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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圓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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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圓夢 下

姜洄從蘇府離開時,察覺到了祁桓情緒的異常,她認真問道:“是不是蘇淮瑛又欺負你了?”

蘇淮瑛向來倨傲,蔑視一切,姜洄並不願意與他多接觸,過去蘇淮瑛那副冷厲陰狠的面孔已經烙印在她心上,他親手策劃殺了她的父親,每次看到他,她都要克制自己的殺意。

但他是蘇妙儀敬愛的兄長,這讓姜洄不得不面對他。

祁桓淡淡笑道:“我只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奴隸,他從未將我放在眼裏,也不會特意來欺負我。”

“你為何自出了蘇府便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姜洄疑惑問道。

祁桓靜靜凝視著她的臉龐,太過美麗耀眼的一張臉,但更奪目,是她的靈魂。

姜洄與蘇淮瑛,不是針鋒相對,就是厭憎回避,所以她大概沒有察覺到,蘇淮瑛對她的態度變化。

但他在蘇府為奴十幾載,對蘇淮瑛足夠了解。

蘇淮瑛是一匹孤傲的狼,狼這種猛獸,你對他良善,只會被他撕咬。你若打他一次,他必千方百計報覆。

但你若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打他,他便會被馴化成狗。

這時候,你只要對他笑一笑,甚至不用扔塊肉,他都會搖著尾巴討好你。

姜洄不自知地馴化著蘇淮瑛,蘇淮瑛或許知道了,他那封投到高襄王府的帖子,便是一個證據——向來倨傲不馴的蘇淮瑛,也開始放下身段去向人示好。

而在蘇府,他的目光也一直有意無意地追隨著姜洄。

這便是祁桓不悅的原因,不過姜洄的目光和註意力只在蘇妙儀身上,根本沒感受到男人間的暗流。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去說破,不要讓那條狗有上桌的機會。

“本來是有些不快,但此刻,已經大好。”祁桓溫聲回道。

“為什麽?”姜洄不解。

祁桓笑了笑:“因為你看到我了。”

姜洄看著他眼中因她而亮起的光芒,心中不禁一蕩,眼神也柔和了幾分。

可是她走過了三年的光陰,才看到了祁桓。

姜洄不由心想,沒有她的那三年,祁桓在哪裏……

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個孤寂獨行於暗夜的身影,那個人的眼睛……好像從來沒有過光。

入夜之後,姜洄換上了黑袍,抱著葉子離開王府。

葉子被姜洄用鬥篷罩著,它從姜洄懷中探出頭來,好奇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她自蘇醒後,還沒有離開過姜洄的屋子,更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

姜洄說道:“我帶你去找你父母。”

如今鑒妖司幾乎都在姜洄的掌控之下,姚泰的人都已被收押,留下的都見風使舵,對姜洄俯首帖耳,更有嬴祿這個老油條對她逢迎討好。嬴祿雖然能力有限,但對一應事務也都非常熟悉,對姜洄的任何指示都做到盡心盡力。姜洄讓他去打聽兩只狐妖的下落,他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詳細記下了妖狐的特征,當即調動了鑒妖司所有的人力去搜尋,比當初尋找修彧還要認真十二分。

今日嬴祿便諂媚地邀功上報,說是鬼市的天壽醫館有收到兩只妖狐的情報。在眾人心中,高襄王府與妖族不共戴天,姜洄尋找妖狐,肯定是有仇,而且可能與登陽山遇襲有關,因此嬴祿便自作主張,提議把妖狐押送到鑒妖司查辦。

姜洄不願讓人知道此中內情,便拒絕了嬴祿的提議,決定親自去一趟天壽醫館,查看妖狐夫婦的情況,也帶上葉子前去認親。

團團本是躲在角落抑郁,見姜洄也不來安慰自己,反而帶著葉子出門扔下了自己,不禁生氣得喵喵叫,一溜煙也跟了上去,卻被祁桓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去路,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團團在屋內撓著門,發出了委屈氣惱的喵喵聲。

