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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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冒昧問一句，五宗是否需要傳播地圖之人的線索。”夏玖皮笑肉不笑地問。
但凡裴青嵐回答一個是字，她保證毫不猶豫將商樂這人全盤托出。
直到最後這奸商也不忘坑人，該說敬職敬業嗎？
從她驟然變化的表情中，裴青嵐輕易看出她的惱怒，無奈笑道：“不必了，整座甘州城裏有渠道的商販，或多或少都參與了。”
“都說法不責眾，真要把他們都抓起來，也是一件麻煩事。”
夏玖莫名還有些失望，問道：“那就只能等秘境自行演變了？”演變到現在這張地圖沒用為止。
“也不一定。”裴青嵐若有所思望向窗外，“等師長們的安排吧。”
沒過多久，廣場上空有了動靜。
一陣無形的靈力波動橫掃開，卻只如清風拂面般，將眾人的註意力吸引過去。
那條橫貫了甘州城的江水上，男子淩空而立，隨風揚起的衣袍襯得他身姿挺拔，長相端正堅毅，正朝眾人拱手道：“諸位安好，我乃瑯琊臺此次帶隊長老，裘濟。”
“和其他四宗長老打賭打輸了，就厚著臉皮代為發言了。”
許是為了活躍氣氛，他調侃了一句，然後說起正事，“想必諸位都很好奇，為何時辰到了，秘境卻遲遲不曾開啟。”
“我也就不多賣關子了。”裘濟說道這裏，語氣沈了下來，“方才我們收到消息，此次合黎秘境的地圖被人洩露，秘境內的大小機緣，無需尋找直接標註在了地圖上。”
“！”修士們一靜，緊接著喧嚷開。
他們之中或許有很多人都得到了這份地圖，也或許有幾個真的清白無辜，但不約而同地，傳達了質問的念頭。
“那裘長老說，這事該怎麽辦？”
“當然是不怎麽辦。”
一句話鎮住在場之人，裘濟轉而爽朗道：“這事的罪魁禍首，之後肯定要追究，但地圖既已洩露，人抓住了也於事無補。”
“道友們都是從各州各地五湖四海，千裏迢迢趕往的甘州城，只為尋求一次突破的機會。”
“總不能因為我們的失誤，害道友們錯失了機緣。”
裘長老再次拱手，以表歉意，“所以，我們五宗長老商討了一下，最後得出一個法子。”
他說著，從衣袖中取出一份卷軸，往空中一拋。
卷軸徐徐展開，迎風變大，直至填滿了江水兩岸，掛在兩座觀景樓閣之間。
泛黃的紙張上，山川河流與其上標註的字跡清晰可見。
“此次秘境地圖將對外公開，無論是散修道友還是宗門子弟。”他揮手，指向身後龐然的卷軸，“你們心心念念的機緣，就明明白白寫在上面！”
“一個秘密公開了就不是秘密，但一個機緣公開了，它還是機緣！”
“這下就不存在作不作弊的問題了。”
“不公平！”底下忽然有人喊。
那人見裘濟看了過來，一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像我們這樣的散修，本來就爭不過宗門弟子。”
“以前大家都只能漫無目的地尋找，散修運氣好也能有撿漏的機會。”
他咽了咽口水，往周圍看了一圈，許多和自己一樣的散修紛紛被勾起不忿的情緒，自覺有了底氣，他站出來大聲說：“秘境裏所有機緣被標註出來，受益的不就成了你們宗門弟子嗎！”
人多勢力大，還有組織有規劃，他們散修拿什麽與宗門弟子搶？
“公平？”裘濟重覆他的字眼，“道友說笑了。”
“我不愛說大話，從有的人勤學苦練卻只能含恨落選，有的人生來資質便可脫穎而出開始起，這事兒就從不公平。”
散修哽住，竟沒想到他話說得如此直白，這分明就是在嘲諷他們這些當年落選宗門的散修。
一時間，底下眾多人目露不忿。
樓上，有同為五宗的長老咳了咳，示意他收斂。
裘濟嘀咕了一句，“我說的不都是事實嘛。”
他高聲道：“公不公平我不清楚，但機會就擺在這裏。”
