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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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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朝思暮想神志昏,

思念柳蔭樹下人。

長途人盡天寒冷,

快馬加鞭恨步遲。”

快走到學校的時候,各個連隊軍歌唱響,一次比一次嘶吼得大聲,還是能在間隔處聽見教官扯著破鑼嗓子喊“再大聲!蓋過他們!”然後用完全不在意旋律的嗓音,起調,或者說,從開頭帶著同學們跑調。

“團結就是力量,唱!”

譚果這才感受到些微人間煙火氣,稍微安心些。

軍訓的時候確也是同學們擰成一股繩,最青春,最熱血的一集了。想著之後就要迎來的數不盡的考試和練習,她稍微有些頭暈。

“我來吧,我來吧,你不累,卞悅然這邊肩膀都快脫臼了。”林英看著她有些吃力,趕緊又不動聲色換了回來。

可路過操場的時候,不僅沒有大合唱,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關了大燈,黑糊糊一片。

“你們知道嗎?咱學校之前是墓地來著,也沒人敢買這塊地,學校看著風水好就修了。說不定啊,這塊草皮下,就埋著人嘞。”

“卞悅然,你有完沒完!”譚果從後面毫不留情拍她的頭。

“我這不是給你們科普嘛……”

話音未落,黑洞洞的操場上傳來幽幽男聲,餘音在上空婉轉回響,還是那首團結就是力量,卻有些滲人。

“這不會是地下英靈看我國如今形勢大好,感動得不行,也學著唱吧?”林英聽見聲音有些熟悉,忍不住笑。“誒,你們看,就在那邊。”

譚果此時已經生無可戀,好奇心害死貓,借著月光,她果然看見主席臺下有個孤零零的身影,晃來晃去。

她下意識抓緊旁邊林英的胳膊,將頭埋在他胸前。林英身子一瞬僵硬,嘴角卻控制不住上揚。

緊接著又傳來雄渾有力的教官聲音:“唱!唱不好今天我就陪著你唱一晚上,剛才嘚瑟的勁兒呢?還打架,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此時前方又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個個拿著強光電筒,將這一行老弱病殘照的體無完膚。他們四人像是被審判的犯人一般,被強光晃得睜不開眼。

譚果想起姐姐第一次帶自己去看電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所有人都身處黑暗中,如果站在對面看座位上的人,神態迥異,故事應該不比熒幕只多不少。

兩隊人馬楞了一瞬,好像有人說找到了找到了,立馬來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姐姐,應該是校醫,看見林英臉上的慘狀,熟門熟路地問好:“還以為你高中轉性了,隔了這麽久沒見,還是想我了。”

“老師,她的腿也崴了,您給看看。”那校醫拉著林英就走,譚果忙喊道。

即使譚果死乞白賴地求時光過得慢些吧,軍訓的日子,還是在日覆一日的暴曬,沾床就睡的勞累中轉瞬即逝。

如果不是眼前講臺上的人,她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境。

“各位同學好,老師好,我叫塗丹丹,從隔壁市轉學來的,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女生的聲音很小聲,文靜溫柔,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譚果有種保護她的沖動,和上次一樣。

只是這次,她選擇行動,她不想看著她不明不白地消失。

雖然這群人名義上是高中生,但始終才剛脫離初中,性格脾氣上未免不幼稚些。男孩子手裏還有一兩個四驅車的玩具,帶著譚果不能理解的專註神情在地上玩來玩去。女孩子則依據校門口小賣部的新品,泡泡膠,溜溜球,在家裏勤學苦練,在學校裝出一幅輕松的模樣,輕而易舉翻個花。

“同學你好,我叫譚果,和你空了一個座,就在那邊,以後有啥需要的,盡管找我!”

