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養女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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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養女帝完
閔湖城一戰, 天下局勢就此分明。
除了幾個占據一隅之地的小軍閥，有能力左右天下命運的，便只有燕楚淮三支勢力。
無數人都在觀望, 是謝之道還是樓靖庭, 能奪得天下。
是的，沒人把衛菱算上，就連謝之道和樓靖庭, 也是在想要如何把她拉攏到自己的陣營裏來。
衛菱能打，崔近月有錢，能得到這對母女相助的那一方, 一定是贏家。
抱著這樣的想法，卻無人輕舉妄動，只待冬日過去再行打算。
崔近月對此心知肚明, 便問衛菱, “會不甘心嗎？”
兩人正在吃火鍋, 衛菱下了一大盤羊肉片, 如今正全部撈起，準備大快朵頤。
聽崔近月這麽問，她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早習慣了, 這些年我行軍打仗, 不知遇到過多少看不起女人的蠢貨，等我敲掉他們的牙才知道閉嘴，非要跟他們計較這個，那我不得氣死啊？”
“反正謝之道和樓靖庭早晚是我的手下敗將, 那些人看不起我又如何，坐上那個位置的一定是我, 有什麽好不甘心的。”
衛菱說的狂妄，可她其實一直都很謹慎，只在崔近月面前才會說這些話。
當然，這麽多年下來，身邊一些人也察覺到了母女倆的野心不簡單，只是無人戳破罷了。
畢竟崔近月經營多年，治下之人幾乎都被她的思想所洗腦，與世俗大為不同，新生代更是照著她推行的教育長大，完全沒有糟粕之氣。
不過是少主想要當女帝而已，著實不算什麽大事。
崔近月見她是真的不在意，便笑了笑，“待明年二月，我便為你加冠。”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是約定成俗的習慣。
衛菱是女子，十五歲時也辦過及笄禮，崔近月說要為她加冠，其實就是要她正式昭告天下自此獨立的意思。
畢竟現在的衛菱，是徐家軍的統帥，是燕北十六州的少主，是萬眾期盼的繼承人，更是爭霸天下的熱門選手。
所以，她需要一個更正式，更響亮的名頭。
衛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會做好準備。”
三巨頭沒有幹仗，天下有種久違的安穩，而托徐氏商行的福，煤炭的價格算得上低廉，暖炕之法更是已經傳遍天下，如今的百姓很大概率能熬過寒冬。
觀音夫人的名頭在很多人看來，幾乎與活菩薩無異。
便是那些個酸儒，也不敢指責她一介女流卻行大善之事，搞得在天下人眼中都能與聖人相提並論了，否則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
這可不是誇張，是已有前車之鑒，他們看不起庶民愚昧，可就是這些庶民，有無數法子攪得人不得安生，自那之後，便無人敢明目張膽說觀音夫人如何如何了。
話說回來，不知是不是手底下的幕僚給出了主意，在春日到來之前，崔近月收到了兩道求娶信。
分別來自樓靖庭和謝之道，皆想要求娶衛菱為妻，這兩個大齡未婚男青年，竟是一齊醒悟自己的婚姻亦很有價值，尤其是在現在的局勢下，若衛菱看上誰，那誰就能得到燕北十六州相助，勝率大增。
謝之道言辭婉轉，樓靖庭就直白多了，寫了契書道日後為帝，衛菱就是他的皇後，與她共享天下，謝之道也是這個意思，還加了籌碼，定生平無二色，一生一世一雙人。
7438看得直翻白眼，“我們妙妙稀罕當皇後哦？”
衛菱與它的反應一模一樣，“誰稀罕當他們的皇後啊？還共享天下，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自己當皇帝不是更好？也不知道誰給他們的自信，我要想成婚早成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如今三巨頭的老大都未成婚，未有繼承人，衛菱如今二十五歲，那兩位都比她大，要擱以前，都是快能當祖父的年紀了。
不過衛菱不成婚，是想稱帝後再挑選幾個合心意的美人相伴，那兩個單身到現在，就有點奇怪了，他們手底下的人一直在努力勸說他們留下血脈子嗣，他們卻不曾理會。
沒想到這兩人現在竟然都想以婚姻為籌碼，想將衛菱綁到自己的船上。
崔近月有點想笑，也不知道是旁人給他們出的餿主意，還是他們自己真覺得這樣的提議，對衛菱來說是誠意而不是羞辱。
衛菱這麽個情緒一直很穩定的孩子都被氣到了，往城外跑馬射獵大半天，才稍稍解了郁悶。
回來後崔近月問她可要回信，她直接冷笑道，“不回，過些日子他們就知道我的答覆了。”
積雪化凈，綠芽新發，春風拂過大地的時候，衛菱加冠、自立為燕王、徐家軍更名為燕北軍的消息，也隨之傳遍四十九州。
以為衛菱是在慎重考慮婚姻的謝之道和樓靖庭，“……”
衛菱終於給出了答覆，卻不是他們想要的。
過去幾年，衛菱領軍奮戰，卻始終打著燕地節度使的名頭，給人的感覺就是待天下大定，便會功成身退。
