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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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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夢

京城的夏日酷暑難耐, 又兼烈日炎炎、蟬鳴聒噪,攪得人心煩意亂不勝其擾。

夏日裏本就食欲不振的許知窈,又遇上了嚴重的害喜, 每日吐得翻江倒海,折騰了幾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沈郗在京郊也有一座清幽的莊園, 是成親前就置下的。思慮再三後, 他還是帶著許知窈搬到了莊子上去。

莊子就在青雲山的山腰上, 離謝家的別院只有幾裏之遙。

之所以會買下這個莊子,也是因為謝夢瑩喜歡京郊的清幽雅致。彼時情深意重,他特意準備了這個驚喜。

可莊子還沒修繕好,謝夢瑩就嫁給了陳敘白。而這個莊子他也就再沒有來過。

站在莊子前,望著身前巍峨的山巒, 沈郗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見他神情微滯,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許知窈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疑惑地問道:“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沈郗回過神來, 轉頭看著她, 淡淡搖了搖頭:“沒什麽,外頭熱, 我們進去吧。”

見他不想多說,許知窈也就沒問,牽著他的手, 緩緩走進了莊子裏。

穿過門廊, 走過庭院, 便看見了一片種滿了荷花的池塘。

荷花已經開過一輪,碧綠飽滿的蓮蓬俏生生地立在池塘的中央, 周圍的荷花掩映在圓潤如玉盤的荷葉之間,隨著微風的吹拂而緩緩搖動。

池塘後頭是一處怪石嶙峋的假山,邊上有一座涼亭,四面都掛著紗簾,看著頗有意趣。

沿著青石小路穿過假山,遠遠的就看見一片竹林。竹林後頭是一道拱門,穿過拱門便是一座小院,院墻的牌匾上赫然寫著“怡然”二字。

許知窈凝眸看了片刻,恍然笑道:“這是你寫的字吧?”

成親多年,他的字跡清瘦飄逸,許知窈一眼就能認出來。

沈郗的目光落在了那塊牌匾上,久遠的記憶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少女托著腮,眉眼間滿是輕愁:“都說怡然自得,樂天忘憂。如今這忘憂亭是有了,就缺一個怡然居了。將來我定要讓父親再給我蓋一間院子,圓了這缺憾才好。”

那時候他心中暗笑,不過是一座院子,哪裏值得她為此煩憂。買下這個莊子後,他就讓工匠在竹林後頭修了這間院子,還親自寫下了牌匾。

往事早已成為浮雲,再看眼前這快牌匾,他的心中已經生不出任何波瀾。

身邊的小妻子溫柔善良,早已掃去了謝夢瑩留下的陰霾,成為了他此生的唯一。

來之前吉祥已經跟莊頭打過了招呼,屋子裏收拾得幹幹凈凈清爽整齊。

進了屋,便有一個十三四歲穿著鵝黃裙衫的小丫頭迎了上來。見了人,她也不怕生,只笑著行禮。

跟在沈郗身後的莊頭笑著說道:“二爺,這是小女玉兒,她年紀雖小,可幹活很利索。聽說您和夫人要來,她求了我好幾日,說要來伺候夫人。”

沈郗上下打量著玉兒,見她生的靈巧,也就點頭應下了。“那就留下吧。”

見沈郗肯留下她,玉兒面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連忙謝道:“多謝二爺,我一定會好好伺候夫人的。”

怕玉兒年紀小不經事,吉祥特意叮囑道:“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你伺候的時候務必事事小心。”

聞言,玉兒大大咧咧地笑道:“你放心吧,去年我娘懷著弟弟的時候,也都是我照顧著的。”

看著玉兒爽朗的笑容,許知窈不禁生出了幾分好感來。

莊子不大,沈郗也從沒來過,因此一直都是莊頭一家在打理。

午飯是玉兒的娘李嬸子做的,山野小菜雖然簡單了些,卻勝在食材新鮮,味道也不差。

知道許知窈害喜厲害,李嬸子還特地去後山摘了一籃杏子送來。

望著籃子裏黃澄澄的杏子,許知窈食指大動,一連吃了十個才停下來。

自從懷了身孕後,她的身子越發疲乏,用過午膳後就懶洋洋地躺在了床榻上,不過片刻便沈沈睡去。

許知窈入睡後,沈郗走到了旁邊的茶室。吉祥早已泡好了茶,神色恭敬地等在了那裏。

沈郗來到榻前坐下,捧起茶杯輕抿一口後,肅然問道:“那頭有什麽動靜?”

吉祥緩緩擡眸,神色凝重地回稟:“莊子外頭看著還算平常,可據莫大人所言,裏頭有一隊武藝高強的侍衛,就連往來進出的下人都要細細盤查,尋常人很難進去。”

聽了吉祥的話,沈郗眉心一緊,眸光暗了幾寸。

忽而,他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說道:“去采些蓮蓬回來。”

“啊?”見他岔開了話題,吉祥一頭霧水地望著他,滿眼都是疑惑。“二爺想吃蓮子?”

