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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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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瓣

三年前他忽然消失,而今又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齊禮帶齊晟去喝酒,一邊走,一邊帶著抱怨的語氣說:“我明明是靠我自己的優秀表現進來的,甚至有傳聞說,我是萬總的女友。也太離譜了,萬總都能當我爹了,兒子一大堆。雖然長得不差吧,但我不喜歡年紀大的。”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像是瀲著水光的月牙。

於是齊晟一句也不信那些傳聞。

齊禮說:“我才不喜歡年紀大的,我喜歡哥哥這樣的,比我大一點,年輕,帥氣,學習好,工作認真負責的。”

幾年不見,她依然是個孩子。

齊晟將一杯酒倒入喉。

“哥。”齊禮露出一個八卦的表情:“在美國幾年,有交女朋友嗎?”

齊晟笑了:“沒有。”

“不應該啊。”齊禮打趣,“我的哥哥,名校畢業,長得帥,身材好,收入高,性格好,卻一直沒談戀愛?”

難道看著人畜無害的哥哥是個海王,手機裏妹妹很多,沒一個有名份的?

還是在憋大的?

齊晟笑了笑:“太忙了,沒有時間。”

齊禮隱約看到齊晟白襯衫下的肌肉線條,好奇地問:“哥,你練腹肌是為了當海王還是為了傍富婆?”

對於齊禮突如其來的問題,齊晟好奇:“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齊禮想了想:“當海王可以有很多妹妹,傍富婆要一對一,不然會被富婆踹。”

齊昇一副“這樣啊”的表情,但都否認了:“我強身健體。”

他哥,怎麽會這個年紀,還這麽純情。

他哥,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齊禮來了精神:“哥你才回國,晚上住哪?要不要去我那裏!外面壞女人多,哥你別被騙了。”

齊晟被逗笑了:“我住公司,晚上還要加班。”

“加班?”齊禮楞了。

萬成可是個很遵守勞動法的大企業,怎麽會有加班這種事?而齊晟看到她疑惑的表情,苦笑了一聲,說:“生活就是這樣的,等你以後真正踏入職場,就懂了。”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疲憊。

齊禮忽然很難過。

所謂天才,不過是千錘百煉的做題機器。書讀的比她好,游戲打的比她好,被街道的小混混叫齊哥,讀過很多書,看過很多電影,去過很多地方,考名校,還沒畢業就進了一流大廠。就是這樣的哥哥,在萬綺面前,恭恭敬敬。面對加班,一點異議也沒有。

她忽然發現,原來在她心裏光芒萬丈的哥哥,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萬逸群這樣刻苦努力的天之驕子,在萬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齊禮自幼喜歡仰望他人的光芒,她喜歡他人優秀到讓她嫉妒,這樣才可以掩蓋她的弱小和不安,讓那些嫉妒轉換為上升的動力。

可在萬綺面前,一切天才都是庸才。

月亮隨著他們行走,哥哥走在他前面,風混著江水吹到她臉上。

“很抱歉這麽多年我從來都沒回來看你。”齊晟忽然停下腳步,說。

“誒?”齊禮楞住。

齊晟轉過身,小小的,彎彎的,銀白的月亮在他身後。

“我知道你一直期待著高中畢業我帶你去旅行,但我失約了,對不起。”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垂下頭,黑色短發藏住他的視線。

齊禮從未見到哥哥脆弱的模樣,他的聲音幾乎像是要哭出來:“如果,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依舊當你的哥哥,這麽多年,能成為你的哥哥,能和你度過那麽多年月,我真的,很幸福。”

齊禮腦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所措的笑了出來:“說什麽呢哥,你這麽說,搞得我們之後都不會再見了似的。”明明她好不容易才見他一面,齊禮說:“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呢。哥哥工作很忙,也是沒辦法,等哥哥什麽時候閑下來,我們再一起出去玩,也可以呀。”

齊禮溫潤的皮膚像是黑夜中一團暖暖的白光,齊晟的視線一陣恍惚。

對妹妹的笑容,他苦笑:“是啊,還有很多時間呢……”

齊禮很高興,她和哥哥和好了。什麽都不需要了,他只是作為哥哥在她身邊,她已經十分滿足。

“想什麽呢?”