就算謝之道聰明絕頂，也是這麽想的，因為衛菱是個女人這件事，同樣深入人心。
可現在，她自立為燕王了。
這也就意味著，她正式加入了爭霸天下的競爭，她不會是他們的合作對象，她只會是他們的敵人。
他們之前的打算，顯得特別可笑。
衛菱自立為王，天下皆驚，說什麽的都有，最大的聲音浪潮，自然是女人怎麽有資格當皇帝。
然而不久之後，新的浪潮席卷而來，觀音夫人所行的種種善事，燕北軍的紀律嚴明與民一家親，燕北十六州百姓能吃飽穿暖讀書習字的好日子，都成為了更大更新的熱點。
全天下都在說這些，反對衛菱爭奪帝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人們開始意識到一件事，若身為觀音夫人之女的燕王當了皇帝，那他們是不是也能過上好日子？
世家大族被閔逢送走泰半，連續不斷的戰爭又送走大部分，剩下的再難有影響力，少了那遮天蔽日的大掌，庶民都活得自由許多，以前不敢說的話敢說了，不敢想的事也敢想了。
掌握著知識的學子也與過去大為不同，燕北十六州推行的晉升制度，和讓孩童到年齡就識字，還開設各種學科的政策，在最開始被無數人所反對，尤其世家都跳腳得厲害，崔近月十分強硬堅持了下來。
到了如今，燕地幾乎人人懂法懂禮的氛圍，只讓他們向往不已。
若衛菱為帝，全天下都能如燕北十六州的百姓一般，那女子當皇帝，也沒什麽不好的。
風向轉變之快，百姓意志之偏向，讓樓靖庭和謝之道都迅速警惕了起來，可這種事很難明令禁止，就算他們封鎖了來自燕地的消息，百姓也還是能偷偷向往燕地的好。
即使他們團隊也在散播牝雞司晨禍亂朝綱的輿論，力求讓天下人都明白女人當政傷天害理，卻還是敵不過崔近月養了多年的營銷團隊，論帶節奏他們才是專業的，更何況，崔近月攻的，是底層人民的心。
這天下是士族和軍閥的天下，卻更是普通庶民的天下。
百姓們可不在乎上位者是男是女，他們只在乎上位者能不能讓他們日子好過。
而崔近月治理燕地二十多年，已經給出了答案。
時間輪轉，歷史重演，三足鼎立的局勢，讓人下意識覺得，會僵持許久。
然，崔近月在這時候，才展現出全部的實力。
之前人人皆知燕北富裕，卻不知燕北富裕到了什麽程度，如今崔近月想要戰爭盡快結束，便再無隱藏。
二十多年的儲備，她不缺人，不缺糧，不缺已是造物巔峰的兵器，以及，□□。
最後這個大殺器，被她立為絕密檔案，知曉的人很少，便是已然身經百戰的衛菱，在親眼見識到□□的威力之後，都出了一身冷汗。
這也是崔近月留給衛菱的最大一筆財富，至於將來衛菱能把它運用到何種程度，那就是她的事了。
燕北大軍壓陣，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向外擴張，縱使謝之道和樓靖庭匆忙聯合，也被打得節節敗退。
這其中，除了衛菱所率領的燕北軍兇悍如狼，不管是裝備還是士氣都強於他們之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燕王衛菱，是民之所向。
都知道燕北軍不殺俘虜，優待百姓，他們手底下的將士抵擋不過燕北軍之時，除了戰死，便有了另一條路，那就是投降。
那一城的百姓，也同樣不會拼死抵抗，甚至還有人偷開城門把燕北軍迎進來。
畢竟如今天下皆知，燕北軍入城後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若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還能向他們求助，就沖著這兩點，便是古往今來，任何一支軍隊都比不上的。
就算謝之道和樓靖庭同樣軍紀嚴明，他們手底下的定淮軍和靖楚軍比以前那些堪比盜匪的軍隊強了千百倍，也還是比不得燕北軍的討喜程度。
非要作比較，就是百姓遇上謝樓兩家的兵還是會怕，還是有可能丟了性命，可遇上燕北軍就不會有這種感覺，百姓能感覺到，燕北軍把他們的命當命。
不會死了後，只得到一句輕飄飄的，死的不過是一個庶民。
總而言之，隨著投降城民的現身說法，衛菱和燕北軍的好名聲越來越令人信服。
無論謝之道和樓靖庭如何彈壓，都壓不下治下百姓的躁動，他們手底下的人還出昏招，竟以殺人止流言，使得民怨四起。
他們都不得不承認，那位觀音夫人實在是好本事，輕輕松松用輿論殺人於無形，又不知用的什麽法子，真就把手底下的兵訓得比狗還聽話，輸給她，倒是不冤。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不可能真的認輸。
至尊之位觸手可得，不管是以前只想著靠聰明頭腦揚名讓自己和母親日子好過一點的謝之道，還是以前有父親哥哥們頂著天只想一輩子吃喝玩樂逍遙自在的樓靖庭，都被這些年養出來的權欲心控制著，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
而另一邊，衛菱即使屢戰屢勝，也仍然保持著警惕之心，作為曾經的合作者，她知道這兩人有多難纏。
謝之道的頭腦和樓靖庭的戰力她都領教過，皆為世間上乘，好在，這兩人終究是兩個人，打敗他們不過是時間問題，她有的是耐心。
……
“天命在我”這四個字，謝之道想過，樓靖庭想過，衛菱也想過，甚至那些已經湮滅在戰爭中的各路軍閥都有想過。
