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80 章

關燈
第 80 章

“殿下, ”秋嫻行到裴良玉身側,輕喚一聲。

裴良玉回過神,發現殿內只剩了秋嫻一個, 卻也按捺住心緒,平淡道:“回來了?”

秋嫻忙回:“奴婢才同裴大人說了此事, 就傳來消息, 說是皇後娘娘奏上,欲放些宮人出宮, 以此祈福。裴大人便請殿下少安毋躁, 要以保重自身為上。”

皇後奏上?

裴良玉心思一轉, 便落在了齊瑄身上。她唇角抿出幾分笑, 又轉瞬隱去:“如此, 就得靜候佳音了。”

秋嫻見裴良玉身上的憂色散了大半, 忙表忠心道:“奴婢等必會守好長平殿,絕不會叫殿下與小殿下有半分損傷!”



頭日有官員提議,乃是試探。豈料皇後動作如此之快,竟還動了中宮箋表。次日進言之人便更多了起來。

勳貴那頭吵吵嚷嚷,要在宮中設大祭, 不少文人也動了心, 將一二三四說得明明白白。

眼看皇帝就要動心, 齊瑄連眼皮都沒擡, 只微微動了動,便有一名勳貴上前。

“臣請由太子殿下負責此次大祭!”他的舉動, 就像是一個信號,不少人都站了出來。

“臣附議!”

“臣附議!”

陳大人等少數清流, 與漸漸占據朝堂的世家之人,俱都站在一側, 一言不發,好似局外人一般。

至於作為裴良玉親舅舅的李燚,則是直接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面上滿是興味,眼中還帶著幾分興奮,就差沒直說是把這些人當玩笑看了。

皇帝看得皺眉,又聽這聲音越發多了,甚至不少人吵嚷著列舉太子代天子設祭的種種好處,甚至言語間還帶上太子妃隨太子主祭的頭子,熙熙攘攘如鬧市大街,也慢慢沈了臉色。

齊瑄站在下頭皺著眉,做出強忍怒氣模樣。

皇帝目光一頓,點了李燚:“李卿覺得如何?”

皇帝聲音不大不小,卻險些被底下人的喧鬧蓋住。

眼見得皇帝更為不悅,李燚也沒收斂自己面上笑容。

“臣能覺得如何?太子殿下深得人心啊,”李燚慢慢站直了些,“不然怎麽列位臣工一個個的,怎麽都如此支持太子代天子行事?要不是知道皇上還安康,臣還以為,太子不是太子了。”

李燚這話說得誅心,陳大人一應清流都聽得皺眉,可想起齊瑄暗中派人傳達的囑咐,又都一個個斂眉低首,不發一言。

勳貴那頭也沒想到李燚身為太子妃之舅,不幫太子也就算了,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啊。

但效果很明顯,原本喧鬧的大殿此刻鴉雀無聲。

齊瑄忙要跪下請罪,卻被皇帝命人扶住。

皇帝神色緩和,甚至帶上了幾分笑,同李燚道:“你呀你,真是什麽都敢說。”

李燚挑眉:“臣長了一張嘴,就是用來說話的,否則豈不是白長了?”

“不過,”李燚說著,掃了勳貴們一眼,“臣說的都是些難聽的東西,可不怎麽順耳。”

“先前自古籍中尋出的灌溉之法,已由工部鋪陳下去,待黎河之水引入,雖不能解萬民旱情,卻也能暫緩一時,”李燚頓了頓,才繼續道,“皇上有空設祭,不如親自去引這第一股水流?好歹黎河之水就在那裏,總好過向上天乞求垂憐,卻下不了一滴雨的好。”

“李大人此言,太過偏頗,”勳貴中有人義正言辭站了出來,“黎河之水有數,只能解一時之困,上天降雨,卻是能治根本。何況如今民間人心動蕩,正該需要這一場大祭來安百姓之心。”

李燚輕嗤一聲:“牛侯這意思,是篤定了求雨就一定會下咯?”

牛侯下意識一頓,看向皇帝:“老牛可沒這麽說。”

李燚都快被牛侯逗笑了:“那牛侯的意思,就是國庫裏有那點銀子,不用來賑災,而是專給上天撒錢,還未必有回應?”

不等牛侯再說,李燚直接擺正了臉色,同皇帝拱手道:“臣夜觀天象,這天少說也得旱上一月有餘,皇上若是不信,那誰攛掇您去設祭,不如就叫他去主祭,再把他的名字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是那位大人在為他們求雨呢。相信定然有不少大人樂意自己的美名傳遍神州大地的。”

裴父聽得此言,和站在他不遠處的陳大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李燚這嘴會說話,也難怪皇帝越發喜歡叫他議事了。

朝上之事不了了之,一眾臣工如潮水般散去。齊瑄卻是跟著皇帝一道。等就剩他們父子倆了,才猶豫道:“父皇,今日之事,兒臣……”

皇帝擺了擺手,止了他的話頭,只道:“朕聽皇後說,太子妃生產,就在這一兩月之間了?”