齊禮轉頭撞上了一個結實溫暖的胸膛。

萬綺笑了,手掌撫摸著齊禮的黑色腦袋。

齊禮努力按住激動:“我和我哥和好了!我還以為我下半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你哥?”萬綺微笑:“齊晟?”

齊禮點頭。

萬綺舔了舔齊禮的耳垂,“你愛他?”

她愛哥哥嗎?當然愛啊,他是她黑暗冰冷的童年的光,是陰暗的高中時代支撐他的信念,是一種安全,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是維系生活的紐帶。

萬綺問:“那你愛逸群嗎?”

不愛,萬逸群冷冰冰,莫名其妙的。如果她和萬逸群真的有什麽的話,也只是□□的歡愉。

萬綺又問:“那你愛我嗎?”

齊禮楞住了。

愛,愛是什麽呢?

齊禮沒有過過正常人的人生,不配得到愛。

可如果真的說起愛的話,萬綺才是最接近愛的概念的那個人,他溫柔,細心,體貼。他有著和萬逸群一樣俊美的臉和身材,卻沒有萬逸群的暴躁和陰晴不定,他有著比哥哥還聰明的腦袋,卻沒有哥哥多年來的冷漠和游離。

“禮禮。”萬綺喚她的名字,一陣風吹過,一片粉白霎時飛舞飄揚,洋洋灑灑,奇異的好似幻覺。

齊禮看著男人精細的眉眼。

哥哥也如此溫柔。

萬綺的溫和來自歲月。

哥哥的溫柔來源於他的內心。

幼年的她毫無防備的被哥哥的溫柔蝕了心,最後一無所有,她為了哥哥溫柔的幻影拒絕同齡男孩子的求愛,她到現在都無法進入和他人的關系,最後和一個可以做自己父親的人在一起。

可笑不可笑?

再見到哥哥,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如釋重負的舒坦。

她年少所有的愛與想念,在很久以後,終於釋懷。

天才不過是庸才。

愛是一種狹小世界中仰望他人的快樂的幻覺。

她那酸澀的愛戀,只是滿足自己。

名校?大廠?她終於不再迷信這些。

齊晟,萬逸群,萬綺,這是他們的生活,唯獨不是她的。而她只是因為意外闖入了他們的生活。

“我決定了!”齊禮說:“我要繼續讀書,我想考哥哥的學校。這樣,我就是哥哥的學妹啦!果然,經濟不好的時候,還是讀書性價比最高。”

齊晟楞了一下,最後,露出一個很欣慰的表情:“好。”

齊晟時常想,如果齊禮沒有生病,他們的人生都會容易的多。

千錘百煉的大腦是地域給他的酷刑。每一個縝密的計算,作文的遣詞造句,英語的嚴格文法——即使之後他在美國的生活,根本用不上過於高深的詞匯。他為了拯救一個人,一個他愛的人,為此,他要成為最社會化的人。

進入一個制度,才能得到醫學院的文憑。

他在得到自由之前,要先將自己束縛。

齊禮讓他明白,愛就是妥協。

長輩告訴他,做生意要容易的多。齊晟上大學之前,就做小生意賺到了錢。學醫多苦啊,可他還是去了。徹夜亮燈的圖書館,淩晨三點的咖啡,印著密密麻麻文字的厚厚的書。他要將那些東西全都記住,就像記住齊禮。

這是命運給他的酷刑,也是命運給他的禮物,就像健身房的運動給肌肉帶來的酸澀,從而升騰出的快樂。

痛和快樂從來為一體。

愛和痛苦也是一體。

如果能讓她安穩無虞,他再痛苦,又有何妨?

齊禮也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萬綺,“當別人的情人獲利,可不是我的價值觀。我想成為讓哥哥驕傲的好妹妹。”

萬起微笑:“之前就不想當一個好妹妹了嗎?”

