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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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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懷

自從你允許小五進入書房後,小五便慢慢一點一點入侵你的生活,等你反應過來時,書房裏早已充滿了他在的痕跡。

書房裏多了張屬於小五的桌子,據說是他自己親手做的,搬進你書房是著實把你驚了一番。平日裏隨意堆放的情報都被整理進冊,擺放在書架上,以供方便查閱。窗臺花盆一株草葉片泛黃,奄奄一息,那是他養的,他說對它祈願能心想事成,但這株草看起來自己都命不久矣,所以你對它的功能一直持存疑態度。

一次,張仲景踏入你書房,見書房整潔有序,突然面色驚異,還以為你走火入魔了,抽出針灸包就向你走來,嚇得你拔腿逃出門去。

春季,隱鳶閣地處高山,雖然終年積雪不化,但最近很長時間沒下雪,地面上的雪薄了許多,露出斑駁的紅褐色土地,不知何時落下了的草籽發了芽長出嫩葉,隨風微微搖擺。

陽光從窗洞落進你書房,在地面上形成大片大片的光斑,光是暖的,在光斑下坐著就像被溫柔的手掌輕輕撫摸脊背,人在其中總容易睡過去。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小五練功的間隙見你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坐到你身側,學著你睡著的姿勢,趴在桌上看你。你睡眠安穩,長長的睫毛垂在臉上,一動也不動,任由光塵在你的睫毛上悄悄舞蹈,幾縷發絲從耳後偷溜出來,垂落在鼻唇間,隨著你的呼吸忽上忽下,幸而你睡得沈,沒有被發絲擾醒。你的一側臉壓著手,臉頰擠出可愛的弧度,顯得朱紅色的唇越加小巧,似飽滿的果實。他突然著迷似的看著你的唇,探身緩緩靠近你,近得他能感受到你呼吸的溫度,在這個雪天裏比太陽更加的使人眷戀。

親一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他想著,半闔著眼註視你的唇,心跳難以抑制的加快,唇與唇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傅……”

你一句突如其來的夢囈將他嚇一跳,他的心瞬間高高提起,急忙撤離身體,生怕你突然睜開眼來發現他的舉動。但你始終沒醒,又睡了過去。

他的心落回原處,輕輕呼出一口氣,又想起你剛才的夢囈,只有一個字,聽得不太清。他在想,是“五”,還是“傅”呢……

他覺得你說的是“傅”字,卻又覺得是自己的妄想,便自嘲的笑了笑。

他還是心疼你睡得不舒服,拍拍你的肩膀,輕聲溫柔道:“到榻上去睡吧。”

然而你嘟囔著不願去,他沒法,現在這副身體還太弱小,完全抱不起你,他只能到矮榻取來薄被,替你披上。然後坐在你身側,支著頭側頭看你,眼睛貪婪的汲取你安靜的睡顏。

一只繡雲鳶飛過窗戶,影子撲騰著翅膀掠過你的臉,飛進了陰影裏。你睜開迷朦的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脖頸與肩膀僵硬酸疼,便坐起來活動活動肩膀,餘光中瞥見小五也趴在你旁邊睡著了,就連你醒來也沒能驚動他。

這麽睡,等會起來肯定會不舒服……

你這麽想著,彎腰把他打橫抱起,想抱他到榻上去睡。沒想到,你剛把他抱起來,他就醒了。

他發現你在抱著他,睜大了眼,臉漲得通紅,掙紮著想從你懷裏下去。

你捉弄似的收緊手,緊緊拘著他,眼含促狹道:“你到哪兒去?”

他兩只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只得虛虛抓著你的前襟,小聲哼唧著:“你,你快放我下來!”

他聲音很小,仿佛怕被別人聽見,進來撞破這一幕。

你卻裝作不知道,提高了聲音驚訝道:“誒?為什麽要放?”

“讓人看見了怎麽辦……”他低著頭,頭發遮住他的臉,耳朵外露著紅成一片,仿佛要滴出血來。

“這有什麽?之前你生病可是我抱著你去找張首座的,隱鳶閣裏誰沒見過!”

你邊說,邊抱著他大步走到矮榻前將他放下。他坐在榻上,擡頭露出一雙水光漣漣的眼,飛快的白了你一眼,眼尾一片緋紅,活像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良家女。

這廂“登徒子”被他那一眼勾得心裏一顫,一根手指輕佻的擡起他的下巴,面容含笑向他靠近,他順從的擡起臉,任由你們的距離近得幾乎能觸碰到對方的鼻尖,耳邊清晰聽見彼此之間急促的呼吸聲,不知是誰的心跳更加震耳,誰的視線更加火熱。

你突然停住了,沒有再靠近他,眼睛盯著他迷離的眼,嘴角蓄著笑輕聲揶揄道:“乖寶寶,需不需要我哄你睡?”