“是,”齊瑄面色松了幾分,“有勞父皇記掛。”

皇帝道:“太子妃產子是東宮家事,也是國事。朝堂上,還是需要更多的聲音才是。”

齊瑄忙正色起身:“兒臣明白。”

齊瑄從皇帝處出來,想了想,徑直回了長平殿。等走進殿中,看到正站在小幾邊擺弄花草的裴良玉時,才算是整個人都松快下來。

裴良玉今日挑了一個雨過天青色器物,又親自剪了桃枝做為固定花木的底,才將挑好的蓮花蓮藕尋了合適的位置插好。

她左右端詳許久,才算滿意,正要擦手,旁邊便遞了一塊帕子來。

“你何時回來的,怎麽也不提醒我一聲。”

瞧見裴良玉眼中的驚喜之意,齊瑄忍不住從身後攬著她,手輕輕放在她肚子上,神色柔和:“看你正忙著,便沒叫你。”

說著,齊瑄又誇裴良玉這花擺的好看,卻也忍不住再添一句:“若要說最好,還是那年你在府中親自采蓮。滿懷的蓮花,都及不上你好。”

裴良玉不由紅了耳垂,眼中三分帶嗔四分含情的看了齊瑄一眼:“凈會胡說,蓮花凈直,我是不及的。”

齊瑄搖搖頭,卻沒同她爭辯,只說了幾句今日朝中之事。

裴良玉聽得認真,不免微微蹙眉,片刻又惱道:“俱都來舉薦你,到底是真心還是要害你,恐怕都要叫人分不清了。”

說著,她又搖了搖頭:“恐怕都是各人有各人的算計,你倒成了活靶子,推到前頭。幸而父皇看的分明。”

裴良玉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是為舅舅那一番話而很有幾分激蕩,不免道:“我舅舅說話一向如此,你可不許惱他。”

“那怎麽敢,”齊瑄笑道,“今日若非有舅舅在,只怕要難以收場了。”

裴良玉聽著這話,倒沒多說什麽。明面上瞧著,齊瑄同李燚沒什麽聯系,可對兩人都知道幾分的裴良玉卻能猜到些許事情,只是不耐煩戳破罷了。



皇帝最後,也沒采納祭天之法,卻真如李燚所提議的,親自引了第一股黎河之水。

世家獻上的灌溉良策,雖不治本,卻極大的緩解了民間的旱情,至於受災最重的西北,朝中還是派了欽差前往賑災安撫。

因此次世家出力最大,欽差自然也是出自世家。不過是個腦子靈活的小世家,懂得出往賑災之時,宣揚皇帝為民辦實事的作風,也懂得將世家獻策的事暗中編成故事傳揚出去。

皇帝與世家,都是正派人物,為民為國。唯有勳貴,看似提出了大祭的好法子,實則吞金咽玉,一心只想著爭權奪利。

這欽差走的地方偏遠,卻也正是這樣的地方,難以引起勳貴註意不說,還最愛話本聽戲,難得有件朝中大事的好橋段,誰又會不感興趣呢?

是以這些橋段借著客商和貨郎,傳遍了鄉村小處,又傳回到城中,某些消息靈通的勳貴才聽得些許風聲。

可這時候,再怎麽生氣惱怒,也只能往後放。

眼看七月到了最後一日,卻還不曾聽見東宮發動的消息。這對於其他皇子一系,對於王家,對於福瑜,可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福瑜與王景程正坐在東宮蓮池的湖心亭中下棋,此處視野開闊,又離連廊有些遠。不怕叫人聽見說話,更能將周圍來往行人納入眼中。

“都是最後一日了,那長平殿中,防範也太過嚴密了些,”王景程隨手落下一子,心中有些煩躁。此時天氣正熱,他這樣的神色倒也並不顯得突兀。

福瑜面上有片刻覆雜,又很快收了,只垂眸道:“許是天意如此。”

“哪兒有什麽天意,”王景程不信,面上又露出幾分遺憾,“要我說,最好的日子就是中元那日,可惜爹非要說什麽不夠穩妥。咱們做事,不是只看結果就夠了?”

“到底不比從前,”福瑜學得越多,也漸漸明白,他此刻是要依靠舅家,可他父王和皇祖父都是想要削弱以他舅家為首的勳貴勢力的。所以,他父王對王家,慢慢疏遠。

世家之所以能像如今,潛移默化中在朝中站穩腳跟,和清流眉來眼去,也是因著從前勳貴做的太絕,對清流打壓太過,一家獨大。

這朝堂上,不能只有一個聲音。

可……

福瑜猶豫中落了子,這畢竟是他舅家。若要削弱,去削其他家便是了。

王景程不知道福瑜在想什麽,只是無聊的半瞇著眼。

突然,他從位置上一躍而起。

福瑜嚇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你瞧那邊,”王景程的話中帶著幾分興奮,“那些女史行色匆匆,所去的方向,可不就是長平殿?莫非……”

說著,王景程有些蠢蠢欲動:“如今已是鬼月最後一日,我聽娘說,初產要許久。咱們雖不能叫他生在鬼月,可這生得久一點,你覺得如何?”

福瑜捏著手中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不如叫人先和舅舅送信。”

“機不可失,”王景程道,“咱們可以一邊送信一邊想辦法嘛。”

王景程說著,轉眼看到撐著油紙傘往這邊走來的福盈與白氏。

福瑜見王景程若有所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在看到到福盈的那一剎明白了王景程所想。

長平殿中素如鐵桶一般,可要真是今日太子妃生產,難免會要有些慌亂,這便是機會。

至於如何抓住這機會……他記得舅舅曾說過,他有一樣重要的藥物叫人悄悄給了白氏。

與此同時,王舅舅還特意叮囑他,那種藥,近身效果最佳。

此刻他們在場幾人中,最有可能靠近太子妃的,只有一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