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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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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對方像是猜到夏宥已經看到了消息,下一條消息又緊跟著發送了過來——

【如果你不想被沈時言知道這件事的話,就幫我!】

陌生號碼沒有主動交代自己是誰,光憑這些文字透出的語氣,夏宥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林澈。

夏宥翻身坐起,房間內開著暖氣,但他的身體還是冰冷無比,他緊盯著上一條短信,陰郁漸漸爬滿了周身。

林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林澈仿佛真的成了夏宥肚子裏的蛔蟲,夏宥剛冒出這個問題,手機再次振動了兩下,又是林澈的消息。

【一年半前,你媽給家裏打過電話,她後來又打了一通電話,我接了,也錄音了,她把什麽事情都說了。】

【夏宥,我知道你不想讓沈時言知道這個秘密,所以你得幫我,不然,我只能將這份錄音交給沈時言了,或者,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和你媽都是神經病的事情?】

或許是林澈急於擺脫現在的窘境,又或許是,林澈想借此來折磨夏宥,手機鈴聲和振動沒有停下來過。

夏宥沈默地將林澈發來的每一條短信都看完了,從剛開始的震驚惶恐,變成了現在的麻木,仿佛什麽都不能掀動他的情緒。

大卓離開前幫夏宥關掉了房間的大燈,只留了床頭的一盞小夜燈。

夏宥背對著夜燈,燈光照不進他的眼裏,淺眸在昏暗中一片空洞,只剩下了死寂。

……

三年前,夏宥最後一次見沈時言是在A市的機場。

沈父放權,沈時言需要出國談一場非常重要的生意,這也是沈父對沈時言的考驗,如果沈時言能圓滿完成,沈家將正式交到沈時言的手中。

夏宥知道這次出差對沈時言很重要,不像以往那般纏著沈時言帶著他,不過,他還是跟著沈時言來到了機場。

彼時的沈時言還放不開,習慣性將情緒壓制在心底,臨登機前,他只反握住夏宥的手,上前擁抱住夏宥,低聲交代:“我很快就回來,等我。”

那會的夏宥也不貪心,能得到沈時言一個主動的擁抱就足夠讓他開心許久了,他回抱住沈時言,笑得眉眼彎起,軟聲應道:“嗯,我知道了,哥哥,你要早點回來哦。”

沈時言的身影消失不見,夏宥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檢票口處,他在落地窗前望了好久,直到沈時言乘坐的那架飛機升入高空之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機場。

那時的夏宥隱隱有種預感,這次分別會持續很長時間,但他沒想到,會隔了那麽久才再與沈時言相見。

回到林家,夏宥還要繼續上學,沈時言平安落地,第一時間便給夏宥發來了報備短信。

沈時言離開的三天內,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沈時言很忙,只能抽空給夏宥回覆消息,三天來兩人的互動少之又少,夏宥給沈時言發十條消息,只能收到沈時言的一條回覆。

這也是夏宥消失之後,沈時言懊惱的一點,他不斷譴責自己,是不是因為這幾天對夏宥的疏忽,導致夏宥失望離開了呢?

但其實不是,夏宥和外表看上去的一樣乖,他並不在乎沈時言給他發幾條消息,他知道沈時言很忙,能回覆他已經足夠證明沈時言有多在意他了。

不然,以沈時言的脾氣,絕對不會在忙碌的時候回覆別人的消息。

沈時言出差第四天,夏宥母親婚內出軌的事情被林父抖落了出去,和母親有牽扯的男人的老婆上門興師問罪,母親躲在房間不敢出來,將夏宥推了出去。

“小宥,你幫媽媽給她們道歉好不好?”

母親形容憔悴,夏宥從沒見過母親這般狼狽,她總是光鮮亮麗的,就連深夜回家,滿身酒氣也不見一絲頹態,這會卻變了模樣,還是那張能吸引無數人的臉,穿著也是價格不菲的名牌,可就是有許多地方變了。

“你以前不都是這樣做的嗎,小宥這次也會幫媽媽的對嗎?”

