砸在瓷磚上。

“嘭”地一聲巨響。

導演焦急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來:“姜吟?姜吟?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姜吟還訥訥地看著手機,楞怔了兩秒,眼睛一紅,又馬上彎腰撿起手機。

她的手還在顫抖。

沒事的,沒事的,肯定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可是很小的事情,怎麽會上這樣的新聞彈窗。

姜吟極力勸說自己要冷靜,顫巍巍地撿起手機後,先強裝冷靜:“我有點急事。”

她甚至忘了要禮貌道歉,要跟人說下次再聊,只是說了這一句話以後馬上就掛了電話。

點開這則新聞的時間裏,她跑去拿車鑰匙。

系安全帶的手都在顫。

因為擔心,她連新聞具體內容都還沒看到的時候,就已經被眼淚模糊了所有的視線。

眼淚根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姜吟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臉幾巴掌,又猛掐了自己的手臂幾次。

不能哭。

要去見他。

去見顧時缊的時候是不能哭的。

等到視線終於清晰一些,她心跳不穩地看著頁面上的新聞內容——

【今天中午,在新悅集團大廈門口,一名黑衣男子持刀沖向了新悅集團少東家顧時缊。

據悉,該黑衣男子為前段時間被曝光渣男行徑的流量演員,陳俊澤。

所幸被襲擊者反應及時,並沒有受嚴重致命傷,目前傷者的情緒和傷情穩定,已同朋友前往醫院進行包紮處理。

而陳俊澤被及時趕來的警方控制。

目前我們不知道陳俊澤的作案動機,不確定是否與此前“綁定姜吟炒作一事”有關。

但可以確定的事,這一定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襲擊。】

別的文字姜吟都沒看進去。

看到“穩定”倆字的時候,終於松了一口氣,身體一軟,這才意識到——

她現在的情況,根本做不到自己開車。



京北市,睦和私人醫院。

顧時缊在裏面進行處理。

宋斯硯和賀雋在外面等,警方還要調查情況,便跟著過來了一位。

倆人就在外面跟警察聊事兒,這兩個人淡定得很,絲毫沒有顧時缊剛遇襲了的感覺。

還跟警察嘻哈說笑。

“不過你們反應真夠快的啊,陳俊澤已經很小心了,而且那一刀應該是想直接戳脖子大動脈的。”警察分析道。

“嗯。”宋斯硯很認真地應著,“手速再快點的話,確實戳進去了,刺到大動脈的話,顧時缊現在應該人都已經涼了。”

警察:“……?”

你們真的是朋友?

賀雋則是懶洋洋地靠在旁邊,吊兒郎當地打著哈欠:“都說了越賺錢的工作越危險。”

警察輕咳了一聲:“那什麽…正經調查,正經調查,所以顧時缊是如何正當防衛的?能描述一下具體的情況嗎?”

賀雋的描述簡短:“大廈玻璃門反光,他看見了刀身的異樣反光,陳俊澤沖過來的瞬間,顧時缊就還手了。”

當時,男人舉著一把小刀沖過來的瞬間,顧時缊猛地回身,先錯來一個身位。

陳俊澤把鴨舌帽的帽檐壓得很低,但還是跟顧時缊對上了一秒眼神。

那一眼,甚至是顧時缊更加冷靜。

他快陳俊澤一步,用手掌擊打了一下陳俊澤使力的手腕,小刀在陳俊澤手上不穩的瞬間,顧時缊又接上一擊。

但反應再快,也躲不過刀口。

陳俊澤是鐵了心要刺進去,顧時缊知道不可能避開所有,他直接伸手,用自己的手掌接住了第一波力。

往後猛退一步後,擡腿一腳踹在陳俊澤的腹部。

顧時缊爭取了這短短的兩秒,就足夠周圍的人反應過來,畢竟所有的突襲,最需要躲過的就是那兩秒的瞬間。

顧時缊躲過了。

陳俊澤很快被撲倒。

警察點頭,“好的,之後我會再配合錄像記錄,後續又是如何反擊,牽制的呢?”