然而在景朝氣數斷絕的第七年，隨著衛菱與楚淮聯盟的對抗中，拿下一座座城池，逼得他們一退再退，全天下的人都將目光聚到了她身上。
這天命，似乎已經有了指向。
她實在太得民心，從十五歲到二十八歲，她的戰功赫赫、禮賢下士、愛民如子、行事疏朗，所有的事跡都為人津津樂道。
衛菱就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頂流，謝之道和樓靖庭再是耀眼，都無法奪走她身上的星芒。
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引來巨大關註，多小的喜好都能讓人競相模仿。
即便崔近月是這場造星背後的推手，也驚訝於衛菱的回報率，遠超她的想象。
除了性別，衛菱就如華夏史上優秀帝王的結合體，她開得了玩笑，聽得進意見，彎得下腰身，吃得下糟糠，容得下錯誤，忍得住痛楚，看得開遺憾。
再加上十幾年如一日的情緒穩定，體魄強悍，以及身先士卒、堅如磐石的領袖氣質，她完全就是所有人最渴望跟隨的主公。
當然，她並非沒有缺點，卻還是人格魅力爆棚。
連謝樓二人都放棄了以女子之身來攻擊她了，除了些頑固不化的家夥，已經沒人在乎這個。
在衛菱二十九歲生辰到來之前，謝之道兵敗被擒，樓靖庭則逃出了包圍。
當看到被屬下押進來的昔日熟人，衛菱笑得玩味。
謝之道一如既往的病相，他個子高，身形卻清瘦得很，一張極是清俊的臉因著病而減色三分，被捉了來也神色淡淡，不見驚慌，世家子的風骨可見一斑。
直到衛菱問他，“淮王如今可還覺得，有資格許我皇後之位？”
謝之道的眉心重重一跳，垂了眼瞼，“是謝某自以為是。”
衛菱提起這樁舊事，他以為她會好好羞辱自己一番，卻不想，衛菱竟只是問了這一句。
她撫掌大笑，“我很久之前就想問你了，等把樓靖庭抓來，我也要好好問問他。”
女人言語中透露的自信和促狹，讓謝之道心下嘆服，多年不見，這位竟已經成長到了此種地步。
若他是個普通謀士，恐怕也會被折服，用盡全力輔佐。
而今，卻是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了。
衛菱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又問道，“淮王……不，謝先生，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謝之道擡眸，直直地看向她，“燕王何意？”
他知道衛菱不會殺他，燕北軍這麽多年的名聲不會為他而毀，可他與衛菱作了這麽多年的對，在淮地的影響力也難以消除，他以為，他會被囚禁起來，終身不得釋。
衛菱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清淺冷然，可存著笑意的時候，卻極為動人心弦。
她笑著對他道，“我的意思是，我要用你。”
謝之道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到家，這會兒心裏卻升起一股莫名意氣，頗為刻薄道，“燕王就不怕我假意投誠，聯合樓靖庭害你？”
衛菱挑眉，一字一句道，“這有何懼？”
“謝之道，我知道你的本事，把你關在一個院子裏當囚犯是巨大的浪費，我母親教過我，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只看會不會用。”
“你非常聰明，可你不適合當帝王，而我，需要你這樣的臣子，我既然敢用你，自有我的底氣，你若是能幫我早點收服樓靖庭，待我為帝，你亦可為相。”
“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謝之道一言不發，又被人押了回去。
沒過一會兒，衛菱的老師諸葛參就搖著羽扇進來了，“你真的要用謝之道？這家夥可不好控制，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啊！”
衛菱摸了摸下巴，“謝之道這麽多年都沒變過，當皇帝只是他的需求，不是他的追求，他想要的，我能給他。”
諸葛參覺得她是在故弄玄虛，又說服不了她，只能嘆了一聲，“你心裏有數就好。”
誰都不知道謝之道回去後想了些什麽，只是三天後，他給了衛菱想要的答案。
謝之道和樓靖庭合作這麽久，對其了解無人可比，有他相助，樓靖庭再能跑能藏，也還是落入了陷阱，敗於衛菱之手。
樓靖庭自覺無顏想要自刎，被衛菱親自綁了，回營後看到謝之道，他破口大罵，謝之道祖宗十八代都被他問候了一遍，本人更是被攻擊得體無完膚。
謝之道面上不改聲色，拳頭卻捏緊了，看得衛菱差點笑出聲。
為了未來的謝丞相不氣出個好歹來，衛菱卸了樓靖庭的下巴，他目呲欲裂，用眼神罵得很臟。
而後，衛菱果然問了他那個問題，樓靖庭便安靜了下來，渾身上下只有腳趾在用力。
謝之道以為她會像當初對待自己那樣，好言收服樓靖庭，卻不想，衛菱只是把人押了下去，吩咐嚴加看管。
衛菱沒等他問，就笑瞇瞇道，“他與你不一樣，世間最烈的馬，總要用點特殊的方式來馴。”
謝之道聞言，心中嘆息了一聲，不止是為自己，還是為樓靖庭。
……
衛菱在三十歲這年，完成了幼時的夢想。
她打敗了最強勁的兩個對手，將整個天下收入囊中，縱使在連年的戰亂下，這個天下已經滿目瘡痍，留給她的，是不小的挑戰。
