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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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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院裏還是像從前一樣幽靜, 墻角的那一排薔薇花在風中輕輕搖晃著,散發著陣陣幽香。

望著屋內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擺設,許知窈生出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恍惚。

沈郗拉著她的手坐在了窗前的軟榻上, 吉祥將行李搬進了屋子,院裏的小丫鬟杏兒捧了一壺茶水進來。

“二爺、夫人,請用茶。”丫鬟畢恭畢敬地給他們斟了兩杯茶, 低眉順眼地退到了一邊去。

“出去吧。”沈郗語氣淡漠地說著, 目光一直落在許知窈的面上。

等杏兒惶恐地退了出去後, 他握住了許知窈的手,溫柔地說道:“等太後的生辰宴結束,我們就立刻啟程回蘇州。這段時日你先委屈一下好不好?”

看著他眼裏緩緩流動的溫柔神色,許知窈心頭的不適減少了幾分,唇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你肯這樣護著我, 我便也不覺得委屈了。只是……為了我鬧成這樣, 於你真的無礙嗎?”

說到此處, 她的面上不禁露出幾分憂色。

沈郗不甚在意的搖搖頭, “讓她鬧吧, 鬧夠了她也就安生了。”

聽了沈郗的話, 許知窈沈默了片刻。他們都很了解劉氏的性子,她強勢慣了, 什麽事都要摻合一腳,你越忍讓,她就越強硬。

反之, 你態度強橫些, 她鬧一鬧也就老實了。說到底, 這偌大的沈府,靠的還是沈鶴和沈郗兄弟倆。

便是鬧得再狠, 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會糊塗到要親手毀掉兒子的仕途。

許知窈眉眼低垂,莫名有些感慨。劉氏雖然強勢苛刻,可她對自己的三個孩子還是很寬容的。

整個沈府,唯一不被她容納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見許知窈情緒低落,沈郗將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她雖有諸多無理之處,卻始終是生我養我的母親。我知道你的心裏仍有芥蒂,既然不能釋懷,那就敬而遠之吧。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他的眼眸幽暗深邃,泛著星星點點的微光,面上滿是懇求。

“好。”許知窈柔順地點了點頭,心裏劃過淡淡的憂傷。

其實就算他不說,她也不會和劉氏計較什麽。來的路上她就已經想好了,回到沈府之後,能避則避,避不過也還有沈郗在,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是一時的。

因著劉氏和沈郗置氣的緣故,晚膳是在薔薇裏用的。

路上奔波勞碌,一回來又和劉氏起了爭執,沈郗頗覺疲憊。用完晚膳後,早早的就洗了睡下。

次日一早,他進宮覲見時,許知窈獨自一人留在了薔薇院裏。

不用去給劉氏請安,她便也樂得清閑。用過午膳後便坐在窗前繡起了帕子。

“你還是這麽愛做女紅!”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許知窈握著繡棚的手一頓,緩緩擡起頭來。

面前的人穿著一襲緋色輕紗裙,頭上簪著兩支海棠步搖,此刻正隨風輕輕晃動著。

許知窈沒有說話,只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眼裏滿是探究。

見她不搭理自己,江綺羅有些沈不住氣,面上露出幾分譏嘲,徑自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弟妹當初一心要與二弟和離,如今卻是回心轉意了嗎?”江綺羅勾唇笑了笑,眼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也是,謝夢瑩都走了,二弟又為了你調職去了蘇州,你心裏一定很得意吧?”

許知窈不為所動的看著她,半晌後忽然笑道:“大嫂如此在意我夫君的一舉一動,大哥知道嗎?”

話一出口,江綺羅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惱怒,可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二弟是夫君的弟弟,我多關心他一些又有什麽不對的?倒是弟妹你,瞧著倒是比從前冷淡了許多。怎麽,才離家一年,就和我生分了不成?”

她的面上維持著一貫溫和的笑容,可眼底卻全是譏諷。

許知窈冷笑一聲:“我和大嫂難不成還有什麽交情可言嗎?”

她毫不留情的諷刺讓江綺羅神色一凝,面上浮現了難堪和憤怒。可她做慣了樣子,便是此刻也仍是強忍著怒火。

“好歹也做了兩年多的妯娌,弟妹這番話可真叫我寒心。”

許知窈卻不耐煩看她惺惺作態,隨手將繡棚擱在了針線簍子裏,正襟危坐地看著她,開門見山地問道:“大嫂究竟為何而來,不妨和我直說了吧,就不要再耽誤彼此的時間了。”

看著她眼裏毫不掩飾的厭煩,江綺羅心中一窒,對比起從前的謹小慎微、謙卑溫馴,此時的她不卑不亢,卻也更令人厭惡心煩。

江綺羅面色一暗,因為她的輕視而生出了強烈的不忿。

“你也別得意的太早了,謝夢瑩雖然走了,宮裏可還有一個永樂公主在呢!二弟這般人物,怎麽可能只被你一人擁有?”說起這話時,江綺羅的面上滿是幸災樂禍的得意。

許知窈平靜地看著她,面上不但沒有半分惱怒,反而生出了一絲憐憫。

“你這是什麽眼神?”看著她眼底閃爍著同情,江綺羅大為惱火。

許知窈譏誚地勾唇一笑:“誰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愛慕他,只有你,一輩子都只能躲在陰暗處窺伺,愛而不得的滋味,一定很痛苦吧?”