夏宥的心如墜冰窟,臉色比面容蒼白的母親還要慘白。

原來,他做的一切母親都知道,知道他曾背著母親偷偷給繼父們道歉,知道他沒得到繼父的原諒,反被他們打罵的事情。

但,母親從來沒有告訴夏宥她知道,她默認夏宥這樣做,心安理得地看著夏宥忍受那些侮辱。

夏宥第一次對母親生出了厭惡。

從小到大,夏宥身邊只有母親會愛護他,吃穿不愁,也不缺錢,他就以為這就是對他好了。

直到遇到沈時言,夏宥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愛護。

“小宥,你林叔叔不要媽媽了,媽媽就只有你了,你不能看著媽媽被她們欺負,媽媽如果不在了,那我的小宥該怎麽辦呀,小宥要跟媽媽一輩子在一起的。”

母親是真的想要跟夏宥一輩子在一起,還是覺得夏宥是一件聽話方便的工具?

母親哭到崩潰,跪在夏宥面前抓著他的手不斷哀求,母親臉上還有林父氣急攻心留下的巴掌印。

這個女人長得很美,哭泣的樣子更美,十足的招人疼惜,在夏宥看來,這樣的母親已經變得面目可憎了。

母親不斷說著小時候的事情,對夏宥有多好,如果沒有夏宥,母親能找到更好的對象,就是因為母親不願拋棄夏宥,才會招來那麽多的爛桃花。母親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夏宥也有錯。

夏宥知道母親在狡辯,母親每提一件事,他都會在心底反駁母親的話,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反駁出聲。

到底是有17年的母子感情在的。

在遇見沈時言之前,夏宥的人生裏只有母親,就算覺得母親變了,他還是不忍心看到母親落得這種下場。

他想,他就幫母親最後一次,出去幫母親道歉,就算被罵被打也沒關系。

等解決了這件事後,他要跟母親說清楚,他有喜歡的人了,他已經配不上他喜歡的人了,不能再拖累他喜歡的人,所以,他要成為獨立的個體,不能再被母親牽著鼻子走了。

只有先脫離母親的掌控,他才有資格提‘配得上沈時言’這句話。

夏宥答應了母親的請求,在母親臉上看到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本就寒冷的心涼到刺骨。

他踏出房門,接受那群人的遷怒,得知他是小三的兒子,她們罵得更兇,有人說著話甚至動上了手,尖尖的指甲戳到夏宥的臉頰,劃過時帶起一串血珠。

夏宥沒有喊疼,像是一臺機器般,重覆說著道歉的話。

林父和林澈站在一邊冷眼觀望,任由他置身在這種糟糕的處境裏。

從前林澈和夏宥發生爭執時,林父雖然心向著自己的兒子,但也會幫夏宥說幾句好話,事後還會給夏宥零花錢,給夏宥買禮物。現在,溫和的林父顯然被母親氣到了,他沒有要幫夏宥說話的意思。

夏宥也知道,林父不可能會繼續幫他說話,林父是個君子,氣急了扇母親和夏宥一個巴掌已經是他做過的最粗魯的事情,他不可能再親自動手教訓夏宥。

夏宥渾渾噩噩中又反應過來,林父其實是個偽善的君子,他並不是完全的溫和良善。

上門挑釁的這群人是林父放進來的,林父這樣做,是想讓她們代替自己教訓夏宥母子。

老實人狠起來比誰都狠。

夏宥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們出完了氣,自己的耳朵已經疼得不行,就算是有人輕聲跟他說話,他都會耳鳴。

林父上樓和夏宥母親商量離婚的事情,夏宥仍舊跪在客廳裏,他不是不想站起來,而是雙腿依舊跪得發麻,根本站不起來。

一直躲在旁邊不出聲的林澈忽然走到他面前,譏笑著打量他。

夏宥不想理會林澈,林澈偏偏不如他的意,說了幾句嘲諷的話,最後才給了他最後一下重擊。

“你應該不知道吧,你母親還勾引了沈時言的父親。”

“我光聽著都覺得惡心,夏宥,你覺得呢?你就算爛,但做人最基本的廉恥之心應該有吧?”

夏宥怎麽可能沒有呢,不然他也不會因為愧疚而跟沈時言分手了。

林澈的話惡毒至極,被語言攻勢震麻了的耳朵竄起鉆心的疼痛,夏宥只覺得耳朵一陣嗡鳴,什麽都聽不到了。聽覺消失,大腦反而變得異常活躍——

林父失望的眼神,那群女人在他耳邊近兩個小時的辱罵,還有林澈恍若重錘的‘真相’。

一遍遍的,不斷在告訴他,你的母親是一個多壞的女人,她生下的兒子又是一個多麽爛的人。

“沈時言對你那麽好,沈奶奶和沈時言母親對你也不差,可是你又是怎麽對她們的呢?”