賀雋和宋斯硯無奈聳了聳肩,他倆沒什麽描述,賀雋只是說:“反手給人打了一頓,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警察:。

說得好輕巧。

但要把一個接近一米八的成年男人,打到趴在地上起不來,也不是隨便說說而已啊…

連他這個專業的,都不一定能行。

突襲者如果沒能成功,一定會第一時間逃跑,或者直接將憤怒轉嫁到無辜路人身上。

很多無差別的攻擊事件,其實都是因為襲擊者沒有成功襲擊到目標人選。

但這次,除了顧時缊受了點輕傷,沒有別的人受傷。

是陳俊澤先發起的攻擊,但後續卻是他輕易被擒拿,警方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費任何勁,就對陳俊澤實施了現場抓捕。

就是他們來的時候,看到t的畫面是——

那位穿著昂貴西裝,一副清冷疏離模樣的大BOSS,不知怎麽把陳俊澤放倒的。

陳俊澤狼狽地趴在地上,而顧時缊踩著他的肩膀,還沒收了他的作案工具。

那把小刀在他手上。

分明他的手心還在滲血,但顧時缊完全沒有任何要先離開去處理傷口的意思,甚至不將犯人交由同伴處理。

他只是將陳俊澤踩在腳下,神情分明是寡淡的,卻在看向陳俊澤的時候,出現了一種看螻蟻的眼神。

顧時缊好像在告訴全世界。

踩死他,比踩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

“好的。”警察也只能點頭,“不過我的同事押走陳俊澤時,他好像對陳俊澤說了什麽?”

賀雋:“這也要匯報麽?”

“要的。”警察說,“案情調查需要詳細。”

宋斯硯跟賀雋對視了一眼,覺得這要是案情通報,顧時缊那人前形象真的不保啊。

警察似乎看出他們的擔心,又補充道:“沒關系,我只是做調查筆錄,不是所有細節都會出現在通報裏,只會在我們內部的檔案記載。”

賀雋悶笑了一聲,挑眉,只能“賣兄弟”,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跟警察覆述。

“陳俊澤,你的確是有機會翻身的。”

賀雋頓了頓,壞笑,隨便模仿了一下顧時缊當時的語氣——

“OK,Kill me,Please”

警察:……?等下,你們新悅集團的少東家平時是這種形象嗎?

他明明看起來。

還挺有禮貌的…之前不是還在互聯網上,給姜吟當“帶刀侍衛”嗎…

警察做記錄的手都停了停,緊接著,又聽到賀雋繼續補充。

“他說。”

“既然殺不掉我,就別來了。”



診室內。

顧時缊剛將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一通急促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看著通話來電提示,手稍微停頓。

醫生收拾著消毒工具,提醒:“你的電話。”

顧時缊稍微緩了會兒,接起來後,連一聲“餵”還沒來得及說。

聽筒裏傳來女人帶著覆雜情緒的哭腔,一邊抽泣一邊問他:“你現在…在…在哪個醫院…”

顧時缊楞了下,語氣卻很冷靜,仿佛從來沒受過傷:“什麽?怎麽了。”

他暫時不知新聞這麽快出了報道,更不知道消息已經傳到了她那邊。

“你還裝!!”姜吟擔心著,也有些生氣埋怨,“我都看見了…你發我地址,我過來。”

她很明顯,也在隱藏情緒。

“我在睦和。”顧時缊斂眸,這次老實回答。

姜吟的語氣裏帶著命令:“等著我…不許亂跑了…!”

“嗯。”

姜吟匆忙掛了電話,顧時缊擡眸看了一眼門外,淡淡地“餵”了一聲,跟門口的人搭腔。

“她怎麽知道了?”

宋斯硯側身:“你覺得你被襲擊、受傷這種事情,能不第一時間上新聞嗎?”

顧時缊:“……”

他沈默幾秒,感覺自己眉心猛跳,又壓著聲音問:“報道怎麽寫的?”

沒亂寫吧。

“大肆報道。”宋斯硯回答,“標題取得挺嚇人的,估計你家那位小公主嚇得不輕。”

宋斯硯話音剛落。

診室內心脈測量儀器上的數字忽然飆高。

醫生看了顧時缊一眼:“怎麽了?身體上有沒有什麽不適?”

顧時缊受的傷確實不算嚴重,但畢竟也是剛剛“遇襲”,作為醫生,還是要對患者負責。

只是奇怪。

顧時缊到醫院開始,心跳就是很穩定的數值,現在倒是突然不穩起來。

“沒。”顧時缊垂下眼簾,“處理好了的話,我先出去。”

醫生再三確認:“真的沒有別處受傷?”

“嗯。”顧時缊點頭,“我自己的傷,自己心裏有數。”

顧時缊從診室出去,都沒心思跟警察錄當事人口供,只跟他說自己可能要休息一會兒,回頭再錄。

警察也表示理解。

這麽大個事兒,當事人理應也有點情緒上的刺激。

在診室門口站了不到兩分鐘,顧時缊動身往外走:“我去大門口。”

宋斯硯&賀雋:……

如果不是那心脈測試,他們應該怎麽都想不到,顧時缊“怕老婆”的含金量這麽高。

一句話差點給顧時缊心跳速度都點炸了。

他倆自然也就知道顧時缊這出去是幹什麽,點頭:“行。”

很明顯,對顧時缊來說。

受這種傷,哪兒有小公主生氣可怕:)

84.

