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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養女帝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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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養女帝9

把一個小團子養成這般模樣, 崔近月頗有成就感。

她隨意地同女兒閑聊,“今日功課都做完了?”

衛菱從旁邊的菜籃裏拿了根蘿蔔啃,“做完了, 師傅們說我今日生辰, 給我放半天假。”

她這般不在乎形象的樣子,若是讓老師們知道,難免要念叨幾句, 崔近月卻從來不在這方面規訓她,而衛菱很聰明,在外人面前, 她雖然不是個高雅貴女,但禮節方面從來無可指摘。

也只有在親娘面前,她才會這般隨性。

崔近月慢慢搟面, “明天便是你入軍營的日子, 可做好準備了?”

衛菱咀嚼聲頓了一下, 才道, “準備是做好了,也還是有點小緊張。”

“緊張什麽?”

“周師傅說,我現在的身手已經很好了, 可年歲沒到, 發揮的力量不夠大, 恐怕不能打遍軍營無敵手。”衛菱說著,撓了撓腮,“阿娘,萬一有人不服我怎麽辦呀?”

崔近月忍不住嗤笑一聲, “你難道是指望把所有人都打服了?將軍可不是這麽當的。”

衛菱看著面條在她刀下慢慢成型,“那我該怎麽辦?我好像已經學當將軍很久了, 可我還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麽當將軍。”

這孩子一直都很自信,而且她也有自信的資本,她漂亮、聰明,家世好,身手好,又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除了還小的時候,就沒在崔近月面前說過喪氣話了。

崔近月知道,她這樣患得患失,不過是“考前綜合癥”犯了罷了。

理論上來說,崔近月應該溫聲細語安慰她一番。

可她只是簡單粗暴地對衛菱道,“放心,他們一定服你。”

衛菱撅了撅嘴,不滿意她的敷衍,“這麽肯定啊?”

崔近月把切好的面條下進滾水裏,轉頭一笑,“因為你是我的女兒。”

她臉上這抹顯得囂張又篤定的笑意,深深映到了衛菱腦海裏,直到站上大營裏的點將臺,衛菱仿佛還是能聽到這句話。

臺下是逾萬人的將士,卻安靜的仿佛咳嗽一聲都如驚雷,所有人都在望著她。

衛菱並不能看清這些人的眼神,只感覺數不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以為自己會害怕,會說不出話來。

可事實上,她自然而然地揚起了一抹笑容,鎮定自若地向所有人介紹起自己。

“……我是衛菱,你們應該都知道我的母親徐夫人……我將與你們共苦難,同進退……”

衛菱聲音稚嫩,此刻卻胸腔用力共振著,將自己想說的話,都流利地說了出來。

她不知道底下這些人會不會買賬,會不會以為她只是個來軍營當吉祥物的大小姐。

可就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臺下所有將士都齊齊朝她單膝跪拜。

在她怔楞之際,整齊劃一的喊聲震天而響,“徐家軍參見少主。”

所有人都在對她參拜,包括看著她長大,如今已是都尉的林松等將領,他們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忠誠。

衛菱在這樣的時刻,陡然明白了崔近月的那句話意味著什麽。

這是徐家軍,他們所效忠的人,是她的母親徐夫人,而她,是母親唯一的孩子。

他們奉她為少主,無論服氣與否,他們對她的忠誠,都早已定調。

……

到了晚間,衛菱從軍營歸來,匆匆洗浴後就找到崔近月,興奮地撲到她懷裏,向她說著發生的一切。

即使她與將士們都還不熟悉,可軍營的訓練卻叫她如魚得水,她很喜歡營中的氛圍,有種踏入舒適區的感覺。

崔近月安靜地聽著,她從來都沒擔心過,衛菱無法融入徐家軍。

這是她唯一的孩子,因她多年來的洗腦造勢,別說忠心耿耿的徐家軍了,便是燕孝的普通民眾,也都默認了衛菱是觀音夫人繼承人這件事。

就算衛菱是個草包,只要不作惡不犯蠢,以崔近月積累下來的聲望和民心,她也仍然能坐穩繼承人之位,為人所推崇。

不過她知道,衛菱終將脫離她的光環,以更耀眼的身份,被全天下牢牢記住。

現在只是個開始。

衛菱已經高出她半個頭,骨架都能把老母親全然圈住,卻還努力想窩到她懷裏,她便也就著有些別扭的姿勢,抱著這個大寶寶。

衛菱窩在母親懷裏顯然特別安心,說到最後,她突然來了一句,“阿娘,謝謝你。”

崔近月輕笑,“謝什麽?”