沈郗的眉心慢慢松開,眸光晦暗地看著杯中的茶水。“摘一筐蓮蓬送到謝家莊子去,就說是我送給謝姑娘的。”

聞言,吉祥楞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是,我這就去摘,一會兒親自給謝姑娘送過去。”

說著,他利索地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看著吉祥離開的身影,沈郗緩緩地拿起茶杯,透著層層水汽,望向了窗外那一片翠綠的竹林。

傍晚時分,謝夢瑩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丫鬟紅豆抱來了一個竹筐,裏頭擺滿了新鮮翠綠的蓮蓬。

“從哪弄來的?”謝夢瑩懶懶地瞄了一眼,嗓音疏淡地問道。

紅豆將竹筐放在了桌上,猶豫著說道:“是沈二爺身邊的吉祥送來的。”

“哦?”謝夢瑩挑了挑眉,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他人在哪?”

見她眼裏起了興致,紅豆徐徐說道:“吉祥已經走了,說是沈二爺見莊子裏的蓮蓬長得好,想著姑娘愛吃,就讓他摘了送來。”

謝夢瑩記得沈郗曾經說過他在京郊有座莊子,還以此為由想讓她離開沈府。

這些日子她從兄長那裏聽到了不少沈家的事,也知道沈家的小公子麟哥被許文瀚毒害身亡,可這一切早已和她無關。

只是好端端的,沈郗怎麽會到莊子裏來,還特意給她送了蓮蓬?

她已經不是那個少不更事的嬌柔少女,也沒那麽單純好哄了。沈郗若真的對她還有情意,當初也不會決絕地將她趕走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想到此處,她勾唇一笑,眼中生出了幾分興味。

不管他存著什麽心思,她都樂意奉陪。

“姑娘,這些蓮蓬要怎麽處理?”見謝夢瑩眸光微閃,紅豆疑惑地問道。

“既然送來了,那就剝了吃吧。”謝夢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唇邊仍含著意味深長的笑。

紅豆應了一聲,隨即坐到一旁剝起蓮蓬來。

一刻鐘後,紅豆將剝好的蓮子送到了謝夢瑩面前,隨後抱著竹筐走了出去。

看著那瑩白的蓮子,謝夢瑩忽然想起了悠遠的往事。那時候她還是待字閨中的少女,也是這樣一個夏日,她坐在涼亭裏看著水榭裏的荷花。

沈郗坐在她的對面,眉眼溫潤,嘴角含著溫和的笑意。她隨口說了一聲想吃蓮子,他就讓人去摘了蓮蓬來,親自給她剝了一盤。

他的手指又細又長,靈巧地剝著蓮子外頭的那一層皮,神色溫柔、不厭其煩。

說起來,那時候的他真的很好。生的芝蘭玉樹,又才思敏捷,父親早就說過他將來必定會平步青雲。

後來他果然高中探花,被皇上看中,在翰林院裏待了不到半年就被破格選入了督察院。

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日漸忙碌,不能再陪在她身邊。她空虛寂寞之時,陳敘白巧好出現了。

想起陳敘白,她的眸光有片刻的幽暗。那是一個讓人無法抗拒的男子,他太懂女人的心思,而自己年少懵懂,又怎麽能輕易逃脫他苦心編織的情網?

可天意弄人,那樣驚艷絕倫的人卻如此短壽。若非他死的太早,自己又怎會淪落至此?

謝夢瑩正滿心苦澀地沈浸在舊日的回憶裏,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緩緩走到了她的身後。

沈郁的檀香撲鼻而來,她心中一驚,緩緩轉過頭去。

“怎麽,看見我就一點都不歡喜嗎?”男子俯身挑起了她垂落在耳邊的碎發,輕佻地摩挲著她白嫩的耳垂。

灼熱的氣息噴落在她的脖子上,引起了陣陣顫栗。謝夢瑩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訥訥地喊了一聲:“兄長……”

男子冷笑一聲,目光落在了那一盤雪白的蓮子上。

“一筐蓮蓬而已,就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瑩瑩,別忘了,你現在是誰的女人!”

望著他眼底濃烈的警告,謝夢瑩心中一窒,生出了強烈的不安。

“我沒有……”她不安地低喃著,眼裏滿是驚恐。男子笑了一聲,隨即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瑩瑩,你要明白,如今你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了。若是連我也厭倦了,便再沒有人能庇護你了。”

謝夢瑩的眸中閃過一抹倉惶,她哆嗦著唇,哀戚地說道:“我知道兄長待我好,我什麽都聽你的……”

男子勾唇一笑,眼神邪肆地看著她,漫不經心地說道:“讓我也嘗嘗這蓮子的味道,是不是像你一樣香甜。”

謝夢瑩心中一顫,伸手拿起一顆蓮子,小心翼翼地餵到了他的嘴裏。

男子咀嚼著蓮子,眸光一暗,揮袖將桌上的蓮子掃落,在謝夢瑩驚恐的眼神中,俯身將她壓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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