至此,所有旖旎暧昧的氣氛通通被打破,像破碎的琉璃,稀稀落落散了一地,反射出你嘲弄般的笑,落在他眼裏就好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在你眼裏,自始至終都把他當成一個孩子。

他的臉褪去了緋紅,似乎比之前更白,搖搖頭,冷聲道“不用。”轉身背對著你便倒頭睡下。

你看著他的背影,嘟囔道:“不過是捉弄一下,就生氣了啊……”

然後便轉過身背對著他,走回書桌前,輕輕的呼出口氣。

不可置否的,當他坐在榻上看你的那一瞬間,你是真的動心了……

此後,又過了五六年,期間的日子顯得十分平淡,像是風停時靜止的水面,沒有一絲波瀾。久而久之,過去的記憶就像是被日夜不歇的大雪掩蓋住的腳印,模糊了痕跡,細說起來,什麽都記不太清了,唯有那些名字,仍然如無邊雪地中的石碑,無論過了多久始終佇立在原地。

繡衣樓……裏八華……傅融……

你立在窗邊看著窗外,窗扉大開,風伴著雪水湧入室內,吹亂了你的鬢發,將壓在桌案上的信件吹得亂飛,如殯葬時揚天的白紙。

門嘩啦一聲打開,又“砰”的關上,有一雙手將你拉進溫暖的懷抱,然後將支窗架子啪的一聲打下,雪撞到窗面上,落入地下,碎成一片。

來人的懷中是溫暖的,摻雜著藥香與淡淡的朱欒香,融化你臉上的細雪,你的臉濕成一片。

你知道,是小五。

“怎麽站在窗邊吹冷風?難道修了仙後吹風就不會頭疼了嗎?”

他半嘲諷半心疼道,拉著你到榻上坐下,然後從外面端來熱水,擰幹帕子遞給你,沒好氣道:“趕緊擦擦臉,等會若是著涼了可就遭了。”

你接過帕子覆在臉上,初時覺得有些燙,但習慣了這熱度便會上癮,不舍得拿下來,任由帕子漸漸變涼。

帕子被人掀開,眼前變得明亮了起來,你怔怔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今天怎麽了?”他問,眼裏一片擔憂。

你搖頭,然後擡頭看他道:“沒什麽,吹吹風挺好的,心裏舒坦些。你去翳部,張首座怎麽說?”

這些年來,小五跟著你修習功法,修為大有長進,也算是入了修仙的門了,可是身體一直不太好,不小心吹了冷風就會頭疼咳嗽。

他道:“張首座沒說什麽,只開了些方子讓我調養。”

你扯起嘴角笑笑:“是嗎,那就好。”

兩人一時無話,室內寂靜一片。半晌後,他在你身邊坐下,道:“是不是外頭送來了裏八華的消息?”

你點點頭,沈默著一句話也沒說。

這些年來,你對小五的戒心越來越低,並不是因為你信任他,而是你發現,無論怎麽查,你都找不到裏八華在哪裏。內心的焦慮與迷茫時時刻刻摔打你的心,讓你無暇再去提防另一個人。

這條道路變得越來越迷霧重重,你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或許就像傅融當時說的那樣,一切都是自己的自大,自始至終,你都鬥不過裏八華,鬥不過傅融……

你轉身突然埋到小五的懷中,拽緊他衣襟,悶聲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為什麽這麽說?”

“在隱鳶閣裏,我教不好你,你還總需要往翳部跑。在隱鳶閣外,我找不到裏八華在哪裏,覆仇都做不到……”

你埋在他懷裏,聲音嗡嗡的,聽不清人到底是不是哭了。

他想抱住你,又怕逾越,手擡起猶豫了半天,還是放了下去,只是柔聲道:“我的身體一直都是這樣,不關你的事。裏八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世上已經沒有裏八華了呢?”

你猛得擡起頭來看他,眼神從迷茫漸漸找到了焦點,豁的站起身,在房間裏焦躁的來回疾走。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一點。如果裏八華還存在,多多少少都會有活動的痕跡,但這些年來什麽都沒有。不是滅門的話,又怎麽能將痕跡處理得這麽幹凈。可是……”

你停在陽光與陰影相交的位置,面容浸於光影之間,陡然看向他,表情悲喜難辨。

“如果裏八華沒有了,繡衣樓的仇要怎麽報?我答應過他們的……”

你失去了所有力氣,如失去引線的木偶般突然將頭低了下去,頹然站在原地。

他站起來,緩緩走近你,試探般將手靠近你的臉,指尖觸碰到那一片濡濕時,微不可察的顫抖了下,然後覆了上去,擡起你的臉。

“你有沒有想過放下仇恨?你已經恨了夠久了。”