又是春日，春風拂面，希望也在人心中發芽生長。
衛菱於涿陽登基稱帝，立國號為燕，定年號為天元，在眾望所歸之下，成為了史上第一位女帝。
早在很久之前，燕北地區的重點建設，就被崔近月轉移到了涿陽，因此，這個被命名為燕京的國都，如今已經有了不輸洛陽和長安的繁華。
衛菱和大多數臣下本都屬意長安為國都，這個舊時古都此時是當之無愧的華夏明珠。
崔近月卻指著輿圖上涿陽之外的地方告訴她，那片廣闊的天地孕育生命源源不斷，守住這道邊界，燕朝才算得上安穩。
即使景朝是亡於內部分裂，而不是外族入侵，過去每路軍閥都能揍得異族嗷嗷叫，也無妨行天子鎮壓國門之事，總要為後代想想。
衛菱考慮再三，還是聽從了她的意見，定都燕京。
來到這個世界二十七年，崔近月終於實現了原身的願望，從此之後，再無人能決定衛菱的命運，除了她自己。
自覺可以功成身退的崔近月，把一切都交給了衛菱。
衛菱想要給她加封，她沒讓，也沒讓衛菱給她父親追封，大燕從衛菱這一代算起，才叫新生。
那些個帝王找有名的祖宗，給自己貼金的事，衛菱根本不需要，她不需要用高貴的血脈、顯赫的出身、神異的來頭為自己造勢。
這天下是她打下來的，她這個皇帝名正言順，也當之無愧。
把衛徐兩個世家追根溯源，大肆宣揚，根本不利於她之後推行的政策。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既然在二十七年前，世家就已經被閔逢踏斷了脊梁，那衛菱該做的，就是讓這根脊梁徹底粉碎成泥。
衛菱實在拗不過她，最終，還是堅持封了她為柱國夫人。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沒有崔近月，就沒有大燕，她不願母親得不到該有的榮耀。
……
成為皇帝後，衛菱實現了諾言，封謝之道為相，至於樓靖庭，又被關了一段時間才被放出來。
樓靖庭是個世間難尋的將才，可衛菱不會再用他打仗，她將樓靖庭塞進了開拓司，為大燕去尋利於民生的海外奇物。
作為手下敗將，被衛菱利用到極致，也算是兩人的命運了。
天元二年，衛菱開始推行新政。
消減世家權勢，擡高庶民地位，以及立法確立女性繼承權，引來了巨大震動，反對聲不絕於耳。
衛菱深谙開窗之道，和轉移矛盾之策，拿出了科舉考試這個大殺器，並定下男女同罪的律法，即若為奴為娼，男女平等。
這下子，朝臣們也只能退了一步，而在民間，經過基層的巡村宣傳，百姓稀裏糊塗地接受了這些新政，畢竟目前看來，跟他們關系不大。
衛菱倒也沒操之過急，光是用科舉並分科選拔人才，就用了十年，更別提開設國家銀行、國家驛遞，還有設立全國學院這些事了。
即使進展緩慢，她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改變，也逐漸成形。
天元五年，樓靖庭自海外歸來。
他帶回了無數新奇的種子，其中紅薯玉米等物經過實驗，被推廣成了大燕百姓必種的作物，雖然做不到讓人人都吃飽，但曾經餓殍遍地的恐怖景象，徹底成為過去。
天元六年，衛菱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如她所願，是個女孩，被崔近月起名為衛昭，得益於淬體，生育並未給衛菱帶來多大的影響，她這個時候才明白，崔近月給予她的，到底是怎樣的奇跡。
天元十年，衛菱有了她最後一個孩子。
這個被取名為衛曦的孩子，同樣被塞給了崔近月來養，至於孩子們的父親，無人可知。
誰人都知女帝未立後，也沒有給任何男人名分，只是後宮中有幾個顏色極好的美男子，偶爾會被她寵幸。
崔近月則知道更多，比如衛菱寵幸這些男人，其實不是世俗位置，至於她的孩子怎麽來的，那就是秘密了。
反正女帝的孩子，就只是女帝的孩子，父親是誰，並不重要。
也有朝臣上諫，請求女帝確定皇女們父親是誰，以免日後被疑血脈。
衛菱直接道，反正爹不一定是親爹，娘一定是親娘，是從娘肚子裏爬出來的不就行了。
朝臣們被噎了回去，想要反駁，又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
不過雖然話糙理不糙，但您這也太糙了。
天元二十三年，崔近月離世。
她是自然老死的，沒受到任何苦痛，衛菱守了她幾日，該說的話說了，沒留下什麽遺憾，可在她失去呼吸後，衛菱還是哭得不能自已。
這一次，崔近月的靈魂稍留了片刻，看著這個一手養大的孩子，哭得幾乎昏厥，她不由嘆息一聲。
再一看衛菱身後，兩個同樣痛哭流涕的小姑娘，她有些無奈。
7438同樣舍不得衛菱，嗚嗚哭了。
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崔近月隱隱約約聽到了，衛菱哽咽著對她說的話。
“……我知道您……我永遠不會忘記您……您和阿娘都要……”
崔近月與7438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十幾歲？”
“厲害了衛妙妙，我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養孩子可真不容易，下個世界我要好好歇歇。”
“沒問題。”
“那走吧。”
