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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謝裕滿臉的震怒, 在聽到那一聲太監的呼喚後,謝夢瑩眸光一亮,忽然松了口氣。

“兄長快些放開我吧, 我還要出去接旨,若是耽擱了,只怕皇上會怪罪下來。”

她的唇邊緩緩生出一抹笑意, 連眼底的畏懼都消散得一幹二凈。

眼前的女子哪裏還有半分畏縮和倉惶, 分明又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謝家嫡女。

謝裕眸光漸漸晦暗, 抓住她胳膊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松動。見狀,謝夢瑩冷笑一聲,揚唇喊道:“公公稍等,我這就出來。”

說罷,她挑釁地擡起頭, 似笑非笑地對謝裕說道:“怎麽, 兄長還不肯松手嗎?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 若是耽擱了時辰, 惹惱了皇上, 這個後果你可能承受得住?”

聞言, 謝裕心頭一震。他滿眼不甘,卻不得不緩緩松開了手。

謝夢瑩隨手撿起一條絲帶, 將披散著的發隨意束起,優雅地站起身來,在謝裕憤懣的註視下, 滿臉笑意地走了出去。

在見到謝夢瑩的那一刻, 宣旨太監的眼中閃過一抹驚異。

眼前的女子烏發雪膚, 一身月牙白的素色紗裙,面上未施粉黛, 素凈之餘,卻將她襯托得更為清新雅致。

太監定了定神,面上含著笑,徐徐說道:“雜家奉命來接謝姑娘入宮,姑娘快收拾收拾,這就跟咱家走吧。”

謝夢瑩抿唇笑了笑,輕柔地說道:“不必收拾了,公公帶我走吧。”

聞言,太監挑了挑眉,詫異地問道:“姑娘不梳妝嗎?”

迎著他驚訝的眼神,謝夢瑩笑得一派從容:“不用了,走吧。”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模樣,太監壓下心中的驚疑,垂眸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跟雜家來吧。”

說罷,便不疾不徐地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這一幕,紅豆早已六神無主,只震驚錯愕地望著謝夢瑩。

“走吧,紅豆,我們一起進宮去。”無視紅豆的驚愕,謝夢瑩笑得溫柔又堅定。

紅豆楞了一下,隨即飛快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隔著微敞的門,望著謝夢瑩翩然離去的背影,謝裕憤怒地攥緊了拳頭,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他才狂躁地將梳妝臺上的妝匣首飾掃落了一地。

憤怒過後,他的神智漸漸恢覆清明,恐懼如潮水般湧上了心頭。

入宮?她做了什麽才會換得入宮的機會?

她果然是背棄了謝家,背棄了父親和他嗎?謝裕的眸光漸漸暗沈,咬牙切齒地低吼了一句:“謝夢瑩……”

謝家莊子外,一輛馬車早已等在門前。皎潔的月光下,沈郗一身玄色長袍,眉目清冷地立在車前。

謝夢瑩步履從容地走上前來,唇邊含著一抹驕矜的笑。

沈郗眸光深沈地看著她,眼底交織著莫名的情緒,說不清是憐惜還是同情。

太監已經為她撩開了車簾,上車的前一刻,謝夢瑩望著沈郗的側臉,忽然開口說道:“我一走他就該著急了,盯著他,你就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聞言,沈郗眸光一動,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暗夜中的謝家莊子。

“四娘被關在後院裏,你見到她,便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謝夢瑩眸光微閃,語氣哀婉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給她留一條活路吧。”

沈郗詫異地看著她,沒想到深陷泥淖的她竟然還會對謝四娘心存憐憫。

看出了沈郗眼底的訝異,謝夢瑩抿唇一笑,自嘲道:“到底是一家子的姐妹,她也是個苦命之人。”

說罷,她微微垂首,在沈郗神色莫辨的註視下緩緩走上了馬車。

紅豆跟著進去後,太監緩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車簾,轉身對沈郗頷首道:“雜家還要回宮覆命,此處就勞沈大人費心了。”

“王公公客氣了,這是本官分內之事,何談勞煩?”面對他的恭維,沈郗面色如常,不驕不躁地答道。

見他神色淡淡,太監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說,轉身坐在了車架上。

馬車即將駛離時,隔著車窗,沈郗凝重地說了一句“保重”。

車內的謝夢瑩呼吸一緊,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緊。一股難言的酸澀在胸腔內激蕩,連眼角都泛起了濕意。

這一別就真的不會再見了。

那個驚才絕艷光風霽月的少年便只能長埋於心底,成為一段不能示人的回憶。

車輪緩緩轉動起來,在沈郗的註視中,漸漸遁入了夜色。

夜色深沈,火光四起,寂靜的謝家莊子早已被團團圍住。莫覃帶著一支精銳士兵,勢如破竹地沖破了謝家的防守,將一眾院落圍得水洩不通。

奢華的寢室內,燭火通明。莫覃破門而入時,謝裕正坐在火盆前,不緊不慢地燒著手中最後一本賬冊。

見沈郗從人群後緩緩走出,謝裕勾起唇角,邪肆地笑了笑,眸光中隱隱閃著得意。

“你還是來晚了一步啊……”

見狀,莫覃面色陰鷙地沖上前去,一把薅住了謝裕的衣領,憤怒地逼問道:“你把賬冊都燒了?”