-

姜吟從未覺得從家裏到睦和醫院要那麽久。

她一貫喜歡在長時間的乘車中閉眼小憩,但今天這情況根本不可能睡得著。

姜吟無數次看著擁擠的車流,無數次問司機。

“能開快一些嗎?”

“我們能不能再快一點?”

“有沒有別的更通暢的路線可以選?我看前面已經堵紅了…”

司機剛開始還耐心解釋。

被姜吟接連的催促和問題炮轟了好一會兒以後,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姑娘,我是網約車司機,不是多啦A夢,沒辦法給你任意門直接穿越過去。”司機有些不耐,“還能怎麽快?咱也不能闖紅燈啊!還是說讓車長翅膀飛起來啊?”

姜吟往後靠了一下,聲音弱弱的:“我愛人受傷了…在醫院…我可以多付您錢…”

“我知道,我看得出來你很著急!”司機說,“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著急,但著急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啊!這根本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姜吟沒有再接話。

只覺得,這條路真的好漫長。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世間萬般無奈,她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就算落在別人眼裏是瘋癲。

她也想要嘗試那麽一點點的可能性,能夠快速去到他身邊。

這段路。

足足走了有一個小時。

姜吟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呼吸缺氧,頭暈目眩一陣,她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一下路燈桿。

至少不能再讓顧時缊擔心,她調整著呼吸,準備再整理一下自己。

姜吟低著頭深呼吸,視線剛剛明朗一點,餘光就掃到一抹黑,男人筆直、幹凈的西裝褲腿在眼前一晃。

隨後她的肩膀被人摁住,他替她穩住身形後,湊近,伸手將她攬在懷裏。

“吟吟。”顧時缊輕聲喚她。

顧時缊叫她的瞬間,姜吟整理到一半的情緒突然就崩潰了,天崩地裂般,堅強的偽裝瞬間倒塌。

剛才憋回去的眼淚又全部崩掉。

“嗚——”

他沒事。

沒事就好。

姜吟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已然是胡言亂語,她只是伸手抱著他,腦袋埋在他的肩膀處,淚水決堤。

一邊嗚咽一邊抓緊他的衣服。

“顧時缊…我…我好想你…”

這句話。

本來應該是他們重逢那天,她想說的。

不,或許是更早。

早在他離開的那天,從那天開始,她每一天想說的都是那一句——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或許是因為跟他的重逢,她裝作波瀾不驚,亦或是她早早地感受到了顧時缊帶來的溫暖。

所以這簡單的四個字,她沒有機會說出。

但看到他出事的消息時,只有她知道,她有多怕,會再一次見不到他。

顧時缊摟著她,輕輕拍她的後背:“嗯,我也是。”

就算是胡言亂語。

顧時缊也會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姜吟哭了好一會兒,才從他的懷抱中掙脫,擡頭要去看他的傷,她皺著眉擔憂地伸手。

她的手剛伸出來。

顧時缊垂眼就看到了她白皙的手臂肌膚上留下的紅痕。

他搶先一步地抓住了她的手。

“手怎麽了?”顧時缊低聲問道。

姜吟抽開手,不理他:“自己都傷成什麽樣子了…還有心思問我怎麽了?”

“不嚴重。”顧時缊伸手給她看左手的包紮,還跟她打趣,“你再來早點兒……”

他停頓半秒。

“我就可以不讓醫生給我包紮,你給我貼個創口貼就好了。”

姜吟:“……”

她沈默不語,顧時缊就繼續解釋:“真的沒事,只是一點輕傷,我不至於連他都打不過,嗯?”

“可是…”姜吟開口。

可是陳俊澤偷襲…而且他還有刀…

顧時缊搶在她之前問:“怎麽?”

姜吟沒說完,幹脆換了話問:“你沒有騙我嗎?真的只有這一點傷?”

顧時缊很實誠地回答:“真的。難不成,你還希望我受別的更嚴重的傷?”

“那當然沒有啊!”姜吟擡頭,差點瞪他,“不許我擔心嗎!?”

顧時缊看著她那擔心又賭氣的小表情,輕笑出聲,隨後伸出右手,捏了捏小姑娘氣鼓t鼓的臉蛋。

“好了,小事兒。”他說,“那我跟你說個好消息,能開心點?”

姜吟嘟囔:“什麽?”

顧時缊伸出右手,又給她看了看,隨後說:“傷的是左手,不影響給你做飯吃。”

姜吟:“…………”

顧時缊:“吃午飯了嗎?”