“探路弟子又不是去搜刮秘境，總有些機緣被遺漏了下來，你們之中，若有人當真運氣好，不愁找不到那些。”
他不以為然地說：“甭管那些嘰嘰歪歪的，你門要做的無非就是一個字——”
“爭！”
“與人爭鬥，與天爭命。”
“這一路修行不就是這麽走來的嗎？”
裘濟大力拍了拍身後卷軸，“東西就在這兒呢，想要的話自己來拿！”
說完，他不再理會方才那散修，手指掐訣，大喝一聲，“開！”
滔滔不絕的水聲忽然停了。
洶湧江流被攔腰截斷，翻滾的水浪逐漸變得乖巧溫馴，在靈力包裹下呈水柱狀往天空上浮，逐步搭建成一面巨大的水鏡。
匯聚而來的水流越來越多，江水被抽空，露出底下幹涸的黃土。
空中那面水鏡愈發凝實，幾乎籠罩了甘州城的天空，波瀾搖曳的表面平靜下來，最後清晰倒映出一副景象。
珍奇異獸在山林間跳躍奔跑，無數奇花異草伸展枝條。
儼然是秘境裏的景觀。
裘濟的聲音通過靈力飄蕩在甘州城四處，“合黎秘境正式開啟，限金丹期及以下的修士進入，時限為七天。”
“七日一到，不論生死，皆不可再出入秘境。”
他話音落下，已有修士迫不及待禦使法器騰空，身形穿過水鏡，往秘境中闖。
“裴道友還不動身嗎？”
樓閣上，夏玖見以裴青嵐為首的連山塢弟子們，還悠哉悠哉的模樣，不禁問道。
“等人散了些也不遲。”裴青嵐透過窗口看到水鏡前黑壓壓的人群，“再說我們此行不為機緣，只為在秘境東南角的桃林，摘取些許罕見的靈植，離成熟期還有些時候，急不來的。”
夏玖一楞，“你們也去那兒？”
二師姐給她的圖鑒上，有好些藥材也在那裏。
她用來重構丹田的材料分布得廣些，可以順路再找。
就是不知道洛千荒需要些什麽，到時候問一問也不遲。
裴青嵐看了她一眼，覺得夏玖身無修為也敢來闖秘境，想必是受了什麽傷才導致現在的結果，對她的目的地也不奇怪。
“不如結伴同行？”他問道。
雖說是結伴，但很明顯是南華宗二人受照顧多些。
夏玖以眼神征詢沈如淵的意見，得到他頷首，於是回答，“那便再叨擾裴道友一段時間了。”
打頭進入秘境的多為散修，他們自知爭不過宗門子弟，也只能笨鳥先飛，搶先獲得機緣。
等水鏡前空閑下來，與連山塢一樣選擇等待的四宗修士陸續行動，終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裴青嵐起身，“是時候出發了。”
連山塢的弟子們紛紛應是，跟在他身後。
為了少消耗些靈力，夏玖沒有選擇召喚仙鶴，而是蹭沈如淵的飛劍。
察覺到一絲異樣，她低頭看向廣場，還有零星幾個散修逗留，他們鬼鬼祟祟瞄著自己，見她跟著連山塢一行人，才心有不甘收回目光。
聖宮懸賞令無關道義，就算她澄清了真相也沒用。
大家都是沖著懸賞金額來的。
看樣子以後落單時得小心些了。
腰間玉璇璣晃了晃，蒼梧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說起來這幾天有些奇怪。]
夏玖：“怎麽個奇怪法？”
[雖然很少很少，但宿主你的氣運值每天都在增長。]
[就這樣日積月累下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量，估計是聖宮懸賞令帶來的影響。]
夏玖：“……”
該說一句幹得漂亮嗎？
他真的，我哭死。
＊
穿過水鏡，眼前天地倒轉。
修士們艱難轉過身形，才沒一頭直直栽倒下去。
夏玖扶著沈如淵的肩膀，站穩後從他背後探出頭。
面前的景象無比開闊。
天與地之間，好像相隔了十萬八千裏那麽遠，空中沒有太陽，於是那層灰藍的穹頂失去了距離的概念，仿佛一望無極，遙遙不可觸碰。
一條大江自天邊而來，如同天河傾倒，貫穿整座秘境，江水奔湧不息，不見源頭也不見盡處，似乎就這樣流向時間的彼岸。
以那條江河為界限，秘境中的陸地被切割成幾個分明的區域。