看著他眼裏的急切,謝裕漫不經心地笑道:“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從現在開始,沒有賬冊,只有你面前的這一盆灰燼。”

莫覃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手中的力道漸漸收緊,語氣冷肅地說道:“就算你燒了賬冊,我也一樣能殺了你。”

謝裕緩緩擡眸,不驚不懼地看著他,譏諷道:“你沒有證據,如何能殺我?草菅人命就不怕引起眾怒嗎?”

莫覃神色一滯,卻還是不肯松手。

就在謝裕洋洋自得時,沈默多時的沈郗緩緩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神冰冷又殘酷。

“你以為燒了賬冊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原本還自鳴得意的謝裕在對上沈郗冷漠譏嘲的眼眸時,心頭忽然湧起了強烈的不安。

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著,眼底閃過一絲倉惶。將他的不安看在眼裏,沈郗忽然揚唇一笑,轉頭對一旁的莫覃說道:“你看著他,我去後院一趟。”

眼見沈郗走出了房門,謝裕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樣,恐懼如山崩地裂般勢不可擋,震得他神智潰散。

僻靜的後院裏,早已駐守了許多士兵。

燈火通明的廂房內,一個身形消瘦披頭散發的女子正面無血色地蜷縮在角落裏。

沈郗緩緩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柔聲叫了一句“四娘”,她才驚恐萬狀地擡起頭來。

這一眼卻叫沈郗看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從前容貌姣美溫柔乖巧的謝四娘,如今面頰凹陷,一雙眼眸再無往日的靈動,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死寂和惶恐。

她衣衫淩亂,露在外頭的手臂和肩頸無不青紫斑駁,讓人望而生寒。

她惶惑不安地仰頭看著眼前的男子,直到認出他是沈郗,才淚流滿面地喊了一聲“沈二哥”。

沈郗眸光一凝,低聲問道:“謝裕對你做了什麽?”

沈郗才問了這一句,謝四娘就捂住臉痛哭起來。沈郗耐心地等著,直到她哭累了,才溫聲說道:“別怕,謝裕已經被抓起來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聞言,謝四娘倉惶地擡起頭,哽咽地問道:“真的嗎?你們真的把他抓了?”

沈郗從容地點了點頭,循循善誘道:“可他燒毀了賬冊,沒有證據,我沒辦法將他繩之以法。四娘,你願意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訴我嗎?”

看著他溫柔的眼神,謝四娘沈默片刻,終是緩緩點了頭。

“謝裕做事向來謹慎,賬冊的確只有一份。可我知道,有一個人偷偷記下了這些年和謝家往來的賬目。”

“那個人是誰?你可知道他的身份?”聞言,沈郗眉峰一蹙,緊張地追問道。

“那個人謹慎的很,從來沒有說過他的身份,就連賬冊的事也是有一回他喝醉了酒,無意之中說漏嘴,我才知曉的。”

沈郗的眸中閃過一絲失落。他本以為能從謝四娘這裏找到一些線索,卻沒想到她知之甚少。

今夜的舉動已是打草驚蛇,若尋不到關鍵的證據,便不足以將謝家父子一網打盡。一旦錯失了這個機會,再想動手可就難如登天了。

看著他逐漸黯淡的眼神,謝四娘的面上生出了幾分歉疚和自責。她不安地垂下頭,奮力地思索著什麽。

片刻後,就在沈郗滿心失望準備起身離去時,謝四娘忽然開口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我記得他的相貌。我可以試著將他的樣貌畫出來,興許能幫得上忙。”

聞言,沈郗眸光一亮,瞬間想起她曾經流傳在外的美名。

謝家四娘天賦異稟,只需寥寥數筆就能將人物花鳥刻畫得入木三分。早年間也曾在京城轟動一時,引發了不少文人的追捧和讚嘆。

想到此處,他不禁大喜過望,連忙讓人取來了紙筆。

僅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雪白的宣紙上就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看清那畫中男子的相貌後,沈郗的內心驚愕到了無以覆加的地步。

怎麽會……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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