“沒。”她乖乖答,低頭抓著顧時缊的左手檢查。

醫生包得很好,看起來…的確不是很重的傷。

她長長地緩了一口氣。

姜吟認真檢查,聽到顧時缊悠悠的聲音,很是放松地說著——

“嗯,去打個招呼,先回家。

“我做飯給你吃。”



由於大家都還沒吃午飯,顧時缊說要回家先吃個飯的事,沒有人有異議。

回去的路上,姜吟心情終於安定,最後還是靠著顧時缊的肩膀睡著了。

中午吃得簡單。

但顧時缊回家親自做飯給姜吟吃這件事,還是讓人大為震驚。

雖然姜吟數次拒絕,還進廚房幫忙。

但論性子犟,還是顧時缊更犟,就連姜吟都說不過他,最後就是宋斯硯和賀雋進廚房幫忙備菜。

顧時缊動動鍋鏟。

賀雋一邊擇菜一邊問顧時缊:“怎麽,你就算是癱瘓了坐在輪椅上,都要給你家小公主做飯是吧?”

顧時缊沒否認。

宋斯硯冷不丁地說了句:“顧時缊要活下去的理由說來也簡單。”

就是。

活著,給公主做飯吃。

賀雋表示認可:“確實。”

“不過他今天確實有點過於冷靜。”宋斯硯這才開始表示驚訝,“雖然我了解你們在美國那幾年,遇到過很多比這更驚險的事情,但百聞不如一見。”

宋斯硯也聽賀雋提起過一些。

當初——

顧時缊可是真的,差點死在美國。

挨個刀子這種小事,在他眼裏根本算不上是傷,這種水平的襲擊,對顧時缊來說,也不過是跳梁小醜。

但那瞬間的反應力、判斷和反擊,還是讓人驚訝。

在場的確只有賀雋最為司空見慣。

“嗯,顧時缊麽?他這人取子彈、打鋼釘都不啃聲兒的,要是受點這種傷都要說痛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

賀雋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在外面,跟警察聊天的姜吟。

“只有可能是在賣慘,等他家小公主心疼。”

宋斯硯:“那得了,顧時缊只會繼續當啞巴。”

他們倆都很了解顧時缊。

顧時缊絕對會一聲不吭,疼與不疼,他都不會讓姜吟擔心,要讓顧時缊賣慘,比登天還難。

如果在挨一刀和讓小公主不開心中做選擇,顧時缊一定會選擇挨一刀。

午飯過後,所有人一起去了趟警局,做筆錄,一直折騰到晚上。

宋斯硯和賀雋把這兩位祖宗送回家以後,就各自回去了,沒心思再跟他倆聊天。

這一天下來有夠累的。

姜吟也覺得精神緊繃,加上昨晚沒休息好,很早就困了,她坐在床邊看顧時缊換衣服。

左手有傷,他就只能用右手單手脫衣服。

姜吟微微一擡眸,看他單手脫衣服的樣子——

奇怪。

更蠱了。

姜吟感覺自己好像咽了一下口水,隨後猛地驚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顧時缊現在,畢竟不方便。

平日裏被顧時缊照顧慣了。

就連這種他受傷的時刻,她都要好一會兒才想得起來自己要主動多照顧他。

姜吟馬上從床上下來,走到他面前幫忙,還詢問:“洗澡嗎?我幫你。”

顧時缊勾著尾音:“嗯?”

“你又不方便…這手傷不好沾水吧!”姜吟幫他解著襯衫扣子,“這幾天就讓我幫你洗澡好啦。”

顧時缊沒回答。

姜吟以為他是想拒絕,在他拒絕的話說出口之前,她趕緊又說。

“顧時缊,其實你有時候,也可以稍微依賴我一下的。”

“雖然我幫不上什麽忙,看起來也很不靠譜…”

“但是…”

但是。

姜吟突然擡頭,眼睛在這個夜裏格外明亮。

“但是我是你的妻子…你總不能,拒絕讓我照顧你。”

姜吟的話說完,她突然感覺顧時缊的身形好像僵了一下,他竟然是楞了好一會兒。

過了好久,顧時缊才回應:“嗯。”

他手上的傷不能沾水,淋浴也不方便,姜吟選擇調整好浴缸裏的水溫。

她試好溫度以後,問顧時缊:“那你要不要一個小浴球?”

反正她自己洗澡,是必須要用浴球的。

顧時缊一副隨便她折騰的樣子:“都行。”

要洗個很舒服的澡才能睡得好,這是姜吟的主旨,既然顧時缊說都行,她就按照她的步驟安排了!