“放下?”你眨了眨眼睛,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點頭,道:“裏八華已經不在了,那麽就是有人已經替繡衣樓報了仇。你可以放下過去所有的一切,當一個新的繡衣樓樓主。”

他的聲音是那麽的溫柔,如同潺潺琴聲,與你心中的一道聲音漸漸重合,“放下仇恨,忘掉過去,重新活下去。”

你擡起手,抓住他在你臉側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以至於指甲深深的陷了進去,在他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可以嗎?”你擡頭輕聲問他,眼神迷茫,像無知孩童詢問著長者,而他只是溫柔的看著你。

那瞬間,你似乎明白了什麽,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眼淚氳滿眼眶,然後扔下他的手,退後兩步,跑出了書房。

他看著你的背影,站在原地沒有追出去。那刻,他看清了你的眼神由迷茫轉變為清明,便知道,你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此後很多天,你閉門不出,奇跡般的想起了過去很多事情。

春天,樓裏的姑娘們總是聚在一起塗丹蔻,嘻嘻鬧鬧的坐成一片,互相攀比誰塗的最好。你雖因為身份不能塗,但也總喜歡湊上去看。

陽光透過樹影,抖落在白玉青蔥般細指上,細指頂端的丹蔻如紅寶石熠熠生輝,每一雙手都是那麽年輕漂亮……

後來,繡衣樓淪陷,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你殺紅了眼,抱著還有一口氣的繡衣樓密探企圖殺出重圍,可她突然抓住你的握著劍的手,半褪的紅丹蔻融化成粘稠的血,塗滿她的手,然後流淌而下,染紅你原本蒼白的指尖。

“樓主……不要管我們……好好活下去……”

說完這句話後,她便閉上了眼。

你看著她,腦中如山崩一陣轟鳴,周圍刀劍撞擊聲,瀕死呼救聲,一切都變得很遙遠,你覺得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擡眼望去,滿目瘡痍。但你的內心竟然出奇的平靜,填充了太多的悲傷的心,再多一點悲傷,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於是你平靜的將她安放在地上,拾起長劍再次走進了殺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你一心只想著報仇,不曾想起過她臨死前說的那句話,直到今天,她的話突然從遙遠的過去跨越了時空,出現在你的腦海裏。

好好活下去……

夜晚,天空烏雲密布,看不見一點星光,月亮也被烏雲遮住,像女人被黑紗蒙住的臉,朦朦朧朧,隱隱能見一點輪廓。

你在書房門口點了一個火盆,火盆升騰而起的煙飄到半空中,和烏雲化成一片。你從書房裏把一打簿子搬出來,剛跨過門檻,便見小五從月門走來。

“你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出去,等會賞你酒喝!”

你笑嘻嘻道,眼彎成月牙。

他走回來,從你手裏接過簿子,道:“怎麽把這些搬出來了,更深露重,一會兒都得潮了。”

你回身從裏頭又搬出一打,道:“我整理了一下,這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他放下簿子,抽出一本翻了翻,道:“這些可都是過去收集的裏八華的情報。”

你點頭,從他手裏抽過簿子,轉手丟入火盆中,紙面上浮現一點黑影,很快如漣漪般擴大,轉眼間,被火舌吞噬殆盡。升騰而起的火光印紅了你的臉,一臉平靜。

你看著火焰,道:“你說的對,我已經恨得夠久了。對裏八華,我已經不能再做什麽了,人生漫漫,繡衣樓也才剛剛開始,我不能帶著繡衣樓迷失在仇恨裏。”

他聽你這麽說,怔了一瞬,然後便笑道:“還有多少?我幫你。”

你隨手一指,道:“喏,書架上的都是。不然我還是直接一把火,把書架帶書一起燒了吧。”

他不假思索搖頭道:“不行,若是燒了,管事找來恐怕要賠不少銀子。還是搬出來燒比較好。”

說著,挽起袖子便往書房裏走去。

你看著他忙裏忙外,自己倒是偷閑靠著柱子拎著酒盞喝起酒來。他搬完最後一輪,累得在臺階上直接坐下,只覺得口幹舌燥,豆大的汗珠掛在鬢角,風一吹,整個人涼嗖嗖的。

你捏著酒盞到他面前搖一搖,道:“辛苦了,快解解渴吧。”

他接過,迫不及待一口灌下,緊接著被嗆得滿臉通紅,咳嗽不止。

“怎麽是酒?”他捂著嘴道,被辣得眼尾一片通紅,身體卻是一點點暖了起來。

“說要請你喝酒的嘛!”你在他旁邊坐下,靠著他的臂膀,拿起旁邊的簿子丟進將熄的火盆裏,火焰一下子又竄得很高,空氣中稍微有了些暖意。

“沒想到花費這麽多年收集的消息,最後的用處竟然是用來點火。”

你嘲弄的看著火盆,又喝了口酒。他沈默不語,陪你看著火光將一本本簿子燃燒殆盡。一切靜謐無聲,偶爾有火聲劈啪作響,你們相互依靠,連對方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遠處,幾只棲息在墻頭的繡雲鳶撲騰著翅膀,飛入夜色中,很快與夜色融為一體。

突然,你站起身來,跑到室內將筆墨拿了出來,在簿子上刷刷寫字。

他看你的筆飛龍鳳舞,也站起來,問:“在寫什麽?”