“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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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幾個占據一隅之地的小軍閥，有能力左右天下命運的，便只有燕楚淮三支勢力。
無數人都在觀望, 是謝之道還是樓靖庭, 能奪得天下。
是的，沒人把衛菱算上，就連謝之道和樓靖庭, 也是在想要如何把她拉攏到自己的陣營裏來。
衛菱能打，崔近月有錢，能得到這對母女相助的那一方, 一定是贏家。
抱著這樣的想法，卻無人輕舉妄動，只待冬日過去再行打算。
崔近月對此心知肚明, 便問衛菱, “會不甘心嗎？”
兩人正在吃火鍋, 衛菱下了一大盤羊肉片, 如今正全部撈起，準備大快朵頤。
聽崔近月這麽問，她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早習慣了, 這些年我行軍打仗, 不知遇到過多少看不起女人的蠢貨，等我敲掉他們的牙才知道閉嘴，非要跟他們計較這個，那我不得氣死啊？”
“反正謝之道和樓靖庭早晚是我的手下敗將, 那些人看不起我又如何，坐上那個位置的一定是我, 有什麽好不甘心的。”
衛菱說的狂妄，可她其實一直都很謹慎，只在崔近月面前才會說這些話。
當然，這麽多年下來，身邊一些人也察覺到了母女倆的野心不簡單，只是無人戳破罷了。
畢竟崔近月經營多年，治下之人幾乎都被她的思想所洗腦，與世俗大為不同，新生代更是照著她推行的教育長大，完全沒有糟粕之氣。
不過是少主想要當女帝而已，著實不算什麽大事。
崔近月見她是真的不在意，便笑了笑，“待明年二月，我便為你加冠。”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是約定成俗的習慣。
衛菱是女子，十五歲時也辦過及笄禮，崔近月說要為她加冠，其實就是要她正式昭告天下自此獨立的意思。
畢竟現在的衛菱，是徐家軍的統帥，是燕北十六州的少主，是萬眾期盼的繼承人，更是爭霸天下的熱門選手。
所以，她需要一個更正式，更響亮的名頭。
衛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會做好準備。”
三巨頭沒有幹仗，天下有種久違的安穩，而托徐氏商行的福，煤炭的價格算得上低廉，暖炕之法更是已經傳遍天下，如今的百姓很大概率能熬過寒冬。
觀音夫人的名頭在很多人看來，幾乎與活菩薩無異。
便是那些個酸儒，也不敢指責她一介女流卻行大善之事，搞得在天下人眼中都能與聖人相提並論了，否則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
這可不是誇張，是已有前車之鑒，他們看不起庶民愚昧，可就是這些庶民，有無數法子攪得人不得安生，自那之後，便無人敢明目張膽說觀音夫人如何如何了。
話說回來，不知是不是手底下的幕僚給出了主意，在春日到來之前，崔近月收到了兩道求娶信。
分別來自樓靖庭和謝之道，皆想要求娶衛菱為妻，這兩個大齡未婚男青年，竟是一齊醒悟自己的婚姻亦很有價值，尤其是在現在的局勢下，若衛菱看上誰，那誰就能得到燕北十六州相助，勝率大增。
謝之道言辭婉轉，樓靖庭就直白多了，寫了契書道日後為帝，衛菱就是他的皇後，與她共享天下，謝之道也是這個意思，還加了籌碼，定生平無二色，一生一世一雙人。
7438看得直翻白眼，“我們妙妙稀罕當皇後哦？”
衛菱與它的反應一模一樣，“誰稀罕當他們的皇後啊？還共享天下，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自己當皇帝不是更好？也不知道誰給他們的自信，我要想成婚早成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如今三巨頭的老大都未成婚，未有繼承人，衛菱如今二十五歲，那兩位都比她大，要擱以前，都是快能當祖父的年紀了。
不過衛菱不成婚，是想稱帝後再挑選幾個合心意的美人相伴，那兩個單身到現在，就有點奇怪了，他們手底下的人一直在努力勸說他們留下血脈子嗣，他們卻不曾理會。
沒想到這兩人現在竟然都想以婚姻為籌碼，想將衛菱綁到自己的船上。
崔近月有點想笑，也不知道是旁人給他們出的餿主意，還是他們自己真覺得這樣的提議，對衛菱來說是誠意而不是羞辱。
衛菱這麽個情緒一直很穩定的孩子都被氣到了，往城外跑馬射獵大半天，才稍稍解了郁悶。
回來後崔近月問她可要回信，她直接冷笑道，“不回，過些日子他們就知道我的答覆了。”
積雪化凈，綠芽新發，春風拂過大地的時候，衛菱加冠、自立為燕王、徐家軍更名為燕北軍的消息，也隨之傳遍四十九州。
以為衛菱是在慎重考慮婚姻的謝之道和樓靖庭，“……”
衛菱終於給出了答覆，卻不是他們想要的。
過去幾年，衛菱領軍奮戰，卻始終打著燕地節度使的名頭，給人的感覺就是待天下大定，便會功成身退。
就算謝之道聰明絕頂，也是這麽想的，因為衛菱是個女人這件事，同樣深入人心。
可現在，她自立為燕王了。
這也就意味著，她正式加入了爭霸天下的競爭，她不會是他們的合作對象，她只會是他們的敵人。