天壽醫館門前冷清,受姚泰入獄事件的影響,這個據點被拔掉了一半以上的釘子,如今門扉緊閉,門上的招牌斜斜掛著,搖搖欲墜,那個天字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頭上一橫寫得有氣無力拖泥帶水,一時竟難以分辨是“天壽”還是“夭壽。”

曾經被重用的鬼差都被撤走論罪,原來不受重用的人反而頂上了重要的空缺,如今醫館的館主是一個臉嫩的青年,名喚青瞿,他事先便得知姜洄要來的消息,小心翼翼地灑掃了一遍醫館,生怕得罪了聖眷正濃、後臺強大的高襄王郡主。

“啟稟郡主,這妖狐原是一對夫婦,公狐貍十日前便死了,剝皮拆骨,做了藥引和法器了。這母狐貍倒是還有一口氣在。”

姜洄看著籠子裏奄奄一息的狐妖,頓時哽住了喉,不知該如何面對葉子。

躲在姜洄懷裏的小妖狐聞到了母親的氣息,激動得動了一下。

姜洄按住了它的身子,轉頭對青瞿說道:“你出去吧,我要單獨審問它。”

青瞿立刻懂事地退出去,遠遠走開,生怕聽到不該聽的內容。

青瞿一離開,葉子立刻從袋子裏竄了出來,跑到籠子前,伸出爪子要碰觸自己的母親。

“娘親、娘親!”葉子看著身受重傷的母親,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滿身血汙瘦骨嶙峋的妖狐聽到了這叫聲,艱難地睜開眼,眼中露出驚恐悲痛的神色:“葉子,你怎麽跑出洞了?你也被抓來了嗎?”

母狐聲音嘶啞無力,滿滿都是絕望。

葉子哭著說:“葉子不是被抓來的,姜洄帶我來救你們的!”

母狐這才註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姜洄和祁桓,她嗚咽了一聲,握住葉子的爪子,痛苦地說道:“傻孩子,你不要被人騙了,她是人,怎麽會對你好?你快跑,快跑!”

母狐的聲音幾近聲嘶力竭,只恨自己不能撞破鐵牢救自己的孩子。

“娘親,我們一起走。”葉子用小小的爪子用力地扒拉冰冷沈重的鎖鏈,卻只是徒勞無功。

姜洄屈膝半蹲,伸手安撫葉子的悲痛與驚慌。

“葉子別急,我來打開。”

她把從青瞿那裏拿到的鑰匙插入鎖眼之中,哢噠一聲,鎖解門開。

而下一刻,那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母狐卻迸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撞開了鐵門,將姜洄撲倒在地,低頭要去咬她的脖子。

但祁桓一直防備著,怎會讓母狐得逞。他一把將母狐抓了起來,釋放靈力與威壓令母狐動彈不得。

母狐被按在了地上,四肢無力地掙紮著,發出低低的悲鳴。

姜洄看著地上痛苦掙紮的母狐,嘆了口氣道:“請你相信,我是來救你的,葉子救過我,我不會害它的。祁桓,你輕點,別傷了他。”

祁桓點了點頭:“我有分寸。它太過激動,不但會傷到你,也會傷到它自己。”

母狐掙紮了幾下,那為救孩子的蓄力一擊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樣,一擊不成,它便徹底潰敗了,無力地趴在地上,瘦弱的身體劇烈起伏著,恨毒地盯著姜洄。

“嗬嗬……”母狐眼中流下血淚,聲音嘶啞如風箱,似哭似笑,“你……能拿出這裏的鑰匙,一定是鑒妖司中位高權重之人……我的丈夫,就是被你們殺了的。”

葉子趴在母親身旁,伸出舌頭舔舐母狐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

“娘親,葉子舔舔,不疼了……”葉子哭得直顫,眼淚打濕了柔軟的毛發。

母狐無力擡了擡爪子,搭在葉子身上。

“葉子,你為什麽不聽娘親的話,為什麽要出來……”母狐悲鳴著,“外面都是人,他們都是很壞的,會扒你的皮吃你的肉,把你的身體煉成法器丹藥……你爹爹已經被他們殺了……”

葉子再也繃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母狐痛苦地蜷著身子,渾身直顫,姜洄面露不忍,哽咽道:“我替你療傷吧。”

“呵……”母狐冷笑著,躲開了姜洄伸來的手。

姜洄一怔,看著母狐眼中的防備與仇恨,她知道對方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相信她的。

姜洄心中暗自嘆息,心想只有將她打暈帶走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起,她便看到母狐從腹中掏出一顆閃著微光的珠子塞入葉子口中,輕輕一拍葉子頭頂,那珠子便滾入葉子腹中。

姜洄大驚失色:“妖丹!”