可以讓顧時缊好好泡個澡,放松一下。

姜吟經常覺得顧時缊這個人不懂享受生活,他總是步調匆匆,每天忙於工作和生活之間。

今天這樣,也是難得。

彩色浴球在浴缸水池中咕嚕咕嚕冒著氣泡,泡沫漸漸上浮,將表面覆上一層彩色泡泡。

“好了。”姜吟覺得水溫很合適,“進去吧。”

顧時缊剛邁進去,碰到水的一瞬間,身體機能下意識,他收回了腳,姜吟不解。

“怎麽了?”她手摸著水溫,覺得沒任何問題,“很燙嗎?”

明明不燙啊?

但她看見,顧時缊的腳背竟然有些紅了。

“嗯。”顧時缊笑了一聲,跟她科普,“通常女人洗澡的水溫,會更燙一些才會合適。”

所以她覺得合適的溫度,對他來說,是燙的?

姜吟這才明白,趕緊又放了點兒冷水,一邊碎碎念:“可是你每次給我備的水溫都挺合適的…”

看似簡單。

實際上,每一個步驟,他都是在精心準備?

照顧人洗澡,真是一件看起來簡單,但又吃力的事情。

姜吟再一次調整水溫,等顧時缊躺進去,他的手搭在旁邊,小心地沒有碰到一滴水。

姜吟數次看向他的受傷處。

雖然不嚴重,但怎麽也算是傷痕。

她的手蕩著水,忽然輕聲問:“你是不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顧時缊擡眼:“怎麽?”

“陳俊澤是因為想報覆我,才找上你的吧…”姜吟這樣覺得,“而且,壓垮他的還是因為稅的事情,你若不是要幫我,也不至於被他盯上。”

陳俊澤肯定是知道了,這稅被舉報的事情是顧時缊做的。

是她,牽連了他。

姜吟的情緒有些低落,一整天都如此,顧時缊看著她,忽然伸手,連帶著沾著泡沫的水。

他摁著她的腦袋,手指在她的後頸上輕點。

“不是。”顧時缊否認,“他找上我,應該是因為,我撬了他和阿飛的盤子。”

在他面前用這種雕蟲小技。

顧新山可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他顧時缊可不會。

“阿飛是誰?”姜吟聽到這陌生的名字,實在不解。

顧時缊這才將事情的原委一二跟她述說起來,姜吟聽得雲裏霧裏的,只知道這事不簡單。

她在家裏過安逸日子的時候,顧時缊那邊…到底都在經歷什麽腥風血雨?

“就算沒有你的事情,他也一定會找上我,知道麽?”顧時缊跟她解釋。

姜吟訥訥地點頭,小聲說:“但肯定…還是有我的原因的…”

不然陳俊澤那仇恨值。

不至於想要跟顧時缊魚死網破,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吧?

襲擊顧時缊,不就加快自己進去的速度嗎?

坐實更多的罪名。

姜吟還在想這事,突然感覺到鼻尖一濕。

是他將泡泡抹在了她的鼻子上。

“就算是因為你,那又如何?”顧時缊忽然又笑了。

他本就是為了保護她才回來的。

姜吟沒有回答,卻難得聽到顧時缊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所以,不許自責,也不許再亂想了,聽懂沒?”

“懂了。”姜吟點頭,“我會努力少花點錢。”

顧時缊:“?”

“忽然覺得你賺錢很辛苦,也很危險。”姜吟說得還挺認真,“我少花點就行,你不要那麽拼命。”

兩個人的眼神忽然對上,在這充滿霧氣的浴室空氣裏,誰也沒有避讓,但兩個人都挺認真的。

她是真的心疼。

顧時缊也是認真的。

他懶洋洋地拖著尾音“啊”了一聲,掛著水珠的睫毛顫了顫,隨後無奈地通知她——

“晚了。”

“剛給你訂了一艘monte carlo70,退不了。”

姜吟:“……?”

“夏天快到了,不打算帶你的小姐妹出海聚會?”顧時缊挑眉道,“還是說,你覺得七十英尺小了?給你換個大的麽。”

七十尺的游艇已經足夠豪華。

尺寸太大也不方便進港。

姜吟:“……”

什麽都沒說呢,他這錢就花出去了,還沒開始替老公省錢,老公就給她花錢了。

“那你快點養好傷呀。”姜吟說著,撈起泡泡淋在t他身上。

她本來不是特別喜歡夏天的,因為很熱,最近氣溫攀升,讓人煩躁,可現在卻在期待。

姜吟緩緩開口,對他說。

“這個夏天。”

“我們一起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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