他們之前的打算，顯得特別可笑。
衛菱自立為王，天下皆驚，說什麽的都有，最大的聲音浪潮，自然是女人怎麽有資格當皇帝。
然而不久之後，新的浪潮席卷而來，觀音夫人所行的種種善事，燕北軍的紀律嚴明與民一家親，燕北十六州百姓能吃飽穿暖讀書習字的好日子，都成為了更大更新的熱點。
全天下都在說這些，反對衛菱爭奪帝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人們開始意識到一件事，若身為觀音夫人之女的燕王當了皇帝，那他們是不是也能過上好日子？
世家大族被閔逢送走泰半，連續不斷的戰爭又送走大部分，剩下的再難有影響力，少了那遮天蔽日的大掌，庶民都活得自由許多，以前不敢說的話敢說了，不敢想的事也敢想了。
掌握著知識的學子也與過去大為不同，燕北十六州推行的晉升制度，和讓孩童到年齡就識字，還開設各種學科的政策，在最開始被無數人所反對，尤其世家都跳腳得厲害，崔近月十分強硬堅持了下來。
到了如今，燕地幾乎人人懂法懂禮的氛圍，只讓他們向往不已。
若衛菱為帝，全天下都能如燕北十六州的百姓一般，那女子當皇帝，也沒什麽不好的。
風向轉變之快，百姓意志之偏向，讓樓靖庭和謝之道都迅速警惕了起來，可這種事很難明令禁止，就算他們封鎖了來自燕地的消息，百姓也還是能偷偷向往燕地的好。
即使他們團隊也在散播牝雞司晨禍亂朝綱的輿論，力求讓天下人都明白女人當政傷天害理，卻還是敵不過崔近月養了多年的營銷團隊，論帶節奏他們才是專業的，更何況，崔近月攻的，是底層人民的心。
這天下是士族和軍閥的天下，卻更是普通庶民的天下。
百姓們可不在乎上位者是男是女，他們只在乎上位者能不能讓他們日子好過。
而崔近月治理燕地二十多年，已經給出了答案。
時間輪轉，歷史重演，三足鼎立的局勢，讓人下意識覺得，會僵持許久。
然，崔近月在這時候，才展現出全部的實力。
之前人人皆知燕北富裕，卻不知燕北富裕到了什麽程度，如今崔近月想要戰爭盡快結束，便再無隱藏。
二十多年的儲備，她不缺人，不缺糧，不缺已是造物巔峰的兵器，以及，□□。
最後這個大殺器，被她立為絕密檔案，知曉的人很少，便是已然身經百戰的衛菱，在親眼見識到□□的威力之後，都出了一身冷汗。
這也是崔近月留給衛菱的最大一筆財富，至於將來衛菱能把它運用到何種程度，那就是她的事了。
燕北大軍壓陣，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向外擴張，縱使謝之道和樓靖庭匆忙聯合，也被打得節節敗退。
這其中，除了衛菱所率領的燕北軍兇悍如狼，不管是裝備還是士氣都強於他們之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燕王衛菱，是民之所向。
都知道燕北軍不殺俘虜，優待百姓，他們手底下的將士抵擋不過燕北軍之時，除了戰死，便有了另一條路，那就是投降。
那一城的百姓，也同樣不會拼死抵抗，甚至還有人偷開城門把燕北軍迎進來。
畢竟如今天下皆知，燕北軍入城後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若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還能向他們求助，就沖著這兩點，便是古往今來，任何一支軍隊都比不上的。
就算謝之道和樓靖庭同樣軍紀嚴明，他們手底下的定淮軍和靖楚軍比以前那些堪比盜匪的軍隊強了千百倍，也還是比不得燕北軍的討喜程度。
非要作比較，就是百姓遇上謝樓兩家的兵還是會怕，還是有可能丟了性命，可遇上燕北軍就不會有這種感覺，百姓能感覺到，燕北軍把他們的命當命。
不會死了後，只得到一句輕飄飄的，死的不過是一個庶民。
總而言之，隨著投降城民的現身說法，衛菱和燕北軍的好名聲越來越令人信服。
無論謝之道和樓靖庭如何彈壓，都壓不下治下百姓的躁動，他們手底下的人還出昏招，竟以殺人止流言，使得民怨四起。
他們都不得不承認，那位觀音夫人實在是好本事，輕輕松松用輿論殺人於無形，又不知用的什麽法子，真就把手底下的兵訓得比狗還聽話，輸給她，倒是不冤。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不可能真的認輸。
至尊之位觸手可得，不管是以前只想著靠聰明頭腦揚名讓自己和母親日子好過一點的謝之道，還是以前有父親哥哥們頂著天只想一輩子吃喝玩樂逍遙自在的樓靖庭，都被這些年養出來的權欲心控制著，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
而另一邊，衛菱即使屢戰屢勝，也仍然保持著警惕之心，作為曾經的合作者，她知道這兩人有多難纏。
謝之道的頭腦和樓靖庭的戰力她都領教過，皆為世間上乘，好在，這兩人終究是兩個人，打敗他們不過是時間問題，她有的是耐心。
……
“天命在我”這四個字，謝之道想過，樓靖庭想過，衛菱也想過，甚至那些已經湮滅在戰爭中的各路軍閥都有想過。
然而在景朝氣數斷絕的第七年，隨著衛菱與楚淮聯盟的對抗中，拿下一座座城池，逼得他們一退再退，全天下的人都將目光聚到了她身上。
這天命，似乎已經有了指向。