有桃林萬千，繽紛落英乘著風遠行，落花歸處是一道橫亙的漆黑深淵，順著無光的淵藪綿延，卻突兀浮現一座山崖，山上巖漿與赤火蜿蜒曲折，高溫似將天空燒融。
這裏的一切都過於宏大，大到沒有江山萬裏，只有寥寥幾處山水，卻好像自成一方無垠天地。
像是從畫中截取一段景色，人落入其中，成了蜉蝣寄於滄海。
連山塢弟子在桃林邊上落地。
夏玖緊隨其後，從沈如淵的劍上躍下。
裴青嵐往四周掃了眼，“運氣挺好，這裏就是一片剛成熟的藥田。”
“留幾人負責警戒，其餘弟子可分組采藥，記得辨明了種類，按照各自的方法采摘保存，最後留一些幼苗，以待來年。”
連山塢弟子齊聲道：“是！”
裴青嵐轉身面向夏玖二人，“二位道友可以自便。”
夏玖也沒跟他客氣，取出二師姐給的圖鑒，對照上面的內容找到幾株靈植，和大師兄蹲在一塊兒，開始了刨地。
刨著刨著，裴青嵐不去和連山塢修士們一起采藥，反而湊到他們身邊，盯著夏玖手上圖鑒，“請問這畫冊是何人所寫？”
夏玖抽空回答他，“我二師姐，也是個醫修。”
“南華宗的醫修，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詭醫何之若嗎？”
夏玖眨了眨眼，“你認識她？”
原來二師姐這麽有名？
“怎麽會？”裴青嵐笑了下，“是我聽說過，並且慕名已久。”
夏玖動作一頓。
裴青嵐便坦誠地說了，“實不相瞞，我此前便想和詭醫交流醫術，只是無緣得見，來合黎秘境也是存著找人的心思。”
夏玖微不可查松了口氣。
此前她其實一直在懷疑裴青嵐的動機，若擔心嶷山城為她放行而遭受牽累，替她解了圍就算仁至義盡。
這之後卻一再邀請他們同行，夏玖一開始還覺得裴青嵐應該與南華宗有舊，所以每一次都征詢大師兄的意見。
不過現在看來，是人家單方面欽慕二師姐。
只聽裴青嵐略帶失落，喃喃自語般說：“原以為終於可以得見真容，沒想到還是少了些緣分嗎？”
夏·占了二師姐名額·玖：“……”
莫名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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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裴青嵐回答一個是字，她保證毫不猶豫將商樂這人全盤托出。
直到最後這奸商也不忘坑人，該說敬職敬業嗎？
從她驟然變化的表情中，裴青嵐輕易看出她的惱怒，無奈笑道：“不必了，整座甘州城裏有渠道的商販，或多或少都參與了。”
“都說法不責眾，真要把他們都抓起來，也是一件麻煩事。”
夏玖莫名還有些失望，問道：“那就只能等秘境自行演變了？”演變到現在這張地圖沒用為止。
“也不一定。”裴青嵐若有所思望向窗外，“等師長們的安排吧。”
沒過多久，廣場上空有了動靜。
一陣無形的靈力波動橫掃開，卻只如清風拂面般，將眾人的註意力吸引過去。
那條橫貫了甘州城的江水上，男子淩空而立，隨風揚起的衣袍襯得他身姿挺拔，長相端正堅毅，正朝眾人拱手道：“諸位安好，我乃瑯琊臺此次帶隊長老，裘濟。”
“和其他四宗長老打賭打輸了，就厚著臉皮代為發言了。”
許是為了活躍氣氛，他調侃了一句，然後說起正事，“想必諸位都很好奇，為何時辰到了，秘境卻遲遲不曾開啟。”
“我也就不多賣關子了。”裘濟說道這裏，語氣沈了下來，“方才我們收到消息，此次合黎秘境的地圖被人洩露，秘境內的大小機緣，無需尋找直接標註在了地圖上。”
“！”修士們一靜，緊接著喧嚷開。
他們之中或許有很多人都得到了這份地圖，也或許有幾個真的清白無辜，但不約而同地，傳達了質問的念頭。
“那裘長老說，這事該怎麽辦？”
“當然是不怎麽辦。”
一句話鎮住在場之人，裘濟轉而爽朗道：“這事的罪魁禍首，之後肯定要追究，但地圖既已洩露，人抓住了也於事無補。”