譚果醞釀了好久,終於一口氣,毫不帶標點符號,念完了這句話。還隨手奉上包裏的辣條。

賈琦好死不死搶先一步拿走,半個屁股推開塗丹丹桌面上的書,坐在上面,“同學,她的零食可多了,以後想吃東西就找她就行。嘿,你這衣服像是男裝啊?阮偉國就有一個。”

隨後他還裝腔作勢大聲重覆了一遍,引得旁人都來看塗丹丹,譚果看她臉上羞怯地有些發紅,坑坑窪窪解釋,“這,這個運動服是不限男女的……”

譚果實在看不下去,搶著說:“軍訓第一天,你在操場唱開心了嗎?我聽著你的唱功可是越發好了。”

打人不打臉,可對於沒有武德的人來說,這都不算什麽。

賈琦坐回座位,看見林英抱著剛接的水進門,怒火轉移,立馬又賤兮兮地說:“林英怎麽不給你同桌接一杯水啊?別耽誤了她喝水才是。”

耽誤兩字,被重音狠狠標註。

餘橙不知道她這位同桌又發什麽瘋,正準備起身勸阻,息事寧人,卻聽見林英的聲音淡淡響起,振聾發聵。

“你要是喜歡她就直說,別老是來找我的茬。”

林英聲音不大,語氣也格外冷靜,教室卻在這一瞬間詭異地安靜。譚果還弓著腰和塗丹丹套近乎,身體僵在一旁,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

她這不是躺著也中槍,你們倆有病吧!

還好上課鈴響,結束這令人窒息的安靜瞬間。第一節就是林越書的數學課,沒有課前嘮叨的叮囑,秉持著數學老師幹練的個性,譚果立馬翻開書的第一頁,迎接痛苦的時光。

可是譚果發現夾在數學書中間的信後,睡意立馬消失,這,不會是桃花吧?

在她故作鎮定,不讓林英發現任何異常的事後,林英卻伸過手來,指了指課桌抽屜。

譚果扯扯嘴角,表示不理解,拿起筆在書上裝模作樣地勾勾畫畫,用右胳膊死死遮住被塞了一封信而異常厚的數學書。

誰知這家夥絲毫不會看臉色,不僅伸手幫她翻到了正確的頁碼,還順帶從譚果抽屜裏掏出一包巧克力。

譚果面如死灰,他還非常友好(多事)地指指那封信,又指指巧克力,生怕譚果看不明白。

“有些同學的小動作我是看的清清楚楚,再給你們一個面子,下回,我的課就搬到講臺邊上坐!”

林越書的眼睛卻轉也不轉盯著譚果他們這個角落,這哪裏是匿名批評,幹脆報她身份證號算了!她下意識埋下頭。

不是!她什麽時候成慣犯了?

信果然是賈琦寫的,硬邦邦毫無曲線的字體,和他軍訓後黑了一個度的臉一樣嚴肅。譚果看到開頭和結尾,確認沒拿錯後,直接跳過中間肉麻的話,將信在林英津津有味的註視下撕了個粉碎。不過糖,她還是留著悄悄吃了,巧克力,還挺貴的。

後來每每回想,譚果覺得這封信都不該撕掉,畢竟是她收到過唯一一封情書。就算冒著林英的槍林彈雨,威逼利誘,也應該視死如歸才對。

賈琦送出去這封信後再無回音,像是從未發生過,不過他和譚果的關系卻急轉直下,說不上幾句就會吵起來。以至於每次餘橙上廁所都會帶上譚果,以免留下兩人單獨相處,發生什麽血案。

“譚果,你別和賈琦一般見識,我也覺得他太幼稚了。你們要是吵起來,最後誰都費力不討好。”餘橙作為班裏的和事佬,還打算柔化這段關系,可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連譚果和賈琦兩人也不清楚。

許是譚果從那封信後,看見賈琦便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大大咧咧吵起來,不至於太過暧昧。而賈琦見她這樣,覺得她一定有毛病,也就一起吵了起來。