她實在太得民心，從十五歲到二十八歲，她的戰功赫赫、禮賢下士、愛民如子、行事疏朗，所有的事跡都為人津津樂道。
衛菱就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頂流，謝之道和樓靖庭再是耀眼，都無法奪走她身上的星芒。
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引來巨大關註，多小的喜好都能讓人競相模仿。
即便崔近月是這場造星背後的推手，也驚訝於衛菱的回報率，遠超她的想象。
除了性別，衛菱就如華夏史上優秀帝王的結合體，她開得了玩笑，聽得進意見，彎得下腰身，吃得下糟糠，容得下錯誤，忍得住痛楚，看得開遺憾。
再加上十幾年如一日的情緒穩定，體魄強悍，以及身先士卒、堅如磐石的領袖氣質，她完全就是所有人最渴望跟隨的主公。
當然，她並非沒有缺點，卻還是人格魅力爆棚。
連謝樓二人都放棄了以女子之身來攻擊她了，除了些頑固不化的家夥，已經沒人在乎這個。
在衛菱二十九歲生辰到來之前，謝之道兵敗被擒，樓靖庭則逃出了包圍。
當看到被屬下押進來的昔日熟人，衛菱笑得玩味。
謝之道一如既往的病相，他個子高，身形卻清瘦得很，一張極是清俊的臉因著病而減色三分，被捉了來也神色淡淡，不見驚慌，世家子的風骨可見一斑。
直到衛菱問他，“淮王如今可還覺得，有資格許我皇後之位？”
謝之道的眉心重重一跳，垂了眼瞼，“是謝某自以為是。”
衛菱提起這樁舊事，他以為她會好好羞辱自己一番，卻不想，衛菱竟只是問了這一句。
她撫掌大笑，“我很久之前就想問你了，等把樓靖庭抓來，我也要好好問問他。”
女人言語中透露的自信和促狹，讓謝之道心下嘆服，多年不見，這位竟已經成長到了此種地步。
若他是個普通謀士，恐怕也會被折服，用盡全力輔佐。
而今，卻是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了。
衛菱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又問道，“淮王……不，謝先生，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謝之道擡眸，直直地看向她，“燕王何意？”
他知道衛菱不會殺他，燕北軍這麽多年的名聲不會為他而毀，可他與衛菱作了這麽多年的對，在淮地的影響力也難以消除，他以為，他會被囚禁起來，終身不得釋。
衛菱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清淺冷然，可存著笑意的時候，卻極為動人心弦。
她笑著對他道，“我的意思是，我要用你。”
謝之道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到家，這會兒心裏卻升起一股莫名意氣，頗為刻薄道，“燕王就不怕我假意投誠，聯合樓靖庭害你？”
衛菱挑眉，一字一句道，“這有何懼？”
“謝之道，我知道你的本事，把你關在一個院子裏當囚犯是巨大的浪費，我母親教過我，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只看會不會用。”
“你非常聰明，可你不適合當帝王，而我，需要你這樣的臣子，我既然敢用你，自有我的底氣，你若是能幫我早點收服樓靖庭，待我為帝，你亦可為相。”
“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謝之道一言不發，又被人押了回去。
沒過一會兒，衛菱的老師諸葛參就搖著羽扇進來了，“你真的要用謝之道？這家夥可不好控制，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啊！”
衛菱摸了摸下巴，“謝之道這麽多年都沒變過，當皇帝只是他的需求，不是他的追求，他想要的，我能給他。”
諸葛參覺得她是在故弄玄虛，又說服不了她，只能嘆了一聲，“你心裏有數就好。”
誰都不知道謝之道回去後想了些什麽，只是三天後，他給了衛菱想要的答案。
謝之道和樓靖庭合作這麽久，對其了解無人可比，有他相助，樓靖庭再能跑能藏，也還是落入了陷阱，敗於衛菱之手。
樓靖庭自覺無顏想要自刎，被衛菱親自綁了，回營後看到謝之道，他破口大罵，謝之道祖宗十八代都被他問候了一遍，本人更是被攻擊得體無完膚。
謝之道面上不改聲色，拳頭卻捏緊了，看得衛菱差點笑出聲。
為了未來的謝丞相不氣出個好歹來，衛菱卸了樓靖庭的下巴，他目呲欲裂，用眼神罵得很臟。
而後，衛菱果然問了他那個問題，樓靖庭便安靜了下來，渾身上下只有腳趾在用力。
謝之道以為她會像當初對待自己那樣，好言收服樓靖庭，卻不想，衛菱只是把人押了下去，吩咐嚴加看管。
衛菱沒等他問，就笑瞇瞇道，“他與你不一樣，世間最烈的馬，總要用點特殊的方式來馴。”
謝之道聞言，心中嘆息了一聲，不止是為自己，還是為樓靖庭。
……
衛菱在三十歲這年，完成了幼時的夢想。
她打敗了最強勁的兩個對手，將整個天下收入囊中，縱使在連年的戰亂下，這個天下已經滿目瘡痍，留給她的，是不小的挑戰。
又是春日，春風拂面，希望也在人心中發芽生長。
衛菱於涿陽登基稱帝，立國號為燕，定年號為天元，在眾望所歸之下，成為了史上第一位女帝。