齊禮笑瞇瞇:“這不是之前我哥沒回國嘛,總之,謝謝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齊禮摘下工牌,遞給萬綺。

萬綺沒有收:“拿著吧,想回來的話,隨時歡迎,我最近幾個月都在中國的公司。”

回頭炮的邀請。

齊禮搖頭:“不,我不會回來了。”

萬綺微笑著看著他,確信地說:“你會的。”

她不會的。

她離開了那個城鎮,離開了家人,離開了封閉的高中校園。她應當有更寬闊的人生。放下對哥哥不正常的感情,萬逸群也為他的家族繼承戰努力,結束和萬綺的詭異關系。她還年輕,一切還有機會,她可以接著讀書,也可以去找工作,從頭開始,她可以多認識人,認識同齡男孩子,學習去愛,她什麽都可以。總之22歲的人生,一切還早。他們走進各自的正軌。

如果她可以走入正軌。

男人解開蒙在她眼上的布。

齊禮看到男人露出殘忍的笑。

男人有幾分像萬逸群,也有幾分像萬綺。

他把刀子貼在她的臉上。

齊禮小心翼翼的遠離那尖利的刀刃,瑟瑟發抖:“你是……?”

男人自報家門:“萬逸謙。”

齊禮只想翻白眼。

“哈,你們爭權,能不能別把我卷進去,我只是個路人好吧。我真不是萬逸群女朋友,你真有什麽問題,你去找萬逸群啊,你綁架我有什麽用?!”

萬逸謙居高臨下地看著齊禮,嘲諷地笑了:“路人?齊禮,你真的覺得你和萬家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刀子緊貼她的臉:“你一直都在這個游戲裏,你讓這個游戲變得更盛大,也不枉萬綺暗中觀察你這麽多年。”

萬綺?

觀察她?

男人露出一個真是可憐的表情:“齊禮,你快死了,你知道嗎?”

齊禮挑眉,這人真不禮貌!

萬逸謙說:“身中桃花之毒的你,有幾日可活呢?怎麽?你那個親愛的哥哥,那個齊晟,沒有告訴你中毒了?”

聽到哥哥的名字,齊禮楞住了。

男人思考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笑得癲狂:“也就是說,你不知道我哥死了,也不知道你哥這麽多年都在做什麽?!”

“群峰藥企發生了一起綁架案,嫌疑人喊話萬成藥業董事長萬綺,似是對收購有所不滿……”

電視中,主持人站在群峰的樓下。

而一場發布會上,萬綺站在攝像機前。

萬綺一身休閑的灰西裝,面孔如玉。

說話的不慌不急,仿佛是個普通的,愜意的下午接受媒體的采訪。

這樣的采訪萬綺也經歷過不少次,只是這次的內容,不是經濟與公司的發展,而是有關於自己的兒子。

“……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有在關註你,謙兒,我一直都為你感到驕傲。所以,不要做什麽傻事。”

萬逸謙站在電視機前楞了許久,說:“我活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等到這句話。”他咧出一個笑容,對她說:“你聽見了嗎?父親說我他為我感到驕傲,哈哈哈……”

齊禮:“……”

萬家的人腦子都有些毛病,萬逸群是這樣,他的弟弟也是這樣。這算什麽?誰是父親最愛的兒子嗎?

可男人的聲音又驟然變冷:“但我不會再信你了,父親。”

萬逸謙看著她,眼中滿是冷漠,說:“我以前還對父親抱著一絲幻想,以為他對我們的嚴厲是為了篩選出合格的繼承人,可現在我明白了,他殺大哥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他不打算讓我們中的任何人繼承這個位置。”

“他怎麽都不會滿足,他就是個不知足的,自我中心,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大哥做了那麽多,犧牲了那麽多,最後被還是他殺了。聽從他的命令,他會說,我缺少血性,我成功,他只會覺得,沒有他提供別的平臺,我什麽都不是。我,大哥,以及其他的那些孩子,都不過是父親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父親了解每一個他看中的孩子,他將我們養大,教會我們在這世上生存的一切,同時將恐懼埋在我們體內。父親喜歡看著我們被權力折磨,這麽多年來垂死掙紮。父親最大的樂趣,就是讓我們屈服,就像折斷鋼鐵,而我大哥費盡心力,就是為了結束這一切,結束這個家族的悲劇。”

“所以……”萬逸謙拿起刀,一刀桶上她的腹部。

齊禮楞了幾秒,劇痛才傳來。

萬逸謙說:“所以,今天,我就會替我大哥,終結這一切。”

身上開了個口子,血噴湧而出。

衣服染成紅色。

齊禮一口氣沒上來,白眼直翻:“???你們家族鬥爭關我什麽事啊!!!”

萬逸謙冷哼一聲:“齊禮,早點死對你也好,少些痛苦。”男人蹲下身,看她血流如註,說:“齊禮,你知道,你的母親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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