她驚愕地看著氣息逐漸灰敗的母狐,鮮血正從它身下湧出。它竟用利爪撕開了自己的腹腔,掏出了妖丹餵入葉子口中。

妖獸失去妖丹未必會死,但如今身受重傷的它,只靠著妖丹維系一口氣,如此自創,必死無疑。

但母狐似乎無懼死亡,它悲痛的目光在死前柔和了下來,溫情脈脈地看著小妖狐,用破碎虛弱的聲音哼著不成調的歌。

“小葉子……要聽話……好好吃飯……快快長大……”

它過去便是用這樣的歌聲哄著小妖狐入睡。

但這一次,睡去的卻是它自己。

而且再也不會醒來了。

它將自己的半條命給了丈夫,另外一半給了孩子,自己卻長眠於地下。

母親的妖丹與孩子的氣息一脈相承,沒有絲毫的抵抗便化為精純的妖力湧入葉子的身體之中。

葉子顧不上身體的變化,血液的沸騰,它流著淚,拼命地用舌頭去舔舐母親的傷口。

“娘親,醒醒,醒醒……葉子乖,葉子回洞裏去……我們一起回去……”

姜洄在它身旁蹲了下來,撫著它顫抖的身體,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葉子,娘親睡著了,我們帶它回去。”

醫館的青瞿並沒有懷疑姜洄與妖狐的關系,在他看來,是姜洄到醫館殺了狐妖,取走了它的妖丹。妖獸的妖力都在妖丹之內,無論是對術士還是巫師來說,妖丹都是非常有力的法器。

殺妖奪丹,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事。

姜洄把母狐的屍身裝在袋子裏,它早已瘦弱不堪,又幾乎流光了血,提在手中只覺得輕飄飄。

而葉子早已哭得暈厥過去,被姜洄抱在懷中,昏迷中仍抽搐著掉眼淚。

姜洄本打算讓祁桓連夜把葉子和它的母親送回燭龍洞,但走出鬼市沒多久,便發現葉子身體燙得異常,在暗夜中,腹腔隱隱發光。

“這是怎麽回事?”祁桓皺眉問道。

“一定是因為方才母狐將妖丹餵給了葉子。一些殘忍的妖獸往往會吞噬其他妖獸的妖丹,吸收其中的妖力增進自身修為。雖然這種方法最多只能吸收不到妖丹一成的妖力,但葉子年紀太小,化形期的妖丹就算只有一成對它來說也是太過龐大。”姜洄摸著葉子滾燙的身軀,面露憂色。

祁桓擔心的卻更多:“它身上的妖氣正在溢散,周圍若有上品異士,會因此察覺。”

原先只是腹腔中的妖丹發出紅光,很快妖丹化開,紅光便蔓延到了全身,白日裏或許還不明顯,但在夜色中便像個紅燈籠一般顯眼,周圍的空氣也因此變得燥熱起來。

“葉子這是吸收了太多的妖力,到了突破的緊要關頭。一般妖獸在突破之時都會尋找隱蔽之地,因為每一次突破都會溢散妖氣,生出異象,這是它們最脆弱也最危險的時刻,稍有不慎突破失敗,便會受到極大的反噬。”

鬼市周圍都是獵妖人,這裏對妖來說就是最危險的地方,無論如何不能讓葉子在這裏破境。

“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姜洄說道。

但擔心的事必然會發生,兩人剛走沒幾步,便有獵妖人聞著氣息而來。

“好濃的妖氣。”一個獵妖人緊緊盯著姜洄,他從姜洄身上感受到了妖氣,卻不知道是姜洄懷中的葉子散發出來,還以為姜洄便是妖。

“不知是什麽境界的妖,竟然如此猖獗,在鬼市都不收斂妖氣。”另外一人聲音粗嘎,冷笑道,“見者有份,殺妖分屍。”