衛菱耳根泛紅,哼哼唧唧的,“謝謝你讓我……讓我當少主。”

她不好意思說的多明白,崔近月卻一下就聽懂了她的意思。

衛菱所感謝的,其實不是當少主這件事,而是有崔近月托舉著她往上爬,她才能看到那隱在霧中的頂峰。

是因為崔近月,所以她不必當溫婉賢淑的世家貴女,她生長的很自由,未被任何東西所束縛,與世間其他女子都不一樣,即使有些格格不入,她也很快活。

若是能做翺翔九天直面暴風的鷹隼,誰想成為困在廊下躲避細雨的燕雀?

即使爭霸天下目前只是她們母女二人才知曉的野心,她將來也不一定能登上那個位子,可至少她能夠有這條路可以走,而不是自幼就被告知,她必須甘於平庸,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她沒有關系。

而且對衛菱來說,世上與她最親密的人就是母親,旁人如何她不在乎,有母親陪著她支持她,她就什麽都不怕。

崔近月摸了摸女兒的頭,“不用謝,你現在好好長大就好了,其他的都交給我,妙妙,有我在,你一定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衛菱已經有些困了,母親的懷抱讓她安全感十足,半含著眼嗯了一聲,雙手卻還牢牢抱著母親的腰。

崔近月沒再出聲,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背,不過幾息的功夫,她就睡了過去,頰上散著潮意的紅暈,打著細細的鼾,顯然是累極了。

7438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小臉,“真可愛,阿月,你把妙妙養的真好啊!”

崔近月看著衛菱熟睡的模樣,嘴角微揚,“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

系統雖然很認可她的話,但還是故意嘖嘖兩聲,“你完了,你母愛泛濫了。”

崔近月並不否認,她對衛菱付出心血最多不假,可更重要的是,衛菱真的是個讓人很難不喜愛的小孩。

這不是崔近月濾鏡深,而是事實如此。

也的確如她所想,衛菱很快就得到了徐家軍的認可,和將士們打成一片。

有些人天生就有這種領導者魅力,比如寇追,又比如衛菱。

尤其衛菱還是女子,這便顯得尤為不易。

如果說一開始,她被尊為少主是因為崔近月,是繼承人光環,那麽在與徐家軍同吃同練許久後,她這個少主,便叫人心服口服了。

衛菱從小就不是個嬌氣的孩子,她不挑食,胃口大,無所謂穿衣打扮,也沒有潔癖,還頗有武人風範,不拘小節,且心胸寬廣。

因此,她入了軍營完全沒什麽不習慣的,還很樂意同人切磋,一開始對戰之人還因她是女子有所顧忌,被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就再不敢有所保留了。

在有一回她對戰百人仍有餘力再戰後,徐家軍便都知道了,他們少主的強悍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

崔近月自然沒有完全不管孩子,衛菱入營後不久,她就為女兒征了一支女兵,由她親自看骨後,湊了五百人之數。

這五百個女孩交由衛菱親自訓練,同樣輔以藥浴淬體,不過短短數月,就徹底脫胎換骨,能與營中壯漢有一戰之力。

同時,崔近月也將淬體之法全然交給了衛菱,這會是她將來最大的倚仗。

衛菱若想為帝,就必須拉來更多女子同盟,不是男人都靠不住,而是她的性別弱勢,註定了她不能像男性梟雄那般,不需要有所顧慮。

再想的長遠一點,衛菱為帝後培養繼承人,若不想所做的一切都被刪減,同性別很重要,那麽淬體之法就更重要了。

崔近月必須幫她作這個弊,反正都要改變歷史了,那麽多改變一點又有何妨?