“道友們都是從各州各地五湖四海，千裏迢迢趕往的甘州城，只為尋求一次突破的機會。”
“總不能因為我們的失誤，害道友們錯失了機緣。”
裘長老再次拱手，以表歉意，“所以，我們五宗長老商討了一下，最後得出一個法子。”
他說著，從衣袖中取出一份卷軸，往空中一拋。
卷軸徐徐展開，迎風變大，直至填滿了江水兩岸，掛在兩座觀景樓閣之間。
泛黃的紙張上，山川河流與其上標註的字跡清晰可見。
“此次秘境地圖將對外公開，無論是散修道友還是宗門子弟。”他揮手，指向身後龐然的卷軸，“你們心心念念的機緣，就明明白白寫在上面！”
“一個秘密公開了就不是秘密，但一個機緣公開了，它還是機緣！”
“這下就不存在作不作弊的問題了。”
“不公平！”底下忽然有人喊。
那人見裘濟看了過來，一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像我們這樣的散修，本來就爭不過宗門弟子。”
“以前大家都只能漫無目的地尋找，散修運氣好也能有撿漏的機會。”
他咽了咽口水，往周圍看了一圈，許多和自己一樣的散修紛紛被勾起不忿的情緒，自覺有了底氣，他站出來大聲說：“秘境裏所有機緣被標註出來，受益的不就成了你們宗門弟子嗎！”
人多勢力大，還有組織有規劃，他們散修拿什麽與宗門弟子搶？
“公平？”裘濟重覆他的字眼，“道友說笑了。”
“我不愛說大話，從有的人勤學苦練卻只能含恨落選，有的人生來資質便可脫穎而出開始起，這事兒就從不公平。”
散修哽住，竟沒想到他話說得如此直白，這分明就是在嘲諷他們這些當年落選宗門的散修。
一時間，底下眾多人目露不忿。
樓上，有同為五宗的長老咳了咳，示意他收斂。
裘濟嘀咕了一句，“我說的不都是事實嘛。”
他高聲道：“公不公平我不清楚，但機會就擺在這裏。”
“探路弟子又不是去搜刮秘境，總有些機緣被遺漏了下來，你們之中，若有人當真運氣好，不愁找不到那些。”
他不以為然地說：“甭管那些嘰嘰歪歪的，你門要做的無非就是一個字——”
“爭！”
“與人爭鬥，與天爭命。”
“這一路修行不就是這麽走來的嗎？”
裘濟大力拍了拍身後卷軸，“東西就在這兒呢，想要的話自己來拿！”
說完，他不再理會方才那散修，手指掐訣，大喝一聲，“開！”
滔滔不絕的水聲忽然停了。
洶湧江流被攔腰截斷，翻滾的水浪逐漸變得乖巧溫馴，在靈力包裹下呈水柱狀往天空上浮，逐步搭建成一面巨大的水鏡。
匯聚而來的水流越來越多，江水被抽空，露出底下幹涸的黃土。
空中那面水鏡愈發凝實，幾乎籠罩了甘州城的天空，波瀾搖曳的表面平靜下來，最後清晰倒映出一副景象。
珍奇異獸在山林間跳躍奔跑，無數奇花異草伸展枝條。
儼然是秘境裏的景觀。
裘濟的聲音通過靈力飄蕩在甘州城四處，“合黎秘境正式開啟，限金丹期及以下的修士進入，時限為七天。”
“七日一到，不論生死，皆不可再出入秘境。”
他話音落下，已有修士迫不及待禦使法器騰空，身形穿過水鏡，往秘境中闖。
“裴道友還不動身嗎？”
樓閣上，夏玖見以裴青嵐為首的連山塢弟子們，還悠哉悠哉的模樣，不禁問道。
“等人散了些也不遲。”裴青嵐透過窗口看到水鏡前黑壓壓的人群，“再說我們此行不為機緣，只為在秘境東南角的桃林，摘取些許罕見的靈植，離成熟期還有些時候，急不來的。”
夏玖一楞，“你們也去那兒？”
二師姐給她的圖鑒上，有好些藥材也在那裏。
她用來重構丹田的材料分布得廣些，可以順路再找。
就是不知道洛千荒需要些什麽，到時候問一問也不遲。
裴青嵐看了她一眼，覺得夏玖身無修為也敢來闖秘境，想必是受了什麽傷才導致現在的結果，對她的目的地也不奇怪。
“不如結伴同行？”他問道。
雖說是結伴，但很明顯是南華宗二人受照顧多些。
夏玖以眼神征詢沈如淵的意見，得到他頷首，於是回答，“那便再叨擾裴道友一段時間了。”
打頭進入秘境的多為散修，他們自知爭不過宗門子弟，也只能笨鳥先飛，搶先獲得機緣。