餘橙蹲在旁邊的蹲坑還不放棄:“其實他也不完全是個混混,我之前看到他妹妹來學校,賈琦對她可溫柔了,完全沒有學校裏面的痞氣。”

譚果實在不耐煩,在洗手的時候制止了她:“我不會和他打起來的,他不怕疼,我還怕呢,放心吧哈。”

只是她現在腹背受敵,左右夾攻,周圍都是班裏沒人敢惹的硬骨頭,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才好啊。

譚果獨自沿著河道回家,手賤地撕藤條。

“好久不見啊小妹,你看你,軍訓完了怎麽沒黑成碳,是不是沒好好訓練?”譚子樹和譚子林從背後撲上來,壓住譚果的肩膀,讓她老實交代。

“怎麽愁眉苦臉的,遇到什麽問題了?上次那個男孩沒幫你?”譚子樹一臉看透的模樣,賤兮兮地問。

“沒什麽,就是見到你們太開心,表情系統有些錯亂……你們回去最好小心點,爺爺最近和曲藝團的一老太太走的近,奶奶心情不好。”

“咦,咱爺爺還招桃花呢?”

“這叫風韻猶存!”

事實證明,譚果的擔心完全是空穴來風。餐桌上,奶奶熱情地迎接了自己兩位親孫子,附帶著一個孫女。

大伯經常不回家吃飯,譚果已經逐漸習慣。

她也明顯感覺奶奶今日相比之前,更加健談,對兩位哥哥噓寒問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般。

就連爺爺,可能他自己也沒註意到,今天吃飯前特意將臉上的彩油給洗了。譚果倒是覺得失去了太多神韻,每天對著各路神仙吃飯,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但她本就是借著血緣關系混進來的一個外人,不會奢求太多。

飯後,譚子樹和譚子林似乎註意到了譚果的別扭,跑到房間裏找她。不知他們是在哪兒聽說譚果花錢大手大腳,順帶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們都帶到譚果的房間溜了一圈。

瞬間,臥室變集市,吆喝聲絡繹不絕。

“這個辣條,我給你親情價,九點八折,怎麽樣!”

“這個魔方,雖然我用的有些褪色了,但是不妨礙,我還可以教你玩,一口價,兩元!”

“誒,你別收拾啊?我還沒介紹玩呢!”

“妹子,別說哥哥們小氣,這個香芋奶糖,小時候的味道,哥哥跑了好些小賣部才找到的,送你。下次記得把那個花錢如流水的同學帶到哥哥面前,光顧光顧!”

譚子樹負責推銷,譚子林則在房間裏巡視,像個警犬一般搜尋妹妹的生活軌跡,隨時準備排憂解難,“嗯~,有陌生人的味道!”

譚果想起早些時候看見卞悅然的養生小筆記,立馬慷慨地翻出來,“林子哥,我同學,養生王者,我把她的筆記給你抄了一份,別說妹妹沒想著你。”

“嘖嘖嘖,我以為譚子林已經是這個年齡段的稀有品種了,沒想到你們班竟然還有更強的。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譚子樹伸手一把搶過來。

“樹子哥,你別說,我還有東西要給你。”譚果邪魅一笑,從兜裏掏出一封粉紅色的信封,“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你要是對女生不感興趣,我立馬幫你回絕了。”

信封是放學後餘橙給譚果的,譚果還以為自己這麽招桃花,男女不限。後來才知道,上次餘橙在食堂門口看到自己哥哥的雄姿英發,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她也不知道是替餘橙感到惋惜,還是替自己哥哥感到撿小便宜的慶幸。

譚子樹這時倒是矜持了幾分,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譚果才知道自己那上不了臺面的表現,原來是家族遺傳。

譚家人基本不會收到情書,一收到,受寵若驚、語無倫次看來都是輕的癥狀。

等兩位哥哥懷著搶劫的心進門,又心滿意足地出門,譚果小心翼翼撥通了很久沒打過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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