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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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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黎家滿門忠烈果然都將為我所用,哈哈哈哈!”你猖狂的笑聲響徹了整個國子監,自然也傳進了不遠處提著你的書箱,正要跨門而入的黎深耳朵裏。

“世子……滿門忠烈不是這樣用的!”你的仆女翠玉在一旁羞窘地低聲提醒。

“我愛如何用就如何用,本世子要是曉得怎樣用,還用來上這國子監嗎?”你理直氣壯地說道,“你說對不對?黎伴讀?”

“世子所言極是。”黎深走上前來,擡手對你作了個揖,“世子晨安。”

“黎伴讀晨安呀!”你掂了掂手裏新打的“裁紙刀”,又舉到眼前檢視了番。此刀鋒刃銳利,寒光逼人,但你偏偏讓匠人在刀柄上刻了副貍奴嬉雪的紋樣。可謂是剛柔並濟,令你愛不釋手。

國子監禁攜刀劍,但由於你父王是朝中頗為得勢,戰功彪炳的連親王,在你的要求下,皇帝特允你佩一把貼身小刀。

這刀是你特權的體現。於是你掂著刀,試圖用它折了日光去晃黎深的眼。

“伴讀乃小小虛職,世子不必掛在嘴邊,直呼在下之名即可。”黎深說道,那雙狹長的,褐綠色的雙眸平靜地看著你,並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狼狽地閉上。

“黎伴讀此言差矣!本公子堂堂一個已襲父爵的親王世子,你作為本世子的陪讀,怎能說是’小小虛職’呢,明明是‘大大實職’!”你陰陽怪氣地,說到最後四個字時,伸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從小力大如牛,這幾下拍得他身形微晃。

“謝世子提點,是在下妄自菲薄了。”他唇角勾起一抹看起來沒有溫度的笑。

“哼!”你冷笑一聲,覺得他是在暗嘲你自大。但你方才已拿伴讀的身份刺了他一下,再反擊就顯得有些針鋒相對了。

因為此時的你,必須藏鋒斂芒。

如今聖上重文輕武,再加上忌憚在邊疆屢立戰功的連親王功高蓋主,暗起異心。你自去年隨父親回京述職後,聖上便借著為你襲爵開府的由頭將你留在了京城,實則將你作為“質子”暗囚於京城。

而你實是女兒身——兄長幾年前戰死,母後憂慮成疾,難再有後。但按朝律,親王若無子襲爵,親王死後爵位便不再繼承。

為保連家親王爵位,萬不得已,父王才想出令你女扮男裝的下策。所幸父王在朝中根基深厚,篡改宗譜玉牒、詔書和往來書信,幾番打點下來,你才名正言順地,作為你並不存在的胞弟來到了京城。

但聖上生性猜疑,仍對你的身份有所疑慮,便支使黎深來當你的伴讀。

堂堂尚書府嫡長子,不去考個狀元早日入朝為官,卻甘願來當你的伴讀。你用腳當腦袋想都知道,他哪是來當伴讀的,他是來取他的青雲梯的。

他就等著有朝一日抓到你的把柄,直接踩著你加官進爵,一步上青天。

“黎伴讀,勞煩提上我的書箱,到時辰上課了!”你甩頭就走,試圖用腦後編的幾束發辮扇到黎深的臉。

黎深微頓身形,又輕易避過了。

“芝淵兄,連世子胸無點墨,囂張跋扈。且看著,他遲早惹出禍端被削爵,如今不必和他一般見識。”一位同窗追上黎深,在他耳邊抱不平。

“對對對,就這麽編排我!”他們不知道的是,你聽力和視力都過於常人,百步外的聲音對你來說也近如耳語。這是從小在塞外隨著父王拉練,打獵練就的。

而你巴不得就讓世人都覺得你是個玩世不恭,不學無術的廢物世子。

你也確實努力這麽做了——在京城的這一年內,你攛掇有賭癮的九皇子偷皇帝的夜壺去當賭註、支使長公主的暗中相好,在眾多皇親國戚出席的春雅宴上扮演公主與情郎私奔劇目中的情郎,氣得駙馬火冒三丈當眾追打,將宴席攪得雞飛狗跳……

但最令你自豪的一出還是在太後宴席上讓十八個猛漢表演除衣舞,趁眾人目瞪口呆之時你裝醉上臺,欲加入表演,剛脫下外袍就被一擁而上的禦林軍手忙腳亂地押了出去。

但由於使太後心花怒放,皇帝也只是將你禁足了一月。可至此,皇帝也基本打消了對你是女兒身的疑慮。

“子軒兄慎言。世子雖年紀尚幼,心性未定,卻並非是非不分。”黎深說。

“芝淵兄的胸懷是我等遠不能及的啊!”