祁桓擋在姜洄身前,沈聲道:“你先走。”

姜洄知道,自己留在這裏只會拖累祁桓,當下沒有猶豫,轉身便跑。

“呵,你是人,居然護著妖。”三個獵妖人鄙夷地看著祁桓,“通妖之人,殺無赦。”

話音剛落,三人便一擁而上。

姜洄抱著葉子跑出許久,身後的打鬥聲逐漸變遠變小,她不知道戰況如何,懷中的小火球愈發滾燙,她心中也愈發焦灼。

卻在這時,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攔住了她的去路。

姜洄剎住了腳步,正要掏出瑯玉鞭,便看清了熟悉的面孔。

“先生!”姜洄大喜過望,忙道,“先生,我的人被獵妖人圍困了,你快去救他。”

徐恕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不緊不慢說道:“不用擔心他,區區三個小獵妖人,怎麽會是先天道體的對手,我看了一下才過來的。”

“先天道體?”姜洄一怔。

但沒等她問清楚,徐恕已經看向她的懷中,他輕輕揮袖,姜洄的鬥篷便被風吹開了,露出了懷中燈籠似的小妖狐。

“方才羅盤震動,察覺到附近有不尋常的妖氣波動,我循著波動一路走來,便看到了你的身影。原以為是你找到了妖胎帶來給我了,沒想到只是瀕臨突破的小妖狐。”

徐恕嘆了口氣,搖搖頭,擡手虛畫符篆,拍在了妖狐身上,那紅光便漸漸黯淡下去。

“我封住了它的妖氣了,否則繼續下去,會引來其他上品異士的註意,尤其是你阿父。”徐恕笑著道,“高襄王的女兒,居然護著一只妖狐,這可真是稀奇,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面具遮住了姜洄窘迫的神情,她苦笑一聲:“先生不是說過,眾生平等,有情則靈。我想……我現在能明白這一點了。”

徐恕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看來,人教人,不如事教人,你一定經歷過什麽事,才能有這一份感悟。”

姜洄不願細說,故而轉移話題問道:“先生,小妖狐這樣會有危險嗎?”

徐恕答道:“妖獸吞噬不屬於自身的妖力,雖然有助於提升修為,但卻會增加突破時的危險,吞噬的妖力越駁雜,風險便越高,突破境界越高,難度也會更大。修行之路無坦途,坦途終處必深淵。不過看起來,它吞噬的妖力對它並不排斥,應該是血親之力。而且它境界較低,突破風險也不高,只是會沈睡上幾日。”

聽徐恕這麽說,姜洄也松了口氣。徐恕對妖獸的了解,遠在她之上。

“先生一直都在不速樓嗎?”姜洄問道。

“不錯,這些日子我閉關研制攝魂蠱,終於有了收獲。”徐恕眼中泛起笑意,“你準備好拿妖胎來與我換攝魂蠱了嗎?”

姜洄嘆了口氣:“抱歉,答應幫先生尋找妖胎下落,但無暇分身,至今還沒有線索。上次我也是追尋到此處,便斷了線索。”

“或許我與那妖胎無緣吧。”徐恕嘆息著搖了搖頭,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匣。

姜洄一看到那東西,便眼皮一跳,不用徐恕開口,她便知道裏面裝著什麽了。

徐恕噙著笑,打開了白玉匣,裏面正安靜地蟄伏著兩只蠱蟲:“這便是攝魂蠱。”

蠱蟲一大一小,通體赤紅而晶瑩,宛如紅玉雕琢而成,小的那只僅有米粒大小,大的那只卻與紅豆差不多。

“攝魂蠱為子母蠱,被種入子蠱的人,意識便會受母蠱宿主所操控,自己卻渾然不知,只會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自己本心。被種入子蠱的人雖然一時不會危及性命,但子蠱終究是以人的精血為食,長久下去,必然會損耗元氣陽壽,活不過三年五載。”

徐恕似乎對自己新煉制的蠱蟲十分得意,頗有耐心地對姜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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