等水鏡前空閑下來，與連山塢一樣選擇等待的四宗修士陸續行動，終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裴青嵐起身，“是時候出發了。”
連山塢的弟子們紛紛應是，跟在他身後。
為了少消耗些靈力，夏玖沒有選擇召喚仙鶴，而是蹭沈如淵的飛劍。
察覺到一絲異樣，她低頭看向廣場，還有零星幾個散修逗留，他們鬼鬼祟祟瞄著自己，見她跟著連山塢一行人，才心有不甘收回目光。
聖宮懸賞令無關道義，就算她澄清了真相也沒用。
大家都是沖著懸賞金額來的。
看樣子以後落單時得小心些了。
腰間玉璇璣晃了晃，蒼梧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說起來這幾天有些奇怪。]
夏玖：“怎麽個奇怪法？”
[雖然很少很少，但宿主你的氣運值每天都在增長。]
[就這樣日積月累下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量，估計是聖宮懸賞令帶來的影響。]
夏玖：“……”
該說一句幹得漂亮嗎？
他真的，我哭死。
＊
穿過水鏡，眼前天地倒轉。
修士們艱難轉過身形，才沒一頭直直栽倒下去。
夏玖扶著沈如淵的肩膀，站穩後從他背後探出頭。
面前的景象無比開闊。
天與地之間，好像相隔了十萬八千裏那麽遠，空中沒有太陽，於是那層灰藍的穹頂失去了距離的概念，仿佛一望無極，遙遙不可觸碰。
一條大江自天邊而來，如同天河傾倒，貫穿整座秘境，江水奔湧不息，不見源頭也不見盡處，似乎就這樣流向時間的彼岸。
以那條江河為界限，秘境中的陸地被切割成幾個分明的區域。
有桃林萬千，繽紛落英乘著風遠行，落花歸處是一道橫亙的漆黑深淵，順著無光的淵藪綿延，卻突兀浮現一座山崖，山上巖漿與赤火蜿蜒曲折，高溫似將天空燒融。
這裏的一切都過於宏大，大到沒有江山萬裏，只有寥寥幾處山水，卻好像自成一方無垠天地。
像是從畫中截取一段景色，人落入其中，成了蜉蝣寄於滄海。
連山塢弟子在桃林邊上落地。
夏玖緊隨其後，從沈如淵的劍上躍下。
裴青嵐往四周掃了眼，“運氣挺好，這裏就是一片剛成熟的藥田。”
“留幾人負責警戒，其餘弟子可分組采藥，記得辨明了種類，按照各自的方法采摘保存，最後留一些幼苗，以待來年。”
連山塢弟子齊聲道：“是！”
裴青嵐轉身面向夏玖二人，“二位道友可以自便。”
夏玖也沒跟他客氣，取出二師姐給的圖鑒，對照上面的內容找到幾株靈植，和大師兄蹲在一塊兒，開始了刨地。
刨著刨著，裴青嵐不去和連山塢修士們一起采藥，反而湊到他們身邊，盯著夏玖手上圖鑒，“請問這畫冊是何人所寫？”
夏玖抽空回答他，“我二師姐，也是個醫修。”
“南華宗的醫修，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詭醫何之若嗎？”
夏玖眨了眨眼，“你認識她？”
原來二師姐這麽有名？
“怎麽會？”裴青嵐笑了下，“是我聽說過，並且慕名已久。”
夏玖動作一頓。
裴青嵐便坦誠地說了，“實不相瞞，我此前便想和詭醫交流醫術，只是無緣得見，來合黎秘境也是存著找人的心思。”
夏玖微不可查松了口氣。
此前她其實一直在懷疑裴青嵐的動機，若擔心嶷山城為她放行而遭受牽累，替她解了圍就算仁至義盡。
這之後卻一再邀請他們同行，夏玖一開始還覺得裴青嵐應該與南華宗有舊，所以每一次都征詢大師兄的意見。
不過現在看來，是人家單方面欽慕二師姐。
只聽裴青嵐略帶失落，喃喃自語般說：“原以為終於可以得見真容，沒想到還是少了些緣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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