她直白的譏諷讓江綺羅瞬間變了臉色,一張臉又青又紅,瞳孔劇烈的收縮著,既狼狽又屈辱。

忽然,她騰地站起身來,惱羞成怒地低吼道:“許知窈,你別太過分了!”

看著她的憤怒和失態,許知窈心底的怒火也漸漸騰起,她咬牙切齒地反問道:“過分?到底是誰過分?江綺羅,比起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我所做的還不足你的萬分之一。”

許知窈的憤怒指責讓江綺羅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厲聲呵斥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你敢說,在我湯藥裏動手腳的人不是你嗎?”許知窈憤怒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沈痛。

見她言之鑿鑿的指向了自己,江綺羅的眼神閃過顯而易見的慌亂,可她仍是下意識地反駁。

“什麽湯藥,我沒有,你不要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許知窈氣得紅了眼圈,眼底滿是悲憤。“你做這麽陰毒的事,就不怕報應嗎?”

看著她悲憤的指控,江綺羅的眼神有些閃躲。“我不知道你在所什麽。”

“你敢以麟哥的名義起誓嗎?你敢說那些避子藥不是你讓人加進去的嗎?”她的閃躲反倒讓許知窈心裏更加篤定。

面對許知窈的逼問,江綺羅徹底沒了話聲。麟哥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自然是不敢的。

她的沈默讓事實昭然若揭。許知窈冷笑一聲,眸光陰冷地看著她。

“這三年多來,沈府就只有麟哥一個孩子,母親和大哥竟也從未起過疑心。”

許知窈的目光很是犀利,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嫌惡,似乎已經看破了她和善外表下的偽裝和陰暗。

“你這麽做,是想讓麟哥繼承沈府的一切,所以不僅二房不能有孩子,就連大房也不能有庶子,我猜的對嗎,大嫂?”

眼見許知窈戳穿了真相,江綺羅的眼中既是驚恐又是惱怒。她從未見過許知窈咄咄逼人寸步不讓的一面,一時間滿心都是倉惶和不安。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我懶得跟你掰扯!”說著,她也顧不得身後的蘭萱,面色蒼白地落荒而逃。

看著她倉惶逃竄的背影,許知窈的眼底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她從未以這樣的惡意去揣度過任何人,可面對江綺羅不請自來的招惹,想起自己因為她的嫉妒而遭受的委屈,她到底還是沒忍住那股憤怒。

薔薇院裏的爭吵到底還是傳到了劉氏的耳中。因為和沈郗置氣而稱病不出的她,這下子是真的病了。

到了傍晚,從宮中回來的沈郗被田嬤嬤請到了朝暉院裏。

劉氏躺在榻上,面容既蒼白又憔悴,見了沈郗後,眼神中還夾雜著疼惜和歉疚。

沈郗走進內室後,田嬤嬤將劉氏扶了起來,又在她背後塞上軟枕,讓她靠在床頭。

“你先出去,我和二爺單獨說會兒話。”劉氏面色凝重的支開了田嬤嬤,等室內只剩下她和沈郗時,她面露憂色,試探地問道:“許氏不孕的事你知道嗎?”

見劉氏提及此事,沈郗眸光微動,面色卻依舊從容。

“知道。”

見他面色如常,劉氏忐忑地問道:“那你可知道她為何不孕?”

看清了劉氏眼中的試探,沈郗眉峰一蹙,眸光幽暗地點了點頭。

“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見狀,劉氏震驚地看著他,語氣艱澀地問道。

“母親到底想說什麽?”在宮中待了一日,沈郗早已疲乏,面對劉氏的試探,他漸漸失去了耐心。

劉氏被他問的呼吸一窒,面上青白交加。沈默良久後,才艱難地開口求道:“郗兒,事已至此,追究亦是無用。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你大哥?”

聽了她的話,沈郗眸光一沈,面上露出了強烈的憤慨。

“母親只想著保全大嫂,可想過窈窈和我的心情嗎?你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難道不知道孩子對於一個母親而言有多麽重要嗎?”

“這些年,因為孩子的事,窈窈受了多少委屈,母親難道忘了嗎?你如何能說出叫我不要追究的話來?”

憤怒如燎原之火,將他的理智燒得一幹二凈,連肩膀都微微顫動起來。

他痛心地看著劉氏,失望地說道:“母親是偏頗到了什麽樣的地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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