林澈知道夏宥的痛苦,卻還不停在夏宥耳邊說話,企圖加劇夏宥的痛苦。

夏宥捂著疼痛不已的耳朵,指甲不經意劃過面頰,觸碰到了新傷,這份疼痛立刻就轉移到了臉上,再慢慢落到心裏。

他遠離了林澈,等待他的還有母親的聲音。

“小宥,我們不能在這待下去了。”母親捂著通紅的臉頰,那是被林父打出來的,絕對不是母親因為羞愧而出現的身體反應。

“小宥,跟媽媽走吧,媽媽只有你了,我們一起去新的地方,去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如果他跟母親走了,那沈時言該怎麽辦?

沈時言很快就會回來,沈時言說過要他等他的。

可是,他沒資格等沈時言了,他對不起沈時言。

夏宥慌亂不已,打開手機找到沈時言的聊天框,今天這件事發生之前,他給沈時言發了十幾條消息,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每一條都藏著他對沈時言的思念。

最早的一條在早上七點零二分,他剛醒就給沈時言發了消息,但直到淩晨一點,沈時言都沒有給他回覆消息。

沈時言是知道了嗎?

林澈將這件事告訴給了沈時言,所以沈時言才不願意回覆他?

沈時言不想搭理他了,是已經厭惡他了嗎?

夏宥顫抖著手,給沈時言撥打了電話,他不確定沈時言會不會接,當聽到電話那端響起沈時言的聲音時,他的眼眶立馬就紅了,下一秒,耳朵又聽不見聲音了。

仿佛是身體的防禦機制啟動了,本能讓他規避聽到沈時言說什麽的機會,他睜著眼睛,看著窗戶上自己狼狽的倒影,艱難地將違心的話說出口:“哥哥,我們分手吧。”

還有一句“對不起”,夏宥不知道有沒有說出口,應該是說出口了,但因為聲音太小,連自己都聽不到,沈時言更加沒可能聽到了。

……

跟當初一樣,林澈又用著那時一樣的方法來恐嚇夏宥。

短信不斷轟炸,夏宥卻體會不到當初疼到想要死的感覺。

他擡起手,揉了揉耳垂,手指是冰冷的,耳垂是滾燙的,感覺到了舒適的溫度,他用力搓揉自己的耳垂,企圖將自己的手指捂熱。

眼裏沈著化不開的陰郁,嘴角緩緩翹起,勾起一抹反常的瘆人弧度。

當初被林澈威脅恐嚇,夏宥正處在孤立無援的時候,他知道沈時言能夠幫助他,但他沒臉向已經被母親傷害過的沈時言求助,所以,盡管他想要整死林澈,都苦於沒辦法下手。但現在可以了。

夏宥沒有回覆林澈的消息,也沒有將林澈的號碼拉入黑名單裏,他打開聯系人,編輯了一條短信,給夏知澤發了過去。

-

這場會議從上午十點鐘開始,一直到下午一點結束,本以為會很快結束,因為夏知澤否決了幾個方案,批評了一群人,命令他們臨場想出一個新的方案,才會拖到那麽久。

下屬們苦不堪言,在高壓下勉強給了夏知澤一個及格答案才被放行,走出會議室時,各個面色難看,不用問就知道,他們在裏面糟了多大的罪。

午飯時間已過了,夏知澤仍待在會議室裏,秘書進來時,他站在落地窗前,正在整理皺了的西裝。

寬厚的肩背緊緊貼合黑色西裝,動作間撐起不少皺褶,隱隱能窺出藏在西裝布料下流暢的肌肉線條,齊肩金發隨意束起,在金光照耀下更顯耀眼,有幾縷長發垂下,隨著他轉頭,落在了線條分明的下頜線上。

擡眸時,窗外陽光將他的眉眼照亮,琥珀瞳被光照得異常燦爛,卻也擋不住瞳中的戾氣。

秘書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知道上司的怒氣還沒有消,想到來意,他還是頂著巨大壓力上前,將夏知澤的手機遞了過去,小聲道:“小少爺在半個小時前給您發了消息。”

夏知澤掃了眼手機,慢條斯理將袖口展平,才伸手接過手機。

打開一看,剛才還波瀾不驚的面色終於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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