“芝淵兄虛懷若谷,令我等欽佩不已!但是,你我同他這般大時也沒這麽荒唐罷!”

一眾同窗在門外一邊奉承著黎深,一邊嚼著你的舌根。

“假惺惺!”你坐在位置上暗罵。手上卻忙著整理衣擺,調整坐墊,為得是等會好入睡——一大早你就起來在府裏跑了十幾圈,還練了幾套劍,早食還吃得太多,一時有點乏了。

“世子,今日是世子入學的第一日,祭酒會親自來授書,還有開學禮。”黎深在你身側入座,將你的書箱放在了他手邊。

“什麽開學禮?還有這種好事?”你精神抖擻起來。

“準確來說,是要先進行’拜師禮’,禮畢世子要向祭酒贈送六禮束脩,當然,祭酒也會回禮。”

“你怎麽不早說!”你入學幾日前,才知曉黎深被聖上指來做你的伴讀,你便派人去打聽了一番。

只聽說黎深是個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心細如發、做事妥帖、甚得聖心......

你雖懷疑這全是溢美之辭的情報有失偏頗,但也認為他顧及體面,自會替你打點好一切,於是兩手空空地就來了。

現在看來,果然耳聽為虛!

“世子無須擔心,在下都替世子備好了。”黎深輕拉開你的書箱,給你看裏面的六禮束脩。

“好啊,還是眼見為實!”你松了口氣,卻不小心把心中話說了出口。

“世子方才說什麽?諒在下沒聽清。”

“無礙,誒,箱子裏那匣子是什麽?”你急忙轉移話題。

“是在下自己做的一些點心,怕世子中途餓了,可以墊墊肚子。”他拿出一個精美秀致的木匣子。打開最上面一層蓋子,一陣饞人的甜香撲鼻而來,是幾個做成水果模樣的飴糖。

你迫不及待地拿了一顆梨子樣式的塞進嘴裏,“還有呢?”

他又打開一層,裏面是幾塊小巧玲瓏的桂花糕。

“還有呢?”甜滋滋的飴糖還沒化完,你又拿了塊桂花糕放進嘴裏。

他只好再打開最後一層,是幾個甜香糯軟的茉莉香餅,還做出茉莉花的模樣攏在了一起。

你欲再拿一個往嘴裏放,才發覺嘴裏放不下了,只好先拿在了手上,但旋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便找補道:“早上起得太晚,沒吃幾口就來上學了。”

“嗯,世子吃慢點。”他嘴角勾起一抹難察的輕笑。又拿出翠玉托給他的,你的水壺和杯子,幫你倒了杯水。

你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咂摸著,愈發覺得他在把你當幼孩哄,便道:“你莫不是想替了翠玉當我身邊人吧,我告訴你,我們翠玉會得可多著呢!”

你想顯得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但同時也有點心虛,因為翠玉連蒸個包子都不會。

“在下只是想盡好伴讀之職。”黎深說,琉璃似的眸子映著你的身影,看起來倒是一派認真,“看來在下要修習的仍有很多。”

你一楞,腹誹道:“他還挺投入,不去當細作真是屈才了!”

當今聖上雖重文輕武,但為了強身健體,國子監仍舊開設了騎射課,今日照例是擊鞠賽。

你和八皇子作為學堂裏身份最貴重的兩位,被夫子分列為兩隊,黎深作為你的伴讀自然同你一隊,還有兩個八皇子看不上眼的同窗也被分來了你這邊。

由於擊鞠也算項頗為激烈的運動,所有的學生都需要更換騎裝和穿著護甲。

你抱著翠玉給你的衣服來到了馬廄旁的更衣帳,在門口遇到了黎深。

“世子請。”他側身。

你擡手掀開帳簾,發現帳裏有一面大屏風。屏風外頭設有桌椅,屏風後再進便是一間間用竹幕墻相隔開的小隔間。每個隔間雖有紗簾作為遮擋,但並無隱私可言。想來是國子監一般不納女學生,所以並不考慮男女之防。

“這麽巧便與他在更衣帳前相遇?”你突生戒心,“不會他就是想跟我一起進去,而後趁機揭穿我吧?”

