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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181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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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憾

方寸山三星洞,說到楊嬋,連齊天大聖都不由得皺眉頭,認真說來,三聖母思凡跟那些個上古洪荒的秘密比起來什麽都不算,且她又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神仙,完全就不是一件能夠影響三界的事,偏偏,她是楊戩的妹妹。

什麽都可以動搖,在玉帝王母的心中,唯獨天條決不能有失,那是要死死守住並嚴苛施行三界的,越是仙凡有別井然有序,就對他們越有利。

王母連親生的女兒,七仙女都能狠得下心來處置,何況是楊嬋。

“要保護楊嬋,很容易,只需要不繼續待在天庭就可以了,誰能奈何楊戩?”

萬事俱備,功虧一簣,任誰也不願。

“我看最關鍵的,楊戩自己也氣得不行吧。”陸壓道君嘴裏嘖嘖的搖頭道,“他妹妹一聲不吭,跟人私定終身就罷,居然連孩子都有了,如果是一個不錯的神仙那也可以想個辦法,偏偏還是生死薄上有記錄,就幾十年好活的凡人。楊嬋她就完全沒想過,等沈香長大了,她瞧中的丈夫也老了,快死了嗎?”

還是覺得天上一天,凡間一年,只不過三十四十天,楊戩不一定能發現,她又是駐守華山的三聖母,不需要上天去,天庭也不知道,不像七仙女那樣,女兒長時間不見王母還能發現不了?對神仙來說,你三十四十年的一段感情,過去就算,莫非是逢場作戲?或者當時高興,想不到那上面去,等到丈夫不行了再想辦法?

真拖到那一步,還不被發現就怪了!

她就沒想過,到時候,在天庭做司法天神的楊戩要怎麽辦?就算她什麽秘密都不知道,好歹曉得天庭是王母娘娘把持的,這是希望楊戩奉命來拿她全家呢,還是希望天庭連她哥哥一起追殺?

好吧,雖然天庭的追殺對於楊戩來說也不算什麽,但楊嬋知道她哥哥究竟有多大本事嗎?要是知道只怕鬧的事就更大了…

“大約楊戩氣得還不是這個,是楊嬋根本沒為她自己想過以後。”

三界人人都說,楊戩那樣的出身,卻六親不認對待思凡的妹妹,是何等殘忍,怎的就沒人說說,楊嬋同樣的出身,親眼見過家破人亡,父兄慘死的悲劇,卻還敢想都不想,就嫁給劉彥昌,生下沈香。真真不知道楊嬋到底在想什麽。

“這三界之中,人言是一回事,道理又是另外一回事。”

都做到神仙了,還有什麽不忍,善念,同情來主宰判斷?。

菩提祖師不覺搖頭,現在三界的這些個神仙啊,實在太過平庸,枉對他們的修行。神仙不是沒有七情六欲,但神仙與凡人想比,至少會更理智的控制這些,不會輕易為之動搖,人雲亦雲,一葉障目。

“瞞過王母,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楊戩是一定要留有轉圜餘地的,這樣即使被發現,也大可說得過去,所以才將楊嬋壓於華山之下,天條雖然嚴苛,但兩罰不並行,既已懲處,又是司法天神親下的決斷,那麽王母也不會另作懲處。”

這是件很好算的事,是失去法力被關在華山之下輕松,還是隔著銀河,能看到彼此就是見不到面痛苦?為了不讓人徹底瘋狂絕望,還一年能真正見一次,然後繼續痛苦下去,那才不是楊嬋能忍受的,這且不說,廣寒宮裏伐桂的吳剛,砍下一斧桂樹就會重新生長,永生永世都在做無用功,天庭的處罰,絕對只有熬不過去,生死兩難這個選擇。

“這麽說來,就是三聖母被壓華山,也並沒出什麽大岔子?”孫悟空摸著腦門嘀咕,難不成是沈香這小子惹出來的?

“不,我若是鴻鈞,單單這一件事,就不會放過。”

正琢磨要從哪裏下手呢,這麽好的機會送上門來,若是錯過,那就不是鴻鈞了。

“楊小聖就想不到這點?”

“…他想到了,又能怎麽樣呢?”陸壓道君淡淡道。

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弱點是什麽,短處在哪裏,但那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事情,尤其那所謂的弱點,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說來楊嬋為什麽會看上劉彥昌,巧合?”

那個落第書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翻個山還失足墜崖…到底是哪一點好?

“不知道。這三界有太多的意外,有心為之也好,無心所致也罷,誰又能說得清楚?”你要菩提祖師陸壓道君這樣的人去解釋楊嬋是怎麽愛上的劉彥昌的,是純粹意外還是有人別有用心,這還真搞不明白,因為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區別,絕不是他們這樣的上古神仙可以理解的。

“聽沈香那小子說,楊嬋十六年來一直以為丈夫兒子都死了。”

還有比仇恨更深,更能斷絕親情的辦法嗎?