而衛菱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她知道崔近月隱藏著秘密,可她從來不問,畢竟從小到大,崔近月不想告訴她的事,她費盡心思也無從知曉。

她只需知道,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如今天下大亂,朝廷無力管轄各州,各路諸侯也只顧自己,兵災匪患使得無數流民流離失所,卻無處伸冤。

而燕孝境內,情況卻大為不同。

身為燕孝節度使,程良齊同樣對這些亂象視若無睹,他將自己的兵養的肥肥壯壯,是為了己身安全,而不是為民做主。

崔近月卻不能不管,是以,她的徐家軍不時就會出去剿匪,經常和那些由流民、異族或世家傀儡組成的匪徒打游擊戰,解救百姓。

程良齊樂見其成,他眼裏只看得見崔近月養兵剿匪的消耗,看不見徐家軍在一次次作戰中的成長。

衛菱也會跟著出去見世面,可有崔近月囑咐,林松等將領從不讓她出戰,她憋得抓耳撓腮也沒辦法。

直到及笄後,衛菱才正式領著她的妙字軍出戰,結果自然是大獲全勝,綁了幾百個俘虜回來。

徐家軍一直奉行崔近月傳遞的信念,只誅罪惡過重之徒,俘虜可得善待。

在這個人命並不值錢,養俘虜很不劃算的時代,她的做法並不被外界所理解,都道她果然婦人心腸。

可事實上,這樣的策略,使得徐家軍漸漸有了仁義之師的名頭,而崔近月的秘密作坊和礦山以及城建隊,從來不缺人用。

總的來說,還是她賺了。

崔近月之前壓著衛菱,倒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她小小年紀就沾血,殺性過重,雖說及笄後也只有十來歲,但也能算是成人了,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了。

彼時,衛菱已經過了七尺三寸,比許多成年男人都還要高,她骨架不小,卻並不顯得膀大腰圓,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精悍漂亮,穿著衣服又顯得高挑纖瘦,遠遠望去就像個瀟灑不羈的小郎君。

直到近前,才能看出那過於漂亮的五官,有種雌雄莫辨的少年感,卻又不至於分不清男女。

少主第一次領人出戰,觀音城的百姓擠滿了街頭看她,衛菱騎著高頭大馬,身姿颯爽,全然就是話本裏的少年將軍,引得無數男男女女為她歡呼喝彩。

衛菱也並不端著,她笑得意氣風發,坦然接受著子民們的目光,引得人們更為喜愛這位少主。

若不是觀音城明令禁止不許浪費東西,且汙染城區環境,估計會有不少人往她身上扔鮮花帕子之類的東西。

崔近月就站在府外,瞧著小將軍打馬而來,驕陽落在她背後,光芒四射,唯身前一隅,藏著一小片陰影。

來到近前後,衛菱利落下馬,跪地抱拳,“女兒幸不辱命,得勝歸來。”

不得不說,這孩子挺有儀式感的。

崔近月面帶讚許地拍拍她的肩,牽著她入了府中,衛菱緊緊反握住母親的手,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異狀。

直到只剩下兩人之後,衛菱突然半跪到崔近月身前,將腦袋藏到她腿上。

她沒有說話,只這麽依賴地靠著母親。

崔近月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怕嗎?”

衛菱沈默了一會兒,才甕聲甕氣道,“阿娘,殺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活了太久,取過太多性命,崔近月卻仍然能夠理解衛菱的感受,直到現在,她也並不習慣生命流逝在手中的感覺。

那種黏膩的,惡心的,如鯁在喉的感覺。

她親手將衛菱養成這般野心勃勃的樣子,自然知道孩子會經歷什麽,可聽衛菱這麽說,她還是心軟了。

“那麽,要放棄嗎?”崔近月聲音溫柔,“我們現在擁有的,也足夠保你偏安一隅了。”

聞言,衛菱卻擡起了頭。

她毫不猶豫道,“不,我不會放棄。”

“我會習慣的,可我永遠都不會忘了這種感覺。”

少年人神色堅定,她眼眶有些紅,眼裏卻沒有淚,黝黑的眼珠裏,仁慈與殘忍並存。

崔近月又摸了摸她的頭,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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