“我得寫他們的名字,到時候燒到地府去,鬼差能給他們送去,這樣他們就知道,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忘過他們。你也快幫我寫。”

說著,將多餘的筆塞到他手裏。他拿起筆,提筆將落,卻又頓住了手。筆尖的墨滴落在白色的紙面上,漸漸擴大,像死人擴散的黑色瞳仁,含著血淚,憤恨的死死盯住他。

他放下筆,面上扯出一絲僵硬的笑,道:“我……還是算了吧。”

“怎麽了?”你頭也不擡問。

他道:“我…字寫的不好,鬼差見了怕是認不出來。我還是給你研墨吧…”說著便去了書房內取石墨。

你看他走進了室內,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謊,直覺裏覺得他是在避諱些什麽。難道是因為他一直身體不好,對這些陰間的事情有些忌諱?不過這種事情,若是不願,你也不想強求,也就沒有再多想下去。

你們忙活了很久,月上中天,你才將最後一本簿子寫上名字,丟進火盆裏。你看著火焰吞噬簿子,當最後一點紙末變成黑色,徹底化為塵埃時,你的心突然充滿了不安與害怕,忍不住轉頭尋找什麽。你看到身旁的小五,他不知為何哭了,火光中,淚光呈現出淡淡的橙色。

你問他:“你怎麽哭了?”

他轉頭用手揩掉眼淚,道:“沒哭。”

“那眼睛怎麽是紅的?”你不依不饒追問。

“被灰迷了眼。”

“欸,我幫你吹吹?”你抓著他的手道,他偏不讓,扭著頭就走,推搡拉扯之下,你踩著一塊薄冰,腳底一滑,拉著他往後倒。

他猝不及防被你一拉,也跟著要摔下去。他當即抱住你的腰,一陣天旋地轉後,噗的一聲,你們同時落在雪地上,四周揚起薄薄的雪的塵埃。

你的手放在他的頭的兩側,支起身體低頭看他。摔下那一瞬間,他抱著你轉了個身,當了你的肉墊。你不覺得疼,可他的手摸著後腦勺,眉頭輕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趕緊問他,“怎麽了?是不是摔疼了?”

他說:“疼倒是沒多疼,就是在想,待會能不能以保護你受了工傷為由,去跟管事申請醫療費。”

你一聽,噗呲笑出聲來,一時間竟停不下來。他見你笑了,冷聲道:“怎麽?看不起窮人?”

你沒有回應他,只管笑,可笑著笑著聲音變成了嗚咽,豆大的淚珠落在他臉上,一滴,兩滴,四分五裂,又匯成水珠,從他的肌膚滑下去,融入他的鬢發中,留下一道道水痕,就好像他也流了淚。

“怎麽哭了,你也摔疼了?”他捧著你的臉問。

你隔著淚看他,水光中,他的眼神焦急擔憂,一直問你哪兒疼,要不要去翳部看看。你彎腰伏到他懷裏,哽咽著:“我很害怕……害怕他們恨我,恨我沒有給他們報仇……”

他擡手,一下一下撫摸你的脊背,即便隔著棉衣,你似乎仍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忍不住更緊的抱著他,企圖抱住這份安慰。

“你沒有錯,沒有人會恨你。”

他說話時,胸腔震動,聲音低沈,可是卻讓你感覺很安穩,就像孩童時睡過的搖籃。

說著,他雙手抱住你的脊背,下巴貼著你的發頂,看著漆黑的夜空喃喃道:“如果他們要恨,那就讓他們來恨我吧,無論是什麽後果,我都願意承擔……”

你在他懷裏嗡聲道:“他們又不認識你,怎麽會恨你。”

他沒有應聲。

但此時,你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那麽難過了,他的懷抱太過溫暖,讓你覺得只要在他懷裏,無論怎樣的風雪都會被抵擋在外,你的心漸漸平穩下來。

你惦記著他身體不好,擔心他躺在地上太久著涼,即便心中舍不得,也離開他懷抱,把他拉起來。他順從起身,任由你拍打他身上的雪,拉著他走回檐下,這期間,你們的手一直交握著,沒有放開。

正走著,周圍一切突然都變得明晰起來,像是突然有一盞燈照明了一切。你擡頭,空中果然掛了一盞明黃色的圓燈,驅散了所有的烏雲與黑暗,整個夜空都明亮了起來。

你不禁微笑道:“看,月亮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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