你隨即便打消了這猜想,因為黎深一派君子風儀,應會以這種手段為恥,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且你額外穿了一件特制的金絲甲,明著是為了防身,實則是為了防止有人使這種手段。於是你決定先反將一軍。

“哎,一起進來吧?”你回頭對黎深說,“裏面沒人。”

“世子先請。”黎深擡手作揖,仍站在門口不動,“在下作為伴讀,同進有失禮制。”

“這麽大一間房,我讓你在外杵著才顯得我擺架子,還是你就是想讓旁人如此想我?”

“在下......不敢。”見你這架勢,好似他不進你也不進了,他也只好也擡步跟上。

見他已跨進門來,你便把要換的衣服往門邊的扶椅上一丟,雙手拂上衣帶,作勢就要扯開。

“我直接在這換咯~”

“世子!”見狀,黎深的語氣有些慌亂。

“怎麽?”你手一頓,在他張口欲勸阻之時,飛快地抽走衣帶,雙手分捏著衣擺大力地往後一甩,敞開了你的外服。

只見黎深迅速地閉起了眼,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你叉著腰走上前,湊得極近,擡頭饒有興致地觀摩著他耳廓微紅,眼皮輕眨,有些窘迫的神情。

“看來他很可能還懷疑我是女人,不然不會有如此大反應。”你得逞的笑,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你瞧你,這麽容易害臊。算了,我還是進去換吧!”

“世子……”他聽你腳步漸遠才敢睜眼,見你儼然一副流氓模樣地甩著衣擺進了隔間,又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態,實在是無話可說。

換了騎裝,你便先黎深到馬廄去挑馬。

“你看連世子那虎背熊腰的,當初父皇是怎麽懷疑他是個女人的,這可能嗎?”遠處八皇子的話清晰地傳入了你耳朵。

你輕嗤一聲,拍了拍腹上的雙層金絲甲,心想:“真是成見!女子就不能魁梧了嗎!”

“看他這小身板,別待會被我一撞——就一行白鷺上青天了!哈哈哈哈!”你仰頭笑著,順便擡手束起你披散在腦後的辮子。

“世子慎言!這可是八皇子,太子疼愛萬分的胞弟!”翠玉正幫你穿護甲,聽到你的話嚇得都忘了糾正你荒唐的錯用。

八皇子一看見你,便騎著馬過來了。他雖著勁裝,卻在其上用金線繡了只有皇子能用的蟒蚊,腰間也明晃晃墜著塊禦賜的綠翡。要是臉上能紋字,那在他眼下紋上“我是皇子”四個字,來遮住他因縱欲過度而有的青黑,就再適合不過了。

他居高臨下地坐在馬上俯視你,開口道:“連世子,要是等會兒輸了,你不會哭吧?”

“哈哈哈哈哈!”他身後的幾個同窗也張口放肆地笑道。

你像被日光灼了似地,瞇起眼看他,說道:“喲!這誰呀,八皇子嘛!坐在馬上不下來跟我這個已襲父爵的人施禮,還以為是太子呢!”

看八皇子臉上笑容盡失,你毫不掩飾地得意一笑,翻身上馬。

“世子。”

你循著聲看,是黎深牽著馬向你走來。

他也換了套和你一樣的深紅色的騎裝,但對於你來說略大的外袍,卻能完美地貼合著他修長勻稱的身形,襯出他的寬肩窄腰。一捧如墨的發高高束起,隨著他的動作利落地擺動。他從容地坐在馬上,筆挺的腰像百折不撓的竹。

你看他這一副風輕雲淡,儀表堂堂的模樣,跟早上出門前墊了肩,紮了辮子還微卷了發尾的你比起來,他好似是毫不費勁地在俊俏,有些忿忿不平。

“哼!金玉其外又如何,又不似我文武雙全!”你嘀咕著,想來坊間確實沒有黎深擅武的傳聞,“不過人無完人,待會他別給我拖後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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