“突來的意外,幾乎將這盤棋攪得一塌糊塗,撤子已然不及,最好也莫過靜觀其變。”菩提祖師捋著長須,微微冷笑,“知道嗎,所有人的眼睛,楊戩的,鴻鈞的,都不得不盯著劉沈香,這個凡間小兒身上。他將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足可決定之後的所有變數。”

出其不意,動輒必是雷霆萬鈞,鴻鈞不等到他認為最恰當的時機,是絕不會輕易落子。

“一盤棋,讓人插不下手去,無非局勢兇險,抑或——”陸壓道君目光一閃,一字字道,“無,足,輕,重!”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正是那時的楊戩,左右為難,來回於天庭人間,勉強控制著事情走勢,實則愈演愈烈完全脫離了他的預計,每每於真君神殿獨坐一夜,苦思冥想如何將脫韁情勢重新撥回來,長此以往,就是不插手,他也將沒有任何退路。這就是不肯狠下心來,斬斷制肘的後果。

“他不舍,也不能,必須如此。”

沒辦法不管楊嬋與沈香,即使假裝也不行,絕不能讓鴻鈞見到一個肯痛下決心不受其亂的楊戩。

千載大勢,一朝全失,但,那是楊戩。

於不可能者兵行險著,化無為有。

“欲破頹勢僵局,非得斬斷制肘之一,楊嬋不可,沈香不可,卻仍然有一樣,一旦拋出,必成誘餌,不怕鴻鈞不上當。”

“…他自己?”孫悟空猛地跳起來。

陸壓道君瞥了孫悟空一眼,語帶嘲諷:“你這猴子,就只能想到死啊活的嗎?”

孫悟空啞然,撓著脖子扭頭去看菩提祖師。

“依道君所見,莫非是——”

“不錯!”

陸壓道君緩緩道;“這三界,幾千年來,這許多人,就是想不通楊戩到底將那個局布在哪裏,更準確的說,他為什麽要去做司法天神,譬如小道,當初也是百思不得解的。可這世間除了揚湯止沸,還有釜底抽薪,鴻鈞不明落子何意,大可索性讓它從棋盤上消失,以力破巧,就是這個道理。”

菩提祖師靜默半晌後,兀的長笑起來:

“好計!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局已成劫,如何脫身?

唯,棄子,自斷氣數,任己方一片棋子困死,重理盤面,海闊天空,另辟捷徑。

——不是耿耿於懷,想不通楊戩為什麽要做這個司法天神嗎?

——誰都如此揣測,連片刻前陸壓與菩提也是這麽以為,楊戩,絕不能失去這個位置。

偏偏那個人,反其道而行。

他棄去的正是所有人認為最關鍵的一點。

誰人能禁得住這般誘惑,依舊無動於衷?

“如此大好局勢,鴻鈞若插手,使楊戩舉步維艱無法保住這個位置,那就在幫楊戩。”

司法天神是錯的,庭是錯的,天條是錯的,當然沈香救母是得三界支持的。

——該做的早已做了,只差最後一步,只能失去,沒有比這更有力誘餌,引鴻鈞入局了。

“智者千慮,總有一失,大忌者便是得勢心喜,松懈謹慎,欲趁機得利卻反陷圈套,鴻鈞當然不肯犯這種錯。楊戩雖是完全劣勢,卻留有不可知的後手,鴻鈞謹慎之下,所能做的有限,沈香劈山救母,依舊在楊戩掌握之中,而鴻鈞等的,就是楊戩在棄子之後,所做出的最重要變局,事關最終意圖。”

陸壓道君說到這裏,笑而不語。

於是鴻鈞等到了,楊戩有意讓他等到並發現的——

“開天神斧中的元神!”

孫悟空恍然大悟跳起來,幾乎想順手將金箍棒抽出來跑昆侖去找楊小聖好好打上一場,才能消這口惡氣,“將自家元神分一半,塞進了破斧子裏,不是要做什麽才怪!沈香那小子哪裏用得著楊小聖這麽算計,這可不是被那斧子白劈的!”

“從表面上看,自是楊戩為了楊嬋一家,不惜身死,元神兀自化出一半,以護沈香,在鴻鈞看來,卻是楊戩在不得已之下,只能做此選擇,既已拋去天庭的職位,必要落下一步棋來彌補這損失,化元神入開天神斧,不是很隱晦的說明——這三界,有什麽事是必須得楊戩自己用開天神斧才能做到?”

他又不是盤古大神,非得神斧才能劈開天地。

依楊戩的修為,多得是法寶由他使來,即使完全暈了頭準備跟鴻鈞硬拼硬,開天神斧能有軒轅劍順手嗎?

“是要劈開一件,用別的法寶和兵器都劈不開的東西,你說,能是什麽?”

東皇鐘,天界之門!

“這世間的謊言,最完美的不過九成九的真,細節翔實,目的明確,就差沒明明白白說出來,但之中最關鍵的一點,是假的。”陸壓道君喟然長嘆,“當然,要對付鴻鈞,連百分之一的假都別作,要讓鴻鈞從千頭萬緒裏,準確的猜測出楊戩的用意,認為一切盡在掌握,完全相信之後,再設變局隱於最後,不到匕現圖窮,絕不漏端倪。”

善泳者溺,善騎者墮,智者終敗於謀。

“這是針對鴻鈞的局,換了旁人,別說中這個圈套,他們就是想也想不到,連中計的機會都沒有。”

“話雖如此,你若是鴻鈞,見楊戩受困做不得司法天神,還能不心生意動?難道能視若不見全當沒這一回事,這才有可能不踩中圈套,一旦關註,如此分析,一步步推測,可有錯處?豈知不知不覺,已絕生機?”

菩提祖師搖頭嘆道,“這也只是勢,沒有之後的部署,要它也無用。”

“這就不是我等能推測出來的,事關倪君明,以及三生殿裏的龍吉公主…不知當初他們與楊戩的約定是什麽,就不可能知道在隨後的變局裏,有何等舉足輕重的位置。”陸壓道君晃著脖子,得意的笑起來,“楊戩將一半元神化入開天神斧,另一半凝於神目,當然最後會投入輪回,但他算計自身,又怎會任憑自己不覆記憶遁入凡塵,這其中定是又有連串妙著,可惜我等不能見,在他身死的那一刻,玉鼎真人便已知曉。”

“道君所言差矣。”菩提祖師瞇了眼,輕笑道,“道君可是沒做過人家的師父,也沒當過人家的徒弟,要道君猜出楊戩的心思,看來是難了點。”

“哦?”

“依老道所見,楊戩將開天神斧放在昆侖雪窟,絕不止是因為通天教主在那處,也不是因為神斧一直藏於那處,否則三界之大,凡間山脈廣博,何處不能。這不做變動,一是不想引起鴻鈞懷疑,二則昆侖,就是楊戩所選的‘身死’之處。道君只想到以楊戩的心性,不可能有意致使自己這般讓玉鼎真人見到,但道君顯是忘了一點。他闡教的本命燈,做首座弟子的,難道會將這個忘記?”

“…那麽,楊戩故意如此,是什麽道理?”

“道君忘了,鴻鈞最初是為什麽要讓玉鼎真人收徒?他不過是想拿住一枚有力的籌碼,以算計玉鼎真人進那天界之門,千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對楊戩來說,楊嬋與沈香縱然一直在危難之中,但他們並不知曉三界諸多秘密,依他們的能力…鴻鈞也不屑。但玉鼎真人完全不同,好比道君剛才所說,高明的計謀,也是用來對付高明之輩,若鴻鈞要拿玉鼎真人來算計楊戩,這就是楊戩最不願見到的…楊嬋沈香等人是很容易就陷入危難的,不需多費心神布置,但要闡教玉鼎真人命數垂危,那就無可挽回了,道君,你說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在鴻鈞算計玉鼎真人前,先讓鴻鈞算計自己…”

玉鼎真人算是楊戩的顧忌,反之亦然。

“所以,他必得身死於開天神斧之下,最好傷勢沈重,恢覆不了法力,完全不足為慮才好,誰會放著容易算計的不下手,去挑玉鼎真人那根硬刺,道君你說是也不是?”

陸壓道君也恍然:

“所以楊戩一直只防著天界之門,只防著鴻鈞,在他想來,別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足以威脅到玉鼎真人,故而才會在虛迷幻境之事發生時,完全亂了手腳。”

“然也,選在昆侖,與闡教近在咫尺,楊戩只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可沒有打算真正死了救不了惹來玉鼎真人怒極去殺了沈香楊嬋一家。而沈香拿了神斧之後,駕雲去華山,你這猢猻也在,那時你們何等心急,玉鼎真人要從昆侖仙境出來,是不可能與你們撞見的,更沒有見楊戩不救,先去找你們麻煩的道理。”

孫悟空尷尬撓著胳膊,不吭聲。

陸壓道君長長籲了口氣,才完全明了從前鏡中所見,兜率宮太上老君,三生殿龍吉公主,都或帶憂慮,或不安勸說時,楊戩所答的話。

——你這是找死!!

——楊戩本該死,又何謂找與不找。

——那是你唯一的生路。

——我不要生路,只求成敗。

那日碧空如洗,巍巍昆侖,皚皚雪色,明透得仿佛能照清一切,包括那人側身立於溪畔,抹去唇邊血漬,緩緩浮現容上的一抹淡淡笑意。

“沈香,恭喜你拿到開天神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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