早在很久之前，燕北地區的重點建設，就被崔近月轉移到了涿陽，因此，這個被命名為燕京的國都，如今已經有了不輸洛陽和長安的繁華。
衛菱和大多數臣下本都屬意長安為國都，這個舊時古都此時是當之無愧的華夏明珠。
崔近月卻指著輿圖上涿陽之外的地方告訴她，那片廣闊的天地孕育生命源源不斷，守住這道邊界，燕朝才算得上安穩。
即使景朝是亡於內部分裂，而不是外族入侵，過去每路軍閥都能揍得異族嗷嗷叫，也無妨行天子鎮壓國門之事，總要為後代想想。
衛菱考慮再三，還是聽從了她的意見，定都燕京。
來到這個世界二十七年，崔近月終於實現了原身的願望，從此之後，再無人能決定衛菱的命運，除了她自己。
自覺可以功成身退的崔近月，把一切都交給了衛菱。
衛菱想要給她加封，她沒讓，也沒讓衛菱給她父親追封，大燕從衛菱這一代算起，才叫新生。
那些個帝王找有名的祖宗，給自己貼金的事，衛菱根本不需要，她不需要用高貴的血脈、顯赫的出身、神異的來頭為自己造勢。
這天下是她打下來的，她這個皇帝名正言順，也當之無愧。
把衛徐兩個世家追根溯源，大肆宣揚，根本不利於她之後推行的政策。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既然在二十七年前，世家就已經被閔逢踏斷了脊梁，那衛菱該做的，就是讓這根脊梁徹底粉碎成泥。
衛菱實在拗不過她，最終，還是堅持封了她為柱國夫人。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沒有崔近月，就沒有大燕，她不願母親得不到該有的榮耀。
……
成為皇帝後，衛菱實現了諾言，封謝之道為相，至於樓靖庭，又被關了一段時間才被放出來。
樓靖庭是個世間難尋的將才，可衛菱不會再用他打仗，她將樓靖庭塞進了開拓司，為大燕去尋利於民生的海外奇物。
作為手下敗將，被衛菱利用到極致，也算是兩人的命運了。
天元二年，衛菱開始推行新政。
消減世家權勢，擡高庶民地位，以及立法確立女性繼承權，引來了巨大震動，反對聲不絕於耳。
衛菱深谙開窗之道，和轉移矛盾之策，拿出了科舉考試這個大殺器，並定下男女同罪的律法，即若為奴為娼，男女平等。
這下子，朝臣們也只能退了一步，而在民間，經過基層的巡村宣傳，百姓稀裏糊塗地接受了這些新政，畢竟目前看來，跟他們關系不大。
衛菱倒也沒操之過急，光是用科舉並分科選拔人才，就用了十年，更別提開設國家銀行、國家驛遞，還有設立全國學院這些事了。
即使進展緩慢，她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改變，也逐漸成形。
天元五年，樓靖庭自海外歸來。
他帶回了無數新奇的種子，其中紅薯玉米等物經過實驗，被推廣成了大燕百姓必種的作物，雖然做不到讓人人都吃飽，但曾經餓殍遍地的恐怖景象，徹底成為過去。
天元六年，衛菱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如她所願，是個女孩，被崔近月起名為衛昭，得益於淬體，生育並未給衛菱帶來多大的影響，她這個時候才明白，崔近月給予她的，到底是怎樣的奇跡。
天元十年，衛菱有了她最後一個孩子。
這個被取名為衛曦的孩子，同樣被塞給了崔近月來養，至於孩子們的父親，無人可知。
誰人都知女帝未立後，也沒有給任何男人名分，只是後宮中有幾個顏色極好的美男子，偶爾會被她寵幸。
崔近月則知道更多，比如衛菱寵幸這些男人，其實不是世俗位置，至於她的孩子怎麽來的，那就是秘密了。
反正女帝的孩子，就只是女帝的孩子，父親是誰，並不重要。
也有朝臣上諫，請求女帝確定皇女們父親是誰，以免日後被疑血脈。
衛菱直接道，反正爹不一定是親爹，娘一定是親娘，是從娘肚子裏爬出來的不就行了。
朝臣們被噎了回去，想要反駁，又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
不過雖然話糙理不糙，但您這也太糙了。
天元二十三年，崔近月離世。
她是自然老死的，沒受到任何苦痛，衛菱守了她幾日，該說的話說了，沒留下什麽遺憾，可在她失去呼吸後，衛菱還是哭得不能自已。
這一次，崔近月的靈魂稍留了片刻，看著這個一手養大的孩子，哭得幾乎昏厥，她不由嘆息一聲。
再一看衛菱身後，兩個同樣痛哭流涕的小姑娘，她有些無奈。
7438同樣舍不得衛菱，嗚嗚哭了。
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崔近月隱隱約約聽到了，衛菱哽咽著對她說的話。
“……我知道您……我永遠不會忘記您……您和阿娘都要……”
崔近月與7438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十幾歲？”
“厲害了衛妙妙，我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養孩子可真不容易，下個世界我要好好歇歇。”
“沒問題。”